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教传入中国以后,与中国传统文化相互交融,形成了独具特色的中国佛学。卷帙浩瀚、内容繁富的《大藏经》就是中国佛教学术文化的结集和代表。中国佛教学术文化之结集《大藏经》的主要内容,乃由经(佛陀的言说、教义)、律(僧侣的戒条、规范)、论(对佛教教义的疏解和研究)三部分(称为“三藏”①)构成。中国佛学学说的来源,基本上是依靠传译和讲习。一方面,时代和社会条件影响传译和讲习的风尚;另一方面,非但学派不同,引起内容的差异,即使同一学派,由于传播地区不同,也带有鲜明的地方色彩②。本章即以译场、律肆、义林对经、律、论的传译和讲习,来探讨中古西北地区佛教学术文化的区域发展状况。由于唐末、五代以后,中国佛教日渐衰落,佛学亦无甚创建③,因此,本章研究时段以中国佛教学术发展和繁荣的中古时期(魏晋、南北朝、隋、唐)为限。
一、译场与佛经翻译
作为一种外来宗教,佛教在中国的滋生和发展依赖于印度佛教经典。梵夹翻华,佛典之翻译是佛教在中国传播的基础,成为中国佛学的重中之重。“良由译经是佛法之本,本立则道生。”④因此,历代《高僧传》皆以“译经”为首篇。中国佛教史上,明文记载的佛经翻译家有200多人,翻译佛教典籍2100余种、6000余卷。佛教在中国的发展,“传译之功尚矣”⑤。汉魏迄止中唐,佛典之翻译赓续盛弘。中唐以后,“朝廷罢译事,自唐宪宗元和五年至于周朝,相望可一百五十余岁,此道寂然”⑥。“宋元以降,则补苴而已。”⑦汉译佛典的绝大部分完成于中古时期。中古时期的西北地区,西自于阗,东至长安,许多佛寺和宫苑被辟为译场,形成了三大译经文化区。
(一)西域
佛教传入中国,“初期中译佛经大半不是直接由梵文译过来的”⑧,而是间接由西域传来。印度梵文佛经通过西域文的翻译而成为“胡本”,中国初期传译的佛经,大都是用这种“胡本”翻译的⑨。因此,可以说西域是中国佛教最早的翻经地区。
在西域,佛教最早传入于阗(今新疆和田)。随着佛教在于阗的传播,梵文佛经渐被译为于阗语(图31)。新疆出土的许多于阗语佛教文献如《金光明经》、《僧迦*(左阝右乇)经》、《佛本生赞》、《普贤行愿经》、《金刚经》、《无量寿经》、《般若经》、《妙门经》、《法华经》、《观自在菩萨赞》等,就是这方面的有力证明⑩。于阗文《维摩诘经》、《佛说首楞严三昧经》、《佛说阿弥陀经》等大乘佛教经典都有发现,敦煌藏经洞发现的于阗语文书总数在120份以上,大部分为佛教文献,现存的于阗语文献也以佛教文献居多(11)。号称“小西天”的佛国于阗,蔚为西域佛教译经重镇。
于阗多“胡本”(于阗语)佛经,是西域的译经中心之一,因而内地翻译佛经所据的原本往往取自于阗。曹魏朱士行尝于洛阳讲《道行经》,译理不尽,深觉文章隐质,“遂以魏甘露五年发迹雍州,西渡流沙,既至于阗,果得梵书胡本凡九十章”(12)。
《高僧传》卷2《昙无谶传》云:
谶以《涅槃经》本品数未足,还外国究寻。值其母亡,遂留岁余。后于于阗更得经本《中分》,复还姑臧译之。后又遣使于阗,寻得《后分》,于是续译为三十三卷。
《出三藏记集》卷7《合放光光赞略解序》谓:
《放光》、《光赞》,同本异译耳。其本俱出于阗国持来,其年相去无几。《光赞》,于阗沙门祇多罗以泰康七年赍来,护公以其年十一月二十五日出之。《放光分》,如檀以泰康三年于阗为师送至洛阳,到元康元年五月乃得出耳。
《出三藏记集》卷9《华严经记》载,《华严经》胡本有几十万偈,道人与支法领从于阗得36000偈,于东晋义熙十四年(418年)至元熙二年(420年)译出。又据《出三藏记集》卷2《新集撰出经律论录》,南齐武帝时,高僧献正游西域,在于阗国得《观世音忏悔咒》胡本,回到京都,请瓦官禅房三藏法师法意译出。是时,“寺庙图像,虽崇京邑,而方等深经,蕴在西域”(13)。有学者统计,西晋至唐代,从于阗传入内地译出的佛典多达52种,共计269卷(14)。
《出三藏记集》卷11《关中近出尼二种坛文夏坐杂十二事并杂事共卷前中后三记》卷初记云:“太岁己卯,鹑尾之岁,十一月十一日,在长安出此《比丘尼大戒》,其月二十六日讫。僧纯于龟兹佛陀舌弥许得戒本,昙摩侍传,佛念执胡,慧常笔受。”卷后又记云:“秦建元十五年十一月五日,岁在鹑尾,比丘僧纯、昙充从丘慈高德沙门佛图舌弥许得此《授大比丘尼戒仪》及《二岁戒仪》。从《受坐》至《嘱授》诸杂事,令昙摩侍出,佛图卑为译,慧常笔受。”中古时期内地翻译佛经所据原本不唯取自于阗,亦常得自龟兹(今新疆库车),乃因龟兹也是西域的佛经传译中心。佛教在龟兹广泛传播,梵文佛经遂被译为用婆罗谜字母书写的龟兹文(图32)。考古发现的龟兹文佛教文献很多,有《Dharamapāda》(《法句经》)、《Mahāparinivāna》(《大般涅槃经》)、《Nagaropama》(《古城比喻经》)、《Karunāpundarika》(《悲华经》)、《Var nanarhavayauana》(《佛德赞叹偈》)、《Pratimoksa》(《十诵律比丘戒本》)、《Pratityasa mutpada-sastra》(《第十二因缘论》)等龟兹文佛经,还有《Maitreyasamitinataka》(关于弥勒的剧本)、《Nandacaritanataka》(关于难陀的剧本)等许多龟兹文佛教本生譬喻故事(15)。
龟兹是西域佛教译经重镇,史籍可考的龟兹译场有唐代莲华寺。史载,唐代京兆云阳(今陕西淳化)人释悟空西行求法,“回及龟兹,居莲华寺,遇三藏法师勿提提羼鱼,善于传译,空因将《十力经》夹请翻之”(16)。莲华寺位于龟兹城西门外,此详《宋高僧传》卷3《莲华精进传》:
释勿提提羼鱼,华言莲华精进,本屈支城人也,即龟兹,亦云丘兹,正曰屈支。时唐使车奉朝到彼土,城西门外有莲华寺,进居此中,号三藏苾*(上艹下刍)。奉朝至诚祈请,开译梵夹,传归东夏。进允之,遂译出《十力经》,可用东纸三幅成一卷,是佛在舍卫国说。
除了于阗和龟兹,作为西域佛教三大中心之一的高昌(今新疆吐鲁番),也是西域译经重镇。《出三藏记集》卷9《贤愚经记》曰:
河西沙门释昙学、威德等凡有八僧,结志游方,远寻经典。于于阗大寺遇般遮于瑟之会。般遮于瑟者,汉言五年一切大众集也。三藏诸学,各弘法宝,说经讲律,依业而教。学等八僧随缘分听,于是竞习胡音,析以汉义,精思通译,备书所闻,还至高昌,乃集为一部。
据《出三藏记集》卷2《新集撰出经律论录》,释昙学、威德等人所译《贤愚经》,凡13卷,是在宋文帝时于高昌郡译出。南北朝时期,高昌译出的佛典还有《观弥勒菩萨上生兜率天经》和《观世音观经》等(17)。
唐代前期,以高昌其地为西州,高昌以东置伊州(治伊吾,今新疆哈密),高昌以北置庭州(治今新疆吉木萨尔县),西州、伊州、庭州统辖于北庭都护府(治庭州)。见于僧传的北庭译场有唐代龙兴寺,《宋高僧传》卷3《戒法传》曰:
唐贞元中,悟空回至北庭,其本道节度使杨袭古与龙兴寺僧请法为译主,翻《十地经》。法躬读梵文译语,沙门大震笔受,法超润文,善信证义,悟空证梵文。又译《回向轮经》,翻传才毕,缮写欲终,遇北庭宣慰中使段明秀事讫回,与北庭奏事官牛昕、安西奏事官程锷等相随入朝,为沙河不通,取回鹘路,其梵夹留北庭龙兴寺藏。赍所译唐本至京,即贞元五载也。
此事又略见于《宋高僧传》卷3《悟空传》。
公元840年,漠北回鹘人西迁至北庭,在866年又进据高昌,史称高昌回鹘。西迁回鹘人在高昌当地居民的影响下,很快全面接受了佛教文化,高昌译经从此掀起了高潮。高昌回鹘人用回鹘文翻译了大量佛教经典(图33),目前已知回鹘文佛经主要有《金光明胜王经》、《妙法莲华经》、《华严经》、《阿弥陀经》、《金刚经》、《七星经》、《大方便佛报恩经》、《大云请雨经》、《方广大庄严经》、《般若波罗蜜多经》、《十方平安经》、《慈悲道场忏法》、《佛顶尊胜陀罗尼经》、《俱舍论》、《瑜珈师地论》、《弥勒会见经》等。高昌回鹘译经规模很大,可以这样说,纵然不是全部《大藏经》,至少是《大藏经》中的经、论两部分的主要著作都已先后被译成了回鹘语(18)。
(二)河西
佛教经由西域向内地传播,河西走廊首当其冲。中古时期,东来西往的高僧大德停留驻足河西敦煌、酒泉、凉州等地,形成了河西译经文化区。
河西敦煌以藏经闻名于世,现今存世的敦煌遗书总数大约是5万至6万卷,其中佛教文书占90%以上,仅汉文佛经就多达32000卷左右(19)。敦煌不仅以藏经著称,而且是较早从事佛经翻译的地区。《出三藏记集》卷2《新集撰出经律论录》载,《决定毗尼经》一名《破坏一切心识》,凡1卷,“众录并云于凉州敦煌出,未审译经人名”。西晋太康五年(284年),罽宾(今克什米尔)文士竺侯征若携《修行道地经》至敦煌。敦煌菩萨竺法护谙究天竺语,又悉晋言,于此翻译,其笔受者菩萨弟子法乘,月氏人法宝,正书写者荣携业、侯无英,贤者李应荣、承索乌子、剡迟时、通武、支晋、支晋宝等三十余人,咸共相助。太康五年(284年)十月,竺法护于敦煌从龟兹副使羌子侯得梵书《不退转法轮经》,“口敷晋言,授沙门法乘使流布,一切咸悉闻知”(20)。当然,敦煌译经远远不止见于史传记载的这几部。
在河西地区,与敦煌毗邻的酒泉也有译经活动。《出三藏记集》卷7《圣法印经记》云:“元康四年十二月二十五日,月支菩萨沙门法护于酒泉演出此经,弟子竺法首笔受。令此深法普流十方,大乘常住。”
《魏书》卷114《释老志》载:
有罽宾沙门昙摩忏,习诸经论。于姑臧,与沙门智嵩等,译《涅槃》诸经十余部。
姑臧即河西凉州(今甘肃武威),昙摩忏即昙无谶(385—433年),智嵩即慧嵩,皆为十六国时期的高僧大德。此事于《高僧传》卷2《昙无谶传》记载尤详:
昙无谶,或云昙摩忏,或云昙无忏,盖取梵音不同也。……河西王沮渠蒙逊潜据凉土,自称为王,闻谶名,呼与相见,接待甚厚。蒙逊素奉大法,志在弘通,欲请出经本,谶以来参土言,又无传译,恐言舛于理,不许即翻。于是学语三年,方译写《初分》(笔者按:《初分》即《大般涅槃经》前分)十卷。时沙门慧嵩、道朗独步河西,值其宣出经藏,深相推重,转易梵文,嵩公笔受。道俗数百人,疑难纵横,谶临机释滞,清辩若流。兼富于文藻,辞制华密,嵩、朗等更请广出诸经,次译《大集》、《大云》、《悲华》、《地持》、《优婆塞戒》、《金光明》、《海龙王》、《菩萨戒本》等,六十余万言。谶以《涅槃经》本品数未足,还外国究寻。……后于于阗更得经本《中分》,复还姑臧译之。后又遣使于阗,寻得《后分》,于是续译为三十三卷。以伪玄始三年初就翻译,至玄始十年十月二十三日方竟,即宋武永初二年也。
昙无谶在凉州译经十余年。据《出三藏记集》卷2《新集撰出经律论录》,昙无谶在凉州翻译了《大般涅槃经》36卷、《方等大集经》29卷、《方等王虚空藏经》5卷、《方等大云经》4卷、《悲华经》10卷、《金光明经》4卷、《海龙王经》4卷、《菩萨地持经》8卷、《菩萨戒本》1卷、《优婆塞戒》7卷、《菩萨戒经》8卷、《菩萨戒优婆塞戒坛文》1卷,凡11部117卷,《开元释教录》刊定为19部131卷。昙无谶的译籍中以《大般涅槃经》影响最大,独步河西的高僧道朗评价说:“《大般涅槃》者,盖是法身之玄堂,正觉之实称,众经之渊镜,万流之宗极。……至乃形充十方,而心不易虑;教弥天下,情不在己。厕流尘蚁而弗下,弥盖圣群而不高,功济万化而不恃,明逾万日而不居。”(21)
昙无谶译经成就的取得,源于沮渠蒙逊的倡导和支持。北凉王沮渠蒙逊素奉佛法,志在弘通,大兴译事。蒙逊有从弟沮渠安阳侯,“少时,求法度流沙,至于阗,于瞿摩帝大寺遇天竺法师佛驮斯那,谘问道义……安阳从受《禅秘要治病经》,因其梵本,口诵通利。既而东归,向邑于高昌得《观世音》、《弥勒》二《观经》各一卷。及还河西,即译出《禅要》,转为晋文”(22)。时有雍州京兆新丰(今陕西临潼)人智猛于弘始六年(404年)招结同志沙门15人,亦西行求法,“以甲子岁发天竺,同行三伴,于路无常,唯猛与昙纂俱还。于凉州出《泥洹》本,得二十卷”(23)。晋安帝时,又有沙门释道龚在凉州译出《宝梁经》2卷(24)。
凉州译经,屡见僧传。仅北凉译人就有道龚、法众、僧伽陀、昙无谶、沮渠京声、浮陀跋摩、智猛、道泰、法盛等人,凉土僧人于晋末前往西域者有沮渠京声、道泰、宝云、法盛等人,即至宋初,尚有河西沙门释昙学、威德等八僧西至于阗(25)。河西凉州佛经传译之盛况,由此亦见一斑。
凉州译场,规模很大。北凉玄始十五年(426年),昙无谶在凉州城内翻译《优婆塞戒经》,有河西王世子、抚军将军、录尚书事大沮渠兴国“与诸优婆塞等五百余人”咸同斯译(26)。于史可考的凉州译场有前凉凉州内正听堂湛露轩,《出三藏记集》卷7《首楞严经后记》曰:
咸安三年,岁在癸酉,凉州刺史张天锡在州出此《首楞严经》。于时有月交优婆塞支施仑手执胡本。支博综众经,于方等三昧特善,其志业大乘学也。出《首楞严经》、《须赖》、《上金光首》、《如幻三昧》,时在凉州,州内正听堂湛露轩下集。
凉州著名译场尚有北凉凉州城内苑闲豫宫寺。闲豫宫寺见于《出三藏记集》卷2《新集撰出经律论录》,又详于《出三藏记集》卷10《毗婆沙经序》:
毗婆沙者,盖是三藏之指归,九部之司南。……有沙门道泰,才敏自天,冲气疏朗,博关奇趣,远参异言。往以汉土方等既备,幽宗粗畅,其所未练,唯三藏九部。故杖策冒险,爰至葱西。综揽梵文,义承高旨。并获其梵本十万余偈。既达凉境,王即欲令宣译。然惧寰中之固,将或未尽,所以侧席虚襟,企瞩明胜。时有天竺沙门浮陀跋摩,周流敷化,会至凉境。其人开悟渊博,神怀深邃,研味钻仰,逾不可测。遂以乙丑之岁四月中旬,于凉州城内苑闲豫宫寺,请令传译。理味沙门智嵩、道朗等三百余人,考文详义,务存本旨,除烦即实,质而不野。王亲屡回御驾,陶其幽趣,使文当理诣,片言有寄。至丁卯岁七月上旬都讫,通一百卷。
《毗婆沙经》为凉土高僧道泰在“葱西”所得,北凉王沮渠茂虔时由天竺沙门浮陀跋摩在闲豫宫寺译出。北凉“王亲屡回御驾”,译场规格很高。译者有“理味沙门智嵩、道泰等三百余人”,可见闲豫宫寺译场规模很大。
晚唐时,吐蕃佛教在河西地区开始流传。河西地区一些高僧将藏文佛经译为汉文,或将汉文佛经译为藏文。其中,最为著名的是活动在河西地区沙州、瓜州和甘州的吐蕃名僧管·法成(Vgos chos grub)。敦煌遗经中,有许多汉文题名署为“大蕃国大德三藏法师沙门法成”、“大德三藏法师沙门法成”或“沙门法成”。法成精通藏、梵、汉三种文字,他在沙州(治今甘肃敦煌)永康寺和甘州(治今甘肃张掖)修多寺将藏文佛经译为汉文,也将汉文佛经译为藏文,还著有关于佛教的集录或讲述的经籍,总计多达23部(27)。
(三)关中
中古时期,关中长安几度曾是佛学中心,佛经译场,鳞次栉比。考诸史传,名噪一时的译场主要有:
(1)白马寺。晋代译经巨匠竺法护(昙摩罗刹)志弘大道,“自敦煌至长安,沿路传译,写为晋文”,“经法所以广流中华者,护之力也”(28)。法护在西晋长安的译场有白马寺,《出三藏记集》卷7《须真天子经记》云:
《须真天子经》,太始二年十一月八日于长安青门内白马寺中,天竺菩萨昙摩罗察口授出之。时传言者安文惠、帛元信,手受者聂承远、张玄伯、孙休达。十二月三十日未时讫。
又《出三藏记集》卷7《文殊师利净律经记》曰:
经后记云:沙门竺法护于京师遇西国寂志诵出此经。经后尚有数品,其人忘失,辄宣现者,转之为晋。更得其本,补令具足。太康十年四月八日,白马寺中,聂道真对笔受,劝助刘元谋、傅公信、候彦长等。
(2)西寺。法护在西晋长安的译场还有西寺,《出三藏记集》卷9《渐备经十住梵名并书叙》云:“元康七年十一月二十一日,沙门法护在长安市西寺中出《渐备经》,手执梵本,译为晋言。”
(3)石羊寺。《高僧传》卷1《僧伽跋澄传》曰:
僧伽跋澄,此云众现,罽宾人。……苻坚建元十七年来入关中。先是大乘之典未广,禅数之学甚盛,既至长安,咸称法匠焉。苻坚秘书郎赵正崇仰大法,尝闻外国宗习《阿毗昙毗婆沙》,而跋澄讽诵,乃四事礼供,请译梵文,遂共名德法师释道安等集僧宣译。跋澄口诵经本,外国沙门昙摩难提笔受为梵文,佛图罗刹宣译,秦沙门敏智笔受为晋本。
据《出三藏记集》卷10《僧伽罗刹集经后记》,上述《毗婆沙》于前秦建元二十年(384年)十一月至建元二十一年(385年)二月在长安石羊寺译出。又晋安帝时,外国沙门毗婆沙为后秦国主姚兴在长安石羊寺译出《舍利弗阿毗昙》(29)。毗婆沙即罽宾(今克什米尔)人昙摩耶舍,耶舍善诵《毗婆沙律》,时人号为大毗婆沙。昙摩耶舍于东晋安帝义熙年间来入长安。后秦弘始九年(407年)至弘始十六年(414年),昙摩耶舍与天竺沙门昙摩掘多在长安译出《舍利弗阿毗昙》,凡22卷,后秦太子姚泓亲管理味,沙门道标为之作序(30)。
僧伽跋澄不仅在长安翻译了《阿毗昙毗婆沙》,他还与昙摩难提及僧伽提婆三人共执梵本,沙门竺佛念宣译,慧嵩笔受,道安、法和对共校定,在长安翻译了《婆须蜜》(31)。兜佉勒(吐火罗)人昙摩难提,研讽经典,博识洽闻,靡所不综,于前秦建元中(365—384年)来到长安。昙摩难提不仅与僧伽跋澄等人在长安翻译了《阿毗昙毗婆沙》和《婆须蜜》,还在长安译出《中阿含》和《增一阿含》,慧嵩笔受,竺佛念传译(32)。“二《含》之显,念宣译之功也。”(33)凉州人竺佛念家世河西,洞晓方语,华戎音义,莫不兼解,故义学之誉虽阙,洽闻之声甚著,“自[安]世高、支谦以后,莫逾于念,在苻姚二代为译人之宗”(34)。竺佛念不仅参与了僧伽跋澄和昙摩难提的译经工作,而且其后他在长安陆续自译《菩萨璎珞》、《十住断结》及《出曜》、《胎经》、《中经》等(35)。
(4)逍遥园。后秦时,龟兹沙门鸠摩罗什(343—413年)“道流西域,名被东川”,弘始三年(401年)十二月,后秦国主姚兴迎请鸠摩罗什入关,到达长安。“什既至止,仍请入西明阁及逍遥园,译出众经”(36)。“[姚]兴如逍遥园,引诸沙门于澄玄堂听鸠摩罗什演说佛经。罗什通辫夏言,寻觅旧经,多有乖谬,不与胡本相应。兴与罗什及沙门僧略、僧迁、道树、僧睿、道坦、僧肇、昙顺等八百余人,更出《大品》。罗什持胡本,兴执旧经,以相考校,其新文异旧者,皆会于理义。”(37)
为了检校《大品》文义,鸠摩罗什又在逍遥园译出《大智度论》,《出三藏记集》卷10《大智释论序》:
……乃集京师义业沙门,命公卿赏契之士五百余人,集于渭滨逍遥园堂,鸾舆伫驾于洪浚,禁御息警于林间。躬览玄章,考正名于胡本;咨通津要,坦夷路于来践。经本既定,乃出此《释论》。《论》之略本有十万偈,偈有三十二字,并三百二十万言。胡夏既乖,又有烦简之异,三分除二,得此百卷。于《大智》三十万言,玄章婉旨,朗然可见。归途直达,无复惑趣之疑;以文求之,无间然矣。
逍遥园是后秦国主姚兴支持下的国立译场。姚兴遣使招迎罽宾沙门佛陀耶舍到长安后,亦“别立新省于逍遥园中,四事供养”(38)。
鸠摩罗什在逍遥园翻译《大智度论》时,“义业沙门”和“公卿赏契之士”多达“五百余人”,翻译《大品般若经》时,义学沙门多达“八百余人”,可见逍遥园译场规模之大。《大品般若经》和《大智度论》是中国佛教般若学理论依据的主要经典,它们都在长安逍遥园译出,从而决定了逍遥园在中国佛经翻译史上具有举足轻重的地位。
(5)大寺。《高僧传》卷2《鸠摩罗什传》曰:
大将军常山公显,左军将军安城侯嵩,并笃信缘业,屡请什于长安大寺讲说新经,续出《小品》、《金刚波若》、《十住》、《法华》、《维摩》、《思益》、《首楞严》、《持世》、《佛藏》、《菩萨藏》、《遗教》、《菩提无行》、《呵欲》、《自在王》、《因缘观》、《小无量寿》、《新贤劫》、《禅经》、《禅法要》、《禅要解》、《弥勒成佛》、《弥勒下生》、《十诵律》、《十诵戒本》、《菩萨戒本》、《释论》、《成实》、《十住》、《中》、《百》、《十二门论》,凡三百余卷,并畅显神源,挥发幽致。于时,四方义士,万里必集,盛业久大,于今咸仰。
中国佛教成实学派依据的主要经典《成实论》,三论学派(三论宗)的《中论》、《十二门论》、《百论》,天台宗的《法华经》,净土宗的《阿弥陀经》,禅宗的《金刚般若经》等都在后秦长安大寺译出。鸠摩罗什于弘始三年(401年)至长安,弘始十五年(413年)薨于大寺。弘始八年(406年)前,鸠摩罗什多在逍遥园译经;弘始八年后,他则在大寺译经。逍遥园译场规模很大,大寺译场的规模也不小。鸠摩罗什在大寺译《维摩诘经》时,“义学沙门千二百人”(39);译《法华经》时,“于时听受领悟之僧八百余人,皆是诸方英秀,一时之杰也”(40);译《思益经》时,“于时谘悟之僧二千余人,大齐法集之众,欣豫难避之庆。近是讲肄之来,未有其比!”(41)
(6)中寺。《高僧传》卷2《弗若多罗传》曰:
弗若多罗,此云功德华,罽宾人也。……以伪秦弘始中,振锡入关。秦上姚兴待以上宾之礼。罗什亦挹其戒范,厚相宗敬。先是经法虽传,律藏未阐,闻多罗既善斯部,咸共思慕。以伪秦弘始六年十月十七日集义学僧数百余人,于长安中寺延请多罗诵出《十诵》梵本,罗什译为晋文,三分获二。
《出三藏记集》卷3《新集律来汉地四部记录》引僧肇《长阿含序》云:
秦弘始十二年,岁上章掩茂,右将军司隶校尉姚爽于长安中寺集名德沙门五百人,请罽宾三藏佛陀耶舍出律藏《四分》四十卷,十四年讫。十五年,岁昭阳奋若,出《长阿含》,凉州沙门佛念为译,秦国道士道含笔受。
后秦长安中寺与逍遥园、大寺译场同时并立,以翻译律藏为特色,译于中寺的《十诵律》和《四分律》即佛教律藏中最重要的两部经典。
(7)四天王寺。四天王寺是北周长安的著名译场。犍陀罗国名僧阇那崛多于北周明帝武成年间(559—560年)来到长安,明帝诏入后园共论佛法,殊礼别供于禁中,诏令为其造四天王寺,听由居住。自兹以后,阇那崛多翻译新经《十一面观音》、《金仙问经》等(42)。
北周保定四年(564年),摩伽陀国三藏禅师阇那耶舍与耶舍崛多、阇那崛多等人为大冢宰晋荡公宇文护在长安四天王寺译出《佛顶咒经》1卷,学士鲍永笔受(43)。
(8)大兴善寺。大兴善寺是隋唐长安的国立译场。隋代开皇二年(582年),北天竺乌场(苌)国人那连提黎耶舍,由弟子道密等人侍送入京,住大兴善寺,其年冬季草创翻译。隋文帝敕诏玄统沙门昙延等30余人令对翻译,“主上礼问殷繁,供奉降渥”,凡前后所译经论15部80余卷(44)。是时,又有同国沙门毗尼多流支,于大兴善寺译出《象头精舍大乘总持经》2卷(45)。
开皇五年(585年),大兴善寺沙门昙延等30余人,“以躬当翻译,音义乖越”,奏请自突厥召回阇那崛多。隋文帝下敕“诸有翻译必以崛多为主”,于大兴善寺更召婆罗门僧达摩笈多,并敕令居士高天奴、高和仁兄弟等人同传梵语,又置十大德沙门僧休、法粲、法经、慧藏、洪遵、慧远、法纂、僧晖、明穆、昙迁等人监掌翻事,铨定宗旨,沙门明穆、彦琮重对梵本,再审覆勘,整理文义,崛多共译佛典37部176卷(46)。
开皇十年(590年),南贤豆罗啰国(其他在印度西部)人达摩笈多“寻蒙帝旨,延入京城”,“又奉别敕令就翻经,移住兴善,执本对译,允正实繁,所诵大、小乘论并是深要”(47)。同年,洺州(今河北邯郸)人释僧昙以“梵言音字并通诂训”,敕召翻译,住大兴善寺,“昙以传译之美,继业终寺”(48)。
开皇十二年(592年),隋王朝敕召赵郡(治今河北赵县)人释彦琮入京,复掌翻译,住大兴善寺(49);同年,敕召释童真于大兴善寺对翻梵本(50)。
唐代武德九年(626年),中天竺人波颇至京师,敕住必善寺,“自古教传词旨有所未逾者,皆委其宗绪,括其同异。内计外执,指掌释然,征问相雠,披解无滞”。唐太宗乃于贞观三年(629年)下诏所司搜扬硕德备经三教者19人于大兴善寺创开传译,沙门慧乘等人证义,沙门玄谟等人译语,沙门慧赜、慧净、慧明、法琳等人缀文,又敕上柱国、尚书左仆射房玄龄和散骑常侍、太子詹事杜正伦参助勘定,光禄大夫、太府卿萧璟总知监护,译出《宝星陀罗尼经》(51)。
自天宝(742—755年)迄于大历六年(771年),密宗二祖北天竺人不空(705—774年)译经凡77部,共120余卷,不空亦尝驻锡大兴善寺(52)。
(9)胜光寺。波颇先在大兴善寺译经,后来移住长安光德坊胜光寺,又译《般若灯》、《大庄严论》(53),胜光寺是波颇的后期译场。
(10)弘福寺。贞观十九年(635年),玄奘法师(600—664年)西行求法归来后,唐太宗以长安弘福寺“其处虽小,禅院虚静,可为翻译”,令玄奘即居弘福寺,并下令“所须人物吏力,并与[房]玄龄商量,务令优给”(54)。玄奘遂召沙门慧明、灵润等人以为证义,沙门行友、玄赜等人以为缀缉,沙门智证、辩机等人以为录文,沙门玄谟以证梵语,沙门玄应以定字伪,“法师方操贝叶,开演梵文”(55),翻译《大菩萨藏经》、《佛地经》、《六门陀罗尼经》、《显扬圣教论》、《大乘阿毗达磨杂集论》、《瑜伽师地论》等共十余部新经(56),又出《大唐西域记》12卷。
(11)慈恩寺。贞观二十二年(648年),皇太子李治营建大慈恩寺,“别造翻经院,虹梁藻井,丹青云气,琼础铜沓,金环华铺,并加殊丽,令[玄奘]法师移就翻译,仍纲维寺任”,“法师还慈恩寺,自此之后,专务翻译,无弃寸阴,每日自立课程,若昼日有事不究,必兼夜以续之”(57)。玄奘在大慈恩寺翻经院译出了《大乘大集地藏十轮经》、《诸佛心陀罗尼经》、《持世陀罗尼经》、《瑜伽师地论释》、《摄大乘论本》、《摄大乘论世亲释》、《因明正理论》、《唯识二十论》、《唯识三十论》、《本事经》、《阿毗达磨俱舍论》、《阿毗达磨显宗论》、《阿毗达磨大毗婆沙论》等共40多部新经(58)。
永徽六年(655年),中印度人那提携大小乘经律论500余夹合1500余部来到京师长安,“有敕令于慈恩安置,所司供给”(59)。龙朔三年(663年),那提在慈恩寺译出《师子庄严王菩萨请问经》、《离垢慧菩萨所问礼佛法经》和《阿叱那智经》(60)。
贞元十六年(800年),北印度人释牟尼室利(华言寂默)至长安兴善寺,于贞元十九年(803年)徙居崇福寺、醴泉寺,“复于慈恩寺请行翻译事,及将[玄]奘师梵本,出《守护国界主陀罗尼经》十卷,又进《六尘兽图》。帝悦,檀施极多”(61)。
(12)荐福寺。《宋高僧传》卷1《义净传》载:
[神龙]二年,[义]净随驾归雍京,置翻经院于大荐福寺,居之。……睿宗唐隆元年庚戌,于大荐福寺出《浴像功德经》、《毗柰耶杂事二众戒经》、《唯识宝生》、《所缘释》等二十部,吐火罗沙门达磨未磨、中印度沙门拔弩证梵义,罽宾沙门达磨难陀证梵文,居士东印度首领伊舍罗证梵本,沙门慧积、居士中印度李释迦度颇多读梵本,沙门文纲、慧沼、利贞、胜庄、爱同、思恒证义,玄伞、智积笔受,居士东印度瞿昙金刚、迦湿弥罗国王子阿顺证译,修文馆大学士李峤、兵部尚书韦嗣立、中书侍郎赵彦昭、吏部侍郎卢藏用、兵部侍郎张说、中书舍人李乂二十余人次文润色,左仆射韦巨源、右仆射苏环监护,秘书大监嗣虢王邕同监护。景云二年辛亥,复于大荐福寺译《称赞如来功德神咒》等经,太常卿薛崇嗣监护。
开元十八年(730年),金刚智(669—741年)于荐福寺译出《曼殊室利五字心陀罗尼》、《观自在瑜伽法要》各1卷,沙门智藏译语,一行笔受,删缀成文(62)。
(13)西明寺。唐高僧义净(635—713年)最初与于阗三藏实叉难陀翻译《华严经》,久视年间(700年)之后,乃自专译。义净于庚子年(700年)至长安,癸卯年(702年)于福先寺及西明寺译《金光明最胜王》、《能断金刚般若》、《弥勒成佛》、《一字咒王》、《庄严王陀罗尼》、《长爪梵志》等经,《根本一切有部毗柰耶》、《尼陀那目得迦》、《百一羯摩摄》等经,《掌中》、《取因假设》、《六门教授等论》及《龙树劝诫颂》等经,凡20部(63)。
开元四年(716年),中印度人善无畏(673—735年)赍携梵夹来到长安,唐玄宗敕令于兴福寺南院安置,后又敕住西明寺,问劳重叠,锡赐异常。开元五年(717年),善无畏奉诏于西明寺菩提院译经,他奏请名僧同参华梵,开题先译《虚空藏求闻持法》1卷,沙门悉达译语,无著笔受、缀文,缮写进内。唐玄宗深加赏叹,下敕善无畏所携梵本并令进上(64)。
贞元二年(786年),北天竺迦毕试国(其地今属阿富汗)人释智慧(梵名般剌若)泛海至于长安,巧遇时任神策军正将的表兄罗好心(智慧舅氏之子)。贞元八年(792年),罗好心上表举荐智慧译经,有敕令京城诸寺大德名业殊众者同译,翰林待诏光宅寺沙门利言度语,西明寺沙门圆照笔受,资圣寺道液,西明寺良秀,庄严寺应真,醴泉寺超悟、道岸、*(上功下言)空并充证义,敕右街功德使王希迁与右神策军大将军王孟涉、骠骑大将军马有邻等人送经出内,“缁伍威仪,乐部相间,士女观望,车骑交骈,迎入西明寺翻译”(65)。是年,智慧开释梵本,在西明寺先译出《大乘理趣六波罗蜜多经》10卷,又译出《华严长者问佛那罗延力经》和《般若心经》各1卷。
(14)资圣寺。开元十一年(723年),密藏祖师金刚智奉敕于长安资圣寺译经,译出《瑜伽念诵法》、《七俱胝陀罗尼》各2卷,东印度婆罗门大首领直中书伊舍罗译语,嵩岳沙门温古笔受(66)。
(15)慧日寺。《宋高僧传》卷2《无极高传》载:“释无极高,中印度人……永徽三年壬子岁正月,自西印度赍梵夹来届长安,敕令慈门寺安置。……以四年癸丑至于五年,于慧日寺从《金刚大道场经》中撮要而译集成一部,名《陀罗尼集经》一十二卷,玄楷笔受。”
(16)经行寺。无极高在长安慧日寺“撮要而译”,集成《陀罗尼集经》,于时又有中印度大菩提寺阿难律木叉师、迦叶师等人,于经行寺译《功德天法》,编在《集经》第十卷内(67)。
(17)清禅寺。武则天时期,实叉难陀于京师清禅寺及东都佛授记寺译《文殊授记》等经,前后总出19部,沙门波仑、玄轨等人笔受,沙门复礼等人缀文,沙门法宝、恒景等人证义,太子中舍贾赝福监护(68)。
(18)广福寺。中印度人释地婆诃罗(华言日照)于唐高宗时来到中国。仪凤四年(679年)五月,日照表请翻度所赍经夹,朝廷仍准玄奘例,于一大寺别院安置,并大德三五人同译。至武周垂拱(685—688年)末年,日照于两京东西太原寺及西京广福寺译《大乘显识经》、《大乘五蕴论》等凡18部经论,沙门战陀般若提婆译语,沙门慧智证梵语,沙门道成、薄尘、嘉尚、圆测、灵辩、明恂、怀度证义,沙门思玄、复礼缀文笔受,“天后亲敷睿藻,制序冠首焉”(69)。
(19)总持寺。永徽四年(653年),陕州(治今河南陕县)安邑人释智通于长安总持寺翻译出《千啭陀罗尼观世音菩萨咒》、《观自在菩萨随心咒》、《清静观世音菩萨陀罗尼》共4部5卷,“通善其梵字,复究华言,敌对相翻,时皆推伏”(70)。
(20)奉恩寺。神龙二年(706年)五月,于阗国质子、左领军卫大将军、上柱国尉迟乐奏乞以所居宅为寺,朝廷敕允题榜曰奉恩寺。尉迟乐又屡乞舍官入道,同年十一月二十四日墨制听许。景龙元年(707年)十一月五日,唐中宗诞节,尉迟乐剃染,法号智严,遂奉敕于奉恩寺翻译,多证梵文,“诸经成部,严有力焉”(71),并重译出《生无边法门陀罗尼经》。
(21)崇福寺。神龙二年(706年),南天竺国人释菩提流志住长安崇福寺,译《大宝积经》(72)。菩提流志在崇福寺翻译《大宝积经》,释慧沼充证义,新罗胜庄法师执笔,沙门大愿、尘外皆一时英秀,当代象龙。于时武平一充使,卢藏用、陆景初总预译场。中书侍郎崔湜因行香至翻经院,叹曰:“清流尽在此矣,岂应见隔?”(73)
贞元十二年(796年)六月,中印度人莲华受诏于崇福寺翻译《华严经》,罽宾沙门般若宣梵文,洛京天宫寺广济译语,西明寺圆照笔受,智柔、智通缀文,成都府正觉寺道恒、鉴虚润文,千福寺大通证义,澄观、灵邃详定,神策军护军中尉霍仙鸣、右街功德使窦文玚写进(74)。大中年间(847—859年),法宝大师玄畅奏请入藏(75)。
(22)醴泉寺。元和五年(810年),唐宪宗诏令工部侍郎归登、孟简、刘伯刍、萧俛等人就醴泉寺译出佛经8卷,号《本生心地观》,此经梵夹乃高宗朝师子国(今斯里兰卡)所进。译完写毕进上,唐宪宗作序,冠于经首。三藏赐帛,证义诸沙门锡赍有差(76)。
(23)大明宫内道场。永泰元年(765年),释飞锡奉诏于唐大明宫内道场同义学沙门良贲等16人参译《仁王护国般若经》并《密严经》(77)。
(24)北苑白莲池和甘露亭。唐长安北苑白莲池和甘露亭亦曾设有译场,《宋高僧传》卷3《菩提流志传》载:
属孝和厌代,睿宗登极,敕于北苑白莲池、甘露亭续其译亭,翻度云毕,御序冠诸。其经旧新凡四十九会,总一百二十卷。先天二年四月八日进内。此译场中沙门思忠、天竺大首领伊舍罗等译梵文,天竺沙门波若屈多、沙门达摩证梵义,沙门履方、宗一、慧觉笔受,沙门深亮、胜庄、尘外、无著、怀迪证义,沙门承礼、云观、神暕、道本次文。次有润文官卢粲、学士徐坚、中书舍人苏瑨、给事中崔璩、中书门下三品陆象先、尚书郭元振、中书令张说、侍中魏知古,儒释二家,构成全美。
关中译场除了上述诸多长安寺院,特别值得称道的还有玉华宫。玉华宫是唐代皇家避暑行宫,位于今陕西宜君县。唐大慈恩寺三藏法师玄奘因在京师烦扰太多,乃于显庆四年(659年)十月前往玉华宫译经,翻经大德及门徒一同前往,朝廷敕令翻经供给一准京寺。玄奘栖心幽谷,从显庆五年(660年)正月一日到龙朔三年(663年)十月二十三日,祁寒盛暑,不废晨暮,孜孜为道,考覆幽玄,在玉华宫译出长达600卷的《大般若经》。玄奘在玉华宫还翻译了《唯识论》、《辨中边论》、《唯识二十论》、《品类足论》等佛经,直到麟德元年(664年)二月五日圆寂玉华宫(78)。释嘉尚随三藏法师玄奘在玉华宫翻译《大般若经》,充任证义、缀文,多能杰出。及玄奘有疾,嘉尚具录所翻经论75部,总计1335卷(79)。
历史上,大规模的佛经翻译活动在西北地区持续了将近1000年。大教东传,梵书西至。初期的佛经翻译多为数人讲译同施,一般由梵僧或胡僧“口诵”经文,汉僧听言揣意“笔受”(笔头记录),转梵为胡,转胡为汉。随着译经事业的发展,翻译佛经渐成一种有组织的活动。十六国时期,西北各地开始出现了大大小小的译场,当时的国立译场以长安逍遥园和凉州闲豫宫寺最为著名,声闻远近,望重一期。这一时期的译场,以梵胡客僧为主译,有传语、笔受、对勘等数人,译场助手数以百计。隋唐时期,政府特设翻经院和弘法院,皇家寺院亦常常被辟为译经场所,译事极盛。隋唐译场设官分职,有译主、笔受、度语、证梵、润文、证义、校勘、监护,分别由具有一定条件的人充当,各自分工甚为细密,译场组织臻乎完备。译主统摄始终,由“赍叶书之三藏、明练显密二教者充之”。笔受又谓之“缀文”,由“言通华梵,学综有空者”充当,执翰记录。度语正式称作“译语”,亦名“传语”,由熟识梵言者充当,“传度转令生解”,负责口译。证梵负责考证梵本佛经文义,“令华语下不失梵义”,由“要识梵言,乃闲正译”者充当。润文负责刊定、润色文字,“令通内外学者充之”。证义“盖证已译之文所诠之义”,校勘“雠对已译之文”。监护即监护大使,多由钦命大臣充任,监阅总校,进奏译本(80)。
中古西北地区佛教译经场点大都位于交通要道附近或者就在都城。于阗、龟兹、高昌、敦煌正是处在“丝绸之路”上而发展成为佛经传译中心。“不依国主,则法事难立。”(81)“译经虽位在僧,光价终凭朝贵。”(82)长安和凉州成为西北地区译经中心,则不仅因为位于“丝绸之路”上,又因为是数代王朝的都城所在。中古西北地区大大小小的佛经译场在此形成了三大译经文化区:西域、河西、关中。佛教较早传入西域,佛教经典也较早在西域流通。西域各国有各自的语言、文字,习惯上通称“胡”语。西域的佛经翻译即译“梵”为“胡”,印度梵本佛经通过西域文的翻译而成“胡”本,成为中国早期佛经翻译依据的原本,十六国北朝时期的译主们则每每“手执胡本”。十六国北朝时期,河西传译,称盛一时,凉州译业尤为突出,仅凉土异经就有59部(83)。隋唐时期,关中译经,远胜河西,后来居上。长安译事,屡见僧传和经录,美不胜收。长安逍遥园、兴善寺、慈恩寺、弘福寺、西明寺等众多寺院被辟为译场,传译经典,声甚著闻。“渭滨流祇洹之化,西明启如来之心,逍遥集德义之僧,京城溢道咏之音。”(84)法护、道安、鸠摩罗什、玄奘、义净、不空等译经大师荟萃长安,孜孜为道,结众译经,美声遐布。法护终身写译,劳不告倦,“凡所译经,虽不辩妙婉显,而宏达欣畅,特善无生,依慧不文,朴则近本”(85)。道安志在宣法,笃好经典,译出众经14部182卷,他“常与沙门法和诠定音字,详核文旨,所出众经,于是获正”(86)。鸠摩罗什精诚从道,译经为务,他在长安共译佛经35部294卷,“词润珠玉”,“义皆圆通”(87),“故能表发挥翰,克明经奥,大乘微言,于斯炳焕”(88)。鸠摩罗什之后,玄奘、义净、不空等人接踵而至长安,专当法匠,相续传译,成绩斐然,功德森茂。长安译经,郁为称首,是隋唐西北地区规模最大的译经中心。玄奘一生译出瑜伽、般若、大小毗昙等各种佛典共约76部1347卷(89),义净一生译出佛教经典共约61部239卷(90),不空译出佛教经典共约111部143卷(91),这三位法师的译著主要完成在长安。其中,尤以学通内外、性相圆明的玄奘法师功绩卓著,唐人道宣称赞说:“自前代以来,所译经教,初从梵语倒写本文,次则回之,顺同此俗。然后笔人乱理文句,中间增损,多坠全言。今所翻译,都由奘旨,意思独断,出语成章;词人随写,即可披玩。”(92)玄奘创立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译风,他的译风,既非直译,也非意译,而是融会直译,自创新风,在中国翻译史上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峰,开辟了一个新的时代(93)。
① 《宋高僧传》卷2《善无畏传》:“夫三藏之义者,则内为戒、定、慧,外为经、律、论,以陀罗尼总摄之也。”
② 吕澂:《中国佛学源流略讲》,中华书局1979年版,第1—3页。
③ 梁启超、汤用彤、吕澂等人对此都曾有过论述。即以宋代而言,吕澂先生就曾指出,宋代译经的质量不能和前代相比,特别是有关义理的论书,常因笔受者理解不透,写成艰涩难懂的译文,还时有文段错落的情况。参看吕澂《中国佛学源流略讲》,中华书局1979年版,第386页。
④ 《宋高僧传》卷3《译经篇总论》。
⑤ 《高僧传》卷3《译经篇总论》。
⑥ 《宋高僧传》卷3《译经篇总论》。
⑦ 梁启超:《佛学研究十八篇》,上海古籍出版社2001年版,第202页。
⑧ 季羡林:《中印文化关系史论文集》,三联书店1982年版,第326页。
⑨ 吕澂:《中国佛学源流略讲》,中华书局1979年版,第40页。
⑩ 耿世民:《古代新疆和突厥、回鹘人中的佛教》,载《世界宗教研究》第2集,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0年版,第73—81页。
(11) 张广达、荣新江:《和田、敦煌发现的中古于阗史料概述》,载《新疆社会科学》1983年第4期。
(12) 《高僧传》卷4《朱士行传》。
(13) 《出三藏记集》卷13《竺法护传》。
(14) (日)羽溪了谛:《西域之佛教》,贺昌群译,商务印书馆1999年版,第169—171页。
(15) 韩翔、朱英荣:《龟兹石窟》,新疆大学出版社1990年版,第115页。
(16) 《宋高僧传》卷3《悟空传》。
(17) 《出三藏记集》卷2《新集撰出经律论录》。
(18) 耿世民:《古代新疆和突厥、回鹘人中的佛教》,载《世界宗教研究》第2集,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0年版,第73—81页。
(19) 周丕显:《敦煌佛经略考》,载《敦煌学辑刊》1987年第2期。
(20) 《出三藏记集》卷7《阿维越致遮经记》。
(21) 《出三藏记集》卷8《大涅槃经序》。
(22) 《高僧传》卷2《昙无谶传附安阳侯传》。
(23) 《高僧传》卷3《智猛传》。
(24) 《出三藏记集》卷2《新集撰出经律论录》。
(25) 汤用彤:《汉魏两晋南北朝佛教史》,北京大学出版社1997年版,第276页。
(26) 《出三藏记集》卷9《优婆塞戒经记》。
(27) 王尧:《藏族翻译家管·法成对民族文化交流的贡献》,载《文物》1980年第7期。
(28) 《高僧传》卷1《法护传》。
(29) 《出三藏记集》卷2《新集撰出经律论录》。
(30) 《高僧传》卷1《昙摩耶舍传》。
(31) 《高僧传》卷1《僧伽跋澄传》。
(32) 《高僧传》卷1《昙摩难提传》。
(33) 《高僧传》卷1《竺佛念传》。
(34) 《高僧传》卷1《竺佛念传》。
(35) 《商僧传》卷1《竺佛念传》。
(36) 《高僧传》卷2《鸠摩罗什传》。
(37) 《晋书》卷117《姚兴载记》。
(38) 《高僧传》卷2《佛陀耶舍传》。
(39) 《出三藏记集》卷8《维摩诘经序》。
(40) 《出三藏记集》卷8《法华经后序》。
(41) 《出三藏记集》卷8《思益经序》。
(42) 《续高僧传》卷2《阇那崛多传》。
(43) 《历代三宝记》卷11。
(44) 《续高僧传》卷2《那连提黎耶舍传》。
(45) 《续高僧传》卷2《那连提黎耶舍传》。
(46) 《续高僧传》卷2《阇那崛多传》。
(47) 《续高僧传》卷2《达摩笈多传》;
(48) 《续高僧传》卷10《僧昙传》。
(49) 《续高僧传》卷2《彦琮传》。
(50) 《续高僧传》卷12《童真传》。
(51) 《续高僧传》卷3《波颇传》。
(52) 《宋高僧传》卷1《不空传》。
(53) 《续高僧传》卷3《波颇传》。
(54) 《续高僧传》卷4《玄奘传》。
(55) 《大慈恩寺三藏法师传》卷6。
(56) 《开元释教录》卷8。
(57) 《大慈恩寺三藏法师传》卷7。
(58) 《开元释教录》卷8。
(59) 《续高僧传》卷4《那提传》。
(60) 《开元释教录》卷9。
(61) 《宋高僧传》卷3《寂默传》。
(62) 《宋高僧传》卷1《金刚智传》。
(63) 《宋高僧传》卷1《义净传》。
(64) 《宋高僧传》卷2《善无畏传》。
(65) 《宋高僧传》卷2《智慧传》。
(66) 《宋高僧传》卷1《金刚智传》。
(67) 《宋高僧传》卷2《无极高传》。
(68) 《宋高僧传》卷2《实叉难陀传》。
(69) 《宋高僧传》卷2《日照传》。
(70) 《宋高僧传》卷3《智通传》。
(71) 《宋高僧传》卷3《智严传》。
(72) 《宋高僧传》卷3《菩提流志传》。
(73) 《宋高僧传》卷4《慧沼传》。
(74) 《宋高僧传》卷3《莲华传》。
(75) 《宋高僧传》卷3《般若传》。
(76) 《宋高僧传》卷3《般若传》。
(77) 《宋高僧传》卷3《飞锡传》。
(78) 《续高僧传》卷4《玄奘传》,《大慈恩寺三藏法师传》卷10。
(79) 《宋高僧传》卷4《嘉尚传》。
(80) 《宋高僧传》卷3《译经篇总论》。
(81) 《高僧传》卷5《道安传》。
(82) 《续高僧传》卷4《玄奘传》。
(83) 《出三藏记集》卷3《新集安公凉土异经录》。
(84) 《出三藏记集》卷8《大品经序》。
(85) 《高僧传》卷1《昙摩罗刹传》。
(86) 《高僧传》卷5《道安传》。
(87) 《高僧传》卷2《鸠摩罗什传》。
(88) 《出三藏记集》卷1《胡汉译经文字音义同异记》。
(89) 《开元释教录》卷8。
(90) 《开元释教录》卷9。
(91) 《贞元新定释教目录》卷15。
(92) 《续高僧传》卷4《玄奘传》。
(93) 季羡林:《玄奘与(大唐西域记)——校注(大唐西域记)前言》,《大唐西域记校注》,中华书局2000年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