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文学剧本西安事变6
郑重 程世荣 姚运焕 胡曜华 黄景渊
东城门楼下。
西北军城防部队黄排长带着队伍赶到。
黄排长:“弟兄们,把城门给我关上,铁丝网放在这搭。”
士兵关城门,布障碍。
黄排长对摊贩等:“我说乡党们,收拾摊子回家睡觉去,今个的生意作不成了。”
一个小摊贩:“我说黄排长,咋回事?”
黄排长:“学生娃要到临潼去找委员长闹事哩。”
众 人:“啥叫闹事,是向委员长请愿,要求抗日。”
小摊贩:“好的很嘛,你黄排长应该打开城门让娃们闹去,闹的越凶火越美!”
黄排长:“你知道个啥?老蒋有密令,学生娃要去的话就开枪,咱杨主任怕学生娃‘着祸’呢,才叫关城门的。快走!——”
东城门不远处“奋斗书店”。
曲 路,“……我已经给蒋孝先打了电话。没想到杨虎城不让游行队伍出城。”
郭 淮:“既然如此,你就得见机行事,”以手示意,“想法让学生跟城防部队干起来。”
游行队伍口号声渐近……
浩浩荡荡的游行队伍,高举着《纪念‘一二·九’救亡运动一周年》的标语,高呼着《打倒日本帝国主义》等口号,向东门涌来。……
黄排长站在游行队伍前面扬手阻止。
黄排长:“站住,站住!”手拍着腰间的枪,“你们再往前走,我可就要动家伙了!”
队伍暂时停下。
一个学生上前:“我们要去临潼请愿,你们为什么关城门?”
蔡光走到队伍前面:“西北军的弟兄们,你们的杨主任是同情救国,主张抗日的,请打开城门让我们出去吧。”
这时,曲路不知从哪里跳上来:“这话不对!”说着,跳到高处煽动:“同胞们,同学们,刚才这位同学说杨虎城同情救国,这是大错而特错的。大家看看吧,一个爱国将领怎么会关闭城门,阻止大家的爱国行动呢?”
有人附合:“说的对!”
曲路就更加疯狂:“同胞们,同学们!大家要擦亮眼睛,丢掉幻想!蒋介石、张学良、杨虎城,都是吸吮民脂民膏的大官僚、大军阀……”
黄排长再也忍耐不住地抽出枪:“你妈来个皮!再遭踏咱杨主任,老子牺牲了你!”
曲路痿缩着,口里继续煽动:“牺牲已到最后关头!用我们的胸膛去迎接反动派的刺刀和子弹,用我们的鲜血去浇灌自由之花,同学们,冲呵!——”自己却钻到人后面。
一些受蛊惑的热血青年,摩拳擦掌,高呼着:“冲呵!——”
黄排长举起枪,士兵子弹上膛。
紧张之际,华敏一个箭步冲到学生前面,拦住冲动的学生。
华 敏:“同学们,大家要冷静!”转向黄排长及士兵,“西北军的弟兄们,这个人不能代表我们广大爱国学生。我们知道,贵军在伟大的北阀中有革命的光荣历史,杨虎城将军同情救国,反对内战,铁的事实是谁也抹煞不了的!”
黄排长:“好,这话还说到‘相’上了。”不自觉地放下枪。”
士兵们专注地听着。
华 敏:“弟兄们,东北沦亡,我们陕西还是后方,现在日本的魔爪已经伸到了绥东,再不奋起抗战,昨天的沈阳就是明天的西安了……。”这时,游行队伍中高亢的歌声大作,情绪激越——
枪口对外,
齐步向前!
不伤老百姓,
不打自己人!……
黄排长和士兵被学生的爱国激情所教育,有的甚至和学生一块唱起来……
黄排长看看学生,看看士兵,对华敏说:“你刚才的一段话把我黄德才说服咧!”
士兵欲动手撤走铁丝网。
黄德才未置可否:“我找杨主任去。”说完,转身走去。
“剿总”。
张学良和杨虎城看着窗外。
电话铃响,张学良抓起电话听。
电话中蒋介石的训斥声:“……你的部队是干什么的?……对于他们,要格杀勿论!……”
临潼道上。
蒋孝先指挥着宪兵团,杀气腾腾。
临潼道上。
游行队伍浩浩荡荡前进……
十里铺。
宪兵军官:“各就各位!”
游行队伍赶到。
宪兵军官对空鸣枪:“站住!”
游行队伍暂停。崔教授走到前面。
尖厉的警车声中,一辆车由临潼方向嘎然而止,蒋孝先跳下。
蒋孝先走到学生跟前:“你们要干什么?”
蔡 光:“我们要去临潼,请委员长领导我们抗日。”
蒋孝先:“奉委员长手谕,学生在校,应好好读书,国家政事,自有政府负责办理。有违抗者,格杀勿论。”
华 敏:“读书不忘救国,救国不忘读书,这是孙中山先生的名言,委员长为何背叛总理遗训?!”
另一代表:“试问,四万万五千万同胞一旦沦为奴隶,就是读破万卷书,作了博士,也是亡国奴博士,又有何用?”
蒋孝先:“住口,不许你危言耸听,煽动民众!”
华 敏:“唤起民众,抵御外患,这是我们的责任!”
蒋孝先一步向前:“呵!——你,我认识你!”
华 敏:“不错,我们也都知道你,一年前的今天,就是你在北平的大街上,枪杀了无数爱国同学!”
蒋孝先:“来人,给我捉起来!”
宪兵前来捉华敏,学生齐来解救,搏斗中,我们曾见过的那个募捐的小东望,也气愤地上来撕咬蒋孝先。蒋孝先惨叫,推开东望,顺手开枪。
东望扑倒。
人们:“东望!——”围上来。
朔风怒吼,大雪纷飞,临潼道上,一派天怒人怨的悲壮气氛……
“剿总”。
张学良抓着电话:“……呵?……”放下电话冲出门去。
一辆小车驰出“剿总”大门东行……
十里铺。
一个东北打扮的老大爷,手里拿着吃的,在人群中边走边喊:“东望,东——望——”
崔教授:“老大爷,你喊谁?”
老大爷:“喊我孙子。这孩子,一大早就出来募捐,饭也没吃,又跟上游行队伍来了。东——望——”
乙一怔:“东望?”失声哭了。
老大爷看看人们:“怎么了?”
丙:“老大爷,你的孙子被宪兵团蒋孝先给……”
老大爷:“给怎么了?”
众:“给打死了……”
老大爷如晴天霹雳,跌跌绊绊地向前跑去。
一看到地上躺着的孙儿,老人家扑上去就大哭大喊:“孩子……我的孩子……老天爷,难道你不睁睁眼吗!”
风骤雪紧……
华敏找来一个门板走来。
众会意,一拥而上:“走,到临潼去找蒋介石讨还血债!”将东望抬起。
队伍前进……
桥头。
游行队伍在望。
蒋孝先:“准备射击!”
宪兵扣起扳机……
游行队伍前进……
汽车喇叭声响,嗄然而止,张学良在队伍前面跳下车来。
众 :“张将军——!”将东望尸体抬到他面前。
老大爷:“少帅,我把孙子好不容易从东北拖出来,没想到又叫中国人给打死了,你要给我作主呀!”给张学良跪下。
张学良扶起老人,对东望凝视。片刻,沉痛地对老大爷:“老大爷,学良不才,对不起东北父老!”
蔡 光:“张将军,要严惩杀人凶手!”
众:“我们到临潼去讨还血债!”
张学良:“各位同胞,你们的救国热忱,我张学良是非常敬佩的。我何尝不想打回老家去?只是今天……大家还是先回去吧。”
众:“为什么不叫我们去临潼?”
张学良:“因为最高当局在前面架起了机枪,我不忍心看着你们去流血牺牲。”
众:“为抗日而死,也是光荣的。”
一人力车夫模样人:“我们不愿意当亡国奴呀,您就让我们去吧!”
哭喊声震天。
张学良的卫队在流泪。
张学良也已热泪盈眶:“诸位的心愿我不忍辜负,请大家相信,我的最后一滴血,是要流在抗日战场的——一个星期之内,我一定用事实来回答你们!”
众激动地看着张学良:“张将军!——”
张学良跳上汽车,向临潼方向开去……
临潼五间厅。
蒋介石和南京要员的秘密会议已近尾声。
大员们正襟危坐,聆听蒋介石训话。
蒋孝先进来,与蒋介石耳语。
蒋介石一怔:“喔?”起身。
蒋介石来回踱了几步,停下:“他要在一个礼拜之内拿什么事实回答?不能给他这个时间。卫立煌!——”
卫立煌站起。
蒋介石:“你任晋、陕、甘、绥边区总指挥,今天就到任。”
卫立煌:“是!”坐下。
蒋介石:“蒋鼎文!”
蒋鼎文起立。
蒋介石:“你这“剿共”前敌总司令,也马上到职!——万耀煌,你部西进咸阳的计划,最快哪一天完成?”
万耀煌:“后天。”
蒋介石:“好,大后天下午两点,就给张,杨摊牌!”说完,这才伸手撕掉几页日历,我们看到是十三日。
钱大钧:“那——委座,后天他们的宴会还去不去?”
蒋介石:“越是在这种情况下,越要沉着——谁都不准跚跚而至咯。”
卫队报告:“张副司令求见。”
钱大钧:“诸位,这厢回避一下吧。”
要员们入侧门……
蒋介石:“少宽。”
白少宽留步。
蒋介石:“苗忠来了没有?”
白少宽:“来了。”
蒋介石从案头公文夹中取出一份函文,递给白少宽:“这是他的情报稿,你给他,……”再下面的话我们听不清了。只见白会意地点头。
临潼大门外。
卫队出来:“请!——”
张学良整容,进门拾阶向五间厅上去……
五间厅。
蒋介石若无其事似的,背靠着沙发在闭目养神,沙发扶手上,放着《曾文正公家书》,案头上还摆起一册《绥寇纪略》。
卫队:“报告!——”
蒋介石眼都没睁,有气无力地:“进来。”
张学良进来。
蒋介石热情地:“汉卿呀,怎么这个时候赶来了?”
张学良:“委员长,今天临潼路上又发生了一起学生流血事件。”
蒋介石:“我听说了。”
张学良:“西安各界要求严惩杀人凶手……”
蒋介石:“你的话总是和我口味不对——什么是凶手,你说凶手是谁?”
张学良:“蒋孝先……”
蒋介石勃然大怒:“孝先是按照我的手谕干的,你还要严惩我?!”
张学良:“我不是这个意思……”
蒋介石:“我平常教你们明礼义、知廉耻、负责任、守纪律,有人污辱领袖,就如同污辱你们的父母,拥护领袖的人,就应当站出来和他拚命!而你呢?你这个代总司令是代表学生?还是代表我?”
张学良:“学生要求抗日……”
蒋介石:“又是抗日抗日,我已经和你说的没有新话了。”说着,从案头拿起线装《绥寇纪略》,“这本吴伟业的《绥寇纪略》你读过没有?”
张学良:“浏览过一遍。”
蒋介石:“要认真读读。明朝亡于清,就是对陕北的闯贼掉以轻心的结果,所以我屡次教诲你们,日本离我们很远,不足虑,共产党才是心腹大患,非彻底消灭不可。否则,我们将重蹈明朝的覆辙……”
张学良:“我认为,崇祯的教训恰恰在于采取了灭闯第一,抗清第二的方针。现在我们面临的情况似相类似,但实际不同。共产党的宣言一再申明,只要枪口一致对外,共赴国难,共产党也是拥护您来领导抗日的。……”
蒋介石:“够了!你就是拿枪打死我,我也不会改变‘剿共’第一的国策!”
张学良:“您念念不忘‘剿共’,但十年结果又怎么样?就在我们打共产党的枪炮声中,日本在逐步实现田中奏折,东北失守,华北不保……”
蒋介石险恶地笑了:“这话从你口里说出来不觉得……你说,东北是从谁手里给了日本人的?”
张学良:“是从我手里丢的,但我又是听命于谁才作出这种遗恨千古的丑事?”
蒋介石:“这……”语塞。
张学良:“如果需要,我就把它公布于世!”说着!猛从贴衣口袋内拿出一封电报。
蒋介石大惊失色,狼狈不堪:“汉卿……”
隔壁。
白少宽偕苗中仔细听着。
听到此时,白少宽急忙出来。
白少宽:“委员长,苗中有要事求见。”
蒋介石:“叫他进来。”
苗忠进来:“委员长!——”呈文。
蒋介石假惺惺地接过来,读后:“呵?汉卿,你看。”递给张学良。张学良接过呈文,呈文特写:《张学良背叛党国私通共匪》材料。蒋介石瞟了张学良一眼,对苗中,“这份材料出自何人之手?”
苗 忠:“本人长期侦缉所得。”
张学良:“你——”
苗 忠:“事实俱在不容抵赖……”
蒋介石勃然大怒:“住口!……副司令和我,情同手足,你居然敢于从中作祟!”
白少宽怔住了。
苗中也不解地:“这是……”
蒋介石不容分说:“事情往往就坏在你们这样一些利欲熏心之辈的手里……来人!”
侍卫人员上。
蒋介石:“把他拉下去,毙了。”
苗 忠:“依?……呵!”咚地跪下,“苗中我半生追随委座、效忠党国……”不解地呼喊着,但被拖下。
白少宽欲言又止,退下。
蒋介石看着张学良……
张学良不动声色,端起茶杯,轻轻吹着茶叶,喝了一口。
“当、当”枪响。
寒鸦惊飞,野犬乱吠。
长久的静场……
蒋介石:“汉卿,你我之间……你该看见了。”
张学良:“看见了。”
蒋介石:“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了吧,为了完成“剿共”大业,今后还需要我们一如既往,同舟共济。”
张学良:“就是我想违背意志,恐怕我的军队也难以驾驭了。”
蒋介石看看张学良软硬不吃,叹了口气,说:“好吧,既然你执意不前,那就把东北军调往福建,我调中央军去‘剿共’。——你是否再想想?”
张学良:“我……好吧。”抓起帽子就走。
蒋介石颓然无力地倒在沙发里。
白少宽急上:“委员长,我本想叫苗忠来压压他,没想到您……我们付出的代价也太大了。”
蒋介石:“有什么办法?我想用一个苗忠来换个一级上将,和他的几十万军队……”
白少宽:“可是看来,那个张学良并没有……”
蒋介石忽地从沙发上跳起:“娘希匹,提前于十二日晨八时向张杨摊牌!”
白少宽:“是!”欲走。
蒋介石:“少宽,苗忠,要厚葬。另外,以我的名义,给他家抚恤金二千元。”说着,他垂下头来……
电影文学剧本西安事变/郑重 程世荣 姚运焕 胡曜华 黄景渊.—西安:陕西人民出版社,1979.7第1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