华严宗祖庭之一:至相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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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至相寺的位置

    至相寺位于西安市南约三十公里的终南山天子峪内。这里处在终南山北麓,地势雄巍,缓平而下。下有百泉汇流,林木环绕,景色秀美。寺院坐西向东,居高临下,视野开阔。远望东方之群山,层峦叠嶂;向北俯视秦川之沃野,历历在目,呈现出一派壮丽景象。此地形状如龟,寺院正处于龟背之上,寺院的后面依守突起的龙背,前面则面对着挺立的驼峰;寺院左侧倚靠着龙首,右面则紧临伏虎。所以,从风水的角度看,正好是负阴抱阳,瑞气葱葱。相传唐太宗李世民曾多次诣寺敬香(距寺四公里之山顶有避暑离宫“唐王寨”)。寺内有遗碑铭曰:“终南正脉,结在其中。”故知此寺不仅是佛教著名古刹,也是终南古迹胜境。

    2.至相寺的渊源

    至相寺最早起源于北周武帝灭法时期。史载建德三年(574)至建德六年(577)期间,北周武帝禁断佛教,佛教经典和佛教造像一概破毁,强令沙门还俗,佛教的财产分散给臣下,寺庙则赏赐给王宫。本次毁法时间虽短,但政令严酷,僧众四下逃难。除了个别僧人以身殉法以及进入国家保留的通道观外,其他僧人要么还俗,要么逃入山林或隐迹尘俗。那时,终南山成为逃难僧人的一个集中地,至相寺这个地方大概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有了僧人的居住。最早居住在这里的僧人应该是静蔼(约530—约575)。根据《续高僧传》卷二十三记载,静蔼原系荥阳人,十七岁出家,后入关中求法,经历十年后,“附节终南,有终焉之志,烟霞风月,用祛亡反。峰名避世,依而味静。”这个避世峰应该就在现在的至相寺一带。静蔼在这里过着古代印度初期佛教时期的野居修道生活,由于生活简朴,传法热情,所以,这里很快成为求学者云集之地。后来,因为这里无水,饮水需要到山涧去取,传说有一老虎前来以蹄抛挖,指示泉水位置。那个地方后来便称作锡谷避世堡虎掊泉。他“达解超伦”,“据林引众”,主要讲解中观四论。据说其“说法之规,尊而乃演,必令学侣袒立合掌,殷勤郑重,经时方遂,乃敕取绳床,周绕安设,致敬坐讫,蔼徐取论文,手自指摘,一偈一句,披释取悟。顾问听者,所解云何,令其得意,方进后偈,旁有未喻者,更重述之。”

    大概就在这个期间,普安(529—609)前来投奔到他的门下。据《续高僧传》卷二十七记载,“释普安,姓郭氏,京兆泾阳人。小年依圆禅师出家,苦节头陀,捐削世务,而性在和忍,不喜怨酷,或代执劳役,受诸勤苦,情甘如荠,恐其事尽,晚投蔼法师。”而静蔼法师后来常游于终南与关中各地,普安便长期居住下来。当周武帝灭法之时,普安“栖隐于终南山之楩梓谷西坡,深林自庇,廓居世表。洁操泉石,连踪由甫”(《续高僧传》卷二十七)。楩梓谷就是现在的至相寺所在的天子峪。在这里,普安还“又引静渊法师同止林野,披释幽奥,资承玄理”。他们在此“遵修苦行,亡身为物,或露形草莽,施诸蚊虻,流血被身,初无怀惮。或委卧乱尸,用施豺虎。望存生舍,以祈本志。而虎豹虽来,皆嗅而不食,常怀介介,不副情愿。孤践狩踪,冀逢食啖。”那时,“京邑名德三十馀僧,避地终南,投骸未委”,普安便“总召详集,洲渚其心,幽密安处,自居显露,身行乞索,不惧严诛,故得衣食俱丰,修业无废。”

    后来,普安又意外遇见正在避难之中的静蔼。根据《续高僧传》中的《普安传》记载:“时蔼法师避难,在义谷杜映世家,掘窑藏之。安被放还,因过礼觐。蔼曰:安公明解佛法,颇未宽多,而神志绝伦,不避强御,盖难及也。安曰:今蒙脱难,乃惟《花严》力耳。凡所祈诚,莫不斯赖。因请蔼还山,亲自经理。四远承风,投造非一。蔼乃与安,更开其所住。”此前,普安投奔静蔼,应为静蔼的弟子,但两人年龄相差无几,所以在上引文中静蔼也称普安为“安公”。普安拜谒静蔼后又请静蔼“还山”,“亲自经理”,说明普安居住的地方就是原来静蔼的修行之地。至少也是其当初修道之地的附近地区。他们重新住在一起后,还进一步开辟了所居住的地方。至于如何开辟,很可能是因为逃难僧人很多,他们又建立了许多新的暂住地。如《续高僧传》卷二十三《终南山避世峰释静蔼传》中说:“蔼知大法必灭,不胜其虐,乃携其门人三十有馀入终南山,东西造二十七寺,依岩附险,使逃逸之僧得存深信。”静蔼在终南山造寺在当时恐怕也只是一些茅棚山洞之类的小型居处。

    可见静蔼在终南山建立的临时性寺庙很多,所以,从其他一些资料来看,他后来可能并不主要住在至相寺这个地方,不久也就以身壮烈殉法,留下千古哀叹。而和普安同住并对至相寺的建设做出重要贡献的则是静渊。前文提到,普安在楩梓谷时,又领静渊一起居住。静渊(544—611)是京兆武功人,据说其“家世荣茂,冠盖相承”。虽然家世豪贵,但他“厌此浮假,希闻贞素,十三出家”。后来遇北周武帝灭法,便同普安一起避难于楩梓谷。隋朝建立后,大兴佛法,“广募遗僧,依旧安置。时楩梓一谷三十馀僧,应诏出家,并住官寺。惟安欣兹重复,不为名驰,依本山居,守素林壑”。不过,在开皇八年(588)年之后,普安也奉敕入京,前去为皇室营建静法禅院,并奉敕住寺,后来也是在此寺圆寂。所以,尽管他还时常在山中居住,但楩梓谷这个地方后来主要交由静渊管理。恰好在这个时候,静渊“屏迹终南,置寺结徒,分时程业,三辅令达归者充焉,今之至相寺是也”。从这则资料看,至相寺最早具有佛寺庙的格局是从静渊开始的,而至相寺的名称很可能也是从这时开始的。唐初道宣说至相寺自建立到他写《续高僧传》时已有五十多年,道宣撰著《续高僧传》终于唐贞观十九年(645),上朔五十年,当为隋文帝开皇十五年(595)。

    该寺初创之后,又遇到一个殊胜的因缘,就是静渊与灵裕关系的建立。灵裕(518—605)是定州(河北省)钜鹿曲阳人,俗姓赵。十八岁(一说十五岁),从赵郡应觉寺明、宝二禅师出家。多方参学,尤其通达《华严》、《涅槃》等经,声名远播,世人尊之为“裕菩萨”。隋朝建立后,应隋文帝之请,来京师居住于长安兴善寺。隋文帝本来要授其国统之高职,但他坚决辞却。在灵裕住长安期间,静渊“乃从而问焉”。灵裕见其器字不凡,“乃召入私室与论名理”,静渊“神气霆击,思绪锋游,对答如影响,身心如铁石,裕因大嗟赏,以为吾之徒也。遂不许住堂,同居宴寝,论道说义,终日竟夜,两情相得,顿写幽深”。师徒如此默契,以至重为帝师的灵裕在繁忙的法务之余,“才有间隙,径投渊寺,欣畅意得,倾阴屡改。又以帝之信施,为移山路。本居迮隘,兼近川谷。将延法众,未日经远。裕卜西南坡阜,是称福地,非唯山众相续,亦使供拟无亏。渊即从焉,今之寺墌是也。自尔迄今五十馀载,凶年或及,而寺供无绝,如裕所示,斯亦预见之明也。”可见,灵裕经常去静渊所在的寺庙即至相寺,并用皇帝给他的布施,为至相寺开辟了新的上山之路。同时,更为重要的是,灵裕鉴于原来的寺庙地处川谷边缘,地域狭窄,便建议在附近西南方的坡阜上另辟新址,认为那里是一块福地,静渊接受了灵裕的建议,从此奠定了至相寺直至今日的根基。

    3.至相寺的兴盛

    不久,智正(559—639)投奔至相寺拜静渊为师,从而掀起至相寺华严传播史的崭新一页。其实,早期在这里弘法的普安就是一位非常推崇《华严》的高僧。史书上记载他“通明三藏,常业华严”,“性多诚信,乐读《华严》”,还记载他把许多神奇之事的原因都归结为《华严》的神圣力量所致,可见其对《华严》的极度崇拜。静渊也是“自《华严》、《地持》、《涅槃》、《十地》,皆一闻无坠,历耳便讲,既释众疑,时皆叹伏”。经常来至相寺的灵裕也“专业《华严》、《涅槃》、《地论》、《律部》”,“至於《华严》一部,弥深留心”,并著“造《华严疏》及《旨归》合九卷”。可见华严教学自普安开始便是至相寺的教法核心。智正原是定州安喜(河北安喜)人,俗姓白。开皇十年(590),隋文帝访求英贤,遂与昙迁禅师一同入京,奉敕驻锡于胜光寺。仁寿元年(601),隋文帝造仁觉寺,并亲颁寺额,延请智正前往住持,他恳辞不受,“将捐此务,归静幽林。承终南至相有渊法师者,解行相高,京城推仰,遂往从焉”。自从跟从静渊法师后,他在至相寺一住便是二十八年。静渊于大业七年(611)在至相寺去世后,智正在至相寺“静恭无事,不涉人世。有请便讲,详论正理。无请便止,安心止观。世情言晤,不附其口。贞梗自课,六时无憩”。在此期间,至相寺的元老普安和静渊相继圆寂并安葬于至相寺,而被封为隋朝六大德之一的慧藏,一生特重《华严》,他在大业元年圆寂后也把至相寺作为其归宿之地。可见当时至相寺的华严学风已得到天下越来越多的佛学大师的认可。智正于贞观十三年(639)卒于本寺,并“在寺之西北凿岩龛之,铭记如在”。智正精通《华严经》,在至相寺经常讲解该经,并著作有《华严疏》十卷,至相寺的华严学风经过他的努力更加浓厚。

    那时,杜顺(557—640)也活动于终南山和关中一带,他宗仰华严,肯定去过至相寺。一些书籍则直接说那时杜顺也在至相寺。但笔者没有找到直接的证据,所以,暂时存疑。追随智正在至相寺学习并弘扬《华严》的最有名的僧人还是智俨。智俨(602—668)在十二岁时随杜顺出家。他初受教于杜顺,不久杜顺又将其托付给弟子达法师来教育。后来,有两位外国僧人来游至相寺,见智俨精爽非常,便教其梵文。这两个外国僧人对其他僧人说“此童子当为弘法之匠也”。智俨因为法门繁旷,为了专一学习,便在经藏前礼拜,暗自立誓,然后信手取之,获得《华严经》。于是就在所居住的至相寺跟从智正法师听受此经。他善于思考,勤于阅读,在智正等人的指导下,对华严义理有了很深刻的见地。他在此广泛著述,终于完成了中国华严宗的正式创立,时人称他为“至相尊者”。

    与智俨同时在至相寺学习华严教法的僧俗大众甚多,僧人中比较有名的有灵辨。此人在十八岁时就能讲《唯识》、《起信》等论以及《胜鬘》、《维摩》等经,受具足戒之后“日新其德,又讲《仁王经》、《十地》、《地持》、《摄大乘》等论。然以为一乘妙旨无越《华严》,遂废敷扬,于终南山至相寺智正法师所,研味兹典。既卒师资之功,备举传灯之业,并采众经,傍求异义,撰《疏》十二卷,《抄》十卷,《章》三卷,并行于代。”此后他“凡讲《华严》,四十八遍”,史载其“扬导《华严》,擅名帝里”。另外,僧人弘智也在唐朝初期“于南山至相寺而居”,他在此“周历讲会”,应该也是听受智正的华严讲习。此人圆寂于至相寺,并在至相寺外建立了墓碑。在至相寺跟随智正学习华严教义的俗家弟子中比较有名的是樊玄智。此人同智俨的经历接近。他十六岁时就离家在长安城南“投神僧杜顺禅师,习诸胜行。顺即令读诵《华严》为业,劝依此经修普贤行”。同智俨一样,他后来也来到至相寺,跟从智正法师学习华严。《华严经传记》中说:“又服膺至相寺整(即智正)法师,入终南山。温习斯典(指《华严经》),遂得一部周毕”。据说他诵《华严》还出现奇瑞之象:“后每诵经,口中频频获舍利,前后相仍,凡数百余粒。随身供养,分施诸人,名山胜地,无远必造。”

    智俨在至相寺有两大高足弟子,一为中国华严宗三祖法藏,一为海东华严初祖义湘。义湘(625—702),为新罗鸡林府人,天资英迈,弱冠出家,于唐高宗龙朔二年(662)诣终南山至相寺,以智俨为导师,以法藏为同学,在寺综习《华严》经义达十年之久,归国后于新罗太白山创浮石寺,弘扬华严教义,学徒云集,被尊为海东华严初祖。后来法藏寄义湘书中曾记:“是知如来灭后,光辉佛日,再转法轮,令法久住者,其唯法师矣!”其赞誉可谓倍至。法藏与义湘的同窗友谊,传为至相之佳话。法藏则极大地丰富了中国华严宗的理论与实践体系,被后世认为是中国华严宗的真正创始人。总之,智俨和法藏时期是至相寺最辉煌的时期。法藏之后,在至相寺还有一位来自于阗国的王子出家后在此主持弘法教化。根据《唐京师奉恩寺智严传》记载,“释智严,姓尉迟氏。本于阗国质子也,名乐,受性聪利,隶鸿胪寺授左领军卫大将军上柱国封金满郡公。而深患尘劳,唯思脱屣,神龙二年五月,奏乞以所居宅为寺。敕允,题榜曰奉恩是也。相次乞舍官入道。”“后于石鳖谷行头陀法,又充终南山至相寺上座。体道用和,率从清谨”。唐智升在《开元释教录》中以“大唐至相寺沙门释智严译”标明的经典有《决定业障经》等四部,以及《尊胜陀罗尼咒》一首和《法华经药王菩萨》等咒六首。

    另据《续高僧传》与寺内遗碑载,在至相寺安葬的高僧除了上面提及的外,还有昙崇、通幽、慧欢、灵干、慧藏、道宗、慧因、静琳、慧海、德美、智该,三论宗之祖吉藏,三阶教初祖信行等,以及隋唐诸多在家居士、社会名流卒后均于至相寺附近凿龛、立塔或墓葬。这都反映了至相寺在当时的神圣地位。

    4.至相寺的余晖

    隋唐以后,至相寺逐渐陵夷。宋元明三代兴衰无考。清代称国清禅寺,成为曹洞宗的道场。据《咸宁长安两县续志》载,光绪二十年(1894),西安卧龙寺方丈东霞禅师兼理寺事,竭力营构,一时托钵者极众。据方丈室脊檩注明,同治五年(1866)二月,方丈海乾和尚重修;韦驮殿脊檩注明,民国二十五年(1936)三月,白道峪法亮大和尚、裴公洞监院恒康大师重修。

    1950年前后,有常住僧众三十余人,土地数百亩,殿宇房舍四十余间,寺周围古树名木数十棵,寺区碑塔林立;寺院远近闻名。土改时只剩十三名僧人,分得土地共五十余亩、山林百余亩。60年代中期,该寺遭到严重破坏,古树名木大都被伐,殿舍、经像被毁,碑志被砸,塔、龛、墓全部平毁,碧峰塔内藏的七枚波斯(伊朗)萨珊朝银币、鎏金莲花等珍贵文物现藏陕西省历史博物馆。地下许多珍贵文物被盗,山上的十余户村民也相继迁来寺区安家耕种。

    1985年落实宗教政策,僧人本智住持至相寺,重修大殿、新塑佛像。现寺内尚存大殿、韦驮殿、方丈室各三间,僧房六间,厨房二间。一些新的殿堂近年来也陆续建成。寺之右侧存有“曹洞正宗第三十世灵源紫谷大和尚涅槃塔六棱石碑及底座与塔帽,寺之左侧有“大唐故二谛法师墓志”一方。韦驮殿前有古槐一株,大殿后有巨大白果树一棵,两树树围皆三米多。寺之北崖有人工凿成遗洞四孔,名曰“莲花洞”,位置清静;寺内有唐宣宗丞相裴休静修之石洞,极宏敞,曰“裴公洞”(已掩埋)。方丈室前有古井一口,名曰“法海井”。寺后有大面积橡树林环抱寺院,古木参天,风景幽雅。山下至山上有宽敞盘山大路通达,车辆可直入寺内。

    近年,韩国、日本和台湾地区的佛教人士、专家学者多次来寺参拜、考察。经政府批准,已将国清寺之名恢复为至相寺,并被批准为宗教活动场所,有常住僧团。寺区土地、山林根据宗教政策正逐步收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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