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僧传中的超自然幻象——《本朝神仙传》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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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我国,长生不老观念的历史可以追溯到远古时代先民的想象。复活和不死两种长生不老的神话已见于《山海经》的昆仑神话①。伴随神仙方术思想的发展和传播,讲述神仙神通变化和长生不老故事的神仙文学也就自成一家。刘向的《列仙传》、葛洪的《神仙传》、干宝《搜神记》中的神仙故事,都对後世的文学想象产生深远的影响。这些作品还是东亚神仙文学重要的源头之一。越南的《南天珍异集》、《新传奇录》、《会真编》、《南国异人事迹录》等②,朝鲜半岛的《三国遗事》中的神仙故事、许筠《张山人传》、丁若镛《曹神仙传》③,日本大江匡房《本朝神仙传》④等,同言神仙而又各具特点,构成东亚汉文学中特有的神仙系谱。

    仅就这些作品与中国文学的关系而言,它们无不具有将中国不同时代、不同语境的各种文学元素混搭杂糅的特点,而又因其民族与时代,其混搭与杂糅的内容和形式颇多不同。大体说来,在汉字文化圈中,越南的神仙文学作品最为丰富,而朝鲜半岛作品则相对较少,神仙想象也不及越南多样。日本的同类作品数量也远不及越南,但具有鲜明的特色,其显著特点是与佛教神话和僧传故事的紧密结合。平安时代末期大江匡房的《本朝神仙传》就充分体现了这一点。

    研究古代日本佛教故事,一般首先要提到的是平安时代成书的佛教故事总集《今昔物语集》,而很少有学者注意到《本朝神仙传》。与长达30卷、收录上千印度、中国、日本三国佛教故事的《今昔物语集》相比,只收入37则汉文故事的《本朝神仙传》,很难引起文学史家的兴趣,何况在这样的背景中,现代日本文学研究者轻视汉文学的意识,还相当起作用。然而,《本朝神仙传》与《今昔物语集》的不同又是明显的。它集中描绘的亦僧亦仙的神僧们,是平安时代贵族文士与僧侣交往的产物,也是道家神仙想象融入净土唱导的结晶,具有平安时代末期佛教文化的鲜明烙印。

    由于《本朝神仙传》看似道家之书,所以日本佛教文学的研究者不太留意它,《佛教文学概说》一书就没有提到它⑤。实际上,它绝大部分讲的是僧侣成仙得道的故事,这看似矛盾的现象恰恰反映了日本平安时代佛教文学的杂糅性。本文拟从追寻中国神仙文学在日本的传播与影响的轨迹入手,对《本朝神仙传》的超自然想象略作剖析。

    一、中国神仙文学之东渐

    中国的神仙故事千变万化,其中两方面内容最为突出,一是神通变化,一是长生不老。大而言之,归根结底反映的是超越空间、时间、物种的超自然想象。有关神异万变而超乎其类的异僧,历代也皆有传。

    这些想象在日本的神仙故事中都有痕迹,然而总体说来,神通变化之类的想象并没有得到充分发展,惟有长生不老的想象,与佛教的祈愿结合起来,在平安时代末期显得格外活跃。为说明这一点,我们不妨回顾一下神仙想象在日本上代和中古文学中发展的轨迹。

    众所周知,日本现存的汉籍目录是平安时代宽平年间(889年—898年)藤原佐世编撰的《日本国见在书目录》,其中的《杂传家》中著录了《列仙传》三卷(刘向撰)、《神仙传》廿卷(葛洪撰),同时还著录了《搜神记》卅卷(干宝撰)、《搜神後记》(陶潜撰)、《旌异记》十卷(侯君素撰)、《冥报记》十卷(唐临撰)、《汉武洞冥记》四卷(郭宪撰)、《研神记》一卷(萧绎撰)、《灵异记》(许善心、崔祖浚撰)十卷等。根据同时期的资料,传入日本的还有《神仙传拾遗》、《洞仙记》、《神仙感应录》、《神仙拾遗传》、《续神仙传》、《原仙记》、《广异记》、《玄怪录》、《博异志》、《集仙录》、王子年《拾遗记》⑥等,而《穆天子传》、《抱朴子》、《述异记》等书籍,也已经进入那时文士的读书范围。

    其实,早在奈良时代,道家思想和《搜神记》等神仙故事已为日本文学家提供了膨胀想象力的资源。福永光司在他的《道教と日本思想》一书中早已指出《古事记》的编撰者对《周易参同契》等道教神学书已有相当的注意,这可以从太安万侣撰写的汉文序中得到印证⑦。神田秀雄指出,《古事记》中已有一些与《搜神记》同类的故事,小岛宪之认为《神代纪》里可以看到见于《搜神记》等两晋至唐代俗语小说的俗语、助词,存在以这些书为蓝本的可能性。下出积与从《万叶集》卷九的咏水江浦岛子的长歌中发现,海神之女所象微的欢乐与海神宫殿的海底世界,将乐土的风光、不老不死的长寿等要素融合得浑然一体,巧妙地创造出所谓“常世国”的形态,“不老亦不死,在梓永世间”⑧。粕谷兴纪介绍了善珠僧正所撰《因明论疏明灯抄》(大慈恩寺沙门窥基所撰《因明入正理论疏》的注释书)六卷中所引不见于现存《搜神记》本的佚文,推测在其书写的年代(780年),三十卷本的《搜神记》已经传入日本⑨。

    正由于日本从一开始接触的就是儒道佛共存已久的中国文学体系,而不曾经历三者长久冲撞的融合历程,所以,不论是奈良时代还是平安时代,佛教文学都呈现出驳杂纷繁、在内容上与儒道教相互交叉的特点,但由于佛教被奉为镇国护邦的宗教,而道教却不成气候,所以在文学上,道家想象也不能不拉来僧侣作主人,这便是《本朝神仙传》绝大部分主人公具有亦僧亦仙身份的原因。

    二、从《日本灵异记》到《本朝神仙传》

    奈良时代景戒(?—795年以後)所著《日本灵异记》,多受唐唐临《冥报记》等佛教志怪小说的影响。佛教故事利用道教因素,在这本书中其实就已经开始。岩波书店出版的校注本根据写本整理,原文问题颇多,这里引用时不能不先对文字有所说明。

    卷上《女人好风声之行食仙草以现身飞天缘第十三》中的女主人公,食仙草,飞于天,是女仙一类人物,其编藤为衣,山野采药,颇类似于《离骚》中的山鬼形象:

    大倭国宇太郡漆部里,有风流女。是即彼部内漆部造麿之妾也,天年风声为行,自悟鹽酱存心,七子产生,极穷无食,养子无便。无衣缀藤⑩,日日沐浴洁身,著缀。每临于野,采草为事,常住于家净家为心,采菜调盛,唱子端坐,含咲驯言,致敬而食,常以是行,为身心业。彼气调恰如天上客,是难破长柄丰前宫时。甲寅年,其风流事,神仙感应,春野采菜,食于仙草,飞于天。诚知不修佛法而好风流,仙药感(11)应,如《精进女问经》云:
居住俗家,端心扫庭,得五功德者,其斯谓之矣(12)。

    以上只简单述说了女仙个人的行为,上卷《修持孔雀王咒法得异验力以现作仙飞天缘第廿八》中的役优婆塞则已在与鬼神的冲突中层现个性,他不仅能够驱使鬼神,而且对加害于自己的一语主大神复仇,让其为咒语所缚不得解脱,而自己飞天仙去。

    役优婆塞者,贺茂役公,今高贺茂朝臣者也。大和国葛木上郡茅原村人也。生知博学得一,仰信三宝,以之为业。每庶(夜)挂五色之云,飞冲虚之外,携仙宫之宾,游亿载之庭。卧伏乎蕊盖之苑,吸噉于养性之气,所以晚年以四十余岁,更居岩窟,被葛饵之松,沐(13)清水之泉,濯欲界之垢,修习孔雀之咒法,证得奇异之验术,驱使鬼神,得之自在。喝(14)诸鬼神,而催之曰:“大倭国金峰与葛木峰,度椅(15)而通。”于是神等皆愁。

    藤原宫御宇,天皇之世,葛木峰一语主大神,托谗之曰:“役优婆塞谋将倾天皇。”天皇敕之遣使捉(16)之,犹因验力,辄不所捕,故捉其母。优婆塞令免母故,出来见捕,即流之于伊图之屿。

    于时身浮海上,走如履陆,体踞万丈,飞如翥凤,昼(17)随皇命(18)居屿而行,夜往骏河富坻岭(19)而修。然庶宥(20)斧钺之诛。近朝之边,故伏杀剑之刃。上富坻之表,见放斯屿。而命(21)之间,至于三年矣,于是垂慈(22)之奇,以太宝元年岁次辛丑正月,近天朝之边,遂作仙飞天也。

    吾圣朝之人道照法师,奉敕求法,往于大唐。法师受五百虎请,至于新罗。有其山中讲法华经(23),于时虎众之中,有人以倭语(24)举问也。法师问:“谁?”“役优婆塞。”法师思之:“我国圣人。”自高座下求之,无也(25)。

    彼一语主大神者,役行者所咒缚,至于今世,不解脱。其示奇表,多数而繁,故略耳。诚知佛法验术广大者,皈依之者必证得之矣(26)。

    役优婆塞飞翔于海上如履平地,时而身高万丈,时而攀上富士高峰,很有些与孙悟空雏形相通的因素。为捕获他,官方抓住了他的母亲。为解救母亲,他出面就范。当道照法师到新罗讲经的时候,竟然在听众中见到他的身影,暗示他不仅成仙,而且随时可以隐身。这个仙人的形象中融入了古老的富士山神话。他虽已成仙,仍然操着日语,现身来见故乡人,这一细节投射出奈良朝僧人景戒的国际意识和民族意识。

    平安时代以後,出现单篇汉文神仙小说。纪长谷雄(845年—912年)所撰《白箸翁》,描写了一个集魏晋名士、法华经僧、长寿仙翁三位一体杂糅的文学形象。他枯木其形,浮云其迹,不以人之爱憎好恶为意,而又嗜酒豪饮:“特性宽仁,未曾见喜怒之色。放诞慎谨,随时不定。人或劝酒,不言多少,以醉饱为期。”颇富阮籍、嵇康风度。最後露面,则是岩穴石室的诵经者:“去年夏中,……忽见昔翁居石室之中,终日焚香,诵《法华经》。”而岁次百年,容颜不改,最後遂失所在,暗示登仙而去。最後作者引“梅生不死,松子犹生,古既有之”(27),为白箸仙翁作证。白箸翁以卖箸为生,却不以箸卖不出去为忧,鬓发如雪,冠履不全,分明有寒山、拾得之风。这样一个形象出现在平安时代的汉文学舞台上,可以说是汉唐传统文学与通俗文学共同影响的结果。

    都良香(834年—879年)是平安时代另一个神仙文学的爱读者和爱作者。他的《道场法师传》与《日本灵异记》上卷的《捉雷缘第一》同样讲的是斗雷的故事。它们突出的都是僧人生就具有的超自然的力量。都良香所作对策文《神仙》一开头就描绘仙境的神奇,点出长生不老是神仙信仰的核心,其说见于中国诸多典籍,所谓“求诸素论,长生之验实繁;访于玄谈,久视之方非一”(28),其中也用了不少篇幅历数中国的神仙故事:“姮娥偷药,奔兔魄于秦清之中;玉女吹箫,学凤音于丽谯之上。鹤归旧里,丁令威之词可闻;龙迎新仪,陶安公之驾在眼。”在所作《富士山记》中,他将富士山描绘为神仙游萃之地,说承和年间,从山峰落来珠玉,玉有小孔,盖是仙帘之贯珠,又写祭祀的吏民亲眼看到有白衣美女二人,双舞山巅上,去巅一尺余(29),这恰是将飞天舞仙的形象描画在富士山之上的天幕中。

    大江匡房《本朝神仙传》吸收了《万叶集》以来的浦岛子遇仙的传说,《日本灵异记》中的役优婆塞故事,纪长谷雄的白箸翁故事,以及有关都良香作《神仙策》的传说,这不仅可以看出《本朝神仙传》与以往神仙之作的联系,而且其取舍再编的结果,还反映出大江本人对这些作品的态度。大江选取的是那些故事性强、神仙观念明显的部分进行重新改写,对《日本灵异记》中不太规范的汉文也作了修改,对神仙的描绘,也大体停留在极为一般的辟谷服饵、长生不老之类的知识上,而没有都良香《神仙策》里那样讲“爨朱儿而练气,当在天资;向玄牝而取精,非因人力”,连煉丹练气等都涉及了。由此推断他所关注的,主要并不是道教的理念,而是展现神变登天的文学趣味。

     三、《本朝神仙传》的超自然力想象

    大江匡房(1041年—1111年),平安後期官僚、儒学者、歌人,大学头大江成衡之子,正二位,官至权中纳言,号江帅。所作《暮年记》称:“予四岁始读书,八岁通《史》、《汉》,十一赋诗,世谓之神童。”(30)由于经常为皇室贵族撰写愿文,他对佛教颇为精通,和僧侣也有较多交往。《日本诗纪》收录的他的诗歌,有些是写寺院的,如《水心寺诗》、《春日游长乐寺》、《长乐寺三月尽》、《秋日长乐寺即事》、《长安乐寺诗》(31)等。《春日游长乐寺》:“幸牵蓬洞鵷鸾客,谬接松门翰墨游。”文士与僧侣的交往,是平安时代佛教文学兴盛的重要因素。

    据推测,《本朝神仙传》大约成书于宽治以後,特别是承德元年、二年,即1097年末至1099年。在各传中,明确记录出处。现存版本有前田家本及据其翻刻的续类从本、野村本及书陵部本等。今有川口久雄的整理本,并收入井上光贞、大曾根章介校注的《往生传·法华验记》(岩波书店,1974年版)。

    根据野村本的目录,全书收录的数目当为37则,其中3、4、6、8、10、11、12则,诸本皆已脱落不存。川口久雄《古本说话集·本朝神仙传》根据平安时代的其他文献,补入了脱落的这几则,可以帮助我们管窥其散佚的内容,让我们大体把握全书的面貌。

    这37则的内容,按照川口久雄之说,可以分为以下八类:

    (一)诸大寺开基草创之名僧大德的神验故事(园城寺教待、清水寺行叡、报恩寺等);与诸国灵验之地相关的神僧故事(白山泰澄、葛木山役行者等);

    (二)持经仙的诵经神验故事(阳胜法花读诵、中算童诵经升天);深窟禅定故事(吉野山都良香、金峰山日藏等);

    (三)不老不死故事(武内宿禰、泰澄);长寿者传说(伊豫国长生翁);

    (四)飞行故事(阳胜仙人、东寺僧);飞鉢飞瓶故事(比良山志僧、爱宕护山志仙);

    (五)死尸解夫(行数居士、日藏);遗履遗杖(慈觉、行叡);

    (六)斗圣斗技(德一大德与传教大师、都良香与菅丞相);名人名匠谭(河原院大臣之近习侍、橘正通);

    (七)市井之仙(竿打仙、美浓国河边者);落堕之仙(久米仙、净藏大德);

    (八)淹留异乡(浦岛子)、韬晦异国(伇行者赴高丽、橘正通)(32)。

    可以看出,《本朝神仙传》除有关倭武命、浦岛子、都良香等几则外,其余二十余则均与僧侣与佛教有关,基本上可以看成是一部神僧传。将这八类故事再归并一下,其中表现最多的是长生崇拜、超能力崇拜和咒语崇拜。

    所谓长生崇拜,这是道教的核心,也是神仙故事的核心,没有不讲长生的神仙故事。人对时间最切身的感受就是年龄,因而对时间最有效的超越,就是对年龄的超越,是直接对抗身心随时光而变迁的铁律。长生崇拜是道教文学最重要的思想依据。日本古代所谓的“常世”,就是时间凝固的世界,这就成为接受神仙思想的基础。长生的具体表现就是任凭日月如梭而童颜依旧,老有少容。教待和尚“虽及数百年,容颜如元”。都良香隐居岩窟百余年後仍有壮年之色。都蓝尼“行佛法,得长生,不知几百年”。行叡“虽及数百年,犹有小(少)容,长以练行为宗。一生精进,不畜(蓄)妻也,绝粒避(辟)谷”。所谓“练行”,就是“练气、行气”。这些都是说通过绝粒辟谷,练气行气,僧侣们达到了长生不老的目标。

    人之弃世,佛教言“减”、“寂”、“度”,而道教言“仙”、“化”、“升”(33)。《云笈七籤》卷一一四《墉城集仙录叙》云:“夫神仙之上者,云车羽盖,形神俱飞;其次牝谷幽林,隐景潜化;其次解形脱象,蛇蜕蝉飞。然而冲天者为优,尸解者为劣。”正是说上者升天,中者潜化,下者尸解。这三者都出现在《本朝神仙传》中,而以升天和尸解为多。

    升天仙去,这是最高境界。《魏书·释老志》:“积行立功,累德增善,乃可白日升天,长生世上。”《本朝神仙传》中的阳胜仙人三年苦行,“遂以登仙”。窥诠法师“持密咒,层宇治山,辟谷服饵,一旦乘云而去”。中筭上人的小童,“入山诵经、饮食,及数月,适备羽服,已得自在”。“饮食”即指服食,也称饵药,就是服药以求长生。传说橘正通到了高丽国,得仙,等等。有时主人公得仙的结局,以“或云”这种含混的方式出现,一方面带有某种不确定性,一方面也可以说有些神秘感。

    所谓“潜化”,就是突然蒸发似的消失在自然界中,不知去向,有时人们只看到他们的遗物。泰澄经数百年不死,“不知所终”。倭武命“薨去之後,化为白鸟而去”。都蓝尼“所持之杖,变为树木,所居之地,陷为水泉,爪迹犹存”。行叡居士死後“唯留草鞋及杖,後人以之为终。其屦相分,在本寺泷上并乙叶山”。这些说法,有些与“升天”相似,也有些与“尸解”之间的界限不甚明显。

    道家以为修仙者死,乃脱尸骸而去。尸解之谓,言将登仙遗其形骸,假托为尸以解化仙去。圣德太子死後,“天喜年中,盗人掘其墓,棺椁不朽,尸骸不见,犹尸解之类也”。慈觉大师“及其入灭之期,忽然而失,不知所在。门弟相寻,落*(左扌右乖)鞋于如竟山之谷,不见其余”。《沙门日藏事第卅七》写日藏“一旦归泉,入棺之後,已无其尸。或曰尸解而去”。《集仙录》所说的“尸解”是多种多样的:“形如生人者,尸解也;足不青,皮不皱者,尸解也;目光不落,无异生人者,尸解也。有死而更生者,有未敛而夫尸者,有发脱而形飞者,皆尸解也。”而《本朝神仙传》则是只把见其物而不见其尸骸谓之“尸解”。

    神仙之谈注重现世人生,一般不以地狱再生之类相号召;长生不死,足抵六道轮回。神话的主人公企盼的是尘世永驻,而不是做三界过客。不过《本朝神仙传》却出现了《久米仙人》那样的苏生故事,它从属于一段不拘常规、忠贞不渝的爱情。久米因为看上了洗衣女子,失去了神通。两人结为夫妻,後来久米仙人不知去向,“在室之妪,恋仙而死。经七个日,仙归咒曰:‘生死有限,别离亦然。为我利生,与汝为夫妇,再得苏生,即请于佛土。’忽苏生,夫妇西飞去毕。其仙室之迹,今在。”在为爱而死又因爱而生这一点上,可以说是日本版的“人面桃花”故事。

    超能力崇拜,就是对特异技能的崇拜。一般说来神仙一词,分说则前者强调其超能力,後者则突出其长生不老,合称则两者兼备。不仅在生死面前,人们痛感自身的无力,就是在生存斗争之中,也常常为自身本领的困乏而扼腕叹息。超越人类极限的幻想在神仙传说中的格外发达,正是因为在幻境中可以展现人本身能力的扩张。对超能力的崇拜在《本朝神仙传》中十分突出。修炼的目的,不仅要长生到底,更要每日活得痛快,要像阳胜仙人那样“升天入地,神变任意”,取得超能力就是达到这一目标的一个条件。

    《庄子·逍遥游》中写列子御风而行,是典型的飞行幻想,然而飞行想象并非道教的专利,而是佛道共有的神妙想象。飞行仙、飞行夜叉等故事也见于佛经。《楞严经》八曰:“情少想多,轻举非远,即为飞仙大力鬼王。”《本朝神仙传》写泰澄大德“虽万里之地,一旦而到,无翼而飞”。(《泰澄大德事第七》)魂魄远行的幻想,寄寓的是人超越空间的欲求。对于那时的日本人来说,跨越大海到达中国就是最远的行程。《上宫太子》写遣唐使没能取得真经,而圣德太子闭户入定,遣魂神入唐,半日之间渡万里沧溟,从中国取得真经。中国的山僧说:“某日金人乘虚来取此经,众圣围绕,云雾杳冥。又乘甲斐黑驹,白日升天,俄顷之间,往返千里。”

    人的飞行幻想,不仅寄寓在仙人的自在升天的形象上,也转移到器物之上,後者就是飞鉢、飞瓶、飞杵等的行为描写,而这些器物也可以遂人所愿变为仙家的坐骑。例如,役优婆塞最後便“引其母而乘铁钵,浮海而去”。最神奇是空海之师惠果大师的飞杵之举。在空海即将回国的时候,他投一钴杵,卜本朝胜地,“一坠东寺,一落纪伊国高野山,一落土左国室生户山。”这个传说影响深远,至今在高野山等日本佛教胜地流传。它对于确立高野山寺院的特殊地位具有重要意义。《爱宕护山仙事第卅六》写爱宕护山的仙人,碰到樵夫,便飞起铜瓶,“酌大井水”,这是夸说飞瓶则可入井取水。《久米仙人事第八》中的久米仙人将神通用于东寺的修建,以飞木法搬运木料,“其时材木飞来,如飞鸟”。飞翔的铜瓶还可代人送行,指引道路,《大岭僧事第廿九》写净藏欲归,山中禅仙“唤铜瓶,令送之。瓶凌空而行,净藏随而达路”。《比良山僧事第卅五》写飞鉢法的威力,竟然使得覆盖在鉢上的装满大米的稻草包也都随鉢飞去,让亲眼看到这一情景的大唐来的一行禅师,也不得不惊叹日本有出众的人才:

    比良山僧某,神验无方也,兼学仙道,又行飞鉢法。来大津船,此鉢不去。狭少水手,颇猒此鉢,以米一俵(稻草包——笔者注),投置鉢上。此钵飞去,在船中俵,皆悉相随,如秋鴈之点云霄。纲丁以归命顶礼。其後米反舟中。

    相传云:一行禅师,昔来我朝,适见此事,谓曰:“虽边土,不可不学,有若斯之人。”(34)

    斗法是能力较量的舞台。在空海的故事中出现了一个名叫修因的敌对者,他是为了成就空海弘扬佛法的事业而降生的磨难制造者。《弘法大师第十六》写了两人斗法的两个故事。一是写修因祈雨无果,而空海密咒有灵。

    昔于神泉苑,行请雨经法。修因咒诸龙入瓶中,仍久不得验。大师觉其心,请阿褥达池善如龙王,金色小龙,乘丈余蛇,有两蛇拢,于是大雨。自是以神泉菀为此龙住所,兼为行秘法之地。

    一是共行坛法,修因伏死。

    及大师归朝,(修因)常以相挑,递欲调伏,共行坛法。大师阳死,修因疑,令人伺见,弟子涕泣,行丧家仪;又令见吊,弟子等运葬敛之具。修因信之,涕泣良久,行忏悔之法。大师更行调伏法七日,修因顿受疮而死。大师又行忏悔之法七日,降三世显于炉坛,曰:“我是修因也。为令显扬汝法,权成怨敌也。”

    这个故事富有戏剧性,很可能出于民间传说。不过,空海故事中写得最多的还是有关空海书法的神奇故事。这些故事也见于《今昔物语集》。

    《大岭僧事第廿八》写的是净藏与山野禅僧较量的故事:

    净藏过大岭,是金峰山与熊野间也。失径路,入一谷,有五架三间僧房,禅僧一人,怠而昼寝,无敢他人。净藏窥见,疑其天魔,偷诵神咒,试欲加持。此僧渐觉,以手掩颜,曰:“定是邪气之所为也。”取枕上散杖,和香水投洒之。净藏衣(35)上,有火忽燃。僧曰:“若能干予,甚贵之人也。”加持销火。又曰:“我者,神仙中人也。”

    禅僧说:“若能于予,甚贵之人也”,就是说:“你比我还能耐,是十分宝贵的人才。”

    “加持”本是佛教词语,丁福保《佛学大辞典》:“加附佛力于软弱之众生,而任持其众生也。又佛所以加之三密力,于众生之三业任持也。又祈祷者为加附佛力于信者,使信者受授其佛力,故祈祷直曰加持。”在上面这个故事中,加持就是用咒语控制面前的人或物。所以它又与对咒语的崇拜有关。

    佛教道教都讲咒语万能,而这和日本自古以来的“言灵信仰”正相衔接。佛教以为咒有变杀人生之物质的奇术,谓之咒术。神舟妙术,是把双刃剑,沙门恶人,以幻惑咒语,可以为非作歹,而高僧奇士,也可用咒语解人为难。《阳胜仙人事第十八》写东大寺僧诣神仙峰,米水共断,闻法花经声,惊起求之,偶以相逢阳胜,对鉢瓶咒之,须臾玉膳满鉢,水浆溢瓶(《阳胜仙人事第十八》)。《大岭山仙事第廿九》写的是仙人以咒术点燃篝火,为净藏驱寒:

    净藏法师,昔入大岭,忽逢雨雪,冱寒殊甚。道路眇茫,不知方向(36)。留于大树下,聚枯木而烧之。木生雨急,火炎易销(37),计略已绝,只念本尊。俄有人来于树巅,谓净藏曰:“今夜如何?”净藏曰:“不得燎火,暗寒尤难堪忍。”树上人曰:“将试神力。”依诵咒二三十遍,薪即得烧。其後谓曰:“我此山仙人也。为访君困,急所来也。”仍(38)飞去不见。其咒声大悲。净藏学之,听人莫不涕泣(39)。

    《藤太主·源太主事第廿一·廿二》写吉野川泛滥,为净藏渡河,“藤太主加持,令护法伐河南大树,源太主亦令亘河水,其声太哀,闻之酸鼻。净藏乘之,得渡暴流。”咒语可以伐树架桥,导引洪流,这是《本朝神仙传》中描写咒语的最大物质能量。

    修炼有深有浅,道术有高有低,而仙人也有真有假。《抱朴子》中提到的须曼卿口称升天见过上帝,後见谪,因而得“斥仙人”之称,都良香在《神仙策》中便说“口说斯虚,须曼卿(今本都良香《神仙策》中误作“项曼都”,当改)主语难信。”须曼卿只能算是半拉子仙人。《本朝神仙传》中出现了这样俗骨犹重的仙人。《爱宕护山仙事第卅六》写那些学仙道的人们,身体渐轻,踏上薄薄的榲板,板子也不会弯曲,然而终究没能成为仙人。《竿打仙第卅》:“竿打仙者,大和国人。虽学仙道,俗骨犹重,药饵主力难施。离地而飞,其高不果七八尺。少年儿童,皆捧竿追之,故得此名。不知其终。”《东寺僧事第卅四》中的东寺僧也是一个半路坠落的须曼卿似的人物:

    东寺僧厶求长生,仕夜叉神。白日慕升天,得神可许。告诸人云:“其日将步虚。”贵贱上下,轩骑满溢。僧整法服,持香炉,观念而居。夜叉神负之,渐渐升天,不见夜叉,只见僧升。既入云霄,眇然不见。缁素感叹讽诵。顷之,香炉忽落。次此僧又降之九霄,头足尾宛转,堕地而碎。啼(40)曰:“逢四天王来下,夜叉弃我而去。”(41)

    唐以来的僧传中,便有不少神异故事,《本朝神仙传》中的这些故事,与六朝和唐代的那些故事可谓一脉相承。虽然相比之下,规模缩小,想象也难称神奇,但也不乏巧妙之处。

    四、东亚中古佛教文学的三大想象发散中心

    大江匡房为什么要写这样一部神仙传呢?

    匡房雅好怪异小说,所著《江谈抄》多涉怪谈。《参安乐寺诗》:“神以其揭焉,灵验不可訾。如在同平生,梦想叶思维。感应在须臾,遄自驷马驰。冥力震蛮貊,潜化及童儿。”(42)相信神佛感应的力量。作为当时最具实力的汉文家,他是为皇室和贵族撰写愿文的最重要的作者,有《江都督纳言愿文集》传世。对于当时的佛教,他具有丰富的知识。在编写《本朝神仙传》前後,他还著有《绩本朝往生传》一卷。在这本书中,收载了四十二位上至一条天皇下至僧尼俗女的往生故事,这可以说是他之前百年庆滋保胤所著《日本往生极乐记》的续书。在这本以欣求净土为主旨的佛教传说故事集中,大江匡房也带进了长生不老的道教观念。在《续本朝往生传》中也有辟谷求仙之类的记述,如写沙门日圆发菩提心,住金峰山石岩中,长久辟谷,殆同仙人。《本朝神仙传》之作,或许正是他在撰写《续本朝往生传》时,感到也有必要将这些分散的故事集中起来才动笔编撰的。

    川口久雄认为,大江匡房撰写《本朝神仙传》,一方面是为布教活动提供唱导用的底本,鼓吹作为所谓“本朝”即日本的神圣、日本的神佛神仙;另一方面,身处末法时期不安的社会,他也通过访神问仙,寄寓为白河上皇、堀河天皇除病延命的祈愿之意。大江匡房在天仁二年为祈愿白河上皇“南山之寿”而经营供养北斗曼荼罗堂,天永元年在供养曼荼罗寺塔时祈愿白河上皇能有“彭祖七百岁”之寿(43)。

    应该指出的是,平安时代後期,遣唐使已中止多年,日本本土意识逐渐增强,凡是标明“本朝”二字的书,几乎都带有与中土即唐相区别并彰显本土文化的意识。《弘法大师事第十六》写太朗真言到过唐朝,还到过印度,给空海写信说:“虽多名师,不过大师(指空海——笔者注);虽多高阁,不过大极殿”云云,大江篇末议论说:“爰知吾土之人,犹过于月氏、汉家之人”,这可看成是《本朝神仙传》的点睛之笔。

    川口久雄还指出,大江匡房皈依石清水八幡,具有宇佐八幡、筥崎八幡信仰,八幡大菩萨应神天皇的将军武内宿禰,是如同汉武帝时东方朔那种地位的人物,所以,大江匡房把他的长生传说,紧靠倭武命、圣德太子之次,并非偶然。匡房还曾劝说白河上皇让那些前往大宋、前往天竺的人行前参拜空海所创立的高野山佛教圣地,在《本朝神仙传》中,他对高野大师空海的灵异故事用笔最多,也并非偶然。

    《本朝神仙传》各篇均是根据原有作品改写的,但在改写过程中,大江匡房也不忘以只言片语注入伦理观念,在涉及家庭关系的时候,对儒家孝道思想加以强调。役优婆塞为谗言所害逃亡在外,公家逮住了他的母亲,“役优婆塞不堪孝敬,自来系狱。”阳胜仙人的故事人情味更浓:“祖父受病,曰:‘虽多子孙,殊爱阳胜。一去不再来,呜呼悲哉。若得神仙,何不来视?’阳胜应声,至于屋上诵经,只闻其声,不见其形。”《今昔物语集》中也收入了不少中国孝子故事,《孝子传》等中国孝道故事在日本佛教界的影响是很广泛的。

    佛教传说中的异能神变之说,很多被《本朝神仙传》所吸收。圣德太子的母亲梦一金人,对她说:“欲托君胎以弘佛法。”诞生之後,自少年时,圣德被天下,神异遍海内;一触之人,香气长染。一时能断八人之讼,故称八聪皇子。新罗日罗称他为“救世观音传灯东方粟散王”,两人相见之时,太子眉间放光,日罗也放光。圣德太子还被看成是中国南岳大师慧思的转世。《今昔物语集》卷十—也记载了关于圣德太子的两则故事,一则是他建法隆寺的故事,一则是他建天王寺的故事,前者已散佚,後者也颇简略(44)。《本朝神仙传》中的记述,使我们对平安时代的圣德太子传说有更多的了解。

    《冥报记》一类佛教应验故事中的幻象,描绘冥府三途,发放的是逃离尘世的通行证;而与之几乎同时传入日本的《神仙传》,显现人间仙境,留给人的是常住凡尘的户籍簿。两者似乎体现着完全不同的人生观。然而在《本朝神仙传》不言地狱,不言轮回,只讲长生不老,也就和佛教的除病消灾取得目标的一致;两者都讲孝道,讲超自然的能力,神僧、仙僧,正有以道辅佛之功。

    孝道、长生、异能是东亚中古文学三大想象发散中心。这三大观念来源不同,但却跨越了原有的体系,成为共同的想象之源。《今昔物语集》是以佛讲佛,而《本朝神仙传》则是以道写佛。它们的共同点就集中在孝道、长生、异能这三点上,正是这三点,将来源不同而差异显著的不同思想在文学中榫接起来。大江匡房用具有这些共同点的神奇想象,一边在《续本朝往生传》中讲“厌离秽土,欣求净土”的成佛故事,一边在《本朝神仙传》中讲不老不死、得道升天的成仙故事,对他来说,都是有趣而不相冲突的。

    ①  朱越利著《道经总论》,沈阳:辽宁教育出版社,1991年版,第2页。

    ②  陈庆浩主编《越南汉文小说丛刊》,台北:学生书局,1990年版。

    ③  林明德主编《韩国汉文小说全集》,首尔:国学资料院,1999年版。

    ④  [日]川口久雄校注《古本说话集·本朝神仙传》,东京:朝日新闻社,1967年版。

    ⑤  [日]黑田彰、黑田彰子《佛教文学概说》,大阪:和泉书院,2004年版。

    ⑥  [日]宫内厅书陵部所藏室生寺本《日本国见在书目录》,东京:名著刊行会,1996年版。

    ⑦  [日]福永光司著《道教と日本思想》,东京:德间书店,1985年版,第230页。

    ⑧  [日]下出积与著《神仙思想》,东京:吉川弘文馆,1995年版,第169—171页。

    ⑨  [日]河野贵美子著《日本灵异记と中国の伝承》,东京:勉诚社,1996年版,第381—385页。

    ⑩  藤:原文作“胜”,国类本作“藤”,“胜”通“藤”。

    (11)  感:原文作“澸”,国类本作“感”,“澸”为“感”的增旁字。

    (12)  [日]远藤嘉基、春日和男校注《日本灵异记》,岩波书店,1978年版,第104—106页。

    (13)  沐:原文作“沫”,国类本作“沐”,以“沐”为佳。

    (14)  喝:原文作“唱”,国类本作“喝”,以“喝”为佳。

    (15)  度椅:国类本“椅”作“一椅”。

    (16)  捉:原文作“投”,国本作“投之”,类本作“捉之”,以“捉之”为佳。“投”乃“捉”字形近而讹。

    (17)  昼:原文作“书”,类本作“昼”。下句以“夜”为对,“昼”因形近而误作“书”。

    (18)  皇命:原文作“皇居”,国类本作“皇命”,以“皇命”为佳。

    (19)  富坻岭:即富士山。

    (20)  宥:原文作“宾”,国类本作“宥”,以“宥”为佳。

    (21)  命:原文作“*(左口右命)”,为“命”的类化增旁字。

    (22)  “垂慈”,原文作“乘慈”,类本作“乘慈”。以“垂慈”为佳。

    (23)  原本无“讲”字,依国类本补。

    (24)  倭语:日语。

    (25)  也:原文作“之”,据文意改。

    (26)  “证得之”,原文作“登得”。国类本作“人证得之”,据文意改。[日]远藤嘉基、春日和男校注《日本灵异记》,东京:岩波书店,1978年版,第134—136页。

    (27)  [日]大曾根章介、金原理、後藤昭雄校注《本朝文粹》,东京:岩波书店,1996年版,第272页。

    (28)  [日]中村璋八、大塚雅司著《都氏文集全释》,东京:汲古书院,1988年版,第149—152页。

    (29)  [日]大曾根章介、金原理、後藤昭雄校注《本朝文粹》,东京:岩波书店,1996年版,第332—333页。

    (30)  [日]塙保己一编《群书类从》第九辑,平文社,1992年版,第322页。

    (31)  [日]市河宽齐编、後藤昭雄解说《日本诗纪》,东京:吉川弘文馆,2000年版,第407—416页。

    (32)  [日]川口久雄校注《古本说话集·本朝神仙传》,东京:朝日新闻社,1973年版,第313—314页。

    (33)  叶贵良著《敦煌道经写本与词汇研究》,四川出版集团巴蜀书社,2007年版,第731页。

    (34)  [日]川口久雄校注《古本说话集·本朝神仙传》,东京:朝日新闻社,1973年版,第390页。

    (35)  衣:原文作“*(上艹下衣)”,“衣”字受前“藏”字影响而多写了草头。

    (36)  方向:原文作“方面”,疑“面”字乃“向”字形近而讹。

    (37)  木生雨急,火炎易销:川口断句为“木生雨,急火炎易销。”似有误。此言柴生雨大,火点燃了也容易熄灭。

    (38)  仍:通“乃”。原文作“依”,疑为“仍”之讹,依意改。

    (39)  [日]川口久雄校注《古本说话集·本朝神仙传》,东京:朝日新闻社,1973年版,第382页。

    (40)  啼:原文作“啻”。川口注:“诸本作‘啻’。”笔者以为作“啻”,不通,疑为“啼”字的移位字。

    (41)  [日]川口久雄校注《古本说话集·本朝神仙传》,东京:朝日新闻社,1973年版,第388—389页。

    (42)  [日]市河宽斋编、後藤昭雄解说《日本诗纪》,东京:吉川弘文馆,2000年版,第412页。

    (43)  [日]川口久雄著《大江匡房》,东京:吉川弘文馆,1989年版,第222页。

    (44)  [日]池上洵一校注《今昔物语集》(三),东京:岩波书店,1999年版,第61—6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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