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山游访记 增补 复游灵岩山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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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灵岩山者,古吴王宫也,水秀山明,空气新鲜,左有狮虎范坟之胜,右有穹窿元墓诸山之景。昔日破屋十数间,今则殿宇辉煌,楼阁巍巍,树木成林,花草满谷,乃印光大师法力所造,真达和尚相助,妙真方丈主修,劳苦十余年而成。龙象执事,有道海众,为国中净宗第一道场。(以下补遗《永思集六十年苦行记》)
    光绪二十四年,余朝普陀访道,印光大师相识于法雨寺。师开示“参访学道,精修戒律”等语。
    二十七年,余住镇江金山藏经楼,日间阅藏,夜来参禅。师知函约,清谈五昼夜,研究禅净二宗。师信愿行充足,专心净土。
    民元,余赈愿事毕,欲返终南,事变,中途返沪。普陀看师,师云:“南方饭吃不来,故常有病,欲回陕西。”云。师手著七篇,名曰《残羹》。余求带申,登《佛学丛刊》,具名“常惭”,印光无人知也。
    民二,徐慰如居士南来,询余“常惭”是何人也,现居何处,余答:“即普陀法雨寺印光法师是也,住藏经楼。”徐公慕道心切,随即往访,嘱余介绍见师,将《残羹》带京印册,名曰《印光法师文钞》,故知者日众,亲近者多。师畏烦时,即函责余,不应将他名宣传。
    民三、四、五、六年,余住终南。因大兴善寺主人真空及清莲、妙老诸长者邀余设法化除山中道障,修建男女普同塔、念佛堂二处,重修茅篷数处,供养高僧。又于太乙峰山南文殊、摄身二台之中,古名天桥沟,让来山场。上至天桥,下至观音洞施姓,上有界石,左右至两山脊梁为界,其中松柏核桃柿子树多,欲创大觉茅篷。候大师回陕来住。余在拴龙茅篷住数载,每年接师函数通。内有“阁下多事,惹起徐蔚如、周孟由、张云雷等播扬丑迹,殊深惭愧”等语,并责余不应多事,“不应将吾稿登报,不应直告徐蔚如”等,“不应宣传吾有道学”云云。
    民六秋,京津水灾。上海狄楚青、王一亭诸公来电,及印公与谛老函嘱救济。时在九月底,大雪封山,多日不得寄达。所幸卧龙方丈了公请云水僧送来。余即出山,至长安卧龙寺,次日起程。方丈即闻小舫,进士出身,宦海有年,看破出家,主席卧龙寺,送行赠诗:“拔出红尘梦里身,回看苦海半沉沦。慈航普渡无休息,厌世翻成救世人。入山载得宝来归,净土惟心不用猜。愿向东林重结社,大家携手上莲台。”是时有俞月如、徐寿宣诸大居士,拜别而行。次朝又逢雨雪,途中泥泞难行,满天风雪过潼关。函谷关内匪不静,彼时一切不顾,只有一心救灾。七日至洛阳,观音堂乘车,由保定、安州至天津重灾区视察南下,至沪与诸公商组佛教慈悲会,推余往各处设分会。至普陀,师正色云:“不应教许多人来要求皈依,有犯清规。”云云。余带有洋面、小米、麻酱油,供养师,师即送库房。余向常住说明:以上二条有犯清规,请求破格,方便受皈依,及病时自造米面。承蒙都监方丈准许白众,再将米面由库房送师处。余再加说明请求之事,师始准许。师嘱振毕来山休养。
    民七春,余与冶开上人京津振毕,即来普陀。陪师到申,寓天台中方广下院。某公求师出家,师云:“出家不易之事,出烦恼家、出生死家正当;若出家图享福,就是造罪,万不可。”介绍诸大居士,畅谈孔孟历史等事。住数日,至扬,寓万寿寺。皆是劝人念佛,知因果、行因果等语。
    民八春,余湘振毕,师约同往申江,商取印书之事。适报本堂下院,请师与余同住他处,化导凌张大奸二人除恶行善不易之事,并有皈依者十数人。余介绍南洋兄弟及诸大居士相见,开示净土法门、因果报应,感动,送千余元印书之用。
    民九,余朝鸡山,师来函中有:“数十年来‘印光’二字不敢露出,由阁下多事之故,欲令贱名劣作遍刺雅人耳目。愧何如之。”又云:“群魔扰乱,心有不安,欲回关中,候你来商。”
    民十春,余自滇粤归,扫墓。邀师赴宁波,劝谛老收徒。此徒系香港青山陈春庭,有徒众二三万人于南洋群岛,而非正道。余三渡重洋,化他归正,送依谛闲法师出家,取名显奇。受戒之时,冤业缠身。余代受之后,数万徒众皆归正道。事毕与显奇至普陀。与师同行,到申机缘成熟,皈依者众。其供养之款,概作印书之用。至扬寓少怀学校。事毕送师回山。余返刘庄,建造贞节净土安老院。
    民十一春,师约到沪,商印《文钞》,简氏发心印千部。是时三圣堂真达老当家屡嘱请师住太平寺。伊处招待周到,皈依者更多,如山阴道上应接不暇矣。
    民十二夏,南京魏梅荪老居士创造慈幼院、放生池,约余请师同往相助,商立法云寺。京中名流,皈依者众。方便说法,大放光明。何老问余:“如何认识印公是高僧?”答:“自幼访道,亲近金山大定,赤山法忍,华山圣公、大霖,天台敏曦、通志二老,诸大善知识,颇多高人。威仪洁净,道气逼人,令人妄念不起,与师相同。”陪师到扬,印书返沪。余因他方救济,不能常时侍奉。陪师同行一次,有一次利益。留心他语默动静,出入往还之时,不谈玄言妙语、神通奇异,皆是平常话。即使行不到,其中有不可思议、利益身心之妙处。余因叠逢苏北及各省水旱等灾,随诸君后,奔走救济,与师不常见矣。
    民十九年,沪上诸公送师苏州报国寺闭关,立弘化社,道风大振,国中名人,皈依者不计其数。余每往沪义振会,诣座前亲近一次。
    庚辰秋后,余为振灾往申,诣座前一谈。师云:“浩劫茫茫,人心未转,自作自受,奈何奈何!”含有不愿住世之意。心中有事,欲吐而未露。余因救济,事忙即行。师送至塔后曰:“汝发心救济,是最上乘。佛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图’。”
    大师精严戒律,净修梵行,广作福慧,普利尘沙,行观音之慈心、普贤之愿海。后闻十一月初四日,无疾而终矣。师成圣已,余仍凡夫。师化身之时,得舍利颇多。造塔供奉,令人祈福,利益不可思议。
    按:龙树菩萨《智度论》云:“如来舍利,济物将终,变作轮王,如意宝珠,犹与群生,为大利益。则真灵不歇,福世何穷。”录赞:
    埋躯只见空遗冢,何处将身示后人。
    惟有吾师金骨在,曾经百炼色常新。
    后往香岛塘村徐隆盛家,访范宗德老居士,忠实有道,多蒙招待。同至白马寺,山势如椅。静师来此,修理一新。访静禅上人,旧友也,禅学甚好,留住数日。
    师同余陆行十里,元墓山,昔日树木围寺,今不见矣。住持荣宗和尚、法师某公、首座仁敬,悟彻心宗,皆在金山相识。三里经司徒庙,清奇古怪,仍卧地上。三里石楼,如意庵静室,访脱尘禅师,书《华严经》二部,持诵纯真,亦旧相识。峰头观看,太湖诸山,一目全收。次朝送余二人至光福镇铜观音寺。能开方丈乐善好施,拥护道者,特别饭菜,供养心胜。乘车至木渎,五里复谒范坟。三里许,经观音山。五里狮子山,住持性净师,净修者心志师。
    住数日,由苏往镇,金山(双老和尚写经甚多,太仓方丈法法圆融)皆我老友,相逢连夜畅谈。
    次朝北江一行,风雪交加,息脚无所。老病龙钟,死尸拖不动,苦哉!无处送也。(金山高旻禅宗第一道场诸方难比。)
    春往浙西,山中不静。经莫干山,过白雀寺。弁山茅篷不好住,复入太湖七二峰中,第一山穹窿寺,姚光孝修道处。今道坚上人深达禅宗,雄力重兴;方丈步云修道有年,苦行超群;隆暄当家、明开法师皆品学兼优。左上有上真观,殿宇颇多,香火极盛,远来朝拜者络绎不绝。旁有宁邦寺,石如长者广种福田。看靳王观月台。外有名泉,窍窿寺,四围林木丛深,果树朝天。上有赤松子炼丹台、朱卖臣读书石,下有坟山颇多,连接三里,阴气迫人。至谷口,全无人家。楞严台,相传永乐皇姑修道处。寺右上山,翻过大岭,岭有九曲。
    下坡香山草庵、观音岩,假住经夏。承性慧法师殷勤招待,师之学问颇好,性情孤高。山无种植之地,蒙范老道友常送小菜,叶徐二君特别照应,心感无量。每日二食,身心自在,万虑皆空,然虽入山不深,红尘隔断。此处位居半山之中,背倚高峰,面临太湖之滨,纵目千里,空气流通,四周松竹,老干参天,无人往来,清净非常。学道之人,困境现心。终朝见闻,山色、水色、旷野色、云霞色,见同未见;风声、水声、松涛声、奇鸟声,闻而不闻。有时风送太湖去,时有雨带青山来。
    此回山居,昼夜六时,祈求干戈永息,国泰民安。力与心违,尽心而已。劫海茫茫,人心未转,自作自受,奈何奈何。秋高气爽,暑往寒来,白马寺方丈、元墓山首座、石楼当家与范老居士来,邀往茅篷,同上九曲岭、古南天门,回首一望,太湖万顷,白云青嶂,七二诸峰,全落杖底。陡下穹窿寺,又来福地,静修之处。主人当家留息数日。步行灵岩,参观印公塔院落成。方丈妙真福慧俱足,指导有方。护法监理王善祥、胡松年、乐慧斌诸大居士,本寺首座了然、德森西堂、后堂堂主维那、知客纠察书记正副当家诸大执事,皆是法门龙象,群力相助而成。
    古九月十九日,观音大士圣诞,恭逢印公舍利入塔典礼。诸山长老、诸大法师、诸大居士、各纪念会代表、位尊之士,颇多参加,僧俗数千人朝拜参观,数十年来未见希有之胜。事毕,主持及诸大执事留住。自惭无道,福地不能享受,随即云水飘飘,他山而去。就是尸体拖不动,随地可以掩埋。
    茅篷主人送经楞严台,祖荫大师禅入净宗。过拈花寺,明开法师精研教乘。余仍朝走江天,暮入灵崖,行云流水,随缘而去。欲返鸡山飞难到,烟水茫茫路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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