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著 人生之目的

作者:出处:
分享到:

 
    人生之究竟目的何在?余亦未敢轻意说出。其必待尔痛切彻底研究一番,直须逼拶到山穷水尽,转不得身,吐不得气时候,始有商量余地。若匆匆随便说出,恐将来有骂我日子。此非诳骗,可请试验。

    如其信不及我语,试向自己方寸之间,一毫端上,拈起放下,横来竖去,亲亲切切,着眼觑看,如老鼠之入牛角。若果能一眼看得彻彻透透,“*(外口里力)”地一声,如大梦觉,始信我语并无丝毫相欺也。

    兹于人生目的,约因缘而说,亦非片言所能尽谈。历观古来为大圣大贤,尧、舜、禹、汤、周公、孔子,鸡鸣而起者有之,坐以待旦者有之,终宵不寐者有之。所谓发愤忘食、废寝忘餐等,如果全无目的,劳而何为?孰不知尧、舜、禹、汤等诸圣贤,皆是天民之先觉者也。斯则天民有待而能觉,圣人生知而先觉,此觉岂非吾人方寸间之性灵者乎?不闻孟子言乎“尧舜与人同耳”。其所谓同者,即指此性灵是也。设使人人皆能觉此性灵,是则人人皆可以为尧舜矣。

    由此方寸间之性灵,在眼故能见,在耳故能闻,在鼻知香臭,在舌别言论,在手能执捉,在足能趋奔。觉之称明德,迷之曰灵魂。是故彼尧、舜眼见耳闻,与吾人之眼见耳闻,同一性灵发现,映用未尝不同。故曰诵尧之言,行尧之行,是尧而已矣。

    唯古之大圣大贤,一生所忙生活,为有目的耶?抑无目的耶?如果都同我辈终日竟夜,忙个无目的生活,则彼孔子终宵不寐,周公一坐待旦,大舜鸡鸣而起,岂不是空消岁月,浪用精神乎?何以历至今数千年以来,哪一个人不称他为大圣人?是则决有目的所在,可无疑矣。

    但今人之眼、耳、鼻、舌、手、足,以及方寸间之性灵,既全与古人无异,何以所忙之生活,一有目的,一无目的,迥然不同耶?上不同于圣贤,下又异于禽兽,安所称为万物之灵哉?仔细三思,宁不愧然?嗟乎!大都举世之人拘于一隅之见,未遇明眼人指教,而求于未学,以耳食为至当,无怪乎茫然不知归宿焉!

    虽然我前作如是说,岂真知最高目的耶?且此最高目的,并非理想所能究竟,亦非仅以空谈所能研穷。譬如欲行千里之途,必由近处下足;要登九层之塔,必从低处上升。今说要达最高目的,势亦必然。务须先发雄伟勇健之心,立定坚强不拔之志以为基础。此即以方寸间之性灵以为主人翁,若主人不迷,客不得便。

    譬如一幢大屋,外开六门,门门各有一招待员接纳宾客。六招待者为宾中之主,称性灵者为主中之主也。且主中主者固然要性灵,而宾中主者亦不可模糊一点。所以云“祸福无门,唯人自召,善恶之报,如影随形”,真实不虚。

    所言大屋者,指吾人之躯壳也。六门者,指眼、耳、鼻、舌、身、意也。六招待者,指见、闻、嗅、尝、觉、知也。眼等之六通名为“根”,见等之六总称曰“识”;唯主中之主,称之曰心。内典有言,无明烦恼使尔生生死死,无暂停息,唯汝六根,更非他物。经又云,无上菩提,令汝速证,安乐解脱,寂静妙常,亦汝六根,更非他物。我所以晓得,好亦六根,恶亦六根,除了六根,决无生死根本。如今欲达最高目的,必宜从六根为发轫之初步也。

    须知所招待之客,亦有六种名目不同,曰色、声、香、味、触、法,名为六尘。言尘者,以染污为义,取其能染污根识的意思。其间染污与否,及功之与过,全在能招待者作得主宰,所以称为宾中主也。如其招待得好,可为功之魁,否则便为罪之首矣。

    虽然功魁罪首,皆归于能招待之者,其实还有主使者在。言主使者,即性灵也。是以为主人翁者,必先严定纪律,订明赏罚,一味许其向好边做去。莫论久近,不计岁月,久之又久,不怕不能达到最高之目的也。

    我今老实说,如今世风日下,人性刁怪,往往以自恃聪明,大生邪慢。胸含苦本,埋没性灵,滋之以爱水,培之以欲泥,乃复以世智贡高,傲人凌物,争竞气概,将谓阎罗老子管束他不得。亦复不知有前因有后果,善恶报应等事。盖山不识性灵,不知本法,于己躬脚跟下最初一步了无所知,徒自痴狂增长,梦想颠倒耳。

    我今且说《大学》中“致知格物”之“格”字。大概读《大学》人多如牛毛,尝其中滋味者,直如麟角。要知这个“格”字,正当作用。当明“物”是什么,物者即是身外之物,终日与我作对者也。我具有眼、耳、鼻、舌、身、意之六根,彼作对者,便是色、声、香、味、触、法之六尘。前之五尘是外对,后之法尘是内对。外对的体质粗,大家容易明白。内对的体质细,恐怕你们还不容易明白。

    前篇立喻,将六根取喻六门,以六尘喻六客。门门之内,各有一招待者,名六识,为宾中主。所言格字,用得正当与不正当,其主宰之全权,操在内一个招待员手里。若用得正当,称为功之魁,否则便成罪之首也。前五个招待员,对外堪为宾中主,对内仍是主中宾。若使招待宾客时,无内招待来帮忙,便同泥塑木雕。所以从旦至暮,此内招待,忙得不了,但亦全靠着屋里有一位主人翁为主持。

    惜乎欢喜磕睡,任凭内招待一人作主宰,往往弄得颠颠倒倒,累得主人也跟他吃亏,是以内典称外六尘为劫功德贼。若使主人不迷,客不得便,则内招待奉命施权。有外客来,能如法招待,而所称为劫功德贼者,无一不是良民矣。故曰“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哪有巨寇之可言哉?

    这个“物”字,乃吾人视听言动所取之境。能知此境者,即自性本明之智光,便是主人翁妙觉不迷之大用也。须知这一个能知之知,乃迷悟之根源。迷则任识作宰,遂变真智为妄觉,故意不诚。意不诚则知不明,向外取妄境为可欲,故物不化。物不化,便成窒碍。是则这一个知字,便为内外心境,真妄迷悟之根宗。古德云:“知之一字,众妙之门,亦众祸之门。”如今要使之拨乱反正,必内仗真知之明,以消妄觉;外用真知之照,以融妄境。

    且知既有真妄不同,所以作用亦异。今言格者,自有二义:一者,扞格;二者,感格。如以妄知角妄觉,故物与我相扞格。此格为斗格之格。能以真知用至诚,故物与我相感通,此格乃感格之格。物化为知,与我为一,岂非为感格之格乎?

    或问:真知本无物可对,如何能感格于物?

    答:真知内外?同彻,由来知物一如,而感物之理,不可思议。《易》云:“寂然不动,感而遂通天下之故。”其寂然不动者,知之体也。天下之故者,对我之物也。感而遂通者,格物之理也。且真妄心境,原无两立。须知物体本虚,以妄觉取者,乃成障碍。今以真知烛照,则触处洞然,无物可当情矣。

    又立一喻,真知如白日,外物如黑暗。若白日一升,诸暗自消,乃约消化处则说感通耳。以寂然不动之真知,感本来体虚之幻物,斯则知不待感而自照,物不待通而自融。两不相触,其意幽微,非粗心妄觉所可拟议。

    思之思之,又重思之!可知《大学》格物之“格”字,先圣教人用感格之格。近代大伟人提倡种种学说,无非标奇立异,用改革之革。一用妄觉,一用真知,勉强与自然,一易一难,相差何止千里万里?其优劣不待辨而自明矣。我前篇所谓“不识性灵,不知本法”,岂不昭然若揭已耶?仲尼不云乎“一日克己复礼,天下归仁”。试问,天下是一个什么东西?又言归仁者,毕竟归到哪里去呢?须知这两句话,即是真知格物的道理。

    请试会之,这一个“己”字,即指自己之身躯,以身为天下万物之一小品。这一个“克”字,即用真知返照于自躯,则自体不待化而自化。“复礼”即格物也。天下归仁,即物格也。谓以此格物,则万物不待格而自格矣。岂非又是感格之格也耶?

    我前要你寻根究底,还出一个目的来。你既不能还,我且替你慢慢的寻。如上所言,乃是寻根之说,仍非究底之谈。因究底的事业,就是称为大圣大贤者,恐怕还是办不了。以其事业过大,目的太高,若不以千年万年的时间,哪里做得好呢?

    夫以尼山之教,防学者之心,缘浅以及深,由近而至远。此是圣人欲后来的人,不为虎狼禽兽之行也。乃以仁义礼智援之,姑使舍恶以从善,由物而人入,修先王之教,明赏罚之权。作《春秋》以明治乱之迹,正人心定上下。立君臣父子之分,以定人伦之概。其法严,其教切,近人情而易行。但当人欲横流之际,故在彼犹汲汲而难之,故知于此时代,自非孔子设教,而人不为夷狄禽兽者几希矣。

    虽然,切详孔氏之迹,固然如此,料其心,犹未尽然也。且彼明言之曰:“毋意毋必,毋固毋我。”察其济世之心,如佛经所谓“内秘菩萨,示迹人伦”。作济世之领袖,转治世之法轮,称为儒童菩萨,旨哉言也。而世之学者,不见圣人之心,将谓其道若斯而已。甚至执先王之迹,以树功名,坚固我执,肆贪欲而为主宰。至操仁义,而为盗贼之资,启攻斗之祸者有之。

    是以老子愍之曰,斯尊圣用智之过也。如能绝圣弃智,则民利百倍。剖斗折衡,而民不争也。甚矣!贪欲之害也。不见可欲,其心不乱。故老氏之教也,离欲清净,以静定持心,淡泊无为,不事于物。苟能切实依法修持,离人伦而渐升于天界,不亦乐乎?

    由其言深隐,学者难明,故得庄生起而大发扬之(见庄子《南华》内、外篇)。乃因人固执也深,故其言也切。至于诽尧舜,薄汤武,非大言也,绝圣弃知之谓也。治推上古,道越羲皇非漫谈也,甚言有为之害也。诋孔氏之迹者也,且非真实之言,乃治执病之良剂也。故指之曰寓言。至若精研世故,曲尽人情,破我执之牢关,去生民之大弊,寓言漫衍,比事类辞,亲切明显,微妙玄通,深不可识。此其说人天之教,而具无碍之辩者也。

    由其二大老之教法以诠之。孔子,人伦之圣也,故奉天以治人。老氏,天伦之圣也,故清净绝欲,离人而入天。彼释氏家罗汉、辟支,超人天之圣也。故高超三界,远越四生,弃人天而不入。菩萨摩诃萨更进一层,乃超二乘之圣也。故能出人天而入人天,往来三界,救度四生,出真而入俗。唯佛则超圣凡之圣也,故能圣能凡,在天而天,在人而人,乃至异类分形,无往而不入。且夫能圣能凡者,岂圣凡所能哉?故佛所设之教,较前二教,尤见其不侔矣。

    据实而论,三教无非圣人。若人若法,统属一心;若事若理,无障无碍。求其所说之法,虽圆融而不碍差别,虽差别而又不碍圆融者,其唯佛教欤?总之,一际平等,一道齐平,又何彼此之分,是非之辨哉?唯这一位大圣人,可谓达到最高之目的,则靡有以加之矣。堪称无上之目的,以上更无有目的地矣;亦名无等等之目的,以其无有目的能与等者也。

    其所化之仪,有顿、渐、秘密、不定之差别,而所说之教,有藏、通、别、圆之不同,所以有三乘一乘之伦类,圣凡大小之殊异也。开示修行之门,直是多多无量,指不胜屈,要之不外乎曰戒、曰定、曰慧。经云“因戒生定,因定发慧”,是则名为三无漏学。

    其所示之戒法有三种区别,一、名摄律仪戒,无恶不断也。二、名摄善法戒,无善不修也。三、摄众生戒,无生不度也。其初步的功夫,必从六根门头下手,要达最高之目的,例须先发四弘愿,持三聚戒。云何名为弘誓愿耶?第一,知众生无边要誓愿度;第二,知烦恼无尽要誓愿断;第三,知法门无量要誓愿学;第四,知菩提无上要誓愿成。戒言三聚者,即向者三种区别之戒是也。

    吾人欲发心修此三戒,即于六根门头,视听言动时,步步留心,时时觉察。对于一切不正当境,止不愿行,即是摄律仪戒;行之名犯。对于一切正当境界,行不愿止,名摄善法戒;止之名犯。此二种戒愿,一是止持作犯,一是止犯作持。若为自度起见,于恶能止,无恶不断也;于善能作,无善不修也。如为度他起见,凡有利于众生,须见义勇为,便是摄众生戒也。上篇四愿三戒之纲领,大概如是。向下将六根之戒愿,依次详说,不必繁言,以视听言动,所取之境不同故也。

    先说眼根戒愿。经云:“愿我自今日为始,至成佛为终,愿眼常不见贪欲无厌诈幻之色;不见谄谀曲媚佞吝之色;不见玄黄朱紫感人之色;不见无谦无敬骄慢之色;不见邪慢贡高狂妄之色。”此等即是摄律仪戒,无恶不断也。

    又云:“愿我常见十方常住法身湛然之色;常见三十二相紫磨金色;常见八十种好随形之色;常见诸仙诸天奉宝来献散花之色;常见口出五种色光说法度生之色;常见分身散形遍满十方之色;常见诸佛放光召于有缘来会之色;常见十方菩萨、辟支、罗汉、众圣之色;常得与有缘众生观佛之色;常见四众围绕听法渴仰之色;常见闻佛法大众赞法欢喜之色;常见布施、持戒、忍辱、精进之色;常见静默禅思、修习智慧之色;常见众生获无生忍现前授记之色;常见众生出家修行成道说法之色。”此等即是摄善法戒,所谓无善不修也。

    这是眼一门的法律,其中有戒便有一愿,有一愿即有一戒。断恶则罪消,修善则福长。吾人在世做事,无论自度度他,总要于罪福交头,认真注意。这是眼门中招待员应负的责任。不可不严守法律,万万不可疏忽也。眼家一门条例,大概如是。

    复次耳根戒。愿我从今日起,乃至菩提,愿耳常不闻啼哭愁叹忧泣之声;不闻地狱中受苦之声;不闻镬汤雷沸震响之声;不闻刀山剑树锋刃割裂之声;不闻地狱间隔无量苦楚之声;不闻饿鬼饥渴热恼求食不得之声;不闻饿鬼行动支节火燃之声;不闻畜生身大五百由旬为诸小虫咬食苦痛之声;不闻抵债不还、生骆驼骡驴牛马中、身常负重鞭杖楚挞困苦之声;不闻恩爱别离啼哭之声;不闻冤家聚会语言咒骂之声;不闻产生不下、痛苦求救、叫唤哭泣之声;不闻年老力衰行动哀叹之声;不闻疾病缠绵、久卧床枕、呻吟哀苦之声;不闻恶人难死、风刀解体、求死不得之声;不闻四百四病苦报之声;不闻一切诸恶报应哀苦求脱之声;不闻钟铃螺鼓、琴瑟琵琶、琳琅玉佩惑人之声。

    但愿常闻诸佛说法清彻和雅之声;常闻开示众生,无常、苦、空、无我之声;常闻说六波罗蜜,布施、持戒、忍辱、精进、禅定、智慧之声;常闻诸法假名、因缘和合之声;常闻方等大乘、般若妙法之声;常闻一切生灵皆有佛性之声;常闻法身常住、不生不灭之声;常闻诸佛一音说法、众生各得解悟之声;常闻得无生解、善入佛慧、超出三界之声;常闻帝释为诸天演说《般若》之声;常闻诸佛赞叹一切众生皈依三宝、坚持五戒、勤行十善之声;常闻称扬赞叹、诵经念佛之声;常闻厌生老病死等苦、发愿回向、求生净土之声;常闻辟支、罗汉、四果、四向各得解脱之声;常闻三贤大士增进寂静、觉法欢喜之声;常闻十圣菩萨渐次破惑、增长法身怡乐之声;常闻补处大士道树下成佛、梵释诸天说偈、请转法轮之声。

    耳闻之愿,大概如是,门内为招待者,不可不注意也。

    复次鼻根戒愿。愿我从今已往,鼻常不嗅杀生饮食滋味之气;不嗅畋猎放火烧害生灵之气;不嗅蒸煮熬炙生灵腥膻之气;不嗅革囊三十六物腥臊臭秽之气;不嗅恶疮脓血腐烂秽污之气;不嗅地狱剥裂焦烂之气;不嗅饿鬼饥渴饮食粪秽之气;不嗅畜生腥臊秃毛疥癞秽猛之气;不嗅病卧床席无人看视、疮坏难近之气;不嗅屎尿臭秽之气;不嗅死尸胮胀肿臃、虫蚁唼食之气。

    但愿常闻牛头旃檀无价妙香之气;常闻优昙钵罗五色花香;常闻欢喜园中诸树花香之气;常闻兜率天宫说法时香;常闻妙法堂上游戏时香;常闻人间众生行五戒十善之香,常闻众生念佛法僧自然感报之香;常闻七方便修十六观行之香;常闻罗汉、辟支、四果、四向众德之香;常闻信、住、行、向诸大士证戒定慧解脱之香;常闻欢喜、离垢、发光、焰慧、难胜、现前、远行、不动、善慧、法云之香;常闻金刚心大士微妙五分法身之香;常闻诸佛妙极法身常乐我净四德之香。余不欲说,例上可知。照顾鼻孔者,宜注意也。

    复次口舌戒愿。宜立二种:一、尝味,二、讲说。先言尝味:愿我从今以往,舌不尝伤杀生灵身体之味,并不尝一切自死之味,不尝生类血髓之味,不尝冤家对主毒药之味,不尝一切能生贪爱烦恼滋味之味。

    但愿恒尝香积国香饭之味;恒尝诸佛食毕施于众生之味;恒尝法身戒、定、慧熏修所现法食之味;恒尝禅悦为食法喜充满之味;恒尝清净功德资持慧命之味;恒尝解脱一味常味之味;恒尝诸天奉献妙果供佛及僧之味;恒尝诸佛般涅槃时最胜寂静妙乐之味。余如上说。

    次言讲说:愿我从今已往,口常不毁訾三宝;不谤弘扬大乘法师,不说他人长短过恶;不言作善不得乐报,不言作恶不得苦报;不言人死断灭不复更生,不言无三世因果;不言无利益、损人利已事,不说邪见人所造的经书;不教人作十恶业,不教人作五逆罪;不称扬人恶,不言俗间无趣好嬉笑事;不教人僻信邪师鬼神,不评论人物好歹;不瞋骂父母师长,不诽谤善友知识;不劝人造罪,不阻人修福。

    但愿我口常赞扬三宝;常说人身难得、佛法难闻;常说光阴易去、善友难遇;常言万物无常,寿命有限;常劝人思地狱苦、发菩提心;常言人身已死、神灵不灭;常言善恶报应不爽丝毫;常说因果昭彰、难逃报应;常劝人孝养父母、敬侍师长;常劝人皈依三宝、受持五戒;常教人修十善六念;常教人诵读经典;常说诸善事业、人天福报;常教人近善知识、远恶知识;常说一切众生皆有佛性;带说诸佛功德不可思议;常说十方诸佛无量无边;常说三教圣人皆有无量功德;常说如来十二部经;常称扬净土法门是径路修行;常教人修净土行;常说生死事大、无常迅速;常教人修念佛三昧;常教人发愿回向求生西方;常教人勤修善因、庄严净土;常教人发心建立佛像修诸供养;常劝人发心喜舍救济贫穷;常劝人矜孤恤寡、敬老怜贫。余如上说。

    复次身根戒愿。愿我从今日起,至于菩提,身不觉五欲邪媚之触;不觉镬汤炉炭寒冰等触;不觉饿鬼头上火燃、烊铜灌口、焦烂之触;不觉畜生剥裂苦楚之触;不觉四百四病诸苦恼之触;不觉大寒大热难耐之触;不觉蚊蚋蚤虱诸虫之触;不觉刀杖毒药之触;不觉饥渴困苦等触。

    愿身常觉诸天妙衣着身之触;常觉自然甘露入口之触;常觉清凉不寒热之触;常觉不饥不渴、无病无恼、体强之触;常觉睡卧安稳、无诸忧怖之触;常觉十方净土微风拂身之触;常觉净土七宝池中洗濯身心之触;常觉无老、病、死诸苦之触;常觉飞行自在与诸菩萨听法之触;常觉随佛入般涅槃八大自在之触。余如上说。

    以上五门如同外机关,唯独最后一门,是一个内机关。每一机关皆有主任,及三十四个办事员。可惜这五位主任官,位位都像泥塑木雕的偶像,好也不理他,歹也任他去。所以这五关的主权都归内机关,弄得外机关的人,一点主宰也没有。故今须将内机关戒愿切实做去。

    如云我从今以往,意常觉知贪欲、瞋恚、愚痴为患;常知身、口所作杀、盗、淫、妄言、绮语、两舌、恶口之罪;常知谤佛、法、僧,不信因果,及十恶罪,皆是地狱业;常知悭贪鄙吝、不肯济贫是饿鬼因;常知欠债不还、盗劫财物,是畜生业;常知人死投生是酬偿报;常知善恶因果纤毫不爽;常知远恶知识亲近善友;常知外道邪见、拨无因果之法为非;常知三漏、五盖、十缠之法是障;常知刀途、火途、血途之处甚可怖畏。

    愿意常知一切众生皆有佛性;常知诸佛大慈悲父无上医王;常知一切尊法为诸众生病之良药;常知一切圣贤为诸众生看病之母;常知归依三宝、受持五戒、勤行十善,能招天上人间胜报;常知四谛、十二因缘、六度等法,是出世圣人所修;常知诸波罗蜜能治八万诸尘劳门;常知三贤十圣高下品位、次第具足;常知以金刚心断无明暗、得无上果;常知体极一照、万德圆备、患累都尽、成大涅槃;常知信愿持名念佛法门、能带业往生、横超三界。余如上说。

    以上六部,分前五者,为分办的机关。各办各事,不能逾越,并非不敢,实无能力可言。且如眼部,但能见色,不能闻声。其耳部但能闻声,不能见色。其余三部可例知。后一是总办的机关,无论什么事业,均皆能办。所以在外部事,若非内部主使帮办,其各机关当部的事情,恐怕也办不了。是以内部总办事业既多,关员不可不加,故有五十一人办事,而且从旦至暮,一息都没有空。不但日间忙得不得了,到得夜里亦是非常匆忙。此事且暂不说,唯上来所说戒愿须认真做去。当行则行,不行名犯;宜止则止,不止亦名犯。果能如斯实行,安得不达到最高目的?

    又此戒愿与孔氏所说四条大纲,如云“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这四句话,可以包括一切。这视听言动四个字,亦可赅括六根。这个“视”字,即指眼部之能事。“听”即耳部,“言”即舌部,“动”字赅鼻、身、意三部分之能事。若遇有非礼之色,故以“勿”字而诫之。倘逢是礼之色,便用不着“勿”字,宜以视之,当云“是礼能视”。余三亦然。可谓孔门释氏,易地皆然。先圣后圣,其揆一也。

    释迦牟尼世尊当初原是悉达太子,因观生老病死苦决志出家。十九逾城,入山修道。以五年时间,遍学外道,各得其奥,洞知皆非了生脱死之法,弃之不为。

    复上雪山习枯木定,日餐一麻一麦。甚至雀巢其顶,膝被芦穿,以定资神,不摇不动。如是苦行六年,至三十岁道此成就,始证无上菩提,达到最高目的。然释尊自出家后,到成佛止,不过一十二年功夫。能将究竟最高之目的,已经完全达到,可见亦无什么了不得难处。

    殊不知释迦于往昔甚大久远,无量无边阿僧祇劫以来,纯依上所说内外六部机关之戒愿,非礼之事业,丝毫不作;是礼之事业,纤尘不辞。事业莫论粗细,时间不规久近,不计春秋,不分昼夜,勇猛精进,悍劳忍苦,不惜身命。凡有益于自利、利他者,虽教伊舍头目髓脑,亦欢欢喜喜布施,不起一念恋爱之心。此外如国城七宝、象马车乘、乃至妻子仆从等等,不待言矣。

    如此积功累德,旷劫栽培,所谓根深则果大,源远必流长,乃千古不易之定论也。岂十多年功夫,便能达到究竟最高目的哉?但或有人见如是说,必生怯惧,而谓佛道长远,久受勤苦。故又须知佛之性灵,与吾人之性灵,平等不二,无高无下。佛的见闻觉知,与吾人见闻觉知,同一性灵发现,映用一一无殊。古人云:“彼丈夫也,我丈夫也,吾何畏彼哉!”的确是真实不虚,非大言也。

    但我释尊,自虽证于无上目的,而怜悯苦恼众生堕于水深火热之中,沉沦三有,头出头没——其出苦之期尚不可得,复何能达到最高目的?为此特开方便,说出苦方法。先教他依法修持,离苦得乐,然后直达最高目的。以离苦在先,办目的在后,《大学》所谓“知所先后,则近道矣”。

    其所言方便者,即念佛往生净土法门也。如《弥陀经》云:“从是西方过十万亿佛土,有世界名曰极乐。其土有佛,号阿弥陀,今现在说法。”但能七日持名,一心不乱,即得往生,而达究竟觉地之最高目的。

    或问:“彼极乐国土,与此间娑婆世界,远隔十万亿刹土,佛眼何以能见?”答:“此以唯心故。十万亿佛刹,原不出一念心性之外。以心性本无外故,如镜中照数十层山水楼阁,层数宛然,实无远近,一照俱了,见无先后。佛已亲证唯心之理,故三智圆明,五眼洞照,彻见河沙了无罣碍。故虽远在十万亿土外之极乐,所有依正庄严,鸟语花香等,无不洞彻也。”

    唯众生之眼,隔一纸窗,便不能见者,即迷此唯心耳。即如人类中,明目者能见明暗色空;彼瞎眼者,便不能见。其明眼者,目无病也;瞎眼者,目有病也。瞎既知是目病,迷则知是心病矣。迷者何?烦恼是也。

    烦恼有三:(一)见思烦恼,见思阻乎空寂,是凡夫心病。(二)尘沙烦恼,尘沙障乎化导,是二乘心病。(三)无明烦恼,无明翳乎法性,是菩萨心病。唯佛一人,三惑烦恼断尽,心既无病,故能彻见。如彼瞎者,眚翳既净,即能了见一切明暗色空矣。是以证到彼初果须陀洹,已除去见惑烦恼,能彻见四王天。证到四果阿罗汉,除去见思烦恼,能彻见三千大千世界。如证到初欢喜地菩萨,除去一分无明烦恼,能彻见一百三千大千。乃至第十法云地,每地进破一品无明,增十倍见量。证到等觉位,尚有一品极微细之生相无明,未尽其源,则见彼世界,犹隔罗见月,明未透彻。务必净尽无明之源,非唯十万亿土外之极乐世界,如视诸掌,乃至尽虚空界,亦彻见无遗矣。

    故知眼之明即心之光,见之量即心之体。并非见量有远近,心体有大小,实烦恼有厚薄,迷垢有轻重。所以能去一分烦恼,即增一分心光,去一品无明,增十倍见量。直至无明净尽,心体毕露,见量圆满,证到妙觉佛果。所谓妙觉者,妙其自心本有之体耳。并无丝毫可得,故曰“但复本时性,更无一法新”。

    是故我此土释迦世尊,以佛眼彻见彼国土,所有亭台楼阁、行树园林、衣食天然,无边快乐。其所居人民,皆是莲花化生,三明六通,相好具足。风吹水动,皆演法音。禽声和雅,咸宣妙法。有如是等无边乐趣,故特劝人发愿求生西方。彼国之弥陀慈父,亦以佛眼彻见此世界中,诸众生等沉沦苦海,无解脱期,故同观音、势至亲垂接引。此两土教主,皆度心内之众生,往生唯心乐国也。

    或谓“两土教主,均度心内之众生,生惟心之国土,为生弥陀之惟心乎?抑生释迦之惟心乎?”曰:“佛心生心,平等不二,一而二,二而一也。例如尔我二人,同观一物。尔眼见者,即尔心内之物。我眼见者,说我惟心之物,不亦可乎?尔见我见,尔心我心,互遍互摄,无在不在。迷之分自、分他,悟之平等不二。一道齐平,有何彼此之分?譬如一室之中,一灯之光周遍一室,多灯之光亦遍一室。生心佛心,亦复如是,无可疑矣。”

    佛见心内之生,如是苦恼,而众生心内之佛,何忍不度?故最初发心时,一悟惟心之理,即发弘愿,如云“众生无边誓愿度”。《华严经》普贤愿云:“众生界尽,众生业尽,众生烦恼尽,我愿乃尽。”又如地藏云:“度尽众生,方证菩提,地狱未空,誓不成佛。”《楞严经》阿难在会闻法,随闻入观,悟证惟心之理,脱落见惑烦恼,遂发愿云:销我亿劫颠倒想,不历僧祇获法身,如一众生未成佛,终不于此取泥洹(泥洹即涅槃也)。足证亲见惟心之士,不忍不发大愿,以度众生。此上诸圣之愿,皆从同体大悲心中流出,真实不虚。

    有如是大愿,建立如是大行,愿如海,行如山,自非行山,不足以填愿海也。今复读《无量寿经》,则知弥陀之愿行,更无穷尽。愿如香水海,行若须弥山。其四十八愿中之第十八愿云:“设我得佛,十方众生,至心信乐,欲生我国,乃至十念,亦得往生。”第十九愿云:“设我得佛,十方众生,发菩提心,修诸功德,至心发愿,欲生我国。临命终时,我与大众,现其人前,亲垂接引,往生我国。”所以弥陀因中如是弘愿,果上乘愿度生,理所然也。

    我们国中自古至今,苦恼众生,若男若女,念佛往生者,不计其数。如比丘、比丘尼、王臣、长者、宰官、居士往生西方者,且不必说,今但说一女生西事,以证弥陀之愿,果不虚说。

    宋时越国夫人王氏,荆王之妻也。专修净业,昼夜无间,导诸妾婢同志西方。中有一婢懒惰偷安,夫人斥之曰:“不可以尔一人,坏我规矩。”遂摈逐之。婢恐慌,乃发愤精进,久之弗倦。一日谓同事曰“吾行矣”,至夜间,忽尔异香满室,无病而终。

    经宿,其同事者告夫人曰:“夜梦化去之婢,令致谢夫人,幸蒙训责,得生西方,感德无量。”夫人曰:“彼能入我梦,乃可信尔。”

    其夕,夫人梦婢致谢如前。夫人问曰:“西方可至乎?”曰“可”,遂导夫人行。顷之见一大池,有莲花大小间错,或荣或悴。夫人乃问其故。答曰:“世间修净业者,才发一念,此中便生一花。勤惰不同,荣悴顿异。精进者荣,怠废者悴。若经久不息,念熟观成,形消神谢,决生其中。”

    内有一人,朝服而坐,宝冠璎珞庄严其身。问:“何人?”答:“此无为州人,姓杨,名杰也。”又见一人亦朝服而坐,其花颇悴。问:“何人。”曰:“合肥人,马仲玉也。”又问:“我生何处?”婢又导之行,可数里,见一华台金碧晃耀,指曰:“此是夫人生处,乃上品之金台也。”夫人既觉,悲喜交集。其年夫人生日,晨起焚香,望观音而立。诸眷属方趣前为夫人寿,视之,则已立化矣。

    又唐时,有一恶人,姓张名善和,一生屠牛为业。临终见牛数十头,作人言曰:“汝杀我,我索汝命。”和告妻曰:“急即为我请僧念佛。”僧至,谓和曰:“经云‘若有众生,作不善业,应堕恶道,能至心十念,称阿弥陀佛,即得往生极乐世界’。”和随口厉声念佛,未满十声,遽云“佛来也!已与我华座。”言讫而逝。足证弥陀大慈,不论善恶男女,无不以大愿力而摄受之也。

    或曰:如上所说之事,甚为难信!俗语谓“女人欲求端正有相之男子身,犹不容易”,况生净土乎?义况得生上品金台乎?又恶人教其转恶迁善,尚是不易,况教求生净土乎?

    答曰:嗟乎!《弥陀经》释迦如来告弟子舍利弗曰:“此念佛求生净土,乃世间难信之法门也。”此等疑问,皆由不达佛心之理,不知佛与众生,性理体同。并不知佛有同体大悲,能度心内众生故也。

    或曰:若言佛有同体大悲,能度心内众生者,按上所云“佛心广大,横遍十方,一切众生,无一而非佛心内之众生”,何仅度恶人,而不度善人乎?又何以善人一生念佛未蒙亲垂接引,恶人临终未满十念便得感佛来迎耶?

    答曰:此在信心与否,及愿之切与不切,有极大关系。譬如吾人说一句浅近话,信者言如是,彼不信者便说不然。彼信心切者,依教奉行。其不切者,悠悠缓纵。彼依教奉行者得生,悠悠缓纵者不得生也。故《弥陀经要解》云:“得生与否,全凭信愿之有无;品位高下,全由持名之深浅。”是真实语也。

    其实生西方不唯人道得生,即畜类傍生亦可。如唐时台州黄岩正等寺,观公长老养一只八八儿。初则教一“佛”字,继则教一“陀”字,后则教“阿弥陀佛”四字,最后以“南无”六字。自教成后,彼能继续常念六字。一经三年,后于笼中立化。长老穴土葬之。经七日,忽见土上生紫莲花一朵。挖视,花从舌端而发。

    又有宋元佑间,长沙人养一鸲鹆,亦即八八儿也。偶闻一僧念阿弥陀佛,即随口称念,旦暮佛不绝口。其人以之与僧。久之鸟亡,僧具棺葬之。俄尔口生莲花一枝,后人以颂赞之曰:“有一灵禽号八哥,解随僧口念弥陀,死埋平地莲花发,人不回头怎奈何?”可谓人而不如鸟乎?岂不大可哀哉!

    须知佛心平等,同体大悲,不分善恶,不择人禽,但肯称念佛名,必能蒙佛得度。其感应道交,真实不可思议。吾人对于净土,不可不细心研究。要达到最高目的,不可不先求往生净土。欲求往生净土,不可不深信切愿,称念弥陀,以净土法门是仗佛愿力摄受,横超三界,带业往生故也。所以《弥陀经》,佛对舍利弗说极乐世界行树楼阁、莲花宝池等依报庄严,菩萨、罗汉、诸天人民寿命长生,衣食自然等正报乐趣,令人心生信乐,然后劝其信愿往生。如云“若有信者,应当发愿,生彼国土”,又云“我见是利,故说此言”。此是佛眼亲见境界,开示众生。佛言不信,谁言可信?

    上文所说善恶人禽往生事迹,略见一斑。查《净土圣贤录》,往生诸辈多多无量,难于备述。兹当再述近代一二所共同闻者,以证其实。

    在光绪十一年间,雁山净明寺,时授谦老头陀领众精修净业。寺养白鸡一只,早课时间,众僧闻鸡三唱,上殿讽经,鸡亦随之。僧众三餐粥饭,鸡亦随之食。及上晚课,鸡亦随僧旋绕经行。如是者有年。一日午饭后,绕念毕,白鸡腿两翼,跃登大殿窗槛上,向西翘一足,高声一鸣而化。众僧惭喜交并,佥谓鸡生西方,声闻四野。观者如市,岂非奇闻?

    又于民国初元,温属泰顺县华严寺澈权师之弟子,姓胡名亦辟,务农为业。至三十岁皈依三宝,茹素念佛。日间在家工作,早晚到寺焚修,一经五年。时年三十五,一日忽患病,其念佛之心愈切,而念佛之声愈高。经数日,自知不起,万缘放下,一意西归。及至气绝,众闻佛音从房中出,乘空而上,向西而去。众皆寂默,但闻空中佛声琅琅,有五六十声之久,渐远渐微,及至隐而不闻也。此亦所谓奇特事,足证净土念佛法门,真不可思议也。故《弥陀经》十方诸佛,出广长舌,劝众生起诸真信,如云“汝等众生,当信是称赞不可思议功德,一切诸佛所护念经”。

    又光绪年间,慈北鸣鹤场金仙寺,方丈从乾和尚有一剃徒,名为良修。镇海人,年三十余。在俗时于镇江信局中营生,一日厌世无常,时从师适在金陵宝华山九莲峰茅蓬中用功。良修素相认识,因之肩挑行李,登山求度。至冬遂于本山求戒。受具足后,一心念佛,决志往生。嗣后从师主席金仙,良亦随之来甬。有护法叶鸿年居士,喜其道心坚固,另建小庵五楹,凡诸所需悉出叶氏供给。

    庵居有年,室无长物,独留草灰一堆,不知何故。设有人来,不甚接待。有一近侍老佣,为作炊烹,并不知其用何功也。至宣统初年,一日来至场中,向叶氏请假云:“吾当行矣!荷承照拂,将何图报?愧甚愧甚!”叶氏留以午餐,作别回庵。

    又经一宿,次日早膳后,谓侍人曰:“午饭你自吃,我不用矣。”侍者以为师有公出外,乃至午上未见外游,侍人照常炊爨。菜熟饭香,请师午餐,连唤数声未闻答话。但见室门半掩半开,乃推门而入,见其右手执念珠于胸前,左手随衣袖而下垂,呼之不应,推之不动。急奔报于叶氏,声言“良师已矣”,并告以情状。

    叶氏闻之,乃嘱左右数人,相随到庵,睹其直立于室,巍然不动。此真罕见罕闻之事也。复揭其左袖,但见手中有物,出之是银洋也。舒而数之,计三十元。复见手指有灰,始悟床前一堆灰,乃藏其一生所蓄之财产也。所以蓄此者,以为身后死葬,庶免累于他人也。如是用意,可谓良矣!

    如上略举数端,以证事实,可知念佛法门,真实不可思议。既得往生,便登不退,不同生诸欲界六天,乃至色、五色界天,福尽定衰,终须堕落。

    古时有一外道,名郁头蓝弗,修非非想定。在山修时,因禽兽喧扰,心起恶念,不得入定,心生烦恼。避到水边,又闻水中鱼鳖作声,亦起烦闷。乃发愿言:“若我得定之后,设有神通,上山食禽兽,入水食鱼鳖,以雪我今日之恨。”后果勉力修成,乘此定力,生上非非想天,寿命八万大劫。直至报尽命终,以宿愿力故,堕落下界,作飞狸身,果能上山入水,杀害生灵。造诸恶业,流转恶道中,经劫莫脱,其苦恼何如!

    所以古德偈云:“六欲诸天有五衰,三禅难免大三灾,纵饶修到非非想,不如西方归去来。”凡修念佛求生净土,七宝池中莲花化生。上上品者,佛以金台接引,不历时间,即当见佛,登欢喜地,入无生忍,就可分身遍界,回入娑婆,广度众生。上中品,佛亦以金台接引,经宿花开,即得见佛。再经七日,证欢喜地。余如前说例知。上下品者,佛以金台接引,经一日一夜莲花乃开。七日之后,乃得见佛,唯于诸相好,心不明了,三七日后乃能了见。经三小劫,得百法明门,住欢喜地。是为上三品往生之相也。

    中品上者,佛以银台接引,生银莲花。莲花寻开,见佛闻法,即得阿罗汉果,三明六通悉皆具足。小品中者,接引同前。在宝池中经于七日,莲花乃开,见佛闻法,得须陀洹果。经半劫已,成阿罗汉。中品下者,接引同前。经于七日,花开见佛得证初果。过一小劫,成阿罗汉。此即中三品往生之相。

    下品上者化佛来迎,行者自见乘宝莲花,随化佛往生宝池中。经七七日莲花乃开,见观世音及大势至说法,闻法欢喜,即发菩提心。经十小劫,得证初地。

    下品中者,此人一生不作众善,亦无惭愧,唯有恶业以自庄严。是人临终应堕恶道,地狱苦境现其人前。幸久远劫前,植置善根,于适终时宿种发现,得值善知识,以大慈悲开示净土法门,教令念佛。其人以苦境逼身,迫使念佛。以念佛故,地狱猛火化为清凉,即有化佛菩萨来迎此人。如一念顷,即得往生七宝池中莲花之内。经于六劫花开,见二大士说法教化,应时即发无上道心,得不退转。

    下品下者,此人在生十恶五逆,无恶不造。以恶业故,应堕恶道,经历多劫,受苦无穷。不意临命终时,遇善知识为其安慰,并说妙法,教令念佛。此人苦逼,不遑念佛(此“念佛”作观佛看)。善友告言:“汝若不能念彼佛者,应称‘阿弥陀佛’。”如是至心,令声不绝,具足十念。称佛名故,于念念中,除八十亿劫生死重罪。命终之时,见金莲花犹如日轮,住其人前,于一念顷即得往生极乐世界。于莲花中满十二大劫,莲花始开。见二大士以大悲音声,为其说法。闻已欢喜,即发菩提之心。是下三品往生相也。具如《观无量寿佛经》。

    上品往生而趣入者,如我此方莲宗诸祖,远公、善导、永明、莲池等诸大祖师,生到极乐皆是登地以上诸大菩萨也。自古迄今,历代弘宗诸尊宿、演教大法师,以及著书立说之大居士,得以上品往生者,皆是也。举要言之,上三品生者,皆菩萨也。中三品生者,皆二乘圣人也。下三品生者,皆人民也。

    唐时台州怀玉禅师,一生诵《弥陀经》三十万卷,日课佛号五万声。天宝元年,六月十九,见西方圣众如恒沙之多。内有一僧,手执银台来迎。玉曰:“我一生精进,誓取金台,何为不然?”

    圣众遂隐,玉乃倍加精进。经时忽闻空中声曰:“请趺坐结印,以俟佛来。”越三日,异光满室。玉曰:“若闻异香,我报将尽。”乃书偈云:“清净皎洁无尘垢,上品莲台为父母,一生苦行超十劫,永离娑婆归净土。”时闻香气盈室,圣众遍满,见阿弥陀佛、观音、势至身紫金色,共御金台来迎。玉含笑趺坐而化。郡太守段公怀然,说偈赞曰:“我师一念登初地,佛国笙歌两度来。唯有门前古槐树,枝低只为挂金台。”此亦上品往生之相。

    又复当知一切众生,无论上中下品,往生彼佛国土,皆于七宝池中莲花化生,所以无有女人,亦无淫欲。且如我此方女人念佛求生净土,临命终时,蒙佛接引,入莲花胎中,转女成男,花开便为大丈夫相。乃至禽畜生彼,亦复如是。

    既生彼国,便得不退,以彼佛国土中无有退转境缘故也。所以《弥陀经》云:“众生生者,皆是阿鞞跋致(华言”不退转“),其中多有一生补处(一生补处,能一生补佛之处。如此方之弥勒大士,补释迦之处是也)。”又云:“众生闻者,应当发愿,愿生彼国,所以者何?得与如是诸上善人,俱会一处。”彼国指人为下善,罗汉、辟支为中善,菩萨摩诃萨为上善——如此诸上善人,会聚一处,加之寿命永劫,哪有退堕之缘?所以彼国称为不退转地也。

    如其不发愿往生,常住此土,不但升沉难保,纵使肯发道心,勇猛精进,或被疾病困缠,或被境缘滋扰,一遇逆境便打退堂鼓了。加之寿命短促,朝不保暮,哪有事业可办?怎么能达到最高之目的?其精进者尚然半途而废者多,况悠悠缓纵者乎?如是一朝还复一朝,几十年光阴,何能得到所作已办?如是一生还复一生,何生达到最高目的呢?

    况复乘善业而上生天界,为五欲六尘之所牵缠,又不知修行;乘恶业而下堕恶道,为三途之所逼迫,又不能修行。天界乐久,恶道苦长,虽苦乐有异,障堕是同。即使生于人间,而又苦多乐少,何能一志修行?若不决意发愿往生,则往复升沉,难停片刻。俄焉而天,俄焉而人,俄焉而地狱、饿鬼、畜生,经百千劫。故古德云:“此土修行,其进道也难;彼国往生,其成佛也易。”易故一生可致,难故累劫未成。是以往圣先贤人人趣向,千经万论处处指归。末世修行无越于此念佛发愿,往生净土之法门也。

    然经称“不可以少善根福德因缘,得生彼国”,其必多福德,多善根,乃得往生。言多福者,莫若执持名号;言多善者,无过发广大心。须知暂持佛号胜得布施百年,一发大心超过修行历劫。盖念佛本期作佛,大心不发,虽念奚为?发心原为修行,净土不生,虽发易退。

    下菩提种,耕以念佛之犁,道果自然增长;乘大愿船,入于净土之海,西方决定得生。经云:“若有执持名号,一日乃至七日,念到一心不乱。其人临命终时,阿弥陀佛与诸圣众,现在其前。是人终时,心不颠倒,即得往生阿弥陀佛极乐国土。”且看怀玉禅师,临终往生之相,可为此经之明证也。

    自此经翻译到我国之后,开出这一种径路修行之法门也,无论佛教中四众弟子,往生西方者,不计其数;即如王臣、宰官、居士、长者,以及善信士女,中下品往生者,笔难备述;即上品往生者,亦指不胜屈也。

    兹复录一事:唐之白香山,晚年一意西驰,栖神净土,作念佛偈,以自警警人,可谓极有趣味。偈曰:“吾年七十一,不复事吟哦。看经费眼力,作福畏奔波。何以度心眼,一声阿弥陀。行也阿弥陀,坐也阿弥陀。纵饶忙似箭,不废阿弥陀。日暮而途远,吾生已蹉跎。旦夕清净心,但念阿弥陀。达人应笑我,多却阿弥陀。达又作么生,不达又如何?普劝法界众,同念阿弥陀。”

    此老以古稀之年,读书多,积理富,阅历深,递毅然而趣于佛之净土法门,故曰“日暮而途远,吾生已蹉跎”。此其于他人之蹉跎者,已不胜其惋惜矣。是其以如来之苦心为心,又乌得不普劝法界众生,同念阿弥陀佛也哉?所可惜者,后之君子,学香山之为诗,固不乏人;学香山之为人者,难得一见;则香山之苦心,仍不免随风云霜露以俱泯矣。诚可为长太息者也。

    明代有三袁故事,不可不知。万历甲寅十月十五日,袁中道居士,课毕趺坐,形神静爽,忽瞑去如得定。俄焉魂出屋上,月正明,不觉飘然轻举,疾如飞鸟。有二童子,驶呼之曰“随我来”,盖西行也。下视山泽、平畴、城邑、村落,若垤土杯水、蜂衙蚁穴,少坠秽不可闻,极力上振乃否。

    俄二童子,下至地曰“住”,居士随下,见坦道如绳,平如掌。视其地,非沙石,光耀滑腻,逐路有渠,文石为砌,宽十余丈许。中五色莲,芳香非常。渠岸有树,枝叶晃耀,好鸟和鸣。间有金桥界渠,栏楯交罗,树内楼阁,整丽无比。楼中人清美妍好,宛若仙子,皆睨之而笑。

    童子行速,追之不及,乃大呼曰“可于金桥少待”。童如言,始及之,共倚桥上宝栏少息。遂揖问曰“卿何人?此何处?幸为我言。”童曰:“予灵和先生侍者也。先生与卿有所晤言。”曰:“先生何人?”曰:“即令兄中郎先生,相见自为卿言,可疾往。”

    于是随行,又闻有无量乐器,演说法音,大、小《弥陀经》所载,十不得其秒忽耳。仰而睇之,空中楼阁,皆如云气。既见乃兄中郎,谓曰:“汝所见者,乃地居众生之净土也。过此为法身大士住处,其美妙千倍万倍于此。吾以慧力游其间,不得住也。过此为十地、等觉所居,吾亦不得而知。再过为妙觉居,唯佛与佛,乃能知之。”

    语罢复至一处,无墙垣,有栏楯院宇,光耀非常,不知何物为之。觉黄金白玉,皆如土色。共坐一楼下少谈。

    中郎曰:“吾不图乐之至此极也。使我生时,严持戒律,尚不止此。大都乘、戒俱急,生品最高。次戒急,生最稳。若有乘无戒,多为业力所牵,流入八部鬼神中去,予亲所见者多矣。弟般若气分颇深,戒定力甚少。夫悟理不能生戒定,亦狂慧也。归五浊,趁强健,实悟实修,兼持净愿。勤行方便,怜悯一切,不久当相晤。一入他途,可怖可畏!如不能持戒,有龙树六斋法现存,遵而行之。杀戒尤急,寄语同学;未有日启鸾刀,口贪滋味,而能生此土者也。虽说法如云如雨,何益于事?我与汝空王劫时,世为兄弟,乃至六道,莫不皆然。幸我已得善地,恐汝堕落,方便神力,摄汝至此。净秽相隔,不得久留。”

    时宗道已卒,因问其生处。宏道曰:“生处亦佳,汝后自知。”忽凌空而逝。中道起步池上,忽若坠水,一骇而醒。自为记如此。

    按《袁氏本传》,名宏道,字中郎。兄中道,字伯修。弟宗道,字少修。湖北公安人也。三人先后举进士,皆好禅。万历中,宏道为吴江知县,后为礼部主事。谢病归。初学禅于李卓吾,信解通利,喜辩论。已而自验曰:“此空谈,非实际也,”遂回向净土,晨夕课诵,兼持禁戒。因博采经教,作《西方合论》,明一心三观,圆融性相,入不二门。其论有七种行门,尤为切要。书成,宗道、中道同样发心,回向净土。

    已而宏道起故官,再迁至稽勋司郎中。复移病归,入荆州城,宿于僧寺,无疾而终。中道官南礼部郎中,乞休老于居,常勤于礼诵。万历四十二年十月十五日,课毕神游净土,历览净境,如上所说。

    初中道有子曰登,十二岁病痞将终,语宏道曰:“死矣,叔父何以救我?”宏道曰:“汝但念佛,即得往生佛国。此五浊世,不足恋也。”遂合掌称阿弥陀佛,诸眷属同声助之,顷之微笑云:“见一莲花,色微红。”俄而云:“花渐大,色鲜明,无与比者。”俄而云:“佛至,相好光明,充满一室。”顷之气促,宏道曰:“汝但称佛字可也。”登称佛数声,合掌而逝(出《白苏斋集》)。

    顺治元年,皖属青阳县,有吴毛者,吴氏仆也。平时持斋诵佛名,兼修众善。会左良玉率兵渡江,吴氏合家皆避去。毛独居守,兵至中七枪。及乱定,主人始返。毛复苏曰:“我以宿业,当受猪身七次。因今生持斋念佛,以七枪解冤。今佛来接引,往生西方矣!”语毕,合掌而逝(见《果报闻见录》)。

    可见修净业者,不论贵贱,不择贤愚,信深则入,愿切则通。如吴毛者,本一平常人耳,一念志诚,顿超彼岸;半生念佛,免七世猪。从此永脱轮回,终身成佛。故知念佛有不可思议功德,实至简、至易之不二法门也。有志欲达最高目的者,宜由这一门入。幸毋忽焉!

<<上一记录              下一记录>>
您是第 位访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