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法门寺恋歌》的创作看“法门寺文学”的发展前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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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法门寺地宫珍宝以使全世界瞠目的姿容呈现在光天化日之下时,北京大学东方语言文学系教授季羡林等前辈就预言说:无论从哪一方面讲,法门寺地宫出土的佛指舍利和文物都具有世界性,它首先是属于中国的,同时也是属于全世界的;“研究这些文物,需要二十年,三十年时间。就像‘敦煌学’一样,将来‘法门寺学’一定会成为一门新兴的国际性学科。”这无疑是远见卓识——“首届国际法门寺历史文化学术研讨会”的召开,就为“法门寺学”的正式建立,铺平了一段道路。在本文中,笔者想就“法门寺学”中应该包括的“法门寺文学”,谈点个人的一得之见。

    何谓“法门寺文学”呢?我以为不论过去、现在、未来,凡是围绕法门寺过去、现在、未来的方方面面所创作、编写、收集、翻译的文学作品:以及对这些作品进行批评、研究的著述均应纳入“法门寺文学”的范畴。“法门寺文学”作为“法门寺学”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应是这个国际性新学科的一个重要的方面。

    理论的概括,往往落后于客观存在。“法门寺文学”这个概念的产生,也是落后于有关法门寺的文学作品的客观存在的。在我看来,截至目前,真正属于“法门寺文学”范畴的作品,除了一些民间传说和短篇诗文外,应首推明代传奇《玉锡案》(即戏剧《法门寺》,又名《双五锡船》,与今人马安信创作的长篇叙事诗《法门寺恋歌》。有关《玉阂案》,刘力生主编的《宋巧娇与法门寺》一书,已经作了详细的研究和介绍,恕不赘言;而马安信创作的《法门寺恋歌》却是本文要探讨的一部“法门寺文学”作品。

    马安信同志二十多年来一直从事解放军文艺工作,先后发表了十二部叙事长诗,对于一个年仅三十余岁的军队诗人来说,这是不容易做到的事了。但他并不以此为满足,在西北大学作家班就学期间,他不仅写出诗论小集《缪斯的启示》,而且根据民间传说,创作出了《法门寺恋歌》,1989年9月,这部叙事长诗由陕西人民美术出版社正式出版发行。

    《法门寺恋歌》共分十二个章节,作者以他那对故乡无限爱恋的赤子激情,把读者带往公元四百年前,十六国前秦荷坚统治时期的“法门”地区。这里是天下最美的地方之一,山美水秀,草绿花红,寺庙林立,人杰地灵。天上的神仙,人间的帝王,都想到这儿来徜祥游逛,拜佛敬香,一个夏夜,银河岸的织女星因留恋这里,就乘着“一只七彩的孔雀,直向法门寺飞来”,降生在离法门寺不远的苏家村。“苏道质秀才的妻子久不怀孕,却一夜之间空腹生下千金。又谁能相信呢?天赐的惠女,满月的那天,甜甜地呼唤双亲,三月便能对话,一岁扬歌声……”这个取名苏蕙,字若兰的美女子,“四岁尽识天下字’,五岁能诗亦能文,六岁会绣彩,七岁会抚琴,八岁能织锦,九岁扬美名,无事不精通,……”但是,这时的北方,正是“匈奴、鲜卑、褐、氏、羌五个民族”互相争战的时候,“秦将坚变本加厉的征收粮税、养怯招兵”,为实现他“南侵东晋的野心”使“父老兄弟苦不堪言”,到处是怨恨与哭声。后来,苏若兰在“法门寺西池边”认识了一个武功不凡,好打不平的少年窦滔,“托人细细地打听,呵!这少年郎哟,竟是当朝将军窦真之孙”,经过一番相思和爱恋,两人结为伎俩,不料“五霸割据,相互残杀,大地又爆发了一场战乱和纷争。谁能料得到呢!窦滔的才智武功竟被秦荷坚相中,封他为秦州刺史,命他去攻打东晋”,由于他“托故未从,于是符坚大怒,革去他的官职功名,发配边关西流沙”,新婚不久的苏若兰不得不在“黄土大道上,悲悲凄凄地送行”;窦滔一去,多年不归,音讯全无;秦荷坚的妻弟竟做了一场花花梦,他传下话来,要若兰做他的九房娘子,若兰坚不从命,荷坚的妻弟又多方威逼,让卦人造谣说“窦滔已死在了西流沙,你的夫君应是符坚妻弟”,“宁为玉碎,也不愿嫁给仇人”的苏若兰,就将多年来用相思血泪写成的诗,织成了一方只有“八百四十一字,纵横各二十九行”的五彩丝锦,——这就是后世流传的可以回环往复、纵横交叉读出“九千九百五十八首”诗的“璇玑图”,托人捎给唯一能读懂它的远在西流沙的丈夫窦滔,并在抢亲的前夜悬梁自尽;不久窦滔从边关归来,哭死在苏若兰的坟前,“一曲血和泪的浩歌飘落在法门寺上空,飘落在爱与恨中,飘落得永恒”。而苏若兰的“璇玑图”也被故乡的人们刻在青石盘上“镶入了法门寺小北门外的大照壁中”,千百年来,万口争诵,是的,诗人马安信用他那长于借事抒情、以情叙事的笔,为“法门寺文学”增添了值得庆幸的一朵“新花”。其主题的新颖,语言的流畅、形象、生动、多情、民歌化,题材富有乡土气息等优点都是不容抹煞的;但是,作为“法门寺文学”的第一部叙事长诗,特别是作为把一定的历史记载和众所周知的民间传说故事作为创作题材的叙事新作,法门寺恋歌给人留下的艺术和历史的感受并不完全是沉甸甸的,耐人寻味的,而是有点轻飘、单薄、直线和脸谱感,只要把《法门寺恋歌》与《晋书·窦滔妻苏氏传》的记载,特别是与女皇武则天所作的《织锦回文记》①的内容加以比较,就会觉得《法门寺恋歌》的情节过分直线化,人物形象的塑造也过分拘泥在一两个人身上,即使对主人公苏若兰和窦滔的塑造,也不是多线条、多侧面、多心态的。何况苏道质夫妇、符坚及符坚的妻弟(注意,他是悲剧的制造者之一)、卖卜人等等,这些事关紧要的骨节人物,也很难给人以性格、行为上的特别印象,只是作为一个画了“脸谱”的“过场”人物,用之即来,挥之即去昙花一现,面目黯淡!如果作者能将当时社会动乱的背景和风俗民情的变化加以适当的揭示和渲染,并将窦滔的正义品格再加以挖掘,也不回避苏若兰对窦滔纳妾的“嫉恨”等家庭矛盾,使窦滔“怜旨滴戍敦煌”(即所谓“西流沙”之地)后,又带宠姬赵阳台去镇守襄阳为“安南将军”,苏氏久久思念和失悔而成“璇玑图”等情节与民间传说加以合理的想象和重构,将会使《法门寺恋歌》真正成为“一支凄楚哀惋发人深思的民歌,一支远古的才女志士扼腕长叹赍志黄泉的挽歌,一支控诉强权暴君和不义战争的壮歌,一支颂扬至死不渝忠于爱情的恋歌”。指出这些不足,甚至为作者越俎代庖地设计长诗的情节结构等等,尽管不甚高明,但是,在文学批评界只能广泛地听赞扬的今天,有过十二部长诗创作阅历的战士诗人马安信同志是会理解我的批评的,他决心要做诗坛的千里马,经常呼唤“善良的鞭子”;“好朋友不应该隔墙讲话”。作为他的朋友,一味地恭维就成了令友人悲伤的人间虚伪!安信不需要这样,诗坛更不需要这样。正如宋人苏东坡讲的:“文章如金玉,各有定价,先后进相汲引,因其言从信于世则有之矣。至其品目高下,盖付之众口,决非一夫所能抑扬!”(苏赋《答毛滂书》)如果我“抑扬”错了,也只是“一夫”之言,而决不能掩没“众口”的公正评价。

    从对《法门寺恋歌》的批评之中,究竟能为“法门寺文学”的发展前景窥探出些什么值得借鉴的东西呢?(一)法门寺是一个历史久远的宗教、文化圣地,要发展“法门寺文学”就必须选取与法门寺有直接或间接关系的各种素材来准备创作,不能只是原材料的简单归纳或变样。(二)要在与考古学家、历史学家、宗教学家、民俗学家互相合作之中,在大量占有历史、宗教、民俗资料的基础上,站在新的高度,创作出对发扬和光大我们民族文化、民族精神的有激励作用的各类“法门寺文学”作品来,这就需要组织一支能认真了解过去,深入生活、看到未来的沉着而勇猛的作者队伍。(三)看来,在开头的一段时间里,“法门寺文学”要像《法门寺恋歌》一样,还得从民间传说或历史故事入手,进行较高水平的加工整理或再创作;法门寺博物馆以及有关方面应当为这种开端性的工作提供必要的资助,使这些作品及时变成“法门寺文学”的专利产品,很快在旅游宣传活动中发挥自己的作用。(四)要提倡从已经发现的每一件地下珍宝的艰苦制作、掠夺与反掠夺、奉佛与历劫、以及从它们的高度艺术、文化价值等方面去开拓想象,创作出更新、更有历史唯物主义观点的文学作品来,那种宣传封建迷信的东西是应当警惕的。(五)要及时开展对“法门寺文学”作品的推荐和批评工作,使作家与批评家的观点和想法能及时交流。必要时,每隔几年还可搞一两次“法门寺文学”评奖活动,以促使“法门寺文学”蓬勃发展。

    “法门寺学”是即将兴起的国际新学科,“法门寺文学”只是这个即将兴起的国际新学科的一个新兴分支。从来对新生事物准确推测和“预言”都是相当困难的,需要深思熟虑和远见卓识,但是,根据对法门寺的过去、现在和未来发展状况客观而认真的分析,我们完全可以说:只要法门寺继续发展和存在,只要法门寺地宫出土的珍宝继续存在于世界,那么有关法门寺的学说、传说和文学艺术作品必将会发展和存在下去。如果说“法门寺地宫出土的每一件文物的研究,都可以写出一本书来”的话,那么,最富于想象和构思,又善于叙事和抒情的文学艺术家们,必将会创造出更有质量更富于特色的“法门寺文学”系列作品来,无论是诗歌、小说、散文、戏剧、影视作品……它们都将是使“法门寺文学”放射光辉,在世界和中国的文学艺术领域中,占有一席之地的宝贵财富。让我们展开双臂欢呼:“法门寺文学”兴旺发达的时刻已经为期不远了。

    注  释

    《晋书·列女传》(《列传》六十六):“窦滔妻苏氏:窦滔妻苏氏,始平人也,名蕙,字若兰。善属文。滔,符坚时为秦州刺史,被徒流沙,苏氏思之,织锦为回文,旋图诗以赠滔,宛转循环以读之,词甚凄惋,凡八百四十字,文多不录。”

    《全唐文·高宗武皇后》(卷九十八)《织锦回文记》:“前秦苻坚时,秦州刺史、扶风窦滔妻苏氏,陈留令武功道质第三女也。名蕙,字若兰。识知精明,仪容秀丽,谦然自守,不求显扬。行年十六,归于窦氏。滔甚敬之。然,苏性近于急,颇伤嫉妬。滔,字连波,右将军予真之孙,朗之第二子也。风神秀伟,赅通经史,允文允武,时论高之。苻坚委以心臂之任,备历显职,皆有政闻。迁秦州刺史,以仟旨滴戍敦煌。会坚寇晋,襄阳虑有危逼,藉滔才略,乃拜安南将军,留镇襄阳焉。初,滔有宠姬赵阳台,歌舞之妙,无出其右。滔置之别所。苏氏知之,求而获焉,苦加捶辱。滔深以为憾。阳台又专形苏氏之短;诏毁交至,滔亦忿焉。苏氏时年二十一。及滔将镇襄阳,邀其同往,苏氏忿之,不与偕行;滔遂携阳台之任,断其音问。苏氏悔恨自伤,因织锦回文,五彩相宣,莹心耀目。其锦纵横八寸,题诗二百余首,计八百余言,纵横反复,皆成章句。其文点划无缺,才情之妙,超今迈古,名曰‘璇玑图’。然读者不能尽通;苏氏笑而谓人曰:‘徘徊宛转,自成文章,非我佳人,莫之能解。’遂发苍头赍致襄阳焉。滔省览锦字,感其妙绝,因送阳台之关中,而具车徒盛礼,邀迎苏氏,归于汉南,恩好愈重。苏氏著文词五千余言,属隋季丧乱,文字散落,追求不获,而锦字回文,盛见传写,是近代闺怨之宗。旨属文士,咸龟镜焉。朕听政之暇,留心坟典。散帙之次,偶见斯图,因述若兰之才,复羡连波之悔过,遂制此记,聊以示将来也。如意元年五月一日。大周天册金轮皇帝御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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