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古代民间密宗信仰研究》 第五章 密宗神灵系统 六、毘沙门天王与二郎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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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佛典记载毘沙门二子为独健,由於毘沙门信仰广泛流行,独健成为二郎神。不过,由於中土文化中已经有一些“二郎神”了,於是,作为毘沙门二子的“二郎神”渐次与其他“二郎神”相混淆,“二郎神”也就越来越丰富了。

     1.李冰父子与二郎神

    《史记·河渠书》正义引《风俗通》:“秦昭王使李冰为蜀守,开成都县两江,溉田万顷。神须取女二人以为妇,冰自以女与神为婚,径至祠劝神酒,酒杯澹澹,因厉声责之,因忽不见。良久,有两苍牛鬬於江岸,有间,辄还,流汗谓官属曰:‘吾鬬疲极,不当相助耶?南向腰中正白者,我绶也。’主簿刺杀北面者,江神遂死。”①

    李冰因治水之功而受到当地人的崇敬,李冰也不断被神话。《太平广记》卷二九一引《成都记》:“李冰为蜀郡守,有蛟,岁暴,漂垫相望。冰乃入水戮蛟,己为牛形,江神龙躍。冰不胜,及出,选卒之勇者数百,持彊弓大箭,约曰:‘吾前者为牛,今江神必亦为牛矣。我以太白练自束以辨,汝当杀其无记者。’遂吼呼而入。须臾,雷风大起,天地一色。稍定,有二牛斗於上。公练甚长白。武士乃齐射,其神遂毙。从此蜀人不复为水所病。”②《蜀中名胜记》卷五引《集古录》:“秦李冰为蜀守,凿山导江,以去水患。其神怒化为牛,出没波上,君操刀入水杀之,因刻石以为五犀,立之水旁。与江誓曰:‘後世浅无至足,深无至肩。’谓之誓水碑,立在彭州。”③

    杜甫《石犀行》:“君不见秦时蜀太守,刻石立作三犀牛。自古虽有厌胜法,天生江水向东流。蜀人矜誇一千载,泛溢不近张仪楼。”④此三石犀牛,或说是三石人。《蜀中名胜记》卷六引赵抃《成都古今集记》:“李冰使其子二郎,作三石人以镇湔江,五石犀以厌水怪,凿离堆山以避沫水之害,穿三十六江灌溉川西南十数州县稻田,自禹治水之後,冰能因其旧跡而疏广之。”④这样一来,治水的功臣除李冰之外,还有他的儿子“二郎”。赵抃在宋仁宗时为四川地方官,可见其时李冰有子的说法已经通行。其实,此种说法早已见於文献。《舆地纪胜》卷一五一《永康军》“伏龙观”引(梁)李膺《治水记》:“蜀守父子擒健黿,囚之离堆之趾,谓伏龙潭,後立观於其上。”⑤李膺为南朝梁时蜀人,曾为官益州。据崔令钦《教坊记》,唐初宫廷音乐家曾根据民间咏唱二郎神的曲调制成《二郎神》词牌。五代时期,灌口已经有其塑像。《十国春秋·前蜀·後主本纪》记载前蜀王王衍“被金甲,冠珠帽,执戈矢而行,旌旗戈甲,连亙百余里不绝。百姓望之,谓为灌口祆神”⑥。宋代张唐英《蜀檮杌》卷下:“(广政十五年)六月朔,宴,教坊俳优作《灌口神队》,二龙战斗之象。须臾,天地昏暗,大雨雹。明日,灌口奏:‘岷江大涨,锁塞龙处,铁柱频撼。’其夕,大水漂城,坏延秋门,深丈余,溺数千家,摧司天监及太庙。令宰相范仁恕祷青羊观,又遣使往灌州,下诏罪己。”⑦

    不过,这种说法有可疑之处。最初记载李冰事的《史记》和其後的《汉书》都没有提及李冰之子,《风俗通义》也是如此。记载李冰事最详细的《华阳国志》也没有提及李冰之子在治水中有何贡献。所以,清人李元作《蜀水经》对李二郎进行了否定。

    李冰有子的说法似乎与三石人有关。《华阳国志》卷三:“(李冰)作三石人,立水中。与江神要:水竭不至足,盛不没肩。”任乃强先生说:“三石人,今已发现其二,倒卧在金刚堤下河牀沙土中。最大者为李冰像,铭刻清楚,乃公元一六八年(後汉灵帝初)所造。其小者持臿,无铭刻,应是象徵从李冰治水者。原为左右各一具,今仅得其一耳。……似此,言三石人为李冰所作者,亦误也。”⑧需要指出的是,小“石人”当为李冰的侍从,而侍从又称为“郎”,“二郎”的称呼也许与此有关。唐初词牌《二郎神》又称《十二郎》,“十二郎”当为“石二郎”的音转。《华阳国志》卷三所谓“(李冰)作三石人”有误,灌口出土的李冰石像有铭文:“故蜀郡李府君,讳冰。建甯元年(168)闰月戊申朔二十五日,都水掾尹龙、陈壹造三石人……”⑧

    此“二郎”出现後,又与四川的地方信仰结合在一起。四川各地有许多川主庙,其中不少川主庙供奉二郎神,特别是羌族、白族也有川主庙,理县羌族的川主庙中供奉的就是二郎神而不是李冰⑨。有些民间传说中,二郎神是“梅山七圣”中的老二,而不是李冰的次子。清雍正五年,四川巡抚上疏,请给二郎神封号,也不提及李冰,礼部以为“该抚祇封其子而不及李冰,似未妥协”,皇帝下令两个都封。从《朱子语录》等文献来看,宋代四川地区的二郎神是主祭对象而不是配角。民间以农历六月二十四日为杨二郎的生日,而六月二十四日又是川主庙会之日。《东京梦华录》卷八“六月六日崔府君生日二十四日神保”:“六月六日,州北崔府君生日,多有献送,无盛如此。二十四日,州西灌口二郎神生日,最为繁盛。庙在万胜门外一里许,敕赐神保观。”⑩同时,《封神演义》中的二郎神与川主二郎神都是三只眼,这也说明其带有西北区域的民族色彩。

    五代杜光庭《录异记》卷四:“蜀朝庚午夏,成都大雨,岷江泛涨,将坏京江。灌口堰上,夜闻呼噪之声,若千百人,列炬无数,大风暴雨,如火影不灭。及明,大堰移数百丈,堰水入新津江。李冰祠中所立旌帜皆湿。”(11)

    在宋代,二郎神大显神灵,受到普遍的信奉。宋灭蜀後,在开宝七年(974)除去前後蜀对二郎神所封的“伪号”,但并没有禁止对二郎神的崇拜,而且这种崇拜还受到中央政府的支援。《夷坚志》支丁志卷六记载了蜀人崇拜二郎神的盛况:“永康军崇德庙,乃灌口神祠,爵封至八字王,置监庙官视五岳,蜀人事之甚谨。每时节献奉享,及因事有祈者,无论贫富,必宰羊,一岁至烹四万口。一羊过城,则纳税钱五百,率岁终可得二三万缗,为公家无穷利。当神之生日,郡人醵迎尽敬,官僚有位,下逮吏民,无不瞻谒。”(12)江少虞《宋朝事实苑类》卷二三:“程琳知益州,治大体,略细务,严肃简重,蜀民畏而爱之。蜀川有不逞者,聚恶少百余人,作灌口二郎神像,私立官号,作士卒衣装,铙鼓箫吹,日椎牛为会。民有骏马者,遂遣人取之,曰:‘神欲此马。’民拒之,其马遂死。又率良民从其群,有不愿往者,寻得疾病,盖亦有妖术尔。有白其事,琳捕而戮之,曰:‘李顺由此而起。今锄其根本,且使蜀中数十年无恙。’”(13)欧阳修《程公琳神道碑铭》:“(天圣六年,程琳知益州)蜀妖人自名李冰神子,署官属,使卒,以恐蜀人,公捕斩之。而谤者言公妄杀人,蜀且乱。天子遣人驰视之,使者还,言蜀人便公政,方安乐,而诛妖人,所以止乱,由是天子益知公贤。”(14)曾巩《隆平集》卷八《参知政事·程琳》:“程琳……知益州……蜀人岁为社会以祀灌口。琳曰:‘往时不诛李顺,故大乱。’乃捕为首者戮之,余百数配内地。”(15)宋人黄休复《茅亭客话》卷一“蜀无大水”:“开宝五年壬申岁秋八月,初,成都大水,岷江暴涨。永康军大堰将坏,水入府江。知军薛舍人文宝与百姓忧惶。但见惊波怒涛,声如雷吼,高十丈,已来。中流有一巨材随骇浪而下,近而观之,乃一大蛇耳。举头横身,截於堰上。至其夜,闻堰上呼噪之声,列炬纵横,虽大风暴雨,火影不灭。平旦,广济王李公祠内旗帜皆濡湿,堰上唯见一面沙堤,堰水入新津江口。时嘉、眉州漂溺至甚,而府江不盈。”(16)

    二郎神的影响地域不断扩大。《夷坚志》丙志卷九“二郎庙”:“政和七年,京师中一小儿,骑猎犬扬言於众曰:‘哥哥遣我来,昨日申时灌口庙为火所焚,欲於此地建立。’儿方七岁,问其乡里及姓名,皆不答。至晚,神降於都门,凭人以言,如儿所欲者。有司以闻,遂为修神保观。都人素畏事之。自春及夏,倾城男女,负土助役,名曰献土。至饰为鬼使巡门,催纳土者之物憧憧,或牓於通衢曰:‘某人献土。’……识者以为不祥。旋有旨禁绝。既而蜀中奏永康神庙火,其日正同。此儿後养於庙祝家年,顽然常质也。”(17)《萍洲可谈》卷三:“时京师競传洲西二郎庙出圣水,治病则愈。”(18)这是记载李尊勖(988—1038)晚年时的事情,可知二郎神崇拜至迟在仁宗宝元元年已经在汴京流行,而且波及社会上层(李尊勖为驸马身边人,劝其取圣水)。哲宗进封二郎神的制书中也有“比岁京师赖以为安”之语,这可与《事物纪原》卷七的记载相呼应:“元丰时,国城之西,民立灌口二郎神祠。云神永康导江县广济王子,王即秦李冰也。《会要》所谓冰次子即君神也。”(19)《夷坚志》丙志卷八“江氏白鹤”记载的宋徽宗宣和年间虹县令江氏家人“入汴败十里,过灵惠二郎祠”(20),则当为另一处二郎神庙。《湖海新闻夷坚续志》前集卷一“纳土语谶”:“宋政和七年,诏修神保观,即俗谓二郎神者也。都人素畏之,自春及夏,男女负土以献,名曰‘献土’。”(21)

    南宋隐士杨无咎《二郎神·清源寿辰》:“炎光谢,更几日,熏风吹雨。共说是天公,亦嘉神贶,特作澄清海宇。灌口擒龙,离堆平水,休问功超前古。当中兴,护我边陲,重使四方安堵。

    新府,词庭占得,山川佳处。看晓汲双泉,晚除百病,奔走千门万户。岁岁生朝,勤勤称颂,但可民灾无苦。□愿得地久天长,佐绍兴□□□。”(22)由於二郎神有治水、护国的功能,二郎神信仰在南宋时又盛行於江南。《景定建康志》卷四四“蜀三大神庙”引杨□《庙记》:“蜀三大神(二郎神、梓潼神、射洪神)庙食东南无虑数十州。”(23)镇江(今同名)有二郎神庙(见《至顺镇江志》卷八),临安(今名杭州)有二郎神庙(见《咸淳临安志》卷七三),隆兴府(今江西南昌)有二郎神庙(见《宋会要辑稿》礼二〇之一三二)。对此,张政烺先生说:“二郎神是进口的,从祖国遥远的西陲传到内地来的。”(24)

    南宋时期,有关李冰父子的记载更为多见。曾敏行《独醒杂志》卷五:“有方外士言:‘蜀道永康城外崇德寺,乃祠李太守子也。’太守名冰……有功於蜀人,至今德之,祠祭甚盛。每岁用羊至四万余。凡买羊以祭,偶产羔者,亦不敢留。”(25)范成大《吴船录》卷上:“崇德庙在(永康)军城门外山上,秦太守李冰父子庙食处也。”(26)《朱子语类》卷三《鬼神》说:“蜀中灌口二郎庙,当初是李冰因开离堆有功,立庙。今来现许多灵怪,乃是他第二个儿子出来。”朱熹的话具有总结的意味。朱熹还说:“(岁)杀数万来头羊,庙前积骨如山。”(27)可见其香火之盛。《梦粱录》卷一“八日祠山圣诞”记载龙舟上有“十太尉、七圣、二郎神、神鬼”之类(28)。而且,“二郎神”开始进入戏剧文学。《武林旧事》卷十“官本杂剧段数”中有“二郎神变二郎神”(29)。

    将二郎神视为李冰之子,这种意见基本上得到政府的认可。《宋会要辑稿》礼二〇之一四一:“永康崇德庙,广祐英惠王次子,仁宗嘉祐八年八月诏永康军广济庙郎君神特封灵惠侯,差官祭告神郎李冰次子,川人号护国灵应王。开宝七年去王号,至是,军民上言:神尝赞助其父除水患,故有是命。哲宗元祐二年七月封应感公,徽宗崇甯二年加封昭惠灵显王,政和八年八月改封昭惠灵显真人,高宗绍兴元年十二月,依旧封昭惠灵显王,改普德观为庙。六年四月加威济二字;二十七年九月加封英烈昭惠灵显威济王,王子曰十五郎、十八郎。绍兴七年闰十月并封侯,曰通利侯、勇应侯。二十七年九月加封曰济□通利侯,诏贶勇应侯庙中从神郭舍人威济侯妻,绍兴七年闰十月封正利夫人。”(30)宋哲宗将身为“灵惠侯”(仁宗嘉祐八年封)的二郎神进封为“灵惠应感公”,《宋大诏令集》卷一三七《灵惠侯进封灵惠应感公制》称:“尔父守蜀建二江之利,功施於後世,尔亦以神显於西土。父子庙食,相传至今。”(31)根据《宋会要辑稿》,二郎神被确认为李冰次子的时间当早於嘉祐八年(1063)。

    清朝时期,蜀中百姓多为外来者,对历史不是很清楚,他们受到小说戏曲的影响,认为李冰就是二郎神。《皇朝文献通考》卷一〇六《群祀考》:“雍正五年,封四川灌县都江堰口通祐王,显英王之神。时拟四川巡抚宪德疏言都江堰口庙祀李二郎,有功蜀地,请加封号。下礼部议,言按《史记》、《汉书》专载蜀守李冰,凿离堆、穿二江,功绩歴歴可考。惟《灌县志》书内有使其子二郎凿山穿江之语,是二郎虽能成父之绩,李冰实主治水之功。又考王折《续文献通考》载元至顺元年曾并加封号,今既言有功於蜀,累彰显应,理宜并崇祀典。该抚只请封其子而不及李冰,似未妥协。诏令并给封号。乃封李冰为敷泽济通祐王,李二郎为承绩广显英王。令地方官春秋致祀。”(32)

    2.赵昱与二郎神

    赵昱的出现当是道教对付佛教的结果。关於赵昱的故事,五代时期便开始流传。《龙城录·赵昱斩蛟》:“赵昱,宇仲明,与兄冕俱隐青城山。後事道士李玨。隋末,炀帝知其贤……拜嘉州太守。时犍为潭中有老蛟为害日久。昱持刀没水,顷江水尽赤,石崖半崩,吼声如雷。昱左手执蛟首,右手持刀,奋波而出。州人顶戴,事为神明。太宗皇帝赐封神勇大将军,庙食灌江口。上皇幸蜀,加封赤城王,又封显应侯……昱斩蚊时,年二十六。”(33)

    在《三教源流搜神大全》、陈怀仁《川主三神合传》等後来的文献中,这个故事更为具体了,但与毘沙门天王信仰没有太大的关系。

    3.杨戬与二郎神

    《西游记》第六回为毘沙门天王配上了“二太子木叉”,而把二郎说成玉帝的外甥,“当年玉帝妹子思凡下界,配合杨君生一男子”。《封神演义》又为李靖编造了长子金吒、次子木吒,并把二郎独健定名杨戬,当作李靖的外甥。

    《老学庵笔记》卷一〇:

    中贵杨戬,於堂後作一大池,环以廊庑,扃鐍周密。每浴时,设浴具及澡豆之属於池上,乃尽屏人,跃入池中游泳,率移时而出,人莫得窥,然但谓其性喜浴於池耳。一日,戬独寝堂中,有盗入其室,忽见牀上乃一虾蟆,大可一床,两目如金,光彩射人。盗为之惊仆,而虾蟆已复变为人,乃戬也。起坐握剑,问曰:“汝为何人?”盗以实对。戬掷一银毬与之曰:“念汝迫贫,以此赐汝,切勿为人言所见也。”盗不敢受,拜而出。後以他事系开封狱,自道如此(34)。

    从《夷坚志》乙志《杨戬馆客》发展为《醒世恒言》卷十三中的《勘皮靴单证二郎神》,这是因为民间已经有了“杨二郎”的说法,《太平广记》卷三四〇引《通幽录》卢顼的故事有卢顼之舅在塔上刻“杨二郎双陆”之语。《封神演义》九十二回“杨戬哪吒收七怪”所演绎的是赵昱收眉山七圣事。元明杂剧《灌口二郎斩健蛟》、《二郎神锁齐天大圣》、《二郎神醉射锁魔镜》和小说《西游记》(第六回)里都曾说到杨二郎。

    4.二郎神的其他神性

    (1)酒神

    宋代的酒业曾供奉二郎神。清人赵翼《陔余丛考》卷三五:“陆放翁有《张王行庙》诗,高翥《菊磵小集》亦有诗,为下酒行多祭二郎神及祠山神而作者。诗云:‘箫鼓喧天闹酒行,二郎赛罢赛张王,愚民可煞多忘本,香火何曾到杜康。’”(35)高翥为宋人。

    (2)杂技神

    明人沈德符《万历野获编·补遗》卷四《神仙·神名误称》:“蹴鞠家祀清源妙道真君。初入鞠埸,子弟必祭之。云即古二郎神;又云即徐知证、知诰。余思二徐已祀於京师灵济宫,恩宠逾制,何又司白打之戏耶,是未必然。”(36)蹴鞠即踢球,白打为蹴鞠的一种形式,即二人对踢。《野获编》文中所提及的知诰当为知谔,徐知道、徐知谔为南唐义祖第五、第六子,《十国春秋》卷二十有传,未见二人有祀清源妙道真君之称,也未见二人的事跡与蹴鞠有关。

    (3)梨园神

    明嘉靖年间,曾任兵部尚书的宜黄人谭纶从浙江将海盐腔戏班带回原籍。至万历年间,戏伶人数达千余人,戏剧家汤显祖为其戏剧活动的领袖人物。汤显祖为宜黄伶人所建清源祖师庙撰写的《宜黄县戏神清源师庙记》云:“奇哉清源师,演古先神圣八能千唱之节,而为此道。初止爨弄参鹘,後稍为末泥三姑旦等杂剧传奇。……余闻清源,西川灌口神也。为人美好,以游戏而得道,流此教於人间。讫无祠者。子弟开呵时一醪之,唱啰哩嗹而已。予每为恨。诸生诵法孔子,所在有祠;佛老氏弟子各有其祠。清源师号为得道,弟子盈天下,不减二氏,而无祠者,岂非非乐之徒,以其道为戏相诟病耶。……我宜黄谭大司马纶闻而恶之……以浙人归教其乡子弟,能为海盐声。大司马死二十余年矣,食其技者殆千余人。聚而谂於予曰:‘吾属以此养老长幼长世,而清源师无祠,不可。’予问:‘倘以大司马从祀乎?’曰:‘不敢,止以田、窦二将军配食也。’予颔之。”(37)

    清初李渔《比目鱼》传奇和《迎城璧》小说中,仍以梨园为戏教,并描写了伶人奉二郎神的情形。《比目鱼》传奇“入班”小生宾白云:“凡有一教,就有一教的宗主,二郎神是做戏的祖宗,就像儒家的孔夫子、释家的如来佛、道家的李老君。我们这位先师极是灵显,又极是操切,不像儒释道的教主都有涵养,不记小人的过。凡是同班里面有些暗昧不明之事,他就会觉察出来,大则降灾降祸,小则生病生疮,你们都要聚记在心,切不可犯他的忌讳。”(38)小说《连城璧》第一回《谭楚玉戏里传情,刘藐姑曲终死节》中写道:“但凡做女旦的,是人都可以调戏得,只有同班的朋友,调戏不得。这个规矩,不是刘绛仙夫妇做出来的。有个做戏的鼻祖,叫做二郎神,是他立定的法度。同班相谑……略有些暧昧之情,就犯了二郎神的忌讳,不但生意做不兴旺,连通班的人,都要生起病来。”《连城璧》第一回还写道:“丑陋的走上去,使他愈加丑陋起来,标致的走上去,使他分外标致起来。常有五六分姿色的妇人,在台下看了,也不过如此;及至走上台去,做起戏来,竟像西子、太真复出,就是十分姿色的女子,也还比他不上。这种道理,一来是做戏的人,命里该吃这碗饭,有个二郎神呵护他,所以如此……(39)

    二郎神作为梨园神,至清初以後逐渐衰微,代之而兴盛的是唐明皇。

    ①《史记》第4册第1408页,中华书局标点本,1985年。

    ②《太平广记》第6册第2316页。

    ③《蜀中名胜记》第72页。

    ④《杜诗镜诠》上册第324页,上海古籍出版社,1982年。

    ⑤《蜀中名胜记》第279页。

    ⑥《续修四库全书》第585册第257页。

    ⑦《十国春秋》第2册第534页,中华书局标点本,1983年。

    ⑧《笔记小说大观》第6编第3册第1493页。

    ⑨《华阳国志校补图注》第137页,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年。

    ⑩《文物》1997年7期。

    (11)参阅《羌族社会历史调查》,四川省社会科学院出版社,1986年。

    (12)《东京梦华录注》第205—206页。高承《事物纪原》七:“元丰时国城之西,民立灌口二郎神祠,云神永康导江县广济王子,王即李冰也。《会要》所谓冰次子郎君神也。宋後敕封鲰惠侯。”

    (13)《笔记小说大观》第14编第1册第137页。

    (14)《夷坚志》第4册第1017—1018页。

    (15)《宋朝事实苑类》上册第273页。《宋史·程琳传》不载此事。

    (16)《欧阳文忠公集·居士集》卷二一,《四部丛刊》初编第148册。同书卷三〇《程琳公墓志铭》所载同。

    (17)《四库全书》第371册第87页。

    (18)《笔记小说大观》第10编第1册第491页。

    (19)《夷坚志》第2册439页。

    (20)《四库全书》第1038册第303页。

    (21)《四库全书》第920册第193页。

    (22)《夷坚志》第二册第436页。

    (23)《湖海新闻夷坚续志》第58页。

    (24)《全宋词》第2册第1182页,中华书局,1988年。

    (25)文渊阁《四库全书》第489册第573页。

    (26)《<封神演绎>漫谈》,《世界宗教研究》1982年4期。

    (27)《笔记小说大观》第22编第3册第1452页。

    (28)《笔记小说大观》第28编第4册第2040页。

    (29)《朱子语类》第1册第53—54页。

    (30)《东京梦华录》(外四种)第144页。

    (31)《东京梦华录》(外四种)第511页。

    (32)《宋会要辑稿》第1册第835页。

    (33)《宋大诏令集》第486页,中华书局,1997年。

    (34)有关清代与民国年间西南地区新建设李冰寺庙的情况,可参阅罗开玉《中国科学、神话、宗教的协和——以李冰为中心》第217—232页,巴蜀书社,1993年。

    (35)《四库全书》第1077册第289—290页。

    (36)《老学庵笔记》第124页,中华书局,1997年。

    (37)《陔余丛考》第763页,商务印书馆,1957年。

    (38)《笔记小说大观》第15编第6册第920页。

    (39)《汤显祖集》第2册第1127—1128页,上海人民出版社,1973年。

    (40)《李渔全集》第二册第126页,浙江古籍出版社,1998年。

    (41)《李渔全集》第四册259页,25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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