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古代民间密宗信仰研究》 第四章 密宗信仰与民间丧葬 六、水陆法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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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密宗有许多种法事活动,就民间信仰而言,水陆法会最值得关注。

    水陆法会,全名“法界圣凡水陆普度大斋盛会”,略称水陆会,又称水陆道埸、悲济会等,是中国佛教经忏法事中最隆重的一种。《佛祖统纪》卷三三:“水陆斋:梁武帝王梦神僧告之曰:‘六道四生,受苦无量,何不作水陆大斋以拔济之?’帝以问诸沙门,无知之者,唯志公劝帝广寻经论,必有因缘。帝即遣迎大藏,积日披览,创立仪文,三年而後成。乃建道场,於夜分时亲捧仪文,悉停灯烛,而白佛曰:‘若此仪文理协圣凡,愿拜起灯烛自明。或体式未详,烛暗如故。’言讫一礼,灯烛皆明。再礼,宫殿震动。三礼,天上雨华。天监四年二月十五日,就金山寺依仪修设,帝亲临地席,诏祐律师宣文。当时灵响,不能备录。周隋之际,此仪不行。至唐咸亨中,西京法海寺英禅师,梦泰山府君召往说法。後独坐方丈,见一异人前告之曰:‘嚮於泰山府君处窃覩尊容,闻世有水陆大斋可以利益幽品,其文是梁武所集。今大觉寺吴僧义济得之,愿师往求,如法修设。’师寻诣大觉,果得其文。遂於月望修斋已毕,复见向异人与徒属十数,前至谢曰:‘弟子即秦庄襄王也。[原注:庄襄是秦始皇父,至唐咸享九百四十年。]’又指其徒曰:‘此范雎、穰侯、白起、王翦、张仪、陈轸,皆秦臣也,咸坐本罪幽囚阴府。昔梁武金山设会,前代纣王之臣皆得脱免。弟子是时亦暂息苦,但以狱情未决,故未获脱。今蒙斋忏,弟子与此辈并列国君臣,皆承法力得生人间。’言讫而隐。自是英公常设此斋,流行天下。”①

    学界以为,水陆法会当是由梁武帝的《梁皇忏》和唐代密教相结合发展起来的②。唐代甚至出现了有关水陆法会的神灵图像③。在五代时期,有人曾专门为水陆法会刻石立碑,如南唐保大四年(946)桂文殷之《古城县设水陆宴会记》④。水陆法会在宋代开始广泛流行。宋神宗熙宁年间,东川杨锷采纳密宗仪轨,将唐代密宗的“冥道无遮大斋”与先前的梁武帝“六道慈忏”相结合,编撰《水陆仪》三卷行於世。

    据《续资治通鑑长编》卷一六二,庆历八年,宋仁宗曾为追福战没军士,设水陆斋於京师普安院;据上书卷二四七,熙宁六年,宋神宗曾命李舜举为暴野遗骸设水陆斋;据上书卷二七三,熙宁九年,宋神宗令经略司遣官於桂州佛寺为亡骸骨设水陆道场。据《建炎以来系年要录》卷八一,绍兴四年,南宋在镇江设水陆斋致祭阵亡将士;据上书卷九四,绍兴五年,淮东宣抚使韩世忠设水陆斋致祭阵亡将士。

    据苏轼《释迦文佛颂》,苏轼在元祐八年十一月十一日为亡妻王氏设水陆道埸;据张孝祥《为第二妹设水陆*(左?右巟)右语》,张孝祥曾为其二妹设水陆法会。此类民间水陆法会之事例,不胜枚举。

    民间水陆法会在《夷坚志》中多有记载。现逐一列出,以见其实际情形。

    《夷坚志》乙志卷二“陈氏女”:“无锡人陈彦亨,居南禅寺侧,妻边氏有身。梦女红衣素裳,掬水庭下,仰视曰:‘妾崑山县陈提举女也。来南禅寺赴水陆会,若功德圆就,当生夫人家为男子;如其不然,亦可为女也。’边氏视此女甚美,谢曰:‘为儿女非所敢望,幸来相过,肯啜茶足矣。’女笑而去。既寤,以告彦亨。使询之,果有陈彦武提举者自崑山来,为十八岁亡女设水陆。明日,边生一子。”⑤

    《夷坚志》乙志卷二“文三官人”:“王菲朝议,东州人。建炎初避地吴兴,寓居空相寺。其姪文志薄暮行寺外,见人衣青道服,乘马而过,甚类其所亲文三兄者,随而呼之。回顾曰:‘昨昔抵此,檥舟白蘋亭下。适有故,须亟出城,明当奉谒。不然,君幸过我。’遂驰出青塘门。父老与之别数年矣,诘旦,访得其舟,呼其仆曰:‘欲见三官人。’仆曰:‘死逾月矣。’文志曰:‘昨乘马过吾门,与我语,安得有是?’具道所见。仆惊报家人,皆大哭而出。其妻泣曰:‘夫死时羁困方甚,不能具冠带,故以便服敛。君所见皆是也。’文志归,念青塘门外有慈感寺,径诣之,问夜来何客至此,僧曰:‘无重客,但施主设水陆耳。’方悟来赴冥集云。”⑥

    《夷坚志》丙志卷一五“金山设冥”:“太学博士庄安常子上,宜兴人。因妻亡,为於金山设水陆冥会资荐。深夜事毕,暂寄榻上,梦妻来,冠服新洁,有喜色,脱所著鞋在地,袜而登虚,渐腾入云表,开没。警觉,以白於僧及它人,皆云是生天象也。”⑦

    《夷坚志》支甲卷四“蕲守妻妾”:“蕲春太守妻晁氏,性酷妬,遇妾侍如束湿。尝有忤意者,既加痛箠,复用铁钳箝出舌,以翦刀断之。妾刮席忍痛,不能语言饮食,踰月始死。後其家设水陆斋会,僧方召孤魂,晁窥屏间,正见故妾手持刀钳二物,流血满身,就位享供馔。怖而奔归,为傍人言,深有悔惧意。寻得疾,呻吟之际,但云:‘妾督寃责偿,势必不免。’蕲守许以佛经及焚楮镪祈释其怨,晁云:‘切(妾)不可。’数日而卒。”⑧

    《夷坚志》丁支卷三“阮公明”:“临安於潜县士人阮公明,幼聪敏,为太学生,不事拘检。将往临平镇娶妇,因醉持篙击舟师坠水死。廂吏录付仁和狱,法为误伤,罪不至大辟,而以久系陨命。後十年,同舍生王质自外州教授代到中都,晚坐旅邸,一仆捧刺来云:‘阮上舍拜谒。’视其名,则公明也。相见悲喜,叙旧欵曲,复邀饮於肆。酒数行,叹曰:‘吾久堕鬼籍,缘天年未尽,阴司不收,但拘縻於城隍。昼日听出,入夜则闭吴山枯井中。如我等辈,都城甚多,每到黄昏之际,系黄裹肚低头匐匍而走者,皆是也。’回首指其仆曰:‘此人亦是。各随贵贱留(高)下,更相服役。与世间不殊,不足为异。’酒罢,辞去,握手嘱曰:‘某尚有十年留滞,未能受生。幸为作书白家君,修水陆道场,可减六七年之限。愿无忘。’长揖而逝。明日,质遣报其父,不之信。质自捐槖金办佛事资荐之。数日後,出外归店,人言阮留谢刺而去。其所用纸,盖非人间者。自是不复见。”⑨

    《夷坚志》支庚卷一“张主簿墓仆”:“鄱阳张主簿嘉续,字成叔,有父墓在东关外十里。其守仆曰裴九。裴之姪壻曰胡三。淳熙十三年八月,采菱於上湖,夜归,冥行小径。遇男子十数人。暗中不能识面目,同声语曰:‘大家去魏八郎宅赴会。’胡不肯行,曰:‘要将菱角归家,事持洗涤,赴绝早上市。若连夜赴人会,定到晓。又不与魏八郎识知,元不曾见招,岂可上他门户。’众皆怨,捽拽行六七里,至荐福後山松林,倒缚於树,殴击无数,乃去。裴氏一家终夕呼索,乃明日巳午间始得之,已昏困不醒。救灌移时,方能话所见。魏氏者在城内,今夜设水陆云。”⑩

    《夷坚志》三志辛卷一〇“程慧新”:“乐平梅浦胡逢原,以淳熙三年於家厅建水陆大斋三日。临罢之夕,有执事行童程慧新,盗佛前供物,仍就用荐土地疏包裹,将以遗母。其家去胡氏一里许,是夜程母梦二鬼持铁叉夹厥子入大镬烹之,又二鼠衔其耳,遂惊觉。程正扣门,以斋馔至。母欲与说所梦,犹未忍。忽大叫仆地,两齿坠落,竟尔不起。先是,写疏者已检校神位,各置一通於座,初无漏缺。及收拾焚化之际,独无土地疏,即焚香祷曰谢过。人谓速报警众,一何昭昭如此。”(11)

    从这些文献中可知,水陆法会主要是为了救度亡灵,类似於中土传统的招魂仪式。

    《湖海新闻夷坚续志》前集卷二“水陆”部分收宋元间九个水陆法会故事,其中颇有意味深长者。如“僧思食鱼”条记载,某僧专为人主持水陆佛事,因思食鱼跌地而死,背有铁鞭一痕;“思猪蹄羹”条记载,某僧每次为人作功德後,必食猪蹄羹,结果得风痹之疾,累年方死(12)。这些故事生动地表现了水陆法会的严肃性。在举行水陆法会时,殿堂上还挂有水陆画。水陆画分上下两堂,上堂为佛、菩萨、明王及种种护法王像;下堂为天、人、饿鬼、地狱等像。

    ①《大正藏》第49册第261页。

    ②参阅李小荣《敦煌密教文献论稿》第269—284页。

    ③黄修复《益州名画录》卷上“张南本”:“僖宗驾回之後,府主陈太师於宝厯寺置水陆院,请南本画天神地祇、三官五帝、雷公电母、岳渎神仙、自古帝王,蜀中诸庙一百二十余帧千怪万异、神鬼龙獸、魍魉魑魅,错杂其间,时称大手笔也。”郭若虚《图画见闻志》卷二也有类似记载。

    ④《宝刻类编》卷七,《石刻史料新编》第一辑第24册第18051页。

    ⑤《夷坚志》第1册第197页。

    ⑥《夷坚志》第1册第199—200页。《夷坚志》支甲卷八“甯行者”的故事也涉及水陆斋。《夷坚志》第2册第774页。

    ⑦《夷坚志》第2册第497页。

    ⑧《夷坚志》第2册第742页。

    ⑨《夷坚志》第2册第988页。

    ⑩《夷坚志》第3册第1142页。

    (11)《夷坚志》第3册第1464页。

    (12)参阅《湖海新闻夷坚续志》第188—19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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