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门寺:地宫沧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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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节  地宫史话

    地宫是佛塔的一个组成部分,是瘗埋舍利及其供养物之所。它是古印度瘗贮舍利的方式与中国传统墓葬制度结合的产物。

    法门寺真身宝塔地宫的始建年代当早于唐代。史载西魏恭帝二年(555),大将军淮安王拓跋育开启塔基,供养佛指舍利。这说明了西魏时塔下已有地宫。

    至唐时,地宫与皇室发生了密切联系,大唐诸帝频临地宫。高宗李治盛仪开启地宫迎佛骨于东都洛阳皇宫,并铺修地宫。景龙二年(708),中宗李显于地宫建灵帐以安奉佛指舍利,史载“应天神龙皇帝,顺天翊圣皇后各下发入塔供奉舍利,温王、长宁、安乐二公主,郑国、陈国二夫人各下发供养。”上元元年(760),肃宗李亨开启地宫迎佛指舍利至长安皇宫供养。贞元六年(790)德宗李适开启地宫,迎佛指舍利于禁中,“倾都瞻礼”。元和十四年(819),宪宗李纯开启地宫,亲奉香灯于安福门迎佛指舍利入宫。会昌四年(844),武宗李炎灭佛法难,地宫被毁,以前诸帝供佛珍宝荡然无存。咸通十二年(871),懿宗李漼开启地宫,得佛指舍利于“旧隧道之西北角”,遂“整修地宫,恢复旧制”,于咸通十四年(873)三月迎佛指舍利于长安皇宫,皇族争相供养,赏施规模惊人。同年十二月十九月,僖宗李儇送佛指舍利回归,安奉于法门寺地宫。为供养事,懿宗、僖宗两代皇帝集历代佛事之大成,以数千件绝代珍宝,按佛教最高仪规在法门寺地宫最后完成了举世仅存的地下礼佛阵容。次年正月十五日,僖宗敕命法门寺地宫封门。至此,唐代地宫进入漫长的封闭时期。

    然而后世之人仍关注着唐代地宫,在史料上依稀留下了蛛丝马迹……。

    宋徽宗时邵博《河南邵氏闻见后录》卷28载:

    法门寺塔,葬佛手指骨一节,唐宪宗盛仪迎入禁中,韩吏部表谏者。塔下层为大,有石芙蕖,工制精妙。每芙渠一叶,上刻一施金钱人姓名,殆数千人,宫女姓名为金,如曰:张好好、李水水之类,与慈恩寺塔砖上所书同,又刻白云二朵,所藏佛指骨,置金莲花中,隔离水晶匣可见,予宣和中过之,有老头陀言;诸多宝器,唐诸帝诸王施以供佛者,尽为权势,尚留二水晶兽,亦奇物也。

    明穆宗隆庆年间塔崩。据《扶风县志》载:重修时,有人曾“启其藏视之,深数丈,金碧辉煌,水银为池,泛金船其上,内匣贮佛骨,旁金袈裟尚存。”

    民国年间,朱子桥修时,也曾有人又一次窥视地宫。

    1987年打开地宫后,证实文献记载与实际情况相去甚远。这说明唐代地宫在1113年里基本处于完全封闭的状态,这不仅是佛门之大幸,也是华夏文化之大幸。

    第二节  发掘始末

    1981年秋,阴雨连绵。历经岁月沧桑的真身宝塔如衰朽的老人,再也无力支撑庞大的身躯,于8月14日中午,轰然倒下,声震周原。

    1987年,随着考古发掘工作的开展,中国考古学史上的又一大奇迹诞生了。从此,中国的佛教进入了一个崭新的纪元。

    为准确描述这一难忘的历史过程,特将参与发掘工作始末的韩伟先生的《唐代地宫考古大事记》转录于后:

    1981年秋阴雨连绵,法门寺真身宝塔如历经沧桑的衰朽老人再也无力支撑庞大的身躯,于8月24日中午,发出沉闷的巨响轰然倒下,如滚过大地的闷雷。烟尘散尽,人们唯一能做的事就是拾起从塔上跌落的佛像和经卷,从雨地里拾起散落的洇湿了的经书残片……。

    1984年初,“法门寺联合调查组”奔赴法门寺。

    1985年7月1日

    陕西省人民政府决定拆除残塔5至13层危险部分,保留其稳定部分,并责成扶风县博物馆对残塔佛龛中以及废墟中遗留下来的遗物,进行彻底清理。共清理出铜佛造像50尊,石佛像2尊,泥像2尊,铜舍利塔1座,还清理出残《毗卢藏》4卷,《普宁藏》183卷,(清代)《妙法莲华经》7卷。

    1986年12月

    陕西省人民政府决定重新恢复法门寺明代真身宝塔,责成陕西省文物局组成考古队负责重建前的地基清理工程。省文物局通知省考古队、宝鸡市文化局、扶风县文化局,组建省、市、县三级考古队。正式发掘清理工作等严冬过后即可进行。

    1987年2月28日

    法门寺真身宝塔地基清理工作正式开始。

    1987年4月3日

    10:30开始清理夯土台基中心之垄坑。在距底部约40cm时,发现有花生皮等杂物。再清理20cm,发现方形大理石盖,其盖西北角有两条裂缝,用白灰粘合,有挪动痕迹。10:45,取掉西北角裂断的石块,发现其下有深洞,用手电筒向下照射,金光闪耀,在场人无不惊讶。

    1987年4月5日

    在罗汉殿北及原真身宝塔之间钻探,以图寻找地宫出入口,先揭开原来的铺地砖,以每平方米5孔的梅花点布眼密集钻掘。于罗汉殿北8.4孔处的地下30cm发现地宫入口,宽2m,根据其水平距离下降的数值,判断入口处为砖砌的斜坡踏步漫道,大约有19阶,漫道长度经钻探为5.6m。

    1987年4月6日——4月8日

    清理踏步漫道内的填土。在清理过程中,不时发现唐代粗磁油灯盏及开元通宝。从第14阶起,台阶面上开元通宝铜钱愈来愈密。漫道北端的高浮雕门楣已显露,但为巨石封堵,填土清理后,知道为20阶。阶下有一平台,面积1.75m×1.95m。下午开始以导链起吊封石1——6号。

    1987年4月9日

    早晨将7—8号封石吊完,第一道石门全部暴露,门槛下为仰莲座;10:10法门寺住持澄观、净一等5人下至漫道平台,为即将开启地宫而诵经祈祷。甬道北端为第二道石门。石门前为两通石碑所堵封。外层石碑为物帐碑,里层石碑为启迎真身志文。17:10打开第二道石门,发现前室北端有二石狮,中置阿育王塔,因地震前室地面拱起,石狮倾斜,石塔移位。

    18:22提出天井盖,盖下为以金银箔制成的地宫后室藻井。

    4月10日凌晨清理前室,12:08取出双股六环鎏金铜锡杖、铜质蹀躞带等物。

    地宫以大理石或青石砌成,大约因颜色不一或宗教缘故,地宫内壁全部涂为黑色。前室东壁刻有“周师复”、“彭常侍小使二人阎彦辉张敬章”、“右神策军营田使兼监察御史孟可周”、“副使陈元福”、“羲珍”、“薛真”、“马楚”、“重真寺迎送真身都巡赵有礼”、“右神策军使衙子弟都领迎送真身潘从周”。

    另一处为“……省掖庭局宫教博士员外置同正员上柱国赐绯鱼袋张敬全”、“判官试太常寺协律郎王礼”、“押司赵佶”。

    另一处石刻为“重真寺专知官□祈清真身至迎启并勾当隧道谭可询”、“摄符□”、“右神策军营田仓专知勾当迎启真身正将王俦”、“同十将鲁公乃陈弘武”、“同节度使副使□□歧阳镇易使李实”。

    别一处石刻题记:“□军护军中慰薛殷古”、“内弓箭使左卫上将军刘从实”、“内庄宅使李维直”、“□骑知省事杨茂把”、“行真”、“张叔政”、“□判官周唯迁”、“内飞龙使右卫上将军马公度”、“文思使右领军上将军杨复恭”、“常侍薛遂本”、“常侍彭延鲁”、“韦仲宰”、“王仲素”。

    别一处石刻:“□局丞上柱冯玉璋”。

    1987年4月10日

    从4:20开始,共从后室提取文物41件。22:10,打开第三道石门之铁锁,23:20进入中室,进行中室清理,除香料等物外,发现鎏金银佛一尊。

    1987年4月12日

    早饭后即进入中室清理。共清理秘色瓷等类文物13件(组)。

    22:28继续后室的清理工作。清理迎真身金钵孟、鎏金银龟盒、各种琉璃器等类文物共45件(组)。

    1987年4月13日

    9:00继续清理后室文物。清理各种茶具、首饰33件(组)。后室地面文物清理结束。

    1987年4月21日

    在后室清理北壁,发现有秘龛在北壁下。以手触摩,有小琉璃球一枚。又报告龛内有铁函一枚,即令取出,铁函上织锦之包袱残破,仅余小块附着在函顶。

    1987年4月27日

    顶部石条顺利揭取后,露出石条与白石灵帐之间挤压在一起的金袈裟一件。灵帐帐身为筒状。筒内有丝绸包裹铁函,西北角有金银丝编织物。

    1987年4月29日

    晨6:10开始清理。以硬纸或绝缘薄板插入底部先将金银丝编织的鞋一双清出,随后陆续清出铁函、丝绸残片、钱币等文物16件(组)。

    9:50,指挥起吊灵帐须弥座。从灵帐内题刻知灵帐为武后时著名高僧法藏所造,系盛唐文物。

    1987年5月4日

    4月底地宫文物田野清理工作结束后,由县文化局负责继续将文物转移到扶风县博物馆(原文庙)大殿及两庑,以供室内整理之急需。

    为使室内整理工作顺利进行,组织工作进行了重新调整。韩伟为业务总负责,张廷皓为行政总负责。另外,划分5个专业组。

    为了确定器物编号,韩伟先生给出了地宫各部位的位置编号(与探方号相同):

    踏步、平台——FD1

    隧道—————FD2

    前室—————FD3


    中室—————FD4

    后室—————FD5

    F、D分别代表扶风、地宫。整理开始后,两组在清理每件文物前,先由韩伟给出器物标本号,以替代在野外工作时暂编的出土顺序号,这对编写报告至关重要。

    第一个给出的标本是盘口细颈淡黄琉璃瓶,因为出土于后室,故标本号为FD5:001。

    下午15:00开始整理,先后整理FD5:003黄色琉璃盘、FD5:004素面银灰匙、FD5:005双股十二环纯金锡杖、FD5:006素面浅兰色琉璃盘、FD5:007鎏金人物画银坛子、FD5:008八瓣莲花纹琉璃盘、FD5:009素面椭圆形圈足银盒、FD5:010四瓣花兰色琉璃盘。

    17:00将放置于后室正中部位的八重宝函提取照相。第八重(亦最外一重),原为檀香木雕的宝函,已腐朽,故从第七重宝函清理起。17:30依次打开FD5:011鎏金盝顶四天王宝函,第六重FD5:011—3素面盝顶银宝函,第五重FD5:011—4鎏金如来说法盝顶银宝函,第四重FD5:011—5六臂观音盝顶金函。

    21:54打开纯金六臂观音盝顶宝函银销,露出第三重金筐宝钿珍珠装盝顶金宝函。取下包裹金函的丝带,收集函内液体,宝函以红宝石、绿宝石、珍珠组成宝相团花,镶嵌在函的前、后、左、右、顶部。经水浸,珍珠脱落39颗。

    23:12前打开金筐宝钿珍珠装盝顶金宝函,露出第二重金筐宝钿珍珠装珷玞石宝函(FD5:011—7),宝函由丝带包裹,锁已脱开,银嵌花朵及用材与第三重相同,惟盖左右两边有绿松石鸳鸯各一。

    24:00开始摘取第二重宝函之银锁,5月5日凌晨0:06取下。0:17打开金筐宝钿真珠装珷玞石宝函盖,露出纯金四门塔塔尖,塔身包裹于黄绢质的包袱之中。0:32取出纯金四门塔。0:34王先生开始解开黄绢包袱上的三个结。绢因千年浸泡在液体里,如同面条一样软。王先生以其高超技术于0:51丝毫没有损坏地打开了包袱,露出纯金四门塔全形。

    韩伟揭开四门塔身,露出塔座银柱上竖立的白色如玉的管状物。因与地宫真身志文所记述的佛指舍利相符。韩伟大喊“不得了,佛指舍利”,时为旧历四月八日佛诞节。1:00佛指出世后,给出了FD5:011—8特编号(简称特1)。

    1987年5月5日

    丝绸杂器组整理出FD5:016素面蓝色琉璃盘、FD5:018十字团花兰色琉璃盘、FD5:019素面兰色琉璃盘、FD5:021弦纹兰色琉璃盘、FD5:023素面圈足兰色琉璃碟、FD5:024素面淡黄绿琉璃茶托、FD5:025素面淡黄绿色琉璃碗、FD5:028玳瑁开元通宝(13枚)。

    金银器组整理出:FD5:017鎏金三钴杵银注(即物账所称的阏伽瓶)、FD5:022鎏金莲花瓣银碗、圈足内有衙内都虞侯安淑布施錾文20字、FD5:026鎏金石榴莲瓣银茶托、FD5:027素面圈足银灯。

    清理开元二十九年长方形盝顶石函,内有丝绸,为四绞素罗,有白彩绘制团花,底为绛色,函内清出铜钱153枚,均为开元通宝。

    23:10开启四铺菩萨阿育王塔,塔为汉白玉质,从塔上雕刻的8尊菩萨风格看,当为盛唐作品。但各面均彩绘十字团花,又具明显的晚唐特征。塔正面门右柱有墨书题记一行“真身道场知香火兼表启比丘常达”等字,可能系晚唐时修复并使用这座塔的僧人。8个菩萨可辨的尊号为观世音、执金□主、普贤、虚空藏、地藏。

    取掉塔顶,塔身为一正方形胴体,内置宝刹、智慧珠、须弥座、幡轮、宝盖、宝珠、火焰、相轮等物,又有用丝绸包裹铜精舍利躯,胴体内壁每面以墨线加绿彩绘有菩提树两株。

    1987年5月6日

    8:53开始工作。金银器组整理捧真身菩萨(FD4:011),菩萨手捧荷花盘,应为置真身之托盘,盘内有发愿文匾,从发愿文知,此菩萨为咸通十二年十一月十四日为懿宗迎奉真身而造,是等级最高的金银器。又整理鎏金菩萨(FD5:030)、鎏金如意(FD5:034)、素面银如意(FD5:038)、阏伽瓶(FD5:040)、鎏金迎真身银金花十二环锡杖(FD5:041,从錾文知锡杖为文思院于咸通十四年三月奉敕制造)、鎏金鸳鸯团花双耳圈足银盆(FD5:043,底有“浙西”二字,对南方金银器制造部门及工艺研究极为重要)、鎏金壶门座鸿雁纹五环银熏炉(FD5:045,为张宗礼所进)、鎏金银坛子(FD5:046)。

    丝绸杂器组整理

    白色琉璃珠(FD5:029)、木念珠一串(FD5:031,共余87粒)、素面内圈足淡黄绿色琉璃杯(FD5:032,FD5:037)素面圈底细颈兰琉璃瓶(残碎FD5:033)、琥珀狻猊(FD5:035,FD5:036)、菱形双环纹淡黄色琉璃筒杯(FD5:039)、小海螺(FD5:033)、白釉小葫芦瓷瓶(FD3:004)、青釉八棱净水瓶(FD4:022,水瓶内有琉璃珠数粒)、白釉瓷碗(FD4:033)、银棱秘色瓷碗(FD4:044,FD4:055)。又整理以丝绸包裹的舍利函。函上有羯摩十字三钴杵纹铜圆盒(FD5:047),盒内似乎为“香料”。素面壶门座盝顶银宝函(FD5:042),该函正面有錾文十行,文曰:“上都大兴善寺传最上乘祖佛大教灌顶阿阇梨三藏比丘智慧轮,敬造银函一,重五十两,献上。盛佛真身舍利,永为供养。殊胜功德福资,皇帝千秋万岁。咸通拾贰年闰捌月拾日造,勾当僧教原匠刘再荣、邓行集。”

    20:28打开银函的锁子,内有一素面金函(FD5:042—2)及三个带圆盘的银盏,金函正面有錾文11行:“敬造金函盛佛真身上资,皇帝圣祚无疆,国泰人安,雨顺风调,法界有情,同霑利乐。咸通十二年闰八月十日,传大教三藏僧智慧轮记。”

    1987年5月7日

    8:30开始工作。金银器组整理鎏金团花银钵盂(FD5:048)、嘉陵频伽鸟纹纯金钵盂(FD5:049)、鎏金壶门座银波罗子(FD5:050,FD5:051,这是前所未见的新器形,是为佛上供的器具)、系链银火筋(FD5:052)、鎏金四出花银筋(FD5:053)、素面圈足银圆盒(FD5:054)、鎏金十字折枝花小银碟(FD5:055—064)、素面银香案(FD5:065)、鎏金团花小银钵盂(FD5:066)。整理伎乐纹调达子(FD5:067),它的形状是高足杯上加盖,亦为这次新发现的器物、鎏金飞鸿银匙(FD5:068)、鎏金卷莲圈足羹椀子(FD5:069)、金银丝结条笼子(FD5:070)、银芙渠(FD5:071、072)、素面金钵盂(FD5:073,有錾文70字,知为文思院奉敕制造,重14.3两,纯金)、鎏金双狮纹菱弧形圈足银盒(FD5:074,为江南西道都团练观察处置使进奉给懿宗生日的礼品)。

    丝绸杂器组整理的秘色瓷碗(FD4:006—008)、五瓣葵口圈足秘色瓷碗(FD4:009—016)。这些秘瓷入藏时均以印制有仕女图薄纸包裹,清理时发现许多碗外壁均留有仕女像,这可能又一次证实咸通年间已有版画印刷了。又整理双耳提梁铜罐(FD3:055)、鎏金二股六环铜锡杖(FD3:066)、彩绘石狮(FD3:007、008)。

    1987年5月8日

    金银器组整理双凤衔绶五足朵带银炉台(FD5:075),此件器物与鎏金卧龟莲花五足朵带环银熏炉为一组器物,系国内首次发现的配套熏炉。又整理鎏金鸿雁球路纹笼子(FD5:077)、鎏金飞天仙鹤纹壶门座茶罗子(FD5:078,茶罗子多处划有“五哥”字样,均应为僖宗所供奉)。又整理鎏金双蜂纹团花镂空香囊(FD5:081),这是迄今为止发现的最大香囊,直径达12.8cm。又整理鎏金双凤衔绶带纹圈足银盒,从錾文知为李福所进,收入内库之物,该盒面有墨书“随真身御前赐”六字,说明这许多金银宝珠衣物,确为皇帝亲自供奉真身,是否为懿宗御笔,很难判断。

    14:40开始整理阏伽瓶(FD5:083,底部有墨书“东”字,FD5:084,底部有墨书“北”字)。先前整理的两瓶,则各有“南”、“西”二字。整理鎏金银钏(FD5:085、086)、鎏金三钴杵纹大银钏(FD5:087、088)、鎏金伎乐纹调达子(FD5:093)、蕾纽摩羯纹三足架盐台、鎏金鸿雁纹茶碾子(FD5:96)。整理素面壶门座高圈足银熏炉,为晚唐著名的宦官杨复恭供奉。库内提出原放置于中室汉白玉灵帐中的盘顶铁宝函(FD4:017),在函底发现鎏金双凤宝盖纹银棺,将舍利棺打开内有丝金锦棺衬,棺衬中有玉质佛指舍利一枚(FD4:017—特2编号)。这是第二枚佛指舍利问世。接着整理原置于铁函侧的鎏金银丝结条鞋(FD4:020),——这是迄今唯一发现的如此高贵的唐鞋。又整理鎏金球路纹香宝子,这是据物帐碑定名的。该器用途不明,但从器物中还残存的未燃尽的剩余物分析,可能是与医疗有关的熏香器物。

    丝绸杂器组10:00开始,整理了鎏金银龟盒(FD5:076)、琥珀珠8枚(FD5:570)、鎏金葵口团花银碟(FD5:075)、鎏金雀鸟纹银香囊(FD5:080)、素面银手炉(FD5:089)、素面水晶枕(FD5:090)、鎏金三钴杵纹银钏(FD5:091)、鎏金团花银*(左石右呙)轴(FD5:095)、鎏金双雁纹海棠形银盒(FD5:094)、鎏金小铜铃(FD5:098)、象首金刚镂孔五足铜熏炉(FD4:018)、铜质蹀躞十事(FD3:007)。

    1987年5月9日

    9:10开始。整理银棱壶门座茶碾子漆座(FD5:100)、铁锁(FD3:008)、檀香木、描金山(FD5:101)。14:30整理骨骰子(FD5:104)、鎏金镂空银瓣铜心垂莲藻井(FD5:099)。藻井为圆形垂莲状,原悬置于地宫后室正中。从咸通以后至明代及民国年间均曾将藻井打开,看到了地宫这批佛财。垂莲形的藻井,中心为圆形铜镜,有内外两层鎏金银莲瓣围绕,每层13瓣,每瓣上有琉璃珠坠饰。以一银钗系镜钮,穿过木质背板,连接在汉白玉垂莲座上。

    铁函(FD5:044)其上布满铁锈,呈焦茶色。原包裹丝绸已朽坏,仅余函顶粘连的部分。丝绸为罗,有金色折枝花及云纹。1:16提出金光闪闪的金函,定名为45尊造象盝顶金函(FD5:044—4)。剥离金函上丝绸,揭开金函,内有液体,高于函底27MM,以试管收取标本。经辨认知金函顶部主尊为毗卢遮那佛,南侧主尊为宝生佛,西侧主尊为阿弥陀佛,北方主尊为不空成就佛,东方主尊阿閦佛。其眷属及天神不得辨认。金函上有“奉为皇帝敬造释迦牟尼佛真身宝函”等字样。函内文物丰盛,有丝绸包裹的漆画木盒。木函四角包金,深褐色,已散坏,木函内有水晶椁,椁子周围存有小木雕的菩萨、弟子、供养人。

    6:09起棺,6:10取出水晶椁子(FD5:044—7),一一编号整理。水晶椁盖大端银嵌黄宝石一颗,小端嵌银兰宝石一颗。7:35揭开椁盖,露出缠绕黄丝带的玉棺。7:45取玉棺外套的丝带,8:03取下玉棺前档二玉环,8:06揭开玉棺棺盖。释迦牟尼灵骨静卧玉棺内,有白色霉点附于灵骨之上,灵骨乳黄,有裂纹,有腊质感,然而因在液体中浸泡千百年骨质发软不能触摸。8:10澄观、净一、宽仁等法师身披袈裟,以各色罐头及水果糖供奉于玉棺前,焚香上茶,诵《多宝经》,三叩头。

    1987年5月10日

    20:30取出藻井、铜镜,稍加修复。又整理银棱长方形盝顶木函(FD4:106),内有首饰。整理王母对纸基描金银首饰(FD5:107)、银棱长方形盝顶木函(FD4:021)、壶门座盝顶黑漆函(FD4:022),原为放置捧真身菩萨所用,已残破。函底有5层明衣,由上到下顺序为大红罗地蹙金绣襕(FD4:022—1)大红罗地蹙金绣拜垫(FD4:022—2)、大红罗地蹙金绣裙(FD4:022—3)、大红罗地蹙金绣袈裟(FD4:022—4)、大红罗地蹙金绣半臂(FD4:022—5)。这些明衣上原复盖有绵纸。最上一层明衣有霉变的白色斑点,第二层较轻,三至五层基本没发现,只是明衣周边微微发黑。

    1987年5月12日

    主要文物已清理。

    1987年5月17日

    确定由韩伟撰写向省委、省政府汇报文字资料。并决定先在扶风博物馆举办地宫出土文物的小型汇报展览。

    1987年5月22日

    中国佛教协会赵朴初会长、周绍良副会长一行来扶风瞻拜佛指舍利,并参观地宫出土各类文物。

    第三节  奇碑妙文

    在唐塔地宫发掘过程中,于地宫隧道后部,第三道门前发现了两通石碑。一为《大唐咸通启送岐阳真身志文》;一为《监送真身使随真身供养道具及金银宝器衣物帐》,这两通石碑都是唐代最后一次迎送佛骨法事活动结束时留下的。

    第一通石碑简称为《志文》碑,记载了法门寺真身舍利的由来与奉藏以及大唐诸帝迎奉佛骨的情况。

    第二通石碑,被人们称《物帐》碑。它详细记载了唐皇室主要是懿宗、僖宗等帝王,供奉法门寺佛祖真身舍利的供养珍宝等的名称、数目、质地及供养者的姓名。

    这是国内外现存篇幅最长,物主最多,品类最繁的物碑帐。

    其全文如下:

    监送真身使

    应从重真寺随真身供养道具及恩赐金银器物宝函并新恩赐到金银宝器衣物等如后:重真寺将到物七件:袈裟三领,武后绣裙一腰,蹙金银线披袄子一领,水精(晶)椁子一枚,铁盝一枚。真身到内后,相次赐到物一百二十二件:银金花合二具共重六十两,锡杖一枝重六十两,香炉一枚重三十三两元无盖,香炉一副并台盖朵带共重三百八十两,香宝子二枚共重四十五两,金钵盂一枚重十四两三钱,金襕袈裟三副各五事,毳纳佛衣二事,瓷秘色椀(碗)七口(内二口银棱),瓷秘色盘子、叠(碟)子共六枚,新丝一结,百索线一结,红绣案裙一枚,绣帕二条,镜二面,袜十量,紫靸鞋二量,绣幞十条,宝函一副八重并红锦袋盛:第一重真金小塔子一枚并底衬共三段内(有银柱子一枚),第二重珷玞石函一枚,金筐宝钿真珠装,第三重真金函一枚,金筐宝钿真珠装,第四重真金花钑函一枚(已上计金四十七两二分、银二分半),第五重银金花钑作函一枚重四十两二分,第六重素银函一枚重四十九两三钱,第七重银金花钑作函一枚重六十五两二分,第八重檀香缕金银棱装铰函一枚;银锁子及金涂锁子七具并钥匙、*(左钅右屈)钺、□子等共计银一十六两四钱,银金涂钑花菩萨一躯重十六两。银金花供养器物共四十件、枚、双、对,(内)叠子一十枚,波罗子一十枚,叠子一十枚,香案子一枚,香匙一枚,香炉一副并椀子,钵盂子一枚,羹椀子一枚,匙筋一副,火筋一对,香合一具,香宝子二枚(已上计银一百七十六两三钱)。真金钵盂、锡杖各一枚共重九两三钱,乳头香山二枚(重三斤),檀香山二枚(重五斤二两),丁香山二枚(重一斤二两),沉香山二枚(重五斤二两)。新恩赐到金银宝器、衣物、席褥、幞头、巾子、靴鞋等,共计七百五十四副、枚、领、条、具、对、顶、量、张。银金花盆一口重一百五十五两,香囊二枚重十五两三分,笼子一枚重十六两半,龟一枚重二十两,盐台一副重十二两,结条笼子一枚重八两三分,茶槽子、碾子、茶罗、匙子一副七事共重八十两,随求六枚共重二十五两,水精枕一枚,影水精枕一枚,七孔针一,骰子一对,调达子一对,稜函子三,琉璃钵子一枚,琉璃茶椀托子一副,琉璃叠子十一枚,银稜檀香木函子一枚,花罗衫子十五副(内)襕七副、跨(裤)八副(各三事),花罗袍十五副(内)襕八副、跨(裤)七副(各四事),长袖五副各三事,夹可幅长袖五副各五事,长夹暖子二十副各三事,(内)五副锦、一副金锦、一副金褐、一副银褐、一副龙纹绮,五副绮、一副辟邪绮、一副织成绫、二副白*(左叠右毛)、二副红络撮,下盖二十副各三事,接*(左礻右幼)五具,可幅绫披袍五领,纹谷披衫五领,缭绫浴袍五副(各二事),缭绫影皂二条,可幅钩五具,可幅勒腕帛子五对,方帛子二十枚,缭绫食帛十条,织成绮线绫长*(左礻右幼)袜四十量,蹙金鞋五量,被褡五床,每床绵二张、夹一张,锦席褥五床,九尺簟二床,八尺席三床(各四事),八尺踏床锦席褥一副二事,赭黄熟线绫广东床皂五条,赭黄罗倚枕二枚,绯罗香倚二枚,花罗夹幞头五十顶,绘罗单幞头五十顶,花罗夹帽子五十顶,巾子五十枚,折皂手巾一百条,白异纹绫手巾一百条,揩齿布一百枚,红异纹绫夹皂四条,白藤箱二具,玉槨子一枚,靴五量各并毡。惠安皇太后及昭仪、晋国夫人衣计七副:红罗裙衣二副(各五事),夹缬下盖二副各三事(已上惠安皇太后施);裙衣一副四事(昭仪施);衣二副八事(晋国夫人施)。诸头施到银器衣物共九件:银金花菩萨一躯并真珠装共重五十两并银稜函盛银锁子二具共重一两(僧澄依施);银白成香炉一枚并承铁共重一百三两,银白成香合一具重十五两半(已上供奉官扬复恭施);银如意一枚重九两四钱,袈裟一副四事(已上尼弘照施);银金涂盝一枚重四十一两(僧智英施);银如意一枚重廿两,手炉一枚重十二两二分,衣一副三事(已上尼明肃施)。以前都计二千四百九十九副、枚、领、张、口、具、两、钱、字等,(内)金银宝器衫袍及下盖裙衣等计八百九十九副、枚、领、张、口、具等,金器计七十一两一钱,银器计一千五百二十七两一字。右件金银宝器衣物道具等并真身,高品(臣)孙克政、(臣)齐询敬、库家(臣)刘处宏、承旨(臣)刘继*(左同右阝)与西头高品彭延鲁,内养冯金璋,凤翔观察留后元充及左右街僧录清澜、彦楚,首座僧澈、惟应,大师清简、云颢、惠晖、可孚、怀敬、从建、文楚、文会、师益、令真、志柔及监寺高吕张敬全,当寺三纲义方、敬能、从諲,主持真身院及隧道宗奭、清本、敬舒等,一一同点验,安置於塔下石道内讫。其石记於鹿项内安置。咸通十五年正月四日谨记。金函一重二十八两,银函重五十两,银阏伽瓶四只□□水椀一对共重十一两,银香炉一重二十四两,□□□盅三只共重六两(已上遍觉大师智慧轮施)。



    中天竺沙门僧伽提和迎送真身到此,蒙恩赐紫归本国。

    兴善寺僧觉支书。

    凤翔监军使判官韦遂玫、张齐果迎送真身勾当供养。

    真身使小判官周重晦、刘处权、吕敬权、阎彦晖、张敬章。

    右神策军营田兵马使盂可周。

    武功县百姓社头王宗、张文建、王仲真等一百二十人。各自备衣装程粮,往来舁真身佛塔。

    由《物帐》碑知,唐咸通十五年(874)封闭地宫时,供养宝物计有2489副,包括枚、领、张、口、具、两、钱、瑙。碑文物主清楚,名称罗列明晰,对研究唐代政治、经济、衣物宝器名称及制作工艺、衡制、纺织史服饰史等方面,都具有重要意义。

    金银器是大唐文明的象征之一,建国以来一共出土300多件,过去对许多器物的名称意义一直搞不清,《物帐》碑对地宫120多件金银器名的详录为解决唐代金银器研究方面的许多难题提供了不可多得的参考依据。

    丝织品是地宫出土的大宗文物,《物帐》对其名色、工艺特征及其实际用途都有明确的记载,将《物帐》所记与出土的丝织衣物相结合,就是唐代丝织工艺的一部百科全书。

    《物帐》碑对器物重量等的大量细致记载,全面地反映了唐代的度量衡制度的内涵,这在现存的唐代文献中是极为罕见的。

    尽管至咸通时,大唐国力已衰,但面对《物帐》碑中罗列的如此丰富的宝物,不由使人想起那一去不复返的大唐恢弘气象,徒生无限感慨。

    第四节  法门寺热

    虽然珍宝堆成一座小山,但法门寺是以佛祖真身舍利而著称于世的。自唐懿宗咸通十五年、僖宗乾符元年(874)真身归法门塔下,其间岁月沧桑,已历11个世纪,此物是否安在?

    在扶风县博物馆后院的临时工作间,一具漂亮的鎏金银函被小心翼翼地捧上工作台,这是史书有记载的金棺银椁,八重宝函。两位来自中国社会科学院的学者,用娴熟的技巧打开金锁,解开黄绸包裹,从内里的小金塔里取出一根乳白色的呈拇指形的管状物,人们惊呼一声:“佛指!”

    接着又在一个重29.9公斤的铁函内发现另一套五重鎏金银棺,在第五重银棺底,织金锦棺衬上安放着另一枚佛指。

    就这两枚佛指?孰真孰假?

    人们不由想到4月21日清理地宫收尾时的意外发现。

    一位细心的考古队员发觉后室天井后墙根有块青石比周围的石块隐约高出一丁点。后来撬开这块青石板发现一个小洞,又发现小小的秘龛,当中搁着一只生锈的极不起眼的铁函,然而就在这貌不惊人的铁函内发现一枚色泽微黄、骨质致密的指骨,这才是真正的圣骨,佛教界至高无上的圣物!

    几日后,专家们打开铜浮屠,从中又发现一枚玉质佛指。

    至此,法门寺共发现瘗埋的4枚佛指舍利。这4枚是一真三假;假也非假,玉指亦同为佛界灵物。

    1987年5月7日,中国佛教协会会长赵朴初刚刚结束对泰国的访问,稍事休息便匆匆乘机赴陕,去法门寺赡拜佛骨,这位80高龄的佛界泰斗连连点头赞叹:“伟大!伟大!真是伟大的发现!了不得!”当夜趁兴挥毫,赋长诗一首,题曰《扶风法门寺佛指舍利出土赞歌》。

    在此后不久举办的瞻礼法会上,赵补初还用充满智慧的佛家语言论述唐塔地宫的伟大发现,他说:

    《妙法莲花经》中说:佛,以一大之因缘故,出现于世。这颗佛指舍利自从唐朝安奉在法门寺宝塔地宫,历时1113年之后,才又出现于世,这也是一大因缘。它象征着佛陀慈悲之光重新升起,随着舍利同时出现的大量唐代文物,展示了亚洲古代文化、智慧的灿烂光辉。我们就是在佛陀的慈悲与智慧的光辉照耀下,举行这个盛大的法会。愿参加今天法会和未亲身参加法会而从电视、广播、报刊中听到和看到法会的佛门弟子,为亚洲和世界的持久和平,为全人类的进步和幸福作不懈的努力。以我们的心声向佛舍利和宝塔作虔诚的供养。

    1987年5月13日,陕西省政府决定举办法门寺地宫发掘新闻发布会,在此之前,已由专家们进行了文物鉴定和评估。5月22日,中国佛教协会会长赵朴初、副会长周绍良等一行人来扶风瞻拜佛指舍利,参观地宫出土文物,并验证地宫出土的真身志文碑及献衣物帐碑。赵朴初并代表中国佛教协会,为法门寺重修真身宝塔捐款10万元。5月27日,陕西省政府组织召开了由佛教界、历史界、考古界知名人士和知名学者参加的法门寺文物评审会。与会者有赵朴初、季羡林、史树青、周绍良、马得志、孙机、蒋若见、李斌城、张弓、黄景略、王*(左予右予)(xù)、王丹华、张长寿、陈景富、宿白、俞伟超、王仲殊、任继愈、张政烺等知名人士和专家。1987年5月29日,在陕西省政府黄楼召开法门寺出土文物新闻发布会,赵朴初面对100多名中外记者朗声说道:

    女士们,先生们:

    我在这里郑重宣布:最近在陕西省扶风县法门寺塔基地宫中,发现了唐代所深藏后迷失千年之久的释迦牟尼指骨舍利和供养舍利的大批唐代珍贵文物。这是继秦始皇兵马俑之后的又一次重大发现。

    法门寺是一座历史悠久的重要寺庙。据这次在地宫里发现的志文记载,佛指舍利一向藏在法门寺塔基内,从北朝元魏时代,到隋代、唐初曾几次打开塔基请出供奉。唐高宗曾将佛舍利迎至洛阳,武则天也曾迎请供奉在她所建的明堂。肃宗、德宗、宪宗历次迎奉到皇宫,这些都与历史记载相吻合。武宗时代,佛教曾一度受到严重的破坏,据《志文》说明,当时法门寺塔下一份“影骨”受到损坏,而“真身”并未受损。在那次法难过后,在地宫隧道西北角处重新发现佛指舍利,供奉在修复后的地宫中。咸通十四年(873),唐懿宗派人将佛指舍利重新迎入宫中供养。这次奉迎情况,在《杜阳杂编》中有详细记载,仪礼隆重,盛况空前。同年懿宗病逝,僖宗把佛指舍利送还法门寺地宫,并布施大量宫廷器物供养。从此以后,湮没千年,不显于世。到了明代,唐建木塔倒圮,重修砖塔,但地宫从未扰动过。1981年砖塔倒毁,今年为重新修建宝塔,清理塔基,才使封闭千年的地宫和这项佛教重宝再现于世。

    地宫所保存的大批文物,不但等级高,品种多,有的甚至完好如故。这次发现是我国历次唐代文物发掘所稀有的,它将为我们研究唐代政治、经济、文化,其中包括宗教、工艺、美术等多种学科提供了实物证据。这次发现,对中国文化史和世界文化史都具有重要的意义。

    我们感谢陕西省各级政府和文物工作者及有关工作人员为发掘和保护这项佛教之物所作的宝贵的努力。我们完全支持政府重修法门寺,利用现代技术珍藏佛指舍利和这批珍贵文物。中国佛教协会决定为修复法门寺捐助人民币十万元,聊示抛砖引玉……

    学贯中西的著名学者、原北大副校长季羡林先生由北京赶到偏僻的法门寺,兴致勃勃地参观发掘现场,观看了地宫及珍藏的宝物,不久即在《光明日报》发表了《法门寺》一文,内云:

    ……打开地宫,一方面似乎是出人意料,另一方面又似乎是意料之内。在这里发现了大量异常珍贵的古代遗物,遗物真可以说是丰富多彩,琳琅满目,其中有金银器皿、玻璃器皿、茶碾子、丝织品。据说,地宫初启时,一千多年以前的金器,金光闪闪,光彩夺目,参加发掘的人为之吃惊,为之振奋。最引人注目的是秘色瓷,实物还从来没有看到过。另外根据刻在石碑上的帐薄,丝织品中有中国历史上唯一的一位女皇武则天的裙子。因为丝织品都粘在一起,还没有能打开看一看,这一条简直是充满了神秘色彩的裙子究竟是什么样子。

    但是,真正引起轰动的还是如来佛释迦牟尼的真身舍利。……

    ……我不是佛教信徒,不想去探索考证。但是,这个指骨舍利在十三层宝塔下面已经埋藏了一千多年,只是它这一把子年纪不就能让我们肃然起敬吗?何况它还同中国历史上和文学史上的一段公案紧密地联系在一起呢!唐朝大文学家韩愈有一篇著名的文章《谏迎佛骨表》,千百年来,读过这篇文章的人恐怕有千百万万。我自己年幼时也曾读过,至今尚能背诵。但是,我从来没有想到,唐宪宗“令群僧迎佛骨于凤翔”的佛骨竟然还存在于宇宙间,而且现在就在我们眼前,我原以为是神话的东西就保存在我们现在来看的地宫里,虚无缥渺的神话一下子变为现实,它将在全世界引起多么大的轰动,目前还无法预料。这一阵‘佛骨旋风’会以雷霆万钧之力扫过佛教世界,这一点是肯定无疑的了……

    时任文化部部长、著名作家王蒙,大驾光临法门寺,满怀激情地吟唱道:

    那时怎样嘈杂过辉煌过

    开始了你的盛典

    努力想象你曾怎样被想象

    来世总是更加庄严

    你的无边法力

    汇集匍伏万民

    汇集虔诚、匠心、技艺

    刑部侍郎韩愈的颤栗

    二十四院落八十八龛

    九重函如九重天

    忍受深埋的岁月

    千年  万年  许多年

    压在佛塔下的白娘子

    ——非是由于惩戒

    而是由于信徒赋予的

    品格

    历史就这样沉寂下去

    不再有人知晓

    又被这样偶然发掘

    只有地宫四壁墨色

    黑亮如新鲜

    然后无言惊奇于

    聪明流畅的解说辞

    《人民日报·海外版》以《地宫珍宝,辉耀中外》为题介绍法门寺,文中写道:

    ……这四枚佛指舍利重现于世,不仅是世界文化史上的一件喜事,也是世界佛教界的一件盛事。……法门寺地宫出土的大量价值极高的文物珍品,令人眩目称绝。121件唐代宫廷金银器供养器物,富丽堂皇,工艺卓绝;400多种(颗)珠玉宝石,玲珑剔透,耀眼夺目;17件玻璃器皿,晶莹透明,斑驳灿烂;14件失传千年,神秘莫测的秘色瓷,釉色细润,光可鉴人;包括武则天绣裙在内的唐代丝织品,层层叠叠,光灿夺目……其文物数量之多、品类之繁、质量之高,保存之完好,在中国考古史上是罕见的。它是至今发现唐代等级最高、历史背景清楚、纪年明确,历史、科学和艺术价值极高的珍贵文物。这批稀世珍宝湮没千年之后,今日又重见于世,目睹这批文物,中华民族的自豪感和眷眷爱国之情怎能不油然而生?

    地宫文物的出土引起了学者们极大的兴趣,日本著名历史学家、佛教研究专家坪井清足,在《佛教艺术》杂志发表了《法门寺舍利之我见》的专文,文中以极为惊异敬慕的心情这样写道——

    1986年9月,我作为“日中都城考察团”的成员,参观了中国陕西境内雍城秦公大墓等发掘现场,在访问了扶风周原考古工作站的归途,顺便参观了法门寺。进入寺门,眼前佛殿的唐代大理石的础石有雕刻的莲瓣,与飞鸟山畴础石相对照,产生了无穷的趣味。佛殿后面是正在清理的明塔。据说,由于明代砖塔在1981年因连阴雨半部坍塌,残余部分正在清理之中,塔体约有四层,东半部还残留着,西侧已成为砾堆。因初次看到砖塔如此坍塌,感觉很奇怪。1987年5月看到山西省运城太平兴国寺塔中心出现纵的裂缝,我想将会有第二座塔因裂缝而坍塌吧。但当时做梦也想不到法门寺塔下藏有唐代珍宝。1987年5月,当我在北京听到法门寺塔下发现舍利的消息时,万万没想到就在我们前年参观的明塔下埋藏着如此丰富的宝物。随后在《中国画报》上看到了彩色照片介绍的部分出土文物,舍利宝函的部分雕刻装饰我认为是五代时期的,像青瓷净水瓶等。因照片色彩比实物浓,曾认为是宋代之物品,万万想不到会是唐末的秘色瓷,还刊有可追溯到六朝时的琉璃瓶等,像韩国庆州皇龙寺塔心舍利那样总觉得比明砖塔要早——埋藏着新旧不一,各式各样的物品。到现场听到关于法门寺的讲解,并目睹了实物后,惊异地发现,这是唐末懿宗皇帝在木塔下建造与帝王陵墓型制相似,设有前、中、后室的地宫中供养着这些未曾动用过的物品。到目前为止,唐代遗物虽了解不少,但多为盛唐时期的,因9世纪末晚唐的遗物并不多见,而误认为是五代时期也是合乎情理的。秘色瓷的制作时代也以法门寺出土瓷器为根据,被确认为在唐末。香炉及其他金银器也都錾刻有密宗法器的纹饰与盛唐时期的金银器形体相异,特别是鎏金鸿雁纹银笼子等及盖与身的各个口缘的四半花菱纹饰一起,乍一看宛如我国(日本)平安时期的物品。一看四门纯金舍利塔及第七重宝函,就会想到是唐末的物品。内层有较早时期的,八重宝函难道不是在较早的宝函外面一层一层加上新的金函的吗?风炉、茶槽子、茶罗子、茶匙、盐坛子、盐碟等一整套茶具完整的出土,也反映了考古工作者韩伟考证的唐代宫廷盛行饮茶的事实。

    目前,缺乏类似例子的9世纪末的唐代宫廷遗物被大量发现,不仅给中国唐代,而且对我们日本平安时期美术的研究都将带来巨大影响。

    早在1985年发现的位于秦始皇兵马俑坑东北四公理处的庆山寺“释迦如来真身舍利宝帐”,在宝帐内的须弥座上装有银椁,银椁内置金棺,金棺内又置绿色琉璃舍利瓶……庆山寺出土文物与法门寺随真身所供奉物品相比较,无疑是盛唐的产物,一件件物品都很精美,特别是石碑和宝帐都很惊人,将其与法门寺地宫中室的灵帐相比,其差异会一目了然的。

    无论怎样,法门寺与庆山寺舍利的相继发现,明确了豪华绚烂的中国舍利埋藏的情形,这将是极其令人高兴的事件。在此我为感谢给我机会目睹这一切的陕西省考古所诸位的厚爱写下此文。

    法国前总理希拉克称“秦俑”为“世界第八奇迹”,有人称法门寺为“世界第九奇迹”。

    1988年3月27日,在中国历史博物馆首次展出部分法门宝物,参观者络绎不绝,美国沙可乐美术馆馆长罗覃先生先后看了两次,激动地对记者说:“我去过世界上许多国家,参观过许多展览,这是我看到的最好的一次展览!这批文物真是太精美了!

    斯里兰卡是著名佛国,此时正发生内乱。该国驻华大使在参观后说:如果佛骨能在我们国家展出一周,就会立即平息正在发生的内乱。

    1988年5月14日法门珍宝在陕西省博物馆展出,历时3月,参观者达40万人,创该馆历史上专题展览接待人数的最高纪录。当时在西安访问的美国国务卿舒尔茨参观了展览,题词道:“这是一个很了不起的历史展览,从中可以了解到许多中国古代的秘密。这是一个无愧于古都西安的展出,从中可以引起人们对中国的兴趣和向往。”

    1988年11月9日,法门寺正式向海内外全面开放,并同时举行“释迦牟尼佛祖真身舍利瞻礼法会”,东南亚和日本、美国、澳大利亚以及港台的高僧大德、善信居士、四方游客前来观礼,参观者达5万人之多。

    1994年12月2日至1995年2月22日,佛指舍利巡礼泰国曼谷,展出85天,仅12月5日一天就有10余万人参观佛指。

    改革开放时代的中国人有一个特点:一旦发现有价值的或新鲜的事物便趋之若鹜,蜂拥而上,从而形成新的焦点和热点。

    冷落了千余年的法门寺因地宫文物的发现而吸引了各个阶层的人士,从党政要人到平民百姓,从学界名流到田父野老,从土著村夫到彼岸洋人……影响层面之广之深,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使法门寺热成为热点中之热点。

    抚今思昔,千余年前,法门寺足足火爆了两百年,而后将大唐气象浓缩在不过几百平米的唐塔地宫里,继后便是千年沉寂。千年等一回,偶然中的必然,法门寺重又热起来,并企图创造比盛唐更为火爆的局面,不仅在中国,而且要让佛骨旋风横扫全世界,让法门寺成为不仅是中国佛教、而且也是世界佛教的祖庭。当年印度阿育王雄心勃勃跨国弘法,他咋也不会料到:世界佛教的中心会转移到喜马拉雅山之北的中国,更不会料到小小的法门寺会成为他举办佛教结集的“华氏城”。今之法门寺的兴旺的助力不仅仅是佛教界,它也是政治家、学者、企业家、旅行家关注的焦点。

    而这一切还仅仅是开始,这场佛骨旋风会越刮越猛,吹遍世界每个角落,无论僧俗,都要感受佛陀的存在,景仰往古的先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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