持松上师之皈依弟子数不胜算,在国内可分几类叙述。他从华严大学毕业到常熟兴福禅寺办华严法界学院起,至静安寺接办静安寺佛教学院,是属於学僧范围内的,现也无法统计,仅以兴福寺法脉一系为例:兴福寺妙生方丈尚健在(已九十一岁),静安寺德悟长老已是法孙,也已八十一岁;其他几乎全已圆寂。许多当年毕业学子也分散於各地丛林,其中不乏学业有成者,如著名高僧大醒、常惺、葦舫、葦乘、存厚、正道、福善等,其他有关学僧由於资料匮乏,此不一一举出,而各丛林之著名长老,如後来的上海玉佛寺兼静安寺住持真禅和尚、静安寺德悟长老、度寰法师(修复後曾任静安寺第一任方丈),常熟兴福寺之妙生和尚等,也都受到过持松法师的不同程度的栽培熏陶。前静安寺佛教学院青年僧人中,有些目前在香港、新加坡、台湾地区精进弘法,现在已都进入老年,有的还回静安寺母校发挥余热者,如中流(时任文学教授)、亚光,他们可能更熟悉其同学辈目前情况,如台湾之圣严法师博士等,华严系学僧在台湾认真弘法,身体力行、已将华严宗发展到国外。第二类是显教弟子,系持松法师早年在兴福寺、後在全国各地讲经弘法的所皈依者,多数为禅、净二宗者。第三类乃国内外社会各阶层人士之皈依及结缘灌顶者。第四类乃从师受戒灌顶皈依学习密教之真言宗弟子。
世有『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之说法。因为师教你学会技术以谋生遂得生存於世,故称师为父,呼之『师父』。佛教信众呼其师亦为师父,於各宗之解脱门不同;但见到任何一位法师都可称为师父。因为他们都代佛传法语,教化众生故。密乘弟子也有各种不同心理状况,一是认为密教高深,自己在显教基础上愿意再学密乘。二是师之威望高德,深慈宏誓,久已慕名,一有机会即求教皈依。三是好奇心支使,想学密教内涵。四是为了求法,譬如本人是为了超脱一位亡者而求上师传授一种真言者。由此可知,内地密乘弟子大都是在上师建坛修法时皈依灌顶;平时情真愿切者,上师也会摄受(如本人即是临时求皈依的)。上师传回千年绝学——唐密(东密),本身就非常传奇和可贵。他每次被邀请建坛修法又都是息灾、调伏、祈求国泰民安、世界和平,更为四众所敬服:一九二七——一九三七这十年间,国内局势动荡不宁,持松上师受国内务大丛林隆重邀请,奔走於各地讲经、弘法、著述,而每次法会後,必传法灌顶授戒,师之皈依承传弟子遍及全国。
一九三七年七月抗战开始,上师避日寇之骚扰,犹恐不及,住进欧阳竟无居士为他营建之『圣仙慈寺』。他杜门谢客,决不事敌,足不出户专事著述多年。一九四七年三月,持松上师被公推为十方选贤制之静安寺首任方丈。一九五三年四月,静安古寺内建立真言宗密坛,以前学密的弟子闻风而至,对师喧寒问暖,好不欢畅,直至一九六六年春季庄严之密坛三天法会,受灌顶皈依者,仍从四面八方涌来。
师徒付法承传,对密宗说来,实在是艰难之事,遥想盛唐时期,不空三藏弘法,弟子满门,二部琢磨,不过八员,到後来仅有六哲,其一尊一部者不列,终只惠果一人承传。日本大金刚阿闍黎空海法师(弘法大师)的十哲弟子中,亦仅实慧、真雅二人为法嗣,而从几个血衇传承图表中看,又只真雅得到弘法大师的传承。持松上师虽然弟子众多,却早有预感,觉得眼下实乃缺乏续慧命者,尽管如此,他仍孳孳择器,弁以心传,然终则瀉瓶乏人;此乃大事因缘,不能漫授也。中国佛教文化研究所吴立民所长曾言:『持老三次东渡、二上高野,传回两部密教大法,但据说还没有一个僧人得到他的传承,他的在家弟子能传承他的大法的也不多。因此,持老传回的两部密教大法,仍面临着失传的危险』。吴所长这番话,是在一九九四年『持松法师佛学思想研讨会』上讲的(见《持松法师纪念文集》〈续编〉),与会者听了都很感叹。余以为这件事实在是急不得的,也只能随其自然,唐密失传千年後,才有持松法师三次东渡去挽回;今天,持松法师著述仍在,他的许多弟子仍在,又有国家的宗教信仰自由的政策,他的千秋功业永存!
法门寺地宫唐密曼荼罗之发现,是由於法门寺塔半壁坍塌,後经多年挖掘、整理、查对,至一九九四年终於被中国佛教文化研究所所长唐密专家吴立民先生等破译完成,一九九五年对国内外开放。关于一九八一年八月二十四日法门寺真身舍利宝塔之半壁坍塌,另半壁残塔巍然屹立,引起海内外之震动,这种奇观奇事(残塔摄影如刀劈一般)确令人费解,不可思议。依常理此塔为砖结构,砖必错缝搭接,横向一体互相拉牢,不对齐的,不容易纵向产生裂缝,建筑学上是讲不通的。而高耸入云十三级另半壁残塔其塔尖、塔身、塔基却庄严巍立,是否暗示着地宫内唐密曼荼罗从事到理、由理到事都是内涵完整的、顶尖的、根本的、无上的、极致的理义,是真正南天铁塔的法统正传集承於此唐密曼荼罗地宫之中,是当今世界历史及佛教历史文化最高贵精粹奠基之处,安置举世唯一的佛指真身舍利,承前启後的密教祖庭无可非议。世称金刚界、胎藏界两部密藏、分合都可,亦即可合可分。原本为整一之真身宝塔,今为直半残塔,乃惊发世人觉悟向善、圆融宽厚,并去开发祖传宝藏,开发自心功德(种种善举),以满足人类所共需之种种文明,也是持松尊师所愿。无论是世界历史(佛教源於印度,但人类先进思想、质朴本性是相通的)、文化历史、佛教历史、艺术史、建筑史、各种工艺史、茶文化、瓷文化……等等都有向之学习之丰富内容。华夏古国具有高度物质文明及精神文明之素养也。法门寺真身宝塔之直塌半壁,这也是一个大事因缘,『唐密』得以重新大放光彩,或许这就是『法缘』吧!让唐密瑰宝展示於世界,继续开创一个新的辉煌的华夏密教文化,但复兴唐密不仅是佛教界的大事要案,要借鉴历史上传密的流弊,总结近人弘法之教训,采取切实可行之措施,纵有心之士有兴执着而来,也需得到国家、政府及社会的保护和支持。
注:此文於师之称号不同者多,由於弟子之感受,略述其义,未查资料,请予指教。
①法师:是指一位僧人,受过具足戒,有一定佛学知识之泛称,通於各宗派之有威望或一般之僧宝。
②尊师:是指一般信众、弟子对法师的尊称,此位法师必有所成就及贡献。能代表群众意见,信众亦信任尊敬之。
③师尊:比较局限於皈依并受益良深弟子们对师的尊称,较为亲切,且有感恩之意。如序三、前言及附录一等中。而於开示等节中,因不甘自受用,意乐他受用,不用师尊而用尊师。
④上师:一般泛指密教、东密或藏密的传法师,因其教授密宗教义及仪轨,故称上师。
⑤阿闍黎:东密、台密传承得位的传法教授师,常称谓阿闍黎。显教者也见有阿闍黎名。《密教通关》第一四八页末:『疏云:若於支分,一切诸尊、真言手印、观行悉地皆通达,得传教灌顶,是名阿闍黎』。又得两部、五部、金、胎具一的传法阿闍黎位,又毗卢遮那如来名阿闍黎。
显教中即使最高的禅门大德也不得上座修法,因不知其内容,持松法师学而不厌,在已得临济宗四十七世嗣位後,不能看懂密部瑜珈奥义,而再赴日本学习东、台密教,承受法位故名阿闍黎。
⑥师:上来诸师之简称。孔子曰:三人行,必有吾师。『世出世间』学问广博,於任何见地中能胜於我者皆为吾师也。
(一)真言宗师徒之关系
持松法师与真言宗弟子的关系非同一般,因为有『法缘传承』之故,弟子们走进上师之书斋或密坛,犹如进入净室、三摩地中。吾辈弟子中,与师关系最早、最友好者,则首推朱庆澜居士(即朱子桥将军)。持松法师《自述》中,虽未提及朱於何年受戒灌顶,但明确记载一九二九年,朱邀请上师赴辽宁建『仁王护国法会』,夏季,同避暑於北戴河,在那里办了暑期讲学;秋天,又同赴五台山朝谒,设『千僧斋』。西安大兴善寺为唐不空三藏弘密古道场。朱子桥於一九三一年函电,请持松恩师出任大兴善寺住持,以期恢复古密宗道场,然适逢汉口大水,淹没车轨,成行未果。时朱驻陕西,乃自己奉守八关斋戒,又耽心陕西省旱灾严重,百姓饥馑之苦,以至身体欠安。持松上师时有《答朱子桥居士书》(刊於《觉有情》杂志及收录於《持松法师论著选集》(二)下编『师奘文钞』中),信中关爱勉励备至,云:『百姓於水深火热之中,迫切待援,健康失常,於民与菩提不利,盖居士此身已非私有,乃万姓筏梁之所系,善待自身即是保无边生命』。由此亦可见上师与朱居士师徒感情至诚、至深。朱子桥得法名『超愿』,後为上师所著《密教通关》作序,辞令博畅精雅,发人深省,非一般弟子所能及。今年七月余有缘得谒朱将军之子朱权居士,高龄已逾古稀,谈及师尊往事,诚恳虔敬,一如其父吧。
又有『欧阳任起莘氏、灌顶弟子超邃』为上师所著《大日经住心品纂注》作序(附录三)、两篇序文胜妙异常,皆智慧之笔。欧阳任起莘氏很可能是欧阳竟无居士族人,已无从查考,而由此观之,师所投缘者,乃喜多文采者、有识之士。
持松上师於洪山宝通寺(公元一九二四年春至一九二五年冬)近二年时间内,灌顶皈依者亦数万人,有易蔼如、汪书城、李海环等诸大弟子。在上海皈依最早(公元一九三三年)有袁希濂(题《密教通关》书名)及陈承辉居士等,次年陈介绍许华瀚皈依之,後引见梁惠慈。他们三人同在美商所办之中国电气公司工作。陈、许都是工程师,又是广东同乡,英语、古汉语都很精通,跟随上师後又学习梵文。陈承辉天资聪颖,通六国语言,英、德、日文,世界语、梵文和汉文。他们跟随上师时间最长、熟教理、解仪轨,许多後来受皈依灌顶之弟子,大都是陈承辉等携扶入门,辅导襄助上师,如修法次第、梵文、真言、印相以及事理旨趣、并详为讲解析疑。陈承辉追随上师,深受恩泽,师徒感情胜似父子。易蔼如和陈承辉如上师之左右手,常侍左右,他们都能同时与阿闍黎上座修法,熟悉坛场各种庄严法器法物。上师不随便传法,除修四加行、十八道相同外,弟子所修何法,所依那位本尊各不相同。除投花得『本尊』外,平时弟子求法,阿闍黎总按求法者根机不同而授。遇到佛诞或春秋法会,需五坛同修时,则陈承辉修圣天供,易蔼如修孔雀明王法,施及时修祖师法,中央座则为阿闍黎所修金刚界法,许华翰则护摩坛。有时,梁惠慈上护摩坛,而许华翰修诸天供(护法坛)。吾所後来逐渐知道者,许华翰、李海环之本尊为不动明王,而钱薇新(钱鹏年〈兴福寺主〉之夫人)抗战起亦来上海避居,她同张競亚之本尊则为如意轮观音;杨毓华之本尊乃大悲毗卢遮那佛,而现知梁惠慈之本尊却是阿弥陀佛。因此,密教弟子之所以与上师较为亲近,因师尚需个别带领弟子修持;师云:如婴儿学步,扶持方能行,法乳之恩高於一切。此即可见师之忙碌辛劳,正如他前讲过之证道容易、行道难矣,既立本誓,岂能违越,愿力无边也。
许华瀚修护摩法颇有心得,曾写就内护摩、秘密内护摩、绝密内护摩三份稿纸(『事相』之『外护摩』除外),请示上师。师为之修改,并嘱咐云:『全部都是观想、手印、真言,修行起来要小心,不可怠慢』。许又想求『入定』及『长寿法』。师云:『你非僧,要这个何用』?许回说:『大法可求,这个是否也可以求?』师闭目不理他。十多分钟後,许认为不可强求,顶礼辞别。但许一直在想,密宗深秘之法宝,是否只传给僧宝,我是在家人,头上有三千烦恼丝,无由问津?他又想起上师之藏书中,有些书籍之封面上写着:『不得本师许可,不准翻阅』。这些书是否只许僧人看?抑或不到那个境界不可看?但他又不敢去问师,他以为上师不肯回答他,於是自己在心中烦恼。一个星期後,许拜见上师,讲自己修过三次内护摩,时间也比较长一点。师听後递给他一个法本以及几张纸,就是他日思夜想之法宝。上师让他先阅,看後再讲与师听理解与否?又借给他一本佛经,要许带回去看。并嘱咐他穿好上衣去佛坛,准备阿闍黎上座。师先传授许华翰内护摩之秘诀和手印,再传授长寿法之要诀。阿闍黎讲得很详细,也是许跪在上师跟前时间最长之一次。许华翰八十八岁去美国探亲前,全身体检竟无一点疾病。今年许已九十一岁高龄,五官聪灵,记忆力好,这完全是上师恩赐,他是永远铭感在心的。
弟子知道也看到许华瀚、梁惠慈师兄在密坛修法期间,他们专心致志,态度认真地修护摩法(师修大坛不动本尊法),我觉得很新奇,那时还不理解,请示师尊,他简单扼要地开示:护摩者,以诸供物次第加持投於炉中,供养本尊求成就。此为外供养法,此法虽浅,然比之外道犹如天地之别,不可相比。深者作三平等观,自身本尊及炉一体无二,以智火烧无明薪,烧除前业即得解脱。我自己是从藏密中转过来的,见到火供乃是在天井空地一角烧以柴片、柴块堆而烧之,朗声诵经咒,周围人嘈杂。余也曾同修过四加行、九节风、最先插吉祥草、施身法等,因此又请教阿闍黎(即规范师),施身法呢?《大日经》中有施身方便,但也有外、内、密、秘密之分,观想较多;他慈祥地回答。我又追着问,这里有颇哇么?师父稍定一会,嘿、嘿了两下,不讲话了,弟子心领神会,这次不再问不下去了,以後知道,不必定修颇哇,在某种条件下,顶门也能插入言祥草。一位长期打太极拳有心得者说他自己千叶白莲开了以後,才有缘去学汉密的,为此他还写了一篇文稿,竟然刊登。还有一位修中脉功德自动也百会穴开了,便於临终识性飞契法界遍大宇宙,如能当下转识成智,则即身成就,也不需此法,备用也好,都是机缘。阿闍黎应机施教,不作宣传,说他无者乃盲者摸象或断章取义,密教也有浅、深、小、中、大不等之差别,但师不为入坛弟子讲明,一则避免弟子们有分别、卑心或慢心,二则有利於弟子们之选修次第,均欢喜而修持之。师兄弟之间非但无有较量,信任师,依止师,亲近恭敬师尊,又如兄弟姊妹之融洽,相互帮助尊重,此师尊之恪守三昧耶佛戒之成果,身体力行并影响着弟子向他学习,原无一法可说,无一法可得之最高境界。
清净法身大悲毘卢遮那佛由金刚萨埵下传各派是无偏心、平等无二的。西安法门寺地宫的发掘、整理、考古、破译十多年来做了大量艰巨的工作。在《法门寺文化史》(韩金科著)中国社会科学院历史研究所李斌城专家序中写道:『这是「取地下之宝」(扑朔迷离地下之现象及各种文物)与『纸上遗文』(历史文献),在马克思主义理论指导下,将此工作置于科学的基石之上,审慎验证其成果的可靠性和真实程度,抓住本质还历史本来面目。将法门寺地宫出土琳琅满目闪光珍宝,生活和世俗供品结结实实的和《志文碑》、《物帐碑》与历史文献(详於该书)对照起来精心考释,遂雄辩地证明了这些尘封在三秦大地之下一一一三年的唐代实物与历史文献的记载完全吻合,从而破译了唐人(从帝皇到庶民)崇敬法门寺佛骨的千古之谜。』该书第41页:『唐代法门寺大小乘俱足,诸宗兼弘。地宫出土文物表明该寺以弘扬唐密为主,印度密教虽在唐以前已传入中土,但至开元三大士来唐在唐玄宗支持下,大量翻译密教经典、弘扬金刚界、胎藏界二部曼荼罗,创立密宗。以后不空弟子惠果受到代宗和德宗的崇敬尊弘金胎二部大法,并传播海外如日僧空海、最澄等。』《法门寺文化与法门学》韩金科著第737—739页:『……地宫中室的鎏金珍珠装捧真身菩萨的莲台座为——金胎二部融合的大曼荼罗,莲座呈钵形,钵以本师释迦牟尼佛三昧耶形,密教两部大法曼荼罗纵融合於显教本师文佛三昧耶鉢形之内,不但具有金胎不二之密义,而且显示显密圆融之深旨。可见造此尊曼之阿闍黎,乃深明苏悉地法门者,只有善无畏——惠果一系,由此可以例证,青龙寺惠果的唐密在皇室内道场与法门寺地宫供养舍利的内道场已有充分的发挥』。唐密——东密俱有无上瑜伽大法,个别者或未得传承因缘。如欲追踪求源,探显(放)索隐(收),可请去法门寺地宫唐密曼荼罗参访及阅览法门寺系列文化丛书,必能得到圆满答案、澄清以往不为人知和不实之观点也。
时有胡建宁,二岁半时患脑膜炎後左足行动蹒跚,说话不清,祖母把他过继给隔壁淡水路之关圣,年节等总要去拜佛,并向惠宗师父请安,庙内也总会馈赠他素点及一碗『万年糧』。他捧着这色彩缤纷之百宝饭,常是百看不厌。持松上师见这小孩对民间艺术如此钟情,便予发蒙,使他逐步掌握佛像绘画之基础知识,直至指导如何装裱。上师教导他:学绘佛像,先需从原始佛教学起,先熟悉印度古代史、哲学体系研习佛传,小大乘及各宗派之基本思想、纲要以及各类佛像鉴别。而有关这方面之经典资料,也都是上师指示及教导。随着年龄之增长,他成为师之灌顶弟子,早已是海内外著名之佛教建筑绘画艺术家,并任上海市佛教协会副会长。
师爱护、珍惜文物,并有高度鉴赏能力。欧国藩(陈承辉之甥)之先祖遗留一尊一米高棗木细雕观世音立像,师认为是珍贵文物,并云:『古代文物来之不易,私人不易久存,以归属国家为宜』。
四十年代初,陈承辉、许华瀚与梁惠慈家中也先後都设立真言宗佛坛,请阿闍黎前往开光,,为全家人灌顶。随後师常去他们家中讲经,人数虽不多,上师却很认真,一丝不苟地讲解。师也从不拒绝弟子们之要求,可说於法有求必应,有问则详为解答,慈悲引导。
弟子们每逢星期日则必拜谒上师,此时围坐师尊左右,或谈家常、问答欢笑,苑若父子兄弟然。师尊虽不苟言笑,望之俨然,而即之也温,且谆谆善诱,每有开导,妙音至理,闻者冰释。师於各机弟子又有不同之开示,如武桐孙居士向居国家银行要职,师告诫;切勿为名利困扰,要发大悲心,有菩萨心肠,与人为善,做到无我、无相境界。武居士秉承教诲、虽历经坎坷,而能平安以渡,两袖清风,乐天知命,信为师尊教导之所赐也。师尊涅槃以後,逢每年寿诞日,武亦必来静安古寺顶礼师尊,而成参加迴向法会之一员。佘贵棣常云,他於禅宗虽始於冶开祖师,而得力,端在师之启迪培育;此恩此德,不敢或忘。佘贵棣又云:师尊之有如此成就,去日本学密之先,那边已有瑞徵应兆,故金山穆韶阿闍黎倾囊以赠。此语师未闻及,否则呵之,此语乃佘及黄忏华等人由来华之日僧口中得知,笔者亦只从佘师兄处亲耳所闻。思及师之所以学密,并如此疾速成就、宿缘故、而亦驰名於东瀛,是否与此有关耶?
师尊有病,弟子陪同就医,但每次总要催促方肯去就诊,打针服药也要催促,此师恐增加弟子等之经济负担,宁可忍受病苦,故不愿也。师兄弟们及弟子後来作出安排,分工照顾上师,指定钱薇新、李海环二位专事负责定制四季衣着及生活用品等,资费由师兄弟们量力负担,使上师生活安定、无忧无虑度日。而陈承辉、许华翰、欧国藩、梁惠慈、陆双扶、王智圆、葛昌权、李海环、钱薇新、张競亚、杨毓华等亲近弟子,平时亦常去探望、拜见师尊,问道求法。师於各弟子所修,如上所述,携扶备至。梁惠慈云:余於此最上乘密宗,获得一知半解,不致退失菩提心者,皆上师接引教导之力与承辉师兄辅导之功。承辉颖悟过人、显密皆通,孔门之颜回也,师甚器重之,惜寿不永。孔雀明王法会後,不多年病故,师伤痛之极,每次念及,双目泫然。不久,师书一联:『听经来舍卫,付法得维摩』(印度舍卫城乃释尊在世时讲经之处,维摩虽一学法居士,悟证甚深佛法妙理;师在此借喻来此学真言宗法者,得居士而传之),用北魏字体,裱就挂於静安寺後大厅,群以为师未能得僧宝传位而双目含泪,实则悼念承辉。而得铁塔正传者,又何止承辉师兄一人,亦皆维摩也,他人又何能知?弘法大师虽有十哲弟子,而得无上根本传授者仅二人,而实真雅一人耳。师决不传非器(器者,材料,即成佛之材料。『大阿闍黎(指金刚萨埵)云:若有上根上智之人,不乐外道之法,有大度量,勇锐无惑者,宜修佛果。)持松尊师云:『真言宗广说事相,是兼收中下之机所开之权也』以免扰乱正法,正是恪守教规。而维摩居士同为含识,亦均能续其慧命。师亦曾云,非传译授受之无人,实入坛灌顶之事不继耳,指无能上座修法之传法阿闍黎。且师为密教著述,呕心沥血著成数十部,以利後来学者,故师并无遗憾。
韩菁清女士,文学家梁实秋先生之夫人,亦即原上海成都路韩宅之女,数年前由台湾回上海探亲。首次来滬即先去静安寺,由佛协贾劲松副会长陪同,至『持松法师纪念堂』,向师尊顶礼。泪流满面,泣不成声,想起师四十年代住在她家时,她才十多岁,师教她读『古文观止』,练习书法,可见其师徒情深,她云师尊爱护她胜过亲父,故而悲泣不止。
台湾法鼓山,法鼓文化创始人,农禅寺住持圣严法师博士带领之『大陆佛教胜迹巡礼团』僧徒共三百众,在朝礼普陀山、天台国清寺、九华山後,於公元一九九六年五月七日莅临静安古寺,受到德悟长老法师等全寺僧众热烈欢迎,由慧明法师、圣怀法师、益华法师陪同各大殿拈香礼佛,并瞻仰了密坛及持松法师纪念堂,拈香顶礼,面对持松法师法容,思绪万千,因为四十年代他也是静安寺佛学院学僧,来此母校,如同探亲,怎不感慨激动。(有照片刊於《赤乌古寺》上海静安寺建寺一七五○年纪念集中,第一四六页。)
又据静安古寺《赤乌简讯》(一九九六)五月报导:印尼华侨李荣坤居士已八十五岁高龄,於七月十八日上午由佛协王永平副会长陪同来静安寺访问,他於六十年代初在上海皈依持老师尊,对恩师有极深感情,顶礼拈香後,面对师尊德相,口诵真言,清泪纵横,回忆他与师尊之师徒情谊,令人为之动容。
程宅安居士,生前皈依上师,受灌顶,後又随日僧学东密。其两女其庄、其芝亦皈依师。程後来境况欠佳,其芝逢静安寺密坛修法时,常来助修,因未结婚,也无工作,除向师尊求法外,生活上也常得到上师之照顾。
为人所少知者,乃师尊亦常资助弟子。国难临头之年,一些弟子生活困难,师助其渡过难关。弟子工作遇到阻难,师亦亲切关怀,耐心规劝,正确引导。尚有佛门中人,余亲见来师处求助工作生活等等,师尊出世人管世间事,管犹未管,慈悲喜舍,四无量心具足,此佛教之旨也。而师之弟子众多,余也未能尽知,此亦略例而已。
一次去拜谒上师时,见一位五十岁上下女士,呈给师一纸,要求印证,师随手一扔,纸掉入纸篓中,吾还未在意。一次又遇见她,她问我为什么上师不理她,把她之纸扔了?而同你讲话?以後我请问上师,师云她写的都是抄祖师语录,我想师正是一目十行,一过眼未停留就已知,可见师对过去禅祖师之语录多么熟悉,也可见师观察各人根器那么精密。她是唐山气功疗养院之中医师,坐功很有门道。她经师之无言棒喝,自此更加精进,进步很快,至九十岁圆寂前数年,入定时已在金光大圆圈之中,还能见到圆圈周围无数如蝌蚪状之亮点。
弟子中,梁惠慈最少言语,他自称不善辞令,秉性内向。其实他善良勤奋,对师极忠诚,不认识他者,见到名字就会觉得此人名字特好。惠慈真如其人,待人宽厚慈悲。师是书法家协会中人,惠慈也是会员,但他写比蝇头还小之字,八十八高龄,去年六月他的小字还入选於中日第三次公开徵集书画作品展览中。一九九七年澳门楹联学会在新民晚报刊登二百年来为了绝对求偶徵求下联,全球六万余人应徵,他得了三等奖(一等奖空缺)。他来信中写道:『我的作品内容是从唐至今中日交往,集中於三者、即唐代诗人赠送日僧、日使诗、中日佛教之渊源、以及历代有关佛教中日僧使交往简记;其中以鉴真、空海、最澄等,最后还将持松事迹列入。每人数百字小传一段,总字数六千余。并题诗一首于后:『中日相交往,历年深且久,往还遣使僧,唱和成宾友,授我以木李,报之赠瓊玫,行行复行行,两国同携手』。入选中日、中韩已有好几次,此次僧多粥少,而得挤入,诚非始料所及』。他还书写『金刚经、师尊自述,及诗词包括满月世界依正庄严颂』全部赠给静安寺持松法师纪念堂及文物楼之用。近接北京葛昌权师兄(铁道医学院教授)来札云:『梁师兄书写蝇头小楷的无畏三藏禅要、金刚经全文、四大名山扇面、梵文经咒……不仅是极有珍藏价值的稀世珍品,更是蕴含着无比珍贵的手足之情,每一念及在关帝庙静安寺师兄弟们朝夕相处,师尊提携指导情景,使我神往不已。』又信:『九一年回南方时曾和许、梁二位在密坛前留影纪念,同年去常熟叩谒师塔,方丈妙生大师谈及师尊故事。至今忽忽十年有余……』,缅怀之情溢于纸上。
师尊书斋常有众多社会贤达、知名人士之皈依者来访,赵朴初居士其时亦皈依师,常去静安寺,一日众弟子亦都在;其中李海环(女)因幼年时随父受师灌顶皈依,又兼祧两姓(舅父无子),顽皮如故,突然问赵朴初居士『您祖籍安徽麽?』『是』。『赵某某您认识麽?』赵答:『我要称呼他叔公』。李即曰:『那您要称我姑姑,快跪下叩头』,赵朴初居士随即深深一揖,大家哄堂大笑。
有些弟子们对算命面相类之宿命观点还未摆脱,包括信众居士,来请教上师,师常好言规劝,师认为此等均系旁门小道,有些人藉此糊口,不可上当。唐一行禅师以数学原理推算,著有『一掌经』,是帮助僧人避凶趋吉及急难解饥时应用,不轻易外传,故民间不知有此书。师又云:《法苑珠林》六十九言:『生老病死、吉凶祸福、贫病寿夭,是法尔之道不可避』。此乃因缘果报使然,既来之则安之。止恶修善,经常检查自己,勤求忏悔,正确对待才是。并又教诲:随缘了旧业,不再造新殃。
还有弟子对神通感兴趣,常来讨教,师则瞩其不能追求,易入邪道。所谓神通或异能,即佛教所述之三明六通,它是禅定功夫中之副产品,不是目的,千万不能有将迎心,免入邪途,只有成佛後之神通才是彻底,究竟圆满无碍,是普渡众生之方便,不是异能异术之眩耀及惑人。
师尊对待後学都至诚关心。欧国藩在六十年代中研究印欧语系之渊源,非常需要了解一些梵文知识,上师知道後,慨然赠给他一套《印度文典》(日文版),但他未及时携回,『文革』开始,未获此书作为纪念,至今憾甚。
师即如此与弟子们真诚相待,常教弟子们热爱生活、把幸福献给别人,以助人为喜、为乐。
师常寂默,遇问嘗沉思片刻始作回答,必然中肯,使人受益匪浅。师性善寂,维摩经云:『善寂是菩提,性清净故』。又云:『观於寂灭,而不永寂灭』。师常身心寂灭,达於本不生际。观於真空实相,而诲人不倦;教化众生,著论释经;一默一说之间,不二随顺。维摩经又云:『先以欲勾牵,後令入佛智』。师则从不勉强,亦从未见其以欲或术引人。但其威仪进止,诸所施为,无非佛事。道出自然,以虚空而作佛事,即事而真。师曾开示,为甚么要用阿字,因阿字乃第一声,婴儿离开母胎时的第一哭声。悉昙么多(梵文)第一声及许多国家之第一字均为阿字,阿字本不生简明之即『非空之空,非有之有』。本来本有(自母胎来)非今始生。无生无灭,无来无去,生即无生、无生即生。其心寂灭,生死即涅槃。诸识和达到此际,即人类对生命运动特殊的处理办法,此即佛教(真言宗)的生死观也』。师尊这样苦口婆心地讲,我等弟子辈只能慢慢逐渐领会去贯通而已。《大毘庐遮那经》云:诸法无相,谓庐空相者,谓一切诸法虽各各无性,而亦非断灭之性,中各具足无量功德故,各各皆非,各各自性,皆是虚空性,故曰无自性,此为表德释也。如是之观,亦名胜义菩提心。
袁庆福者,幼失依怙、家贫八岁单独跟随一老者流浪学道,易经甚熟,青年时参加抗日战争,至胜利时,身上中弹多处为荣誉军人。一九九二—一九九三年间,梦见师尊多次指点,偶而机会入静安寺密坛,见持松法师修法照相,确认无误,悲从中来,思及抗战后早年之师父不见踪影,现在之师尊不能亲睹真容,面聆教诲,均为世外人矣,不禁涕泪纵横,泣抑不止。袁年已七十五岁,数年来因心、肾血管硬化致气喘、水肿,住院抢救多次。今年五月他待症状减轻立即赴虞山兴福寺瞻拜,持公塔墓并摄影留念,我接到他寄来的照片和信,也十分感动,他的一片孝心真不容易啊!
张麟夫妇常年不定期带领同学友好赴兴福禅寺师尊塔院缅怀和顶礼,徐静芳夫人每次到厨房,借得扫帚,清扫围栏周围,墓地等处,真正做到了真挚的扫墓。他们还常遇见诸多游客及信士在此诵读碑文碑铭,且边读边感叹赞颂。
又因师尊之墓与众不同,在兴福寺塔院及国内堪称绝无仅有,为五轮塔式,底座复合千叶莲花型,其上之五轮依下而上分别为方、圆、三角、半月、团形相叠,下长方形石上前面镌刻『佛门尊宿密教大德上持下松大阿闍黎之塔』,另三面为莲花;五轮代表地、水、火、风、空,代表六大构成世间万物之本质,六大包括识大无礙(相即)佛与众生亦相同,故此六大之所成,故能周遍法界;五轮塔又乃胎藏界之标识。师尊舍利在底座千叶莲内,真言寓意『六大无碍常瑜伽』,即持松祖师应化娑婆后於世入定之遗迹法身所在,令人缅怀朝拜;而其法身则无所不遍也。其周围之半月形围墙、栏杆、狮头、供桌、碑文、碑铭等俱备。瞻观者见此塔形,奇异新鲜(少见),又为虞山塔院向上之第一处,因此不自觉停步作礼,仰为观止。
类似此等情况,如定中见者,或在师尊纪念堂内见师撰论著名称(书名),即欢喜赞叹欲求得之者,或见密坛庄严肃穆,而欢喜发心者,或读师之著作言论内容而惊叹潜究者,也有不少善信大德慕持松法师之名而欲追踪学习者,或於密坛及纪念堂内见师尊照像法相後如定欣然安心者,不一而足。
(二)持松法师的开示
1.烦恼与菩提
一九五三年上海玉佛寺水陆道场,持松法师讲述《释尊一代记》,里面坐无虚席,余只能同许多信众站在殿外听,师洪亮清晰之语调余至今记忆犹新:『……烦恼几时能断?烦恼是客观存在着,矛盾不会断;旧之矛盾解决了又产生新矛盾。断烦恼是外道所说,我们则说转化烦恼、烦恼能转化了就是菩提,因为烦恼和菩提本质上是同一体性。如何觉照?如何转化?觉即禅定,转化需用智慧,要有方便。首先要明白烦恼之种类,粗烦恼、细烦恼、极细烦恼,一般讲三种,实际上还有一种俱生烦恼。显教认为,经过「三大阿僧祗劫」(佛教名词,指非常大、非常久远的时间单位。据称,一阿僧祗有一千万万万万万万万万兆〈百万为兆〉)才能转化这些烦恼而成正觉。密教讲每一劫代表一种烦恼,能在一生中转化这三种烦恼即超三劫而即身成佛,也是长劫累功积德所致。信佛以後,明白了烦恼是生死轮回之根本,就要设法对治。有时觉得习气难除,不要灰心,不能抽刀断水水更流,欲除烦恼重增病,许多罗汉菩萨尚有残余习气,如「牛饲比丘」成了罗汉以後吃饭仍是咂咂声很响,但他们之习气不会再危害众生,所谓「涅槃心易得,习气难除」即是。故我们要等烦恼断了才成正觉是不可能的。对世间及自我之执着,要放得下,更要懂得如何用自己愿力、定力和智慧去转化烦恼成为菩提功德资糧』。当时听了这段开示,余正可谓茅塞顿开。
後来师又开示,曰:『要把世间无常众苦之法,转化为常、乐、我、净之法身受用。佛教不是悲观消极、逃避现实的,对一些人或初学者讲无常、苦、空、无我,因他们尚不明烦恼当体即是菩提(注:佛教名词,指断绝世间烦恼,而成「涅槃」之「智慧」),被世间诸多及自身烦恼所缚,故先需如此引导』。『你们做医生者,当更能体会到生老病死之苦,要爱护病人,视大地众生如一子,救死扶伤,切实负责,就是佛所讲之救苦救难、要先解除病员为病患之烦恼、给他们温暖、让他们生欢喜心,因为病人快乐,病也就容易痊愈』。这是以後对吾之开示。我想师尊比心理医生还专业,因为佛本是大医王,怎么不懂得众生心理!
一日请教上师,为甚么要学佛?师云:『你学佛觉得受用否?』吾想了想,讲了一个梦,梦中自己在马路中行走,突然见对面一辆大汽车急驶而来,躲避不及,心想躺在地上让车子辗过去算了,一点也不害怕。感觉自己在地上,车轮从身体两侧驶过去了,无有痛楚人也醒了,发现自己没有死,躺在床上依然如故,心很平静,师曰:『日间有十分把握,梦里只有一份把握;梦中有十分把握,病中才一分把握;病中有十分把握,临终才有一分把握。』师又云:『死也有轻如鸿毛、重如泰山。有些英烈为国为人民利益而死,是死得其所,他们为了解救人民,牺牲自己,死时就不会感到痛苦,只有欣慰,这种受用也是不易。学佛者如不明此理,逃避畏缩,那不如一位普通人,更不如一位英雄;必要时都应牺牲自己,如佛菩萨之舍头目脑髓。因为我们每个人如大海之一滴水,若离开大海,马上就会干涸』,多么精辟呵!现在回想,此乃上师热诚爱国爱人民之肺腑之言。当时凡是受到上师教导的弟子们,也都能体会得到他之这种爱国精神!在他的教诲下,我们这些在家弟子都很勤勉,而且高高兴兴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
持松上师曾指示吾辈弟子阅读《大乘起信论》。余读毕还做了笔记,而且大胆地问师尊:『《大乘起信论》中专讲烦恼,有三细六粗。师父,你有多少烦恼?』他见吾问得蹊跷,又不能不回答,又不能打妄语?笑了笑说:『粗细烦恼用心转化,极细烦恼还有。』『八风呢』余又问(八风指佛教中术语,意谓八种外来之袭扰,即利、衰、毁、誉、称、讥、苦、乐八种)。『八级台风(指上述八风)可以抵挡,龙卷风………』上师边笑边摇着头回答。余想,这倒是实事求是。可後来事实证明,在那刮龙卷风似的『十年浩劫』中,持松法师连一丝微细烦恼之表现亦无。因此,梁惠慈言,师尊所以能处浩劫而巍然不动,是获得无生法忍之力。『无生法忍』即观察诸法本不生不灭乃安心不动,对一切顺逆境均泰然处之。
一次听师讲到『生委之死、死委之沟壑』时,不禁欢快的跳起来,回家走路时人飘飘然,有生以来从未感觉如此轻安,这种意境带领我学习、工作、生活,起了很大推动作用。但随着对佛学进一步的认识,知道这是对世间万法初步『放下』的一点体会。佛法广大无比,佛学有浅、深、秘、深秘之层次,如果只停留在这一点上当然也已很好,但所得净果不会太大。因此在以後不断体悟和聆听师尊教诲同时,为了更大更彻底放下前後际生死一念,除了必须学到『生委之死,死委之沟壑』概念之同时,重视这个珍宝人身,不是说人身难得,佛法难逢么?那么这个人身就不能单视作臭皮囊,应重视它,修持它,作为成佛之根本工具,因为自性法身即是它、报身也是他,何况成就後的应化身呢。又记得後来师父曾告诉我,可能这是师尊告诉我之唯一弟子,因为师是不随便述说的,(弟子现在却要把它记下来),他说,他从前读华严大学时,教授讲到修白骨不净观,以对治尘世不净五欲烦恼,有的同学因为观想自身九窍不净、遍体不净、厌恶自秽而轻生了,当时全校震动。我想这是多么惨痛啊!弟子想留得这个人身为人民多做一些好事多么美妙,而却在物质极度文明的今时,还有佛教大德在多种著作上劝人修『九种不净白骨甘露法门』,可知人身的生理功能是自然的,避不掉的,不能顾此失彼,真是拾了芝麻丢了西瓜,这不是建设精神文明,而是走向反面去了。
这里讲一个故事,也许这段写得太长,弟子想还是有必要。数年前我的侄子他是一位防保人员,一日中午,他由医院骑自行车路过一处秧田,突然发现一个四五岁的孩子俯卧在田沟中,他马上下车抱起男孩,孩子已没有了呼吸,心跳还有,他马上口对口作人工呼吸抢救,当时路人稀少,都回家午餐歇息,偶而见到一个人经过,侄子请他帮忙,即刻同送医院,这时小孩已有了呼吸,面色好转。如果那时侄子厌恶田沟中粪水、污水、寄生虫及虫卵、各种细菌及农药,如果他修『不净观』他会怎样处理?起码先要犹豫一下吧,孩子已窒息,命就没有了。而他也会得到内心一生的谴责。相反,他救活了孩子,也救了两份人家的命根,因为男孩的父母是双职工,把孩子寄养在别人家的,这不会闹成大纠纷吗,後果不堪设想。
我们常说生命在一呼一吸之间,佛家说生命在一念之间,这一念的学问实在太大,这一念可主宰人的生命,紧迫时变无呼吸为有呼吸,使人复活,也可使鲜蹦活跳的人转变轻生而死亡,从而流转不已。舍弃这个身体不去『诸恶莫作,众善奉行』为人民谋福利、为国家作贡献、为解脱求大觉,真是太愚昧了。
一念之间的差距,即烦恼与觉悟(智慧、菩提)的差距;如果能在修不净观同时,能相应认识到卫生保健、生理心理、社会人类之间的科学关联,把自己生命与国家兴旺、全人类幸福结合起来,防止重我轻我、防止一切心理危机,那么这一念就是菩提,就是人类最大的幸福,自己最大的智慧超脱了。
『东方不苦、西方不乐』这两句话是我在某处初听讲经时听到的,对极乐世界的信众来说是天大的不敬,反感极强,甚至相互攻击。那时我还是初发心,听後却快活无比,因为它教会我不恋乐、不厌苦,物我双净。後来我请教持松师尊,他说,凡事都有两面性,有逻辑性;释迦牟尼佛在成佛後初转法轮,先讲《华严》,大多数听讲的人都退席了,後来释尊自己认识到得从《阿含》、《方等》因果诸法讲起,把佛徒调教逐步成熟了,再讲《般若》,四十九年到圆寂时讲《涅槃》;这就是五时八教的来历。
可知烦恼转化成菩提般若,也要经过长时间的砥砺磨练,利根者悟性快些,但决非虚说,因为菩提佛心本来人人具足,心佛众生、法身真如三无差别,只因『迷』(烦恼)而流转生死为众生,『觉』(悟、明)即菩提而成佛。
2.缘起与智慧
佛教认为,世界上一切事物都处在因果联系中,并且是依一定的条件而起变化的,这就是佛学中常说的『缘起』。佛教各种经论和各个宗派,都是以缘起说作为自己全部世界观和宗教实践的理论基础的。成就菩提觉悟,达到佛的境界,亦有仰於对缘起的认识。最先,小乘用『业感缘起』即『十二因缘』解释社会不平等和人生痛苦的原因,後来,各个学派都有所发挥,有的着重从感觉、概念及其对象的『假有性空』方面,说明主观世界和客观世界得以发生的原因被称之为『八不缘起』;有的用『三界唯心』、『唯识无境』说明世界的本源,被称之为『阿赖耶缘起』;此外,还有『如来藏缘起』、『真如缘起』等等。
余学佛之始,各宗经论都看,像海绵吸水一般,然不通、不懂。五十年代时,有一次求教恩师,问:『听说《华严经》是诸经之王,那是怎样一部佛经呀?弟子很想学习』。持松上师初不语,後曰:『《华严经》有十六本呢,你先看最後一品』。接着,随身从书架上抽出一卷,递给弟子,余回家细读,以後又蒙恩师指导,看了全部。当初,恩师指点余看其中最後一品,乃『入法界品』,那是《华严经》中最重要的内容,讲『法界缘起』,分析现象的本源和本质,尤其是指出了成佛的原因,对余甚有启示:『入法界品』讲到了世界是大日如来的显现,所谓『一微尘映世界,一瞬间含永远』,就是这个道理,佛学广博,学习时应该抓根本的。此後,我钻研密宗,就感到不是很费力了。这其实完全仰赖恩师指点,否则,佛经中那么多的缘起理论,各宗都有自己的说法,而弟子漫无边际地看读,就很难出成就的。因此,弟子亦深感持松上师佛学的博大精深,已完全达到融会贯通的境地,而且他随时能看出弟子们学佛时的疑难所在。吾辈弟子们常议论:师尊不多开口,其实他是宇宙法界通达,已成智慧之果。
持松上师曰:『佛祖在世时为众生说小始终顿圆诸乘法门,释尊涅槃後於金刚法界宫演说真言密教。华严法界与真言六大均属圆满之教,其教理相接近。但约佛果说,华严胜於密教,约众生进取方便说,则密教胜於华严。密教自己一念与本尊三业相应,由此一门深入,然後进入普门法界华严海会』。又曰:『真言密教以「六大」为缘起之根本,为一切法之本源,事理并存』。现在回想起来,吾辈弟子当时正是由师尊引导进佛学的大环境,再进入密宗的领域。密宗认为,无情的物质世界和有情众生,佛与凡夫,无一不是『地、水、火、风、空、识』这六种基本元素(六大)所造,『地、水、火、风』是构成一切物质现象的基本因素,『空』作为内外竅隙,诸如口、鼻、门、窗之类,是现象生成的必要条件;『识』指众生的意识,是众生生存的基本条件。从六大缘起看,众生与佛平等无差,但众生因『身』、『口』、『意』三业迷误,才流转生死的。师尊很早就告诉我们,迷误可以识破,众生可以返回,且不须经累世修行,现世即可成佛。这种思想与观念,使吾辈弟子始终乐观与积极向上。既一丝不苟地修行佛法,又认认真真地工作。
3.『欢喜心』与『顺乎自然』
持松尊师常告诫弟子,:『要生欢喜心,特别是要令众生生欢喜心』。他在开示时,还引用禅宗四祖道信禅师教导懒融禅师的话——『快乐无忧故名为佛』。因为禅宗也讲『即身成佛』,虽然禅宗的『即身成佛』是『顿悟』见性,而密宗是『三密加持』报身,但在『心性本净,佛性本有,见性成佛』的认识上,却是一致的,尊师显密皆通,融会贯通,学识也就非常渊博了,我们在他的指导、点拨之下,受益良深;这也是一种福份。尊师不仅经常提示要生欢喜心,而且还从佛学理论上进行阐述,以加深弟子们在这方面的认识。他指出,金刚萨埵传法有『心之自性本成佛,无生无灭如虚空,悟法平等性真义,无求放下即是修』的说法,并告诉我们『不俗即仙骨,多情乃佛心』,对世间人之慈悲心,由浅至深,用许多生动的事实作了比喻,甚至以阿弥陀佛为例,说阿弥陀佛为众生修证,成就『极乐世界』,以九品莲花接引众生往生『极乐世界』这一西方净土。师尊总赞叹:『阿弥陀佛对众生的情有多深多厚啊,我们远不及啊!』
持松尊师又开示:『要经常保持一颗童贞之心,要像孩童那样愉快才好』。余系医师,平时因经常夜以继日地抢救重危病人,睡眠太少,而又不摄护,饮食也非常随便,持松尊师关怀备至,还常言『法身要修持,色身要保养』,从佛学理论上进行劝导,使弟子感恩涕零。他说:『生欢喜心,众生欢喜,心平气和,国泰民安都在其中,佛说「慈、悲、喜、舍」四无量,做成了「喜」,其他三字也不难了』。尊师这些教导,给弟子们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
众弟子中,余个性最强,然受到封建道德、社会习俗之束缚,常有压抑之感,耽心入教後,不经意当中会触犯清规戒律,於是有一次专门问了师尊:『佛门有许多宗派、许多戒律,真言宗又如何?』阿闍黎回答:『菩提心戒』。余言:『无他了』?师答『没有了』。『犯了菩提心戒,或忘失菩提心怎么办』?『再想起来做起来就行』。『没有罪过吗』?『菩提心已转化了(那些罪过)嘛。』『这样简单呀!』『是很方便』。听师尊这番话,余心头重重压力顿时冰释。後来,师尊又开示:菩提心即觉心,得大觉(无上正等正觉)即佛;有三种菩提心;三句义及三句五转配合,如下图:
《大疏》云:自心发菩提(即右三图所示),即心具万行,见心正等觉,证心大涅槃,发起心方便,严净心佛国。三句五转,皆众生自心中本具功德,次第出现。师又云:此能发之心即所发之心,此自心清净心即大圆镜智,真言宗入手方便即以大圆镜智起修,即因即果,至能所一如,始觉契合本觉,即开发自心本具功德,故能即身成佛。在师尊教诲之下,我逐渐懂得了密宗自发菩提心至即身成佛之有关理义;密宗三句妙谛:『菩提心为因,大悲为根本,方便为究竟』。实乃『菩提心戒义』。皈依佛门,最要紧的是诚,悟性的好差,则是由各人的根缘所定,那是实在勉强不得的。因此,持松法师常言『凡事顺乎自然』。持松法师博学多识,慈悲为怀,形成了他德高望重的风范,影响着我们,也吸引着众多弟子始终紧紧追随着他,直至永远。
注:菩提心戒即三昧耶戒,亦即《佛戒》。
三摩地:(术语)旧称三昧,译曰定、等持、正定、一境性。
4.解脱与修持
弟子平素好问,并且也敢於向尊师求教。余深知尊师有问必答,且往往能很快解除弟子心中疑云。
一次,请示持松上师如何寻求真正解脱。他望了望身旁的玻璃窗,说:『找一个空子鑚出去!』『玻璃窗封得很严实呢』,余面露难色,一脸疑惑,师尊也不再言语。这时,余猜想尊师此言一定深寓禅意,但一下子又明白不过来,只好告退。以後,好长一段时间内,我反复琢磨,心想:持松法师常言『心外取法总是邪道,从心起修才是正法』。心契法界,还要找那个空子干什么?因此觉得他讲从玻璃窗『找个空子钻出去』,兴许是一句反语,後来看了《心经》。《心经》云:『菩提萨埵,依「般若波罗密多」故,心无罣礙。无罣礙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槃』,即便解脱。就更觉得自己对师尊的这番话真正理解了。事隔三十多年後的今天,回想起来,再仔细斟酌,又觉得不尽然。因为皈依佛门後,仍提出寻求真正的解脱,说到底都是因为感到自己并未摆脱烦恼业障的系缚,而得到自由自在,未能『纵任无礙,尘累不能拘』。入佛门而不能即身成佛,终究是因为不能真正解脱自己。这里所讲的『烦恼业障』,即世俗的名利与恩恩怨怨;这种东西系缚在身,潜移默化,有很多时候,自己是难以觉察的,诸如觉得自己想要得到的或应该得到的东西(利益)而没得到或觉得自己、个人很有才华,自己做出的成就未被人们看重;许多成果又成为墙里开花墙外香;自己想要干的事干不了,以及对无故蒙难亲友的刻骨铭心的怀念、无尽的思索等等。那年,弟子提出这个问题,持松法师已洞察弟子归根结底还是被烦恼业障所系,而自己还未意识到,於是借那透明的玻璃窗来示喻烦恼业障。提出要『找一个空子钻出去』。这也是因为各人身上所系缚的业障不一样,破除的路径不会一样。凡尘批评『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是指无所事事,不求进取。入佛门,光是每天撞钟,诵经,确实是不够的,持松法师提出『要找一个空子钻出去』,按医学界的话来理解,就是『对症下药』;而从密宗佛门来说,就是『从心起修』,就是『三密加持』,使自己从迷误中觉悟,佛性显现,直至佛性圆满,达到最高修行目的。
持松法师经常开示,指出:『一切众生皆具如来智慧、德性,只是众生有了执着,佛性光明不能显现』,他说,『六大』造成大日如来,『六大』是大日如来的法身;众生亦为『六大』所造,在本质上与大日如来平等无差,但由於在行为、声音、理念三业上迷误了,才流转生死。这只有通过『三密加持』,即:手结印契——身密、口诵真言秘咒——口密、心观想大日如来——意密,逐渐使三业清净了,才能在行为、声音、理念上与大日如来相应,而即身成佛。
一次弟子又去问:『佛究竟是怎样的呢?』持松法师回答:『契合於万物之中』,余请上师讲得具体一些,他说:『佛在各人心中』、『即是自然,法尔如是』(注:法尔如是者,『如』是因,『如』是果)。接着,他又庄严地诵念:『《金刚经》曰:「若人以色见我,以音声求我,是人行邪道,不能见如来」』。当时,余领会持松法师指的法身佛,但我还是想问个明白。其实,师尊那样回答,一心希望我们认真地如实智心,弟子们还不明白,仍问:『佛菩萨怎么又各有形态呢?』上师乃慈祥地回答:『那是普渡有情众生之应化身。密教以自受用,亦令他受用之故,亦显现自性身,但所显之形色,乃无质礙色之妙色身,非世间之有质礙色也,不能混同。』
有一天,余请教师尊,如何修定。他回答:『静中修定容易,动中修定难。古来祖师自觉静中练成就了,还要到喧闹烦杂之处去锻炼、考证,反复修证……』又说:繁华红尘正是菩提道场。初闻如此开示,惊讶不止,後来,慢慢明白了,像持松法师这种说法,只有修持到很精深的程度,达到很高果位的高僧,才会有这一种经验与体会。因此,黄檗禅师有言:『不经一番寒澈骨,那得梅花扑鼻香』。持松上师弘法几十年如一日,历经坎坷,他之禅定芳香、无生法忍的清净境界,实非吾等晚辈所能望其项背也。
5.显密兼学
持松上师是显密兼通的一代宗师,他一生修持,融佛门各宗之长处,佛学精深,弟子们在他的教诲下,受益良多,持松法师根据自己的体验,也要求弟子们显密兼学以宗真言,他平时弘法,讲密宗教义,常穿插华严、天台、禅宗、法相宗的一些说法,进行互证,以加深我们对佛学的理解与认识,如师尊常喜以阿字之五转音,长声阿字配东方发心义、短声阿字配南方修行义、阿字长声(音暗)配西方菩提义、阿字(暗短声)配北方涅槃义。第五噁字配具足方便义。又五转阿字,前四代表四方四菩萨、第五噁字方便究竟、配果分也。又如大疏释阿字故得知真言同《法华》:阿字长声是菩提心,即《法华》开佛知见,阿字短声是菩提行义,即示佛知见;暗字长声是证菩提,是悟佛知见,暗是短声是涅槃义,即入佛知觉;第五噁字(短声)是具足方便义,即是总《法华》之开示悟入也。这种例子枚不胜举,因涉及具体的教义,这里就不赘述了。但是,追随师尊几十年,弟子们都一致有这样的感觉,是必须要讲的:我们这些弟子从中得益最多,最深刻的乃是尊师一贯的积极面向人生的开示,倘若说持松法师是开佛教一代新风,倡导佛门新气象,那么,其中最根本的就是他对祖国、对人民的热爱,完全倾注在弘法之中,突破佛学各宗门户之见,引导广大佛门弟子积极面向人生,从心起修,生欢喜心,众生都欢喜,从而摒弃了几千年来存在於佛门的那种单一的消极出世的悲观。持松法师常言:『出世是圆觉,入世也是圆觉;成佛是圆觉,众生亦是圆觉,无处不圆觉。』张扬现世即可成佛,完全有现实意义,对吾辈在家弟子,更是一种鼓励与促进。时代在变化,人类社会在不断朝前迈进,佛教也是应该顺应历史潮流发展而发展,而变革;这种发展与变革,其实早在本世纪五十年代六十年代,持松法师已着手进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