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中论》为核心的大乘中观学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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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台宗以“教”和“学”为特色,重视一宗的学说教义,是充满思辨色彩的中国佛教宗派。作为注重理论建设的佛教宗派,天台宗需要从印度佛教经典和论著中获得足够的理论支持。溯本寻源,它的哲学思想渊源是大乘中观学说①。

    公元1世纪左右,印度大乘佛教运动兴起,他们把原始佛教和部派佛教贬称为“小乘”(Hinayāna),而宣称自己的佛教为“大乘”(Mahāyāna)。部派佛教则反唇相讥,指责大乘的教义是对正统佛教学说的篡改,提出“大乘非佛说”。现在我们说到小乘,已无任何贬斥之意,只是说明在大乘佛教兴起之后,部派佛教仍在继续流行,它们因受大乘影响而在学说上有所改变,从而进入一个新的阶段——小乘。此后,小乘在印度与大乘并行发展,其延续的时间大约也与大乘相始终。

    大乘佛教是对部派佛教的继承和发展,但与部派佛教确实也有不少区别。这些区别主要表现在:第一,佛陀观方面。上座部佛教坚持认为,释迦牟尼是历史的教主,是一位觉者,即依靠自己的修行而觉悟的人;大乘则在大众部佛教神化佛陀的基础上,进一步完全神化佛陀,把佛陀看做崇拜的偶像,并以造型艺术加以形象化表现,宣称“三世”、“十方”有无量数的佛。第二,“无我”论方面。多数部派佛教派系主张“我空法有”(即“人无我”);大乘佛教则向前推进一步,主张更为彻底的“我法二空”(即“二无我”)。第三,修行目标方面。部派佛教修行的最高目标是成就阿罗汉果(Arhat,简称“罗汉”),所谓“阿罗汉”,是指灭尽烦恼、超越生死、个体解脱的境界;大乘佛教修行的最高目标是成佛,作为一般的修行者则以菩萨为理想境界。第四,修行方法方面。部派佛教修习三学、八正道;大乘则提倡修行六度(六种将众生度往彼岸的方法,即:持戒、禅定、智慧、精进、布施、忍辱)和四摄(菩萨为化导众生,使众生产生对佛教亲近和信仰之心的四事,即布施、爱语、利行、同事)。又,部派佛教强调断除烦恼,灭绝生死,即偏重“自利”的个人解脱;大乘佛教强调以菩提为目标,着重成就菩提智慧,并在自我解脱之外,还提倡“普度众生”。所有这些大乘佛教观念,在中国佛教各学派或宗派中都有广泛体现。

    大乘佛教的兴起,与菩萨精神的提倡紧密联系。菩萨,是菩提萨埵(梵语Bodhisattva)的简称,意为觉有情、道众生,即指那些实行所谓“自利利他”原则的人。所以,大乘佛教把上求佛道、下化众生作为自己的理想,以体现大慈(仁爱万物)、大悲(怜悯众生)的菩萨精神。这一原则的确立,导致大乘佛教对慈悲精神和居士学佛的高度重视。慈悲精神通过僧众的高尚道德和人格魅力而表现,居士学佛在教理上可以归结为菩萨人格、菩萨精神和菩萨修行等方面。这两个方面,与中国古代社会的实际需要十分适应,所以都能得到广泛推行,获取重大成就。

    菩萨精神的核心是“自利利他”,凡具有自利利他精神的,必然奉持菩萨戒,修习菩萨行,从而获得菩提觉悟,达到佛的境界。因此,菩萨在广义上可以涵盖这样两种情况:一种是处于理想境界、不在现实世界的人格神,但他们又通常应化人间,随机说法,引导众生脱离苦海,如文殊、普贤、观音、地藏等皆是;另一种是现实人生中对大乘思想和理念的实行者,包括出家的僧侣和在家的居士,前者如马鸣、龙树,世亲等,后者如胜鬘夫人、维摩诘长者等。大乘佛教在中国的发展,把菩萨道、菩萨行、菩萨精神置于特殊地位,中国佛教宗派的涌现就是要印证和落实大乘菩萨的伟大精神。

    大乘佛教在印度的发展变化大约经历了三个时期:第一,公元1~5世纪为初期,是大乘经典出现和中观学派形成时期。这一时期的重要大乘经典有《般若经》类、《华严经》类、《法华经》类、《宝积经》类以及《维摩诘经》、净土类经。第二,公元5~7世纪为中期,是瑜伽行派产生并发展的时期。这一时期出现了《涅槃经》、《胜鬘经》、《菩萨藏经》、《解深密经》、《楞伽经》等大乘经典。第三,公元7~13世纪为后期,是大乘佛教密教化并逐渐走向衰落的时期。密教的根本经典是《大日经》、《金刚顶经》。

    佛教传入中国初期,其经典和教义既有小乘的,又有大乘的。但后来的实际情况是,小乘佛教在中国没有发展起来,大乘佛教却受到了普遍的重视。其中的原因虽然很多,但主要还是决定于中国古代的社会特点和人文背景。大乘佛教在与中国文化的融合过程中,通过中国化而发育壮大,至唐代进入鼎盛时期,并逐渐成为传统文化的组成部分。

    大乘佛教在印度的传承过程中,曾出现两大派别,即中观学派(中国学者称之为“空宗”)和瑜伽行派(中国学者称之为“有宗”)。这两个学派先后传入中国,中国佛教学者借助它们的思想学说,建立起各学派或宗派的学说体系。

    一般认为,最早的大乘佛经当是讲述般若的,即《般若经》类。中观学派继承《般若经》的主要思想,并吸收和借鉴其他早期大乘经典(如《维摩经》、《法华经》、《华严经》等)中的般若思想,对般若精神作了系统的提炼和发展。

    中观学派的创始人是龙树及其弟子提婆。因为他们重视对《般若经》思想的阐扬和发挥,所以也可以把以他们为代表的学说称为“中观派般若思想”或“般若中观学说”。

    据说龙树于年轻时精通婆罗门教,并修隐身之术,后来归依佛教而出家为沙门,修习说一切有部之学。但他对小乘佛教的学说并不满意,于是游历各地,寻访大乘经典,在批判小乘佛学的基础上建立起庞大的大乘教学体系。龙树著有《中论》、《十二门论》、《大智度论》等,确立起依据般若空观立场的论证方法。提婆著有《百论》等,该论以“破邪”为主旨,激烈排斥其他宗教派系的学说,他本人也因此而遭受外教的杀害。人们习惯将《中论》、《百论》、《十二门论》合称为“三论”,若加上《大智度论》,则合称为“四论”。“三论”是龙树、提婆所创大乘中观学派的基本著作,它们在南北朝的流行,属魏晋之后般若学的延续和演变。

    在“四论”之中,《中论》被认为是中观学派最重要的代表作,中观学派主要以《中论》为理论基础而形成。《中论》根据《般若经》的根本理论“缘起性空”来阐明诸法的实相真理,并以此为武器对世间的种种所谓错误认识予以破斥,促使人们舍邪见而生正见,去无明而生般若。“般若”系梵文音译,意译为“智慧”(超越的、非世俗的智慧),由此而体悟万物性空的本质。《般若经》的思想核心,就是阐发一切现象“性空幻有”或“真空妙有”的原理,启发人们如何通过般若智慧去把握宇宙人生的本质。汉文本“四论”均系罗什翻译,罗什弟子僧叡在给《中论》所作的序中予以高度评价,他说:

    以中为名者,照其实也;以论为称者,尽其言也。实非名不悟,故寄中以宣之;言非释不尽,故假论以明之。其实既宣,其言既明,于菩萨之行,道场之照,朗然悬解矣。夫滞惑生于倒见,三界以之而沦溺;偏悟起于厌智,耿介以之而致乖。故知大觉在乎旷照,小智缠乎隘心。照之不旷,则不足以夷有无,一道俗;知之不尽,则未可以涉中途,泯二际。道俗之不夷,二际之不泯,菩萨之忧也。是以龙树大士,折之以中道,使惑趣之徒望玄指而一变;括之以即化,令玄悟之宾丧咨询于朝彻。荡荡焉!真可谓理夷路于冲阶,敞玄门于宇内,扇慧风于陈枚,流甘露于枯悴者矣。(《出三藏记集》卷一一)

    《中论》的罗什译本(包括青目的注)共四卷,每卷都有自己的中心议题。

    卷一的中心是论述“八不”思想。“观因缘品”开宗明义就提出“八不”,即:不生亦不灭,不常亦不断,不一亦不异,不来亦不出。这是根据“缘起”思想来表述中观学派不着两边的“中道”或“中道观”思想(即所谓“八不中道”)。在中观派看来,事物是由缘而起的,因而无自体,世俗所谓的生、常、一、来,或其对立面灭、断、异、出,都不过是事物的假象,缺乏其真实性。

    “中道”的定义见于卷四“观四谛品”。该品云:“众因缘生法,我说即是空,亦为是假名,亦是中道义。”众缘生法,法无自性,故是空。但又不坏假名,而说空义,故是假。空假并观,以假显空,以空显假,假空不二,正显中道。此“三是偈”或“三谛偈”,表达的是中观学派的根本原理,意思是说,一切依赖条件而生起的事物,其本质乃是空,但是它又并非虚无,而表现为虚假不实的名相,所以,若能同时认识到事物的本质空和它表现的名相,就能达到“中道”。龙树和佛陀都说中道,但内容并不相同。佛陀所说的中道,基本上是一种修行方式(如不偏于苦、乐两端),还不是方法论原理;龙树则将中道提到一般方法论的高度,作为把握事物本质(实相)的根本途径。这一“三谛偈”后来受到天台宗学者的高度重视,成为天台宗有关理论的重要背景。中道思想的基础是般若性空理论。“三谛偈”所说的“空”指的就是性空,而这性空也就是假有。《中论》认为,从“因缘生法”原理出发,既看到事物之性空,又要承认事物之假名。假名是有,但不是实有,中道的原理就是既不偏于空,也不偏于有。

   “八不”所表达的就是不执著两边的中道。龙树以否定式的思想方法,分别从实体、运动、空间、时间诸方面考察一切事物的真相,认为从真正的缘起观上说,即从缘起性空角度说,对生灭、常断、一异、来去八个方面都不能执著;若能坚持这“八不”,便成就中道实相观。从思维方法上看,“八不”侧重的是破(遮诠,否定),通过破除而有所建立,即通过否定一切世俗之见而达到对宇宙本质(实相)的认识。“龙树运用相待的两分法,从两方面破生又破灭,破常又破断,破一又破异,破来又破去,以体现中道正观。生、灭、常、断可以概括为有、无,所以龙树又着力于破有破无以显示中道,也就是‘破邪即显正’之谓。”②宇宙人生之真相不可正面表述,故唯有采取否定的方式。这种方式对天台宗的影响非常深远。但天台宗学者在运用这一方法时往往有所限定,故而没有像禅宗那样走上极端③。

    《中论》卷四重点论述了“二谛”学说。所谓二谛,即俗谛和真谛,或名世俗谛和第一义谛。其“观四谛品”说:

    诸佛依二谛,为众生说法,一依世俗谛,二第一义谛。若人不能知,分别于二谛,则于深佛法,不知真实义。

    青目对此解释道:

    世俗谛者,一切法性空,而世间颠倒故,生虚妄法,于世间是实;诸圣贤真知颠倒性故,知一切法皆空无生,于圣人是第一义谛,名为实。诸佛依是二谛,而为众生说法。若人不能如实分别二谛,则于甚深佛法,不知实义。

    龙树又说:

    若不依俗谛,不得第一义;不得第一义,则不得涅槃。

    青目又解释道:

    第一义皆因言说,言说是世俗,是故若不依世俗,第一义则不可说。若不得第一义,云何得至涅槃,是故诸法虽无生,而有二谛。

    这就是说,诸佛为众生说法,依据的是二谛,即两种相对的实在的认识。俗谛,指世间的一般认识,这种认识以世间事物为真实存在(所以它是假设的真理,主要表现为言说,即名词概念)。真谛,指佛教最高的认识,也就是绝对的真理。它通过对万物本质即“实相”的认识、对“缘起性空”原理的领悟而获得。

    二谛说认为,虽然真谛要高于俗谛,是人们认识的最终目标,但二谛又有对立统一的关系,故不可缺一。这就是说,为使人们证得真谛,就得为真谛而说俗谛,真谛若不依随俗谛,便无以说明现实世界的种种现象,无从化导世人入门。通过俗谛而导入真谛,即“由俗入真”。而在人们证得真谛以后,仍然需要保留俗谛,以便通过真谛而化导俗谛,即“由真化俗”。因为对任何事物来说,从俗谛看是“有”,从真谛看是“空”,都具有相对真理性,所以“二谛”说要求人们既看到“有”(幻有),又看到“空”(性空);既不偏于俗(不执著有),又不偏于真(不执著空),这才是“中道正观”。

    中观学派强调,所谓“空”,并不是虚无、空无,而是指没有自体和主宰;事物的本质是空,但看上去又似乎是有,这叫做“性空幻有”。龙树强调,二谛是佛根据众生(说法对象)的不同情况(包括信仰态度、佛学基础、领悟能力等)而采用的两种说法,有时采用俗谛,有时采用真谛。这就是大乘佛教所主张的“权宜”、“方便”、“善巧”。将二谛说运用于言教方面,便是对佛教学说的方便权宜。通过方便权宜,借助于文字语言,把宇宙人生的真理揭示出来。

    龙树和提婆的论著,系统地发挥了《般若经》有关宇宙万有之本性“空”的思想,在理论上带有很强的辩证色彩。他们认为,世界上的一切事物以及人们的所有认识(甚至包括佛法在内)都是一种相对的、依存的关系(即所谓“因缘”,也就是条件),是名“缘起性空”(依赖条件而产生,故而其本性是空)。所以,万物只不过是名词概念即名相(假名)而已,因为它们本身并非实体,没有自性(即所谓“空”、“无自性”)。《中论》云:“未曾有一法,不从因缘生。是故一切法,无不是空者。”“空”是一切事物的本质即“实相”,实相也即无相,是不可言说、不可思议的最高真理,它不能用一般名词概念加以正面表述,只可予以直观体悟。这种思维方法对天台宗学者具有根本性影响。天台宗虽然说“三谛圆融”,但其理论基础仍是中观学派的二谛说。

    中观学派还主张实相涅槃说,把小乘的涅槃观向前推进了一大步。小乘佛教认为,作为最高境界的涅槃与现实世界是不能相容的,是两个完全不同的领域,中观学派则从事物的现象与本质的关系出发,认为人们只要认识了“诸法实相”,也就是达到了涅槃境界。这就是说,在现实生活中也能实现涅槃,故不必将涅槃与世间人生作绝然的区分。这样一来,中观学派就把涅槃变成了世界观问题、认识问题,它为大乘佛教在世俗社会的推广提供了理论依据。这种实相涅槃思想,与中国传统文化以及上层居士的性格有相通之处,所以它在中国的传播具有十分有利的客观环境。   

    《中论》卷三重点论述了“实相涅槃”。

    龙树认为,所谓涅槃,也就是对诸法实相的认识。而所谓诸法实相,就是指一切事物的本质,它必须与中道原理联系起来才能加以认识(体悟)。《中论·观法品》说:

    诸法实相者,心行言语断,无生亦无灭,寂灭如涅槃。一切实非实,亦实亦非实,非实非非实,是名诸佛法。自知不随他,寂灭无戏论,无异无分别,是则名实相。

    青目对此有明确的解释,他说:

    佛说诸法实相,实相中无语言道,灭诸心行。

    诸法实相即是涅槃。涅槃名灭,是灭为向涅槃故,亦名为灭。

    诸法实相者,出诸心数法,无生无灭,寂灭相,如涅槃。

    着法者,分别法有二种,是世间是涅槃,说涅槃是寂灭,不说世间是寂灭。此论中说一切法性空寂灭相,为着法者不解故,以涅槃为喻,如汝说涅槃相空、无相、寂灭、无戏论,一切世间法亦如是。

    中观派的实相涅槃是以对诸法实相的体悟为根本的,也就是说,一旦获得对诸法实相的体悟,也就进入了实相涅槃的境界。“在这种境界中,一切烦恼去处,不再有‘我我所’一类的观念,认识到了诸法毕竟空,但又不执著于任何偏执(包括偏空的观念),‘无语言道,灭诸心行’。但这种境界不是一种脱离了世间而达到的另一个更高级的境界,而是对世间或事物‘实相’的认识,即认识到世间法空、无相、寂灭、无戏论,达到了这种对世间的认识也就是达到了中观派所追求的涅槃。”④在这一意义上,中观派强调“诸法实相即是涅槃”。《中论》卷四“观涅槃品”说:

    涅槃与世间,无有少分别;世间与涅槃,亦无少分别。

    涅槃之实际,及与世间际,如是二际者,无毫厘差别。

    世间与涅槃虽系矛盾对立,但又相互依存,不可分割。因为涅槃本身就是指向人们对世间真实相的认识,并非指在现实之外另有涅槃世界。这也就是说,以《中论》为代表的中观派,并无彻底否定世间的意思,而是把重心放在人们思想认识的转变上。中观派指出,通过人们在世间的努力,实现对诸法实相的认识,就能达到涅槃境界。

    如何达到实相涅槃?基本方法就是直观。实相涅槃不能依靠语言思维获得,只能依赖直观领悟。如何直观?当以般若为指导。“般若”意即智慧,但不是世俗经验认识之知,而是超越的、神秘的特殊智慧,它通过佛教信仰和长期精神训练获得。佛教信仰的根本目的是成佛,成佛可以通过直观“诸法实相”而实现,所以说,中观学派的基本思想,实际上是在般若学说的基础上建立起来的。

    这一思想对整个中国佛教有决定性的影响。对于天台宗来说,将“实相涅槃”既作为一宗思想的理论指导,又运用于具体的修行实践,从而取得多方面的实际效果。

    中观学派的“实相涅槃”思想本质上是一种智慧解脱理论,与中国大乘佛教的重智轻悲思想趋势十分合拍,所以受到各家学说的欢迎。其中,天台宗、三论宗、禅宗对“实相涅槃”都显示出浓厚兴趣,成为它们立宗的理论基础。在这些佛教宗派看来,一旦通过般若智慧,获得了对宇宙万物中道实相的把握,佛教修学的目的即已基本达到。只是,天台宗更重视与此智慧相应的修行实践活动。

    天台宗人虽然标榜以《法华经》为所宗经典,但事实上更重视中观派般若思想,他们之所以将龙树尊为“初祖”,很能看出其中的实际含义。也就是说,为保证自宗在佛教界的特殊地位,天台宗务必找到印度佛经方面的依据,《法华经》在当时佛教界的显赫地位和广泛影响足以使天台宗获得有力支持。中国佛教宗派大多以印度佛教经典为立宗依据,基本原因也在这里。但是,天台宗从其先驱者慧文、慧思起,就特别重视般若思想,把般若智慧解脱置于最重要地位。或者说,天台宗虽然在判教活动中,把《法华经》放在最高地位,但从该宗的主要理论来看,中观派般若思想的影响更为明显。这在智*(左岂右页)的有关学说(如“一心三观”、“三谛圆融”、“一念三千”等)中都可以看出。智*(左岂右页)之《观心论》即有“归命龙树师”等语,故“验知龙树是高祖师也”(见《摩诃止观》卷首灌顶所作缘起)。

    中观学派所重视的大乘经典《般若经》以及重要论著《中论》、《百论》、《十二门论》在传入中国内地后,很受汉族佛教学者的欢迎,这些经论通过鸠摩罗什的翻译,成为汉地佛教义学的主要对象,从而以它们为研究中心形成中国佛教的“三论学”和“三论宗”。最早传习“三论”之学的,是罗什弟子僧叡、僧肇、昙影等人,僧肇所著《肇论》被推为三论学的中国经典之作。此后积极阐发“三论”思想的重要学者,有僧朗、僧诠、法朗、吉藏等。

    三论宗是在南北朝三论学的基础上成立的,它的实际创始人是吉藏。吉藏曾把自己的学说追溯到“关河旧说”,而后人也以罗什、僧肇为三论宗的先驱。三论宗成立于天台宗之后,其思想学说曾受天台宗深刻影响。据说三论学的“诠公四友”之一慧布曾造访慧思,受慧思指点,并获得印可。而三论宗的实际创始人吉藏也曾于隋初先后三次致书智*(左岂右页),表示要向智*(左岂右页)请教天台教义。事实上,在三论宗的理论体系中,确实有不少天台思想的痕迹。但三论宗为了立宗需要,也必须标榜与其他各宗的不同。三论宗的思想理论,可概括为“二谛”论和“八不中道”说两个方面,吉藏在二谛论中,特别设立于谛和教谛,以显示三论宗与其他宗派在二谛论上的根本区别。

    ①这是就其源头上说。事实上,天台宗的思想学说远非如此简单。在天台宗形成和发展过程中,根据自宗的理解和需要,它不断吸收和融合中国传统思想文化,改造印度佛教思想的原有面貌,从而在佛教中国化方面取得突出成就。天台宗的中国化表明,它实际上贯彻的并不是纯依经教的精神,即并没有严格遵循印度佛教的教义。

    ②方立天《佛教哲学》,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1991年版,第308页。

    ③如禅宗经常使用中观学派“离四句,绝百非”(四句为:有、无、亦有亦无、非有非无,或是、非、亦是亦非、非是非非)来启发弟子,从而使禅的形式日益表现为激烈放旷。天台宗则是另一番景象。

    ④姚卫群《佛教般若思想发展源流》。北京大学出版社1996年版,第217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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