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韩佛教关系:高丽僧智宗与《宗镜录》首传海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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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宗镜录》是佛教章疏中的宏篇巨制,其作者亦是佛教史上的一代名师大德——五代末赵宋初之高僧钱塘永明寺延寿禅师。

    释延寿,俗姓王,钱塘人士,于童稚之年已归心佛法。二十岁始持《法华经》,并能诵之。三十岁时在明州(今宁波)龙册寺翠岩门下削发出家,继而前往天台山谒德韶国师。德韶乃禅宗顿门青原系法眼宗创始者文益禅师的嫡传弟子,既见延寿,即深器之,并秘授玄旨。这样,延寿便成了法眼文益的法孙、青原系的十世法嗣。后周广顺二年(952),延寿开始在鄞县(今浙江奉化县)雪窦山寺开堂传法,前后九年,学侣云集,法门称盛。宋建隆元年(960),奉吴越忠懿王钱弘俶之请,前往钱塘主持灵隐寺的修复工作。次年,又奉诏迁住南山永明寺(即今之净寺,又作净慈寺),是为该寺的第一任住持,至开宝七年(974)十二月二十四日(或说二十六日)入寂,前后共十五年,有弟子一千七百人。俗寿七十二,僧腊四十二。

    延寿禅师的著作包括章疏、诗偈、辞赋,总数不啻千万言。其中最重要、影响最大者乃《宗镜录》。有一种说法,延寿禅师在雪窦山寺弘法时已开始撰写《宗镜录》,并完成了其初稿;迁永明寺后,复经修改、增补而最后定稿。以笔者之愚见,这种说法不无道理,甚至可以说是合情合理合乎实际的。理由有下列几点:

    第一,延寿在迁住雪窦山寺之前已经有了约二十年的参学研习实践经验,而且所得到的乃一代名德的教导。

    第二,在雪窦山寺开堂授法本身已经说明其已有研习心得,同时也促使他不得不做更加全面、系统、周密、充分的新的准备工作,拟好腹稿乃至于文字稿,以备讲授。只有这样,才能法音一振,学者风从云会。

    第三,延寿迁住雪窦寺时,年龄为四十九至五十七岁,正当年富力强、积累丰富、思想完全成熟的年龄段,因而也是既有体能、又有智能出成果的年龄段。

    第四,《宗镜录》全书八十余万字,分百卷,主体部分的“问答章”提出并回答千余个问题,结尾部分的“引证章”据统计共引证了大乘经一百二十种、诸祖师语一百二十种、贤圣集六十种,共三百种,正所谓部头大、包容大。因此,不仅要求作者饱学博览、积累丰富,而且写作时难度也大、费时多,非长时间的清苦努力不能完成。象《宗镜录》这样的长篇著作,也不可能一锤定音,一稿告讫,而需要有多稿,至少要有初稿,在初稿基础上反复修改、增补才能成为佳作,正如反复琢磨才能成为美玉。

    第五,当时佛教发展的形势迫切需要反映时代、引导潮流的著作。佛教发展至唐末五代,由于战乱频仍、法难破坏,终于由盛转衰,诸多宗派,衰的已衰,还盛的依然门户见深,出奴入主,纷争不息;各种宗派内部在传法弘法之中亦流弊百出,这些流弊,法眼禅师文益曾总列为十类,是谓:自己心地未明,妄为人师;党护门风,不通议论;举令提纲,不知血脉;对答不观时节,兼无宗眼;理事相违,不分浊净;不经淘汰,臆断古今言句;记持露布,临时不解妙用;不通教典,乱有引证;不关声律,不达理道,好作歌颂;护已之短,好争胜负。依据这些病症,文益一一开出对治之药方,以行规劝,是为《宗门十规论》。《题重刊十规论后跋》云:“斯论之作,盖欲药当时宗匠暗郁之病。亦不得已而为之尔。”“不得已而为之”数字,道出了“流弊”之深且重。文益“规”且规之,而病则仍病,时至延寿本人,同样仍深切地感受到“近代相承,不看古教,唯专己见,不合圆诠”;“今时学者,全寡见闻,恃我解而不近明师,执己见而罔披宝藏”。这些弊端,与文益所列病症,如出一辙,岂止相似乃耳。祖师发现了问题,也试图通过“规劝”以求克服,无奈“未捷身先死”。德韶国师为文益弟子,益师自以为不如弟子,希望他能光大祖道。德韶虽已身体力行,“诸方异唱,古今玄键,与之抉择,不留痕迹”,将禅旨与天台止观学说会通起来,以至于时有“智者(大师)后身”之说。然而,这些努力仍然未能扭转大局。德韶将自己没有完成的师付之“未竟事业”又寄托到了高足弟子延寿身上,延寿自是更义不容辞了。时代需要的迫切感与延寿个人条件的可能性结合起来,《宗镜录》于是刻不容缓地被提到议事日程上。

    第六,上述的“迫切感”还反映到一件具体的事情上:即自灵隐寺调任永明寺住持。当初,忠懿王调延寿至灵隐寺,目的是由他主持修复该寺的工作。据记载,修复后的灵隐寺,共扩建僧舍五百间、殿宇房舍一千三百间,”“廊庑回曲,自山门左右连接方丈,全寺有九楼、十八阁、七十二殿堂,住僧和挂单僧徒达三千余人”。可见修复任务之巨大,绝非一年半载所能完成。然而,延寿在到任一年之后却突然调往永明寺,这种置眼前重任于不顾的决策,背后必然隐藏着重要的原因,换言之,延寿将身负比前更加重大的任务,这个“更加重大的任务”便是改定《宗镜录》。笔者之所以说是“改定”《宗镜录》,而不是“编写”《宗镜录》,主要是根据延寿在永明寺的具体活动而得出的结论。据载,延寿在永明寺任住持之后,即“以贤首、慈恩,天台三家互为冰炭,不达大全,心馆其徒之精法义者于两阁,博阅义海,更相质难”。在这种争论中,延寿“则以心宗之衡准平之”,即以“心宗”为权衡之准绳,用以评判双方谁是谁非。这个过程,很类于我们现在的“讨论定稿”。既然是讨论定稿,于是就涉及“初稿”问题,于是也就存在初稿在何地写成的问题。总观延寿弘法足迹,问题的答案也就不言自明:非雪窦寺莫属。随着“讨论定稿”问题的确认,于是又产生了另一个结论,在《宗镜录》的著作权问题上,延寿无疑是“初稿”的撰写者,但经过定稿阶段,他却变成了“主编”,诸多精于义学的僧人既然也参与了讨论,因此在实质上也参与了本书的修改,在著作权分配问题上也应占有一定的分量。因此又可以说,《宗镜录》从某种意义上讲是一个集体劳动的成果,它无疑地主要反映了延寿的智慧和思想,但同时也含有众人的汗力。

    文益禅师将华严义会通于禅,德韶禅师兼修法眼和止观,在此基础上,延寿进一步扩大会通范围,将华严、天台、唯识与禅联成一家,根据时代的需要,作出了划时代的回答。从而对后世佛教发展产生了极大的影响。《宗镜录》一定稿,忠懿王即“宝之”,“秘于教藏”;元丰中(1078—1085)皇弟魏端献王复镂版印送各名刹丛林;清世宗胤祯从古代名僧语录中专门挑了《宗镜录》,亲加选择刊刻,颁示天下丛林,并盛赞延寿“为曹溪后第一人”。《宗镜录》不仅名振中国,而且誉传海外。《宋高僧传》卷28载:“高丽国王览其《录》,遣使遗金线织成袈裟、紫水晶数珠、金澡罐等”赠之。《佛祖历代通载》进一步说:“彼国僧三十六人,亲承印记归国,各化一方。”

    高丽国王听“览”之《宗镜录》究竟是由谁携归传播于海东的?古今都属疑案。笔者从《朝鲜金石总览》中检得一方碑铭,研读再三,愚见认为可以解开这个疑团。

    此碑铭题为《高丽国原州贤溪山居顿寺故王师慧月光天遍照至觉智满圆默寂然普化大禅师赠谥圆空国师胜妙之塔碑铭并序》。碑文谓圆空师讳智宗,高丽国光宗大王十年,即后周显德六年(959)奏请入华求法,光宗诏允,并设筵饯行。既至吴越国,“先谒永明寺寿禅师”。寿师问:“为法来耶,为事来耶?师答云:“为法来!”寿师复曰:“法无有二,而遍沙界,何劳过海,来到这里?”师答:“既遍沙界,何妨过来?”寿公听后,豁开青眼,优待黄发,便解髻珠,即传心印。智宗于是得入亲近地,修对治门,“时时止饱于醍醐,更无他味;日日惟闻于薝葡,不杂余香。默识玄旨,神情朝彻。”这是智宗入华求法的第一阶段,历三个年头,从延寿禅师学,文中明言于永明寺,但亦不排除到过雪窦寺,因为延寿禅师至建隆元年,即智宗入华之次年始奉诏主修杭州灵隐寺,又次年始迁往永明禅寺。这一阶段的任务,或者说收获、成果,是传得法眼宗印。此后,智宗至天台山国清寺瞻礼,同时拜谒螺溪义寂,从其受《大定慧论》和天台教观。学习中,是彝是训,如切如磋,乃至于“精研慧刃,足可屠龙;每发玄机,宜堪中鹄”,获得大德、同侣们异口同声的称赞。这是智宗入华求法的第二阶段,时间起于峻丰二年,即宋建隆二年(961),似至乾德末、开宝初结束,历时七至八年;求法地点主要是天台山,也不排除曾去过其它地方,包括永明寺在内;主要任务是从义寂学习《大定慧论》等天台教典。宋开宝元年(968),宋朝僧统知内道场内德事赞宁和天台县宰任埴邀请智宗在天台螺溪传教院开讲《大定慧论》和《法华经》。智宗“率意而从,当仁不让”,“如矢在弦而旋发,刀引镜以且成”,“对三根而贾勇,论六慧以抗稄”,缁素如堵而观,折床而听。此为智宗入华求法之第三阶段,是为学成开法阶段,地点主要在天台缧溪传教院,也不排除曾到过其它地方。开宝三年,智宗回国,至天禧二年(1018)在原州贤溪山居顿寺入寂,前后历五朝,受封十次:光宗视以罗什如秦、摩腾入汉,延住金光禅院,初封为“禅师”,末年再封为“重大师”;景宗继位后,除为“三重大师”;成宗请住积石寺,号为“慧月”,并延入蕊宫演讲妙义;穆宗累加“光大遍照至觉智满圆默禅师”,使之兼任佛恩寺、护国外帝释院等处住持;显宗授“大禅师”,又进法称“寂然”,请住广明寺,继又亲拜为“王师”,三年后,又加号曰“普化”,师入寂后,复赠“国师”之号。在加封的同时,各王均有赐赠,如磨衲袈裟、水晶念珠、金线织成罽锦法衣、器具、茗馞等,难以计数。其受推尊、宠赐的程度,在高丽佛教史上虽非独一无二,却仍然是不可多见的。

    纵观智宗入华求法和归国弘法的整个历史,他应该就是将延寿《宗镜录》传归海东的第一人。理由有以下几点:

    首先,智宗入华求法滞留时间共十一年,起于959年,止于970年,这正是延寿禅师住持雪窦寺末年及奉诏迁住杭州灵隐寺、永明寺并为《宗镜录》修改定稿的时间,他毫无疑问地智悉这件事。

    其次,智宗入华后,第一个师从求法之人便是延寿禅师,并传其心印,得其玄旨。这个心印、玄旨,不出《定镜录》的范围。

    再次,智宗是目前所发现的延寿禅师席下的第一个知名知姓而且有据可查的高丽籍弟子。作为一个嫡嗣,也不可能不知道师付的计划和活动。

    第四,碑铭虽然只告诉了智宗在华求法的每一个阶段的一个具体地点,但不等于说他在天台求法期间,在螺溪说法期间未曾重回永明寺,未再和延寿禅师保持联系。

    第五,在智宗之前入华求法的海东僧人,他们向来对中国佛教发展史中出现的最新动向、最新信息最为敏感,并且以采撷最新成果传归故国为己任,诸如梁代入华之新罗僧圆光在江南传承《成实》、《涅槃》学、到长安后传承《摄论》学;百济僧玄光从慧思受法华安乐行门并证得法华三昧;新罗僧明晓入唐后,特别留心总持门,临归国,发现《不空羂索陀罗尼经》已经超出杂密范围,是中国境内最先流行的纯密胎藏界经典,于是千方百计地请求翻出携带归国弘扬;新罗僧梵修临归国,知澄观法师在草堂寺刚刚撰成十卷《后分华严经疏》,设法求得并携带归国弘扬;此外,当中国佛教各宗初创或发展中的新阶段,都几乎有海东僧前专门研习,尤其在南宗顿悟禅的怀让系、青原系先后兴起之时,入华请益之海东僧几乎全部是有关系派的禅僧……《宗镜录》作为一个划时代的著作,无疑同样地要引起智宗的注意,并设法抄写归国弘扬,何况他还具备了上述的诸多优越条件!

    最后,智宗回国所受到的隆遇,似乎也暗示着他自中国传回了新的法门。从高丽王派遣三十六僧赍送礼物并亲承印记、归国各化一方的情况看,在时间上也是合理的:自智宗还国(970)至延寿入寂(974),中间还有六年时间,在延寿的有生之年,完全来得及教授这批外籍弟子。

    这样,根据上述分析,关于《宗镜录》撰写及传播海东的情况,大致可以理出如下一条线索:延寿在雪窦寺撰成《宗镜录》初稿后,奉诏前往杭州灵隐寺,负责主持此寺的修复工作,但因急于完成“未竟之事业”,于是在工程未完之时调至永明寺任住持,然后利用工作之便,组织义学僧参加《宗镜录》的修改定稿工作,并在生命临终数年前终于结稿流传(也不排斥初稿早已流传于世)。此际,高丽僧智宗入华投延寿门下习法,延寿允其入室,传授法印,实质上就是传《宗镜录》的大旨。智宗抄得《宗镜录》归国弘扬;高丽国王阅览《宗镜录》之后,于是遣使携礼物向延寿叙弟子礼,同时派出僧人三十六员前往研习此《录》,使之广泛传播海东。

    因为《圆空国师碑》是藉以分析智宗首传《宗镜录》归海东的至关重要的文献,故特别附于文后,以备参考。

    附:居顿寺圆空国师胜妙塔碑铭

    赠谥圆空国师胜妙之塔碑铭(题额)

    高丽国原州贤溪山居顿寺故王师慧月光天遍照至觉智满圆默寂然普化大禅师赠谥圆空国师胜妙之塔碑铭并序

    中枢直学士宣议郎尚书吏部郎中知制诰兼史馆修撰官赐紫金鱼袋臣崔冲奉宣撰

    朝请郎礼宾丞赐绯臣金巨雄奉宣书并篆额

    恭闻佛道玄微,了一心而即是。禅源淡寂,与诸法以超然。得之者权实都忘,观之者色空俱泯。而缘群生见执,万种差殊,非阶渐无以发其蒙,非荃蹄无以到彼岸。纵灵羊挂角,难可追寻;犹师子频申,必须方便。故乃无谓有谓,不闻而闻。迦叶臆对于西乾,达摩胪传东震。付衣分座,或示信于众观;曲尺剪刀,或强名于诸谕。师师密授,符契允谐;祖祖相承,缀旒弗绝。洎失去圣逾远,光灵渐衰,前觉者瞻之在前,后随者瞠若乎后。凿丘求井,都迷阿耨之宗;摘埴索途,尽昧纯陀之理。自非空门拂士、季世畸人,将何存意。遗言能得其妙,应机适变不恒。厥居纽大音之解徽,张修网之颓纪,其谁尸者,唯我有之。师讳智宗,字神则,俗姓李氏,全州人也。父顺行,抱义戴仁,履谦居寡,恺悌居子,常求福以不回;佝偻丈人,自凝神而有道。母金氏,鸿妻并誉,莱妇齐名,和鸣美著于凤占,蕃衍庆标于椒咏。尝梦金刹一竿,上揆云端,有厖眉僧举手指之曰:“此大威德,你可护持。”因即有娠。欲临弥月,手勤香火,口绝荤腥,修胎教以惟精,契产经而载诞。师呈姿岐①嶷,禀性英奇,爰从襁褓之中,便是风尘之外,松生径寸,先知构厦之材;江出滥觞,预识涵空之量。年甫八岁,强抛夸竹,拟驾真乘。忽罢弄璋,恩探法宝。会弘梵三藏来寓舍那寺,遂踵门而诧乞主善为师。便合投针,容令落发。方依隅座,来换龠灰。及梵寻泛大洋,却归中印。既弗同舟而济,固当送往事居,转奉广化寺景哲和尚,便展摄斋,常勤受业。则能师逸功倍,人十已②千,青出于蓝其色逾过,石投于水厥深易臻。众谓耉成,谁云幼学。开运三年③禀具于灵通寺之官坛。琉璃戒行,三业已清;菡萏慧心,六尘难染。尝过社省之,有青衣误取肉柜中所贮米而炊,俄自颠蹶,疾悸而曰:“我是山神,护此上人,汝岂容易弗洁其味乎!”听者惊恐,争加礼重。其灵验多此类也。广顺三年④造曦阳山超禅师。时有侍者僧洒扫法堂,少许地不受水,超问曰:“有个处水不着,你怎么生?”僧无对,师代曰:“更不要洒,一任扫地。”超公乍聆善应,深识道存,谓若鬷篾一方,阮瞻三语。因成偈颂,用播褒称。美价繇是顿高,宾筵以之咸服。属显德初⑤,光宗大王立。皇⑥极崇法门,徵雪岭之禅,俾伸角妙;选丹霞之佛,明示悬科。师雄入议围,首探理窟,炫垒双之绝艺,争累百之高名。于时用夏变夷,正契车书之混;陟遐自迩,竟追汗漫之踪。凡是同年,尽游西国,而独知足之足,念兹在兹,靡过虎溪,却为牛后。未几魂交故证真大师⑦曰:“弗登山何以小鲁,弗观海何以狭河。事既如斯,汝宜往夷。”师觉曰:“昔者常啼东请,由听于神人;善财南求,盖亲于知识。今则时非可失,理与冥符,虽云道阻且长,争敢人涉印否。”六年⑧夏,径⑨臻毂下,仰告征期。光宗闻入洛之言,曰:“俞恳请咏于郿之什。”亲置饯筵,既叙睽离,爰遵跋涉,击扶摇于九万;鹏翼横天,经浩渺于三千。马衔息浪,得达吴越国。先谒永明寺寿禅师,寿问曰:“为法来耶,为事来耶?”师云:“为法来。”曰:“法无有二,而遍沙界,何劳过海,来到这了?”师曰:“既遍沙界,何妨过来。”寿公豁开青眼,优待黄头,便解髻珠,即传心印。故得入亲近地,修对治门。时时止饱于醍醐,更无他味;日日唯闻于薝蔔,不杂余香。默识玄旨,神情朝彻。峻丰二年⑩,渐次抵国清寺,膜拜净光大师。(11)光亦开莲榻,靡闲升堂,思欲伯喈书附于王,生重耳经,传于尹令。寻以《大定慧论》、天台教授师。师是彝是训,如切如磋,那同八月之舂,似待九年之妙。虽曾宿觉,尚藉时勤。开宝元年岁杪(12),僧统知内道场功德事赞宁、天台县宰任埴等,闻师精研慧刃,足可屠龙,敏发玄机,宜堪中鹄,高山仰止,异口同音,请于传教院讲《大定慧论》并《法华经》。师率意而从,当仁不让,以为行商告倦,阖示化城,荡子祛疑,须开宝藏。矢在弦而旋发,刀引镜以且成,徐步猊台,乍麾尘柄,对三根而贾勇,论六慧以抗稜。足使如堵而观,折床而听。荆渚九旬之讲,厥风晟然;南徐百日之谈,其涂觳夷。既而睡见本国有宝塔搘天,自系绳挽之,塔随力俯仰。又申感故证真大师曰:“汝能得意,胡莫咏归耶。”乃谓动在随缘,济无臭载。若悟式微之戒,遄回不系之程。三年,(13)禳袂而兴,泛杯而渡。已叶易东之志,人称居右之才。光宗视以罗什如秦,摩腾入汉,益厚优贤之意,弥敦奖善之仁。初署“大师”,延请居于金光禅院。末年,(14)加“重大师”,施磨衲袈裟。自后众所具瞻,滋多兼济。虽玄玄之趣,桃李无言;而悱悱之流,稻麻成列。名高嵔垒,誉迈崆峒,历代宝之,他皆倣此。故至景宗(15)践祚,除“三重大师”,赐水精念珠。成宗(16)迁住积石寺,号为“慧月”。淳化(17)中,以特飞芝诏,迎入蕊宫,请启高谈,冀闻妙义,宁效少林之观壁,且同宣室之话釐,载寤宸襟,优承宠贶,仍受磨衲荫脊。穆宗(18)继承先志,亦缔胜缘,顾鹤仪而暂不旷时,垂鸿霈以略无虚岁,累加“光天遍照至觉智满圆默禅师”,赠绣方袍,兼以佛恩寺、护国外帝释院为住持之所焉。暨今上(19)应一千年昌运,掩抚神图;转十二行法轮,恢弘像教;召义龙而云跃,呼律虎以风腾,崇授“大禅师”,请住广明寺,进法称曰“寂然”。开泰(20)二年秋,有诏曰:“朕闻上从轩皇,下逮周发,皆资师保,用福邦家,斯所以崇德象贤,亦不敢倚一慢二者也。今睹大禅师识趋券内,心出寰(21)中,洒甘露于敬田,融葆光于实际,总持至理,开悟众迷,朕何不师之乎。”群臣罔有异辞,佥云可夷。乃遣亚相庾方、密使张延祐、执宪李昉等,续奉九重之命,往扣弹关,累伸三返之仪,蕲开绛帐。师以月让虽固,天心不移,安能道隐无名,止合趣时近,遂因循而应之。然后,上亲诣拜为“王师”,仍献金银线织成罽锦法衣、器具、茗馞等,数繁不载。故能礼优胜具,情极尸尊。方推请益之诚,勉尽质疑之问,日解月化,闻斯行诸。师謦咳一音,言提万行,簴洪钟而待扣,响应有缘;台藻镜以忘罢,照通无碍;挹定水而资帝泽,廊真空而导皇风,其利博哉。为弘济也,则彼灵裕显升于国统。诚琐琐焉,慧宗称道于头陀。是区区者,拟于此际不可同波。越三年,又加号曰“普化”,皆所谓有大德者必得其名矣。后以欻遘(22)风疴,绵留气序,十全参请,尚传遗类之吉,万乘疚怀,频致药汤之施。有亲串谓师云:“失唯病痛纵曰至贤,为是栖栖,何亲都邑,况垂暮齿,宜轸归心。”师闻之,昕然而笑曰:“庸讵安道先生与命期而始去,净名居士因众疾以且忧,苟未当途,那忙裹足。汝谓予自利耶,欲利他之故也?”天禧二年(23)首夏,道之将废时,然后行振金锡以告辞,拂衲衣而长骛沙洲,独鸟迢迢而飞入烟波碧落,孤云杳杳而旋寻洞壑,止于原州贤溪山居顿寺。方闲宴坐,未及浃辰,奈因生也有黬,遽欲复于无物。是月十七日病而弥亮,顾以真泠,谓众曰:“昔如来以大法眼付诸第子,如是展转,乃至于今。今将此法付嘱于汝,汝当护持,无令断绝。吾灭后亦不得以丧讣奏闻,有乱规矩。言讫示化,寿八十九,腊七十二。是晨也,日惨煴焞,云愁黯黮,髬髵之队乱叫乎山椒,聱轧之群悲鸣乎岩窔,并显飒然之变,成兴逝夷之伤。门徒庆充等擗踊三号,分崩五内,莫问涅槃之乐,空诬聚崛之香,观白鹤之林凋,安依芳荫,卜青乌之地胜,即树*(外门内必)宫,以其月二十二日旋葬于寺之巽隅,(24)礼也。上比及逾时,方闻遗占,念泥洹之何早,怀震悼以偏深,特降荩臣,代行礼吊,兼举易名之典,用把传法之门,赠“国师”,谥曰“圆空”,遂立”胜妙”之塔。因命竖儒俾扬激烈。臣也,词惭刘鹜,学谢溲鸡、性类旋庖,本乏发硎之利,工非大匠,素忧伤(25)手之讥。既奉颁宣,无由逊让,披文相质,争符赋客之言;变谷为陵,庶续高僧之传,甘同西笑,用效南刊,谨为铭曰:

    悟性为佛  忘情曰禅  淡乎境界  离彼言诠  测不可测

    玄之又玄  执绳易惑  摸象多偏  迦叶矢谟  达摩肯构
 
   默而识之  于是乎就  祖祖奉扬  师师传授  去圣弥遥
 
   承基渐谬  谁兴复者  自有其人  天钟正气  岳降惟神
 
   孤标拔俗  伟度超伦  才从卯岁  即慕弘真  朽宅罢游
 
   缁流染学  戒律严持  辩才卓荦  道在日新  心曲宿觉
 
   隶业精勤  存诚贞确  遐逾淮海  直诣越邦  腾名讲肆
 
   寓目经窗  攻坚不辍  睹奥无双  三乘载牵  四众皆降
 
   箭重回舟  珠灵返浦  犹奚入秦  似孔居鲁  宏敞法门
 
   独为慈父  化洽弥天  仁沾率土  昙花再艳  慧鉴重辉
 
   五朝前席  万乘抠衣  功周救溺  理极知微  泛若而退
 
   侗然以归  叠嶂卧云  幽溪漱石  猿鹤相随  尘埃转隔
 
   志籍安闲  时当变易  命也非常  观之自适  无灭而灭
 
   不终而终  释网如陨  宗林复空  龟碑乃断  雁塔斯崇  累更浩劫  长播高风。

    太子纪历岁在旃蒙赤奋若(26)秋七月二十七日树

    臣僧贞元  契想  惠明  惠保  得来等刻字

    ①岐:原文作“歧”。

    ②已:原文作“巳”。

    ③开运三年:原文作“开宝三年”。

    ④广顺三年:公元953年。

    ⑤显德初:公元954年。

    ⑥皇:指高丽王。高丽国王受中国封建王朝册封,故称“王”,而不称“皇”。

    ⑦证真大师:高丽国高僧之谥号,法讳待考。

    ⑧六年:即显德六年,公元959年。

    ⑨径:原文作:“俓”。

    ⑩峻丰二年:“峻丰”为高丽国王光宗时所用年号,峻丰二年即宋建隆元年,公元960年。

    (11)净光大师:中国天台宗第十五祖义寂禅师。

    (12)开宝元年:公元968年。岁杪,岁末。

    (13)三年:即开宝三年,公元970年。

    (14)末年:即高丽国王光宗末年,公元975年。

    (15)景宗:公元975年至981年在位。

    (16)成宗:公元92年至997年在位。

    (17)淳化:宋年号,自公元990至994年。

    (18)穆宗:公元998至1009年在位。

    (19)今上:即高丽国王显宗,公元1010至1031年在位。

    (20)开泰:契丹辽年号,自公元1012年至1020年。

    (21)寰中:原文作“环中”。

    (22)遘:通“构”。

    (23)天禧:宋年号,自公元1017至1021年。

    (24)巽隅:以八卦表示方位,即东南方。

    (25)伤:原文在此字后有衍字“之”,今删去。

    (26)旃蒙赤奋若:即干支“乙丑岁”(10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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