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学良传-第六章 逼蒋抗日的唯一有效方法——兵谏-笫三节 逼蒋抗日成功
张魁堂
17日下午，周恩来率领红军代表团飞抵西安。周为剃须整容先去七贤庄，因无剃刀，又去涂作潮①处剃了须，张学良几次派人催请。周到金家巷张公馆时，张学良和文武大员已在楼下迎侯。张见周，第一句话就问：“美髯公，你的胡子呢?”周用手一比，说，“刮掉了。”张说：“啊呀!那太可惜。”周说：“做统战工作了，要讲点礼貌。”迎接的人中有人不解，说：“周先生和副司令熟悉啊?”周一笑，说：“我们是老朋友了。”
进入客厅，张学良一面催开饭，一面先和周恩来谈起来，饭后又接着谈。张学良对周说：“这次蒋介石来西安后，逼迫东北军和十七路军去打红军，不捉他就无法改变他‘攘外必先安内’的政策。捉了他，可以促他反省，逼他抗日。”接着，他又介绍了扣蒋后南京和各省的反应，宋美龄营救蒋介石，英、美的态度，东北军、十七路军的部署及中央军的态势等等。张告诉周恩来说，“蒋介石最初拒绝谈任何问题，现在已允许谈抗日问题，说凡条件具备的，他可以照办。”张表示：“只要蒋介石同意停止内战，一致抗日，就释放他，还拥护他做全国抗日领袖。”②
周恩来同意张学良(如蒋介石同意停止内战、共同抗日就释蒋，和平解决事变)的主张，充分肯定他的爱国热忱，但是又说：“西安事变是震惊中外的大事，方式却是军事阴谋。”张学良听了有点不高兴，说：“我为公不为私，扣蒋介石还算阴谋?”周说明扣蒋是出其不意，他的实力原封未动，而且又和南京处在对立的地位，对蒋介石的处置要极其慎重。张的神色才缓和下来。周又指出要争取说服蒋介石停止内战，一致抗日，这是最好的前途，也是中共的方针。接着他分析国内国际形势，说明蒋介石有被迫抗日的可能性，而且是抗日则生，不抗日则死，东北军、十七路军和红军的联盟将成为推动全国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中坚。
当时，中央军已有5个师开入潼关，逐步推进，而蒋介石的停战手令只限3天，西安方面必须作好迎战准备。为此，张学良向周恩来提出，“如果中央军进攻，决战时红军必须参加。”张的战略部署是十七路军守西安，东北军主力集结渭北，红军打击西面中央军之一部，促其北退，红军主力出渭水下游左岸，侧击中央军。
周恩来首先从政治方面考虑，认为如南京挑起内战，就坚决防御，争取国内外同情，缩小、制止内战，推动抗战；为避免内战，以保证蒋介石的安全为策略口号，如果内战起来，情况紧急，则必须除蒋。军事上，明确红军参加抗日联军，主力先集中庆阳、环县，北可钳制胡宗南等部中央军，南可策应东北军、十七路军。张学良同意周恩来的意见。
张学良已于16日同意由宋子文代替孔祥熙前来西安商谈，估计日内可到。二人又商定与宋子文谈判的条件。
这次周、张会见与肤施会谈同样顺利，两人都很愉快。张学良虽然一开始就主张和平解决事变，团结抗日，但是扣蒋后出现的复杂情况出乎意料，正感到徬徨束手，问策无人，周恩来一到，即剖析了国内外形势，明确了方针，制定相应的策略，一扫迷云疑雾，使张学良对事件发展前途看得更清楚，坚定了逼蒋抗日的信心。周始终积极支持他，“军事阴谋”一词引起的小小不愉快早已烟消云散。张学良看到了中共坑日救国诚意、大公无私，对周恩来的优良品行和卓越才能更加钦佩，周的到来，他感到有依靠。张曾说共产党给他作了很好的参谋，意见是为未来考虑的③。周恩来感到张学良没有个人野心，是个了不起的青年将军，而他的地位和实力在事变中是举足轻重的，西安方面，克服内部 分歧，贯彻和平解决的方针不会有很大困难④。
这次谈话时间很长，张学良考虑到周恩来连日鞍马劳顿，几次催周去休息，周毫无倦容，一直工作到天明⑤。不久，红军徐海东部进入商雒地区⑥；红军主力前锋到达泾阳。张学良从派去云阳镇慰问的人口中得知，不少红军战士没有棉帽子，甚至有赤脚的，立即让人先搜罗旧军帽军鞋送去。
12月20日早上，宋子文与端纳飞抵西安。张学良先会见了宋子文，坦率地把和平解决事变的方针告诉了宋，说：“这是三方面一致的意见，只要委员长同意八项政治主张，就可以释放他。”张希望来去劝说蒋介石同意停止内战，一致抗日⑦。随即张陪宋及端纳一齐去见蒋介石。蒋留下宋单独谈话，他仍认为只有军事进攻，他才能脱险⑧。
宋子文听说周恩来已到西安，吃了一惊。继而，他从与他同来的郭增恺口中获悉周恩来与杨虎城的主张与张学良一致，才比较安心。晚上，宋、张又去见蒋介石，张对蒋说：“子文在这里便于商谈决定，使事情早日结束。”蒋仍然表示拒绝，说：“只要不许我回南京，就无可商量。”⑨宋单独留下，向蒋说明三方面意见一致，蒋才同意可以由宋等谈判，但仍认为要加强军事压力。
21日宋子文飞回南京。由于此行顺利，经孔祥熙决定，22日宋子文、宋美龄偕蒋鼎文、戴笠等随行人员来到西安。宋美龄先见蒋介石，随后与张学良商谈，张学良对宋美龄说：“兵谏只是让委员长同意抗日，绝没有伤害他的意思。如果夫人在这里也许不会发生这样的事。委员长自被禁后，一直怒不可遏，拒不谈问题。望夫人劝劝委员长，我们一不要钱，二不要地盘，只希望他同意八项政治主张，一致抗日，签不签文件都可以。”张还告诉她，杨虎城与部属对释蒋有顾虑。宋批评张这次太鲁莽，并说她正促使委员长悔悟前非，办好善后⑩。
自22日下午，宋氏兄妹代表蒋介石与西安三方面商定以八项政治主张为谈判基础。23日上午正式谈判，至24日上午，双方达成口头协议。24日，蒋介石把他同意的条件告诉了张学良，主要是：撤军，改组国民党，改组政府，联红容共，联苏及释放政治犯等(11)。同日晚间，蒋介石向周恩来表示决定停止内战，联合抗日(12)。
西安事变的目的既已达到，下一个问题是何时及如何释蒋。在这个问题上，张学良与部属有重大分歧，同时又误以为杨虎城与周恩来与他完全一致，因此，又起波澜。
① 七贤庄有刘鼎设的秘密中转站，由德籍牙医温奇开诊所作掩护。这里以后成为八路军驻西安办事处。
涂作潮是中共党员，是刘鼎请来西安架设电台的，住在张公馆后面金家巷内。
②这次会谈见《周恩来与张学良商谈后给中央的报告》，《文献与研究》1986年第6期，文献出版社出版。
③④⑤刘鼎：《谈西安事变》，《西安事变资料选辑》。
⑥今陕西商县、洛南一带。
⑦申伯纯：《西安事变纪实》第153页。
⑧⑨蒋介石：《西安半月记》。
⑩宋美龄：《西安事变回忆录》。
(11)周恩来、博古“关于蒋对张、杨表示之态度向中央书记处的报告”，《文献与研究》1986年6期。
(12)《周恩来选集》上卷93页。
张学良传/张魁堂著.-北京：东方出版社，199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