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古代民间密宗信仰研究》 第四章 密宗信仰与民间丧葬 二、宋至明清时期的陀罗尼经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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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佛顶尊胜陀罗尼经》在唐代的流行,既表现为经幢的普遍建立,也表现为敦煌遗书中《佛顶尊胜陀罗尼经》的数量极为可观①。五代时期,敦煌壁画中甚至出现了《佛顶尊胜陀罗尼经变》②。

    《佛顶尊胜陀罗尼经》在宋代依然普遍流行,民间多有为驱邪而建陀罗尼经幢者。乾德元年,黄麟撰《开元寺新修佛顶尊胜陀罗尼经幢记》③。淳化元年,李昇为长沙铁塔寺刻《观世音陀罗尼》④。据《福建金石志》卷五,大中祥符元年福建水陆寺所建陀罗尼经幢云:“孤魂冤识,非妙神咒之功,何以拔其幽滞?信矣,斯幢树焉,厥利博哉。”⑤

    随着印刷技术的进步,《佛顶尊胜陀罗尼经》开始出现在“图书”市场上,《东京梦华录》卷八:“七月十五中元节……要闹处亦卖果实、种生花果之类,及印卖《尊胜》、《日连》经。”⑥当然,唐代已经有此种情况。据报道,1944年,成都东门外南宋墓葬中就曾出土过“印卖咒本”的《陀罗弥经》。此印本的长与宽均为三十多厘米,纸为茧纸,极薄,半透明,但韧力甚强。印本中央为一小方栏,栏中刻一菩萨像坐於莲座之上,六臂手中各执法器。栏外围绕刻梵文经咒,咒文外又雕双栏,其中四角各刻菩萨像一,每边各刻菩萨像三,而间以佛教供品的图像。印本右边题:“□□□成都县□龙池坊□□□近卞□□印卖本□□□。”⑦

    同时,对《佛顶尊胜陀罗尼经》的使用也开始制度化了。《大汉原陵秘葬经·庶人幢碣仪制》说:“凡下五品官至庶人,同於祖穴前立石幢,上雕《陀罗尼经》。……庶人安之,亡者升天界,生者安吉大富贵。”⑧陀罗尼经幢在宋代普遍流行,民间多有为驱邪而建陀罗尼经幢者。

    值得注意的是,《佛顶尊胜陀罗尼经》在宋代的社会生活中有了更为广泛的用处。《云笈七籖》卷一二一:

    武昌人醮水验——武昌人寓居蜀之青城,其邑每岁修竹笿之堰以隄川防水,赋税之户,轮供其役。武昌是岁籍在修堰之内,邑吏第名分地以授之,自冬始功,讫岁而毕。所受之地当洄水之穴,新有漩注,基址不立,虽运石以塞之,负土以实之,一夕之後,已复深矣。主吏疑其龙神所为也,求《陀罗尼幢》三四尺投於其中⑨。

    根据接下来的记敍,此招虽然不验,但却说明《佛顶尊胜陀罗尼经》还有其他的功效。类似的例子又见苏轼《乞赐光梵寺额状》:

    元祐七年二月日,龙图阁学士左朝奉郎知颍州苏轼状奏。臣伏见本州颍上县白马村,有梵僧佛陀波利真身塔院舍,约四五十间,元无敇额。父老相传佛陀波利本西域僧,唐仪凤中游五台,礼文殊师利,见老人,令复还西域取《佛顶尊胜陀罗尼经》。佛陀波利用其言,往返数万里,以永淳中取经而还,至今流布,而佛陀波利於颍上亡没,里俗相与漆塑其身,造塔供养,时有光景,颇著灵验,不敢具述。臣於诸处见唐人所立《尊胜石幢刋记本末》,与所闻父老之言颇合。今年正月,大雪过度,农民冻馁无所,祈祷境内诸庙未应。闻父老以佛陀波利为言,臣即遣人齎香祷请,登时开霁,人情翕然归向,诣臣陈状,愿乞敷奏乞一勅额,庶几永逺不致废壊。须至奏乞者⑩。

    这类文字,可以与下面的文献相互印证。洪迈《容斋随笔·五笔》卷八“八种经典”:“坏罪集福,净一切恶道,莫急於《佛顶尊胜陀罗尼经》。”(11)

    笔记小说中有更为生动的例子。《鸡肋篇》卷中:

    吴煇子华中奉云:渠倅严州日,太守李裁者信州人,每夕焚《尊胜陀罗尼》以施鬼神。自言前知万州,有一妓忽持白纸至郡,视其神色,大异平日。问其所诉,乃云:“某乃境内之神,每荷公厚赐,欲以少事相报,愿使吏以授其言。”遂令书之,云:“某月日郡界当有灾,比邻境为轻,冀无惊惧。”欲再询其名号,则妓已省,不自知其来也。至其日,果大风雨,已而震雷大雹,伤害田稼。但循江而过,两岸所及不广。比郡至杀人畜,田之损者,十多八九。又尝自钱塘还家,泛舟已到桐庐。五鼓欲行,忽有人大呼,寻李太傅船。李惊起视之,乃一老人,衣布道袍,云:“睦州贼发,吾家所存者,三人而已。不可往彼,宜速囘也。”李欲登岸询其子细,则已不见。因遽还会稽。乃方腊已至睦州,同行数十舟,往者皆遇害。李後守严,尽饰境内神祠。有一庙,神像皆毁,惟三躯独存,而吴不记其名。严之城隍神,乃勅封王爵,亦世所罕有。吴亦不忆其始因也。则《尊胜》之利於幽冥,盖亦不可不信矣(12)。

    佚名《异闻总录》卷四:

    李泳子平,平生常印《尊胜陀罗尼》旛焚施鬼道。醇熙六年,为坑冶干官,分局信州。次年十二月,被檄至弋阳,邑宰招饮。归已侵夜,卧驿堂,睡未交睫,见二妇人,一冠一髻,徘徊往来於室中,知为异物,不及问。少焉,微寤,则已逼床下。李祝之曰:“若有所言,可明告我。不然,讬诸梦可也。”展转间复睡。梦两人来拜曰:“见公无所求,祇欲得常印《尊胜》旛耳。”李曰:“吾在役,固未尝携来。奈何?”曰:“候公归信州见赠未晚。”扣其姓氏,曰:“无用问,当自知之。”明旦,访诸人,其从行虞候能言,曰:“比年广州卢彝之妾,以座终此室,今顶髻者是矣。其冠者不知何人。”李还舍,为印数十本,焚与之(13)。

    辽、金时期,《陀罗尼经幢》依然流行。1963年,河北顺义辽代净光舍利塔塔基出土的经幢建於辽圣宗开泰二年(1031),从其题记中可以确认此幢内藏有“单灰舍利十尊”、“螺髻舍利四尊”(14)。在今辽宁辽阳出土的为龙头山燃身僧惠能所建的经幢,上题“佛顶尊胜陀罗尼幢塔”(15)。大康元年,行满寺尼惠照建《陀罗尼经幢》,刻《佛说佛顶尊胜陀罗尼咒》、《观自在菩萨如意轮陀罗尼咒》、《法念相真言》、《大吉祥大兴一切顺陀罗尼咒》(16)。大康三年,众邑人於京西戒坛寺建《陀罗尼经幢》,刻《圣千手千眼观自在菩萨摩诃萨广大圆满无碍大悲心密言》、《佛说宝箧印真言》(17)。寿昌五年,文伟等建《慈悲庵大德幢》,刻《佛顶尊胜大悲陀罗尼》(18)。金天会九年所建慈悲庵经幢上刻《观音菩萨甘露陀罗尼》、《智炬如来心破地狱陀罗尼》、《净法界陀罗尼》(19),金昌明七年,太平院沙门所建经幢上刻《佛母准提神咒》、《炽盛光佛消灾吉祥陀罗尼》、《延寿真言》、《破地狱真言》、《文殊五髻真言》、《僧伽吒密语》、《满愿真言》(20)。

    经过元代的继续流行之後,明清时期开始较少见到《陀罗尼经幢》。清代董沛《鄞县志》卷五九《金石上》载,永寿庵《尊胜陀罗尼经幢》建於唐大中八年,明洪武二十四年及崇祯九年重立(21)。1962年,河北保定韩庄出土两座明代西夏文石幢,两石幢“刻西夏文陀罗尼经,每行一般为三十四、五字,经文与居庸关石刻东壁西夏文陀罗尼大致相同,二者可互相参证校补”(22)。赵文琴《昌乐县续志》卷一七《金石志》著录有崇祯二年昌乐之《白衣大悲五印心陀罗尼经》(23)。清代端方《陶斋藏石记》卷三五著录有明光启四年四月《龙兴寺尊胜陀罗尼残幢》(24)。

    清代,甘鹏云《崇雅堂碑录》卷五著录有咸丰十一年端木□所书《大悲咒》,陆铨《海陵金石略》著录清顺治十八年《陀罗尼经铜钟》,曹允源《吴县志》卷六〇《金石考二》著录清光绪十八年宝庆寺《佛顶尊胜陀罗尼经幢》(25)。

    这种情形并不能说明《陀罗尼经幢》在清代影响甚微。清代工部查布在《造像量度经续补》中“佛顶尊胜咒”下注曰:“此咒世人多知之。”(26)实际上,在一些偏远地区,《陀罗尼经幢》也多有所见。云南地方史专家方国瑜先生说:“唐宋以来石刻《陀罗尼》见於著录者甚多,大都汉字翻梵音,而在云南为梵文,且数量甚多,所见年代最早者,即昆明地藏寺《石幢》刻《佛顶尊胜陀罗尼神咒》……次为段智兴元亨十一年(宋庆元元年,公元1195年)大理弘圭山赵兴明为亡母造《尊胜幢》。元代在昆明者,有皇庆二年普坪村後《赵涵墓幢》,泰元年太华山《李昇寿墓幢》,泰定二年太华山《杜昌海墓幢》,至正二十一年西郊清静寺後《释明护墓幢》,宣光七年《唐兀人文殊奴墓幢》。明代在大理弘圭山墓地,鹤庆观音山墓地累累,坟墓碑阴刻《陀罗尼》各有数百,亦有清代刻者。”(27)

    ①参见李小荣《敦煌密教文献论稿》第49页。

    ②参见王惠民《敦煌佛顶尊胜陀罗尼经变考释》,《敦煌研究》1991年1期。

    ③《金石萃编》卷一二三,见《石刻史料新编》第一编第3册第2273页。

    ④《金石萃编》卷一二五《潭州铁塔柱文》,《石刻史料新编》第一辑第3册第2323页。

    ⑤《石刻史料新编》第2辑第15册第11132页上。

    ⑥《东京梦华录》(外四种)第49页。

    ⑦冯汉骥《记唐印本陀罗尼经咒的发现》,《文物参考资料》1957年5期。

    ⑧《永乐大典》第4册第3831页上,中华书局影印本,1994年。

    ⑨《四部丛刊》初编第95册,上海书店,1989年。

    ⑩《苏轼文集》第3册第955页,中华书局,1990年。

    (11)《容斋随笔》下册第904页,上海古籍出版社,1978年。

    (12)《鸡肋篇》第44页,中华书局,1983年。

    (13)《笔记小说大观》第22编第2册第1187—1188页。

    (14)河北省文物研究所等《河北固安於沿村金宝严寺塔基地宫出土文物》,《文物》1993年4期。

    (15)《满州金石志》卷二《惠能建陀罗尼经幢》,《石刻史料新编》第一辑第23册第17283页。

    (16)《金石萃编》卷一五二《行满寺尼惠照建陀罗尼幢并记》,《石刻史料新编》第一辑第4册第2847—2848页。

    (17)《金石萃编》卷一五三《京西戒坛寺陀罗尼幢并记》,《石刻史料新编》第一辑第4册第2849—2851页。

    (18)《金石萃编》卷一五三《慈悲庵大德幢记》,《石刻史料新编》第一辑第4册第2857—2859页。

    (19)《金石萃编》卷一五四《慈悲庵石幢》,《石刻史料新编》第一辑第4册第2859—2860页。

    (20)《金石萃编》卷一五七《太平院石幢》,《石刻史料新编》第一辑第4册第1906页。

    (21)见《石刻史料新编》第三辑第8册第363页。

    (22)史金波、白滨《明代西夏文经卷和石幢初探》,《考古学报》1977年1期。

    (23)见《石刻史料新编》第三辑第27册第627页。

    (24)见《石刻史料新编》第一辑第11册第8349页。

    (25)见《石刻史料新编》第二辑第6册第4545页,同书第二辑第9册第6793页,同书第三辑第6册第40页。

    (26)《大正藏》第21册第951页上。

    (27)方国瑜主编《云南史料丛刊》第2册第434页,云南大学出版社,1998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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