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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虎城大传-第二十三章 三次婚姻 命运各异

杨瀚

                                                            
  西安事变改变中国的历史,也改变了杨虎城一家的生活轨迹。作为一个正直而诚实的中国人,作为一个能够推动中国历史进程的人,杨虎城的个人生活及家庭又是怎样?这是人们一直关注的问题。
  1. 婚姻与妻子
  杨虎城在个人生活上是个很严肃的人,但他一生却结过三次婚,有过三位夫人。每位夫人对他和他的事业作出了不同的贡献与牺牲。
  杨虎城的第一位夫人叫罗佩兰,1902年出生,四川省广汉县人。因其家境贫寒姊妹又多(她排行老大,除一弟弟外都是女孩),其母就为一个叫张西铭在四川做生意的陕西商人当雇工,做一些的洗洗缝缝的事情。罗佩兰虽然年龄不大但很懂事,经常去给她母亲帮忙,打下手。张西铭观察到,罗佩兰年龄虽小可聪明乖巧,令人喜爱,就将罗佩兰认作义女。当张西铭要返回故里陕西时,提出将罗佩兰带回陕西的想法。经罗佩兰父母的同意,罗随义父张西铭来到了陕西大荔县张家。那时杨虎城任陕西陆军第三混成团一营营长,驻防大荔县。与张西铭相识,常去张家做客,就有缘认识了罗佩兰。一来二去,两人相互倾慕,产生了感情。那时不兴自由恋爱结婚,为与罗佩兰结婚,杨虎城自己做主托请媒人到张家提亲。张西铭虽觉得自己不是罗的亲父,但他认为杨虎城是个正直的军人,是个有抱负的青年。更主要他也感觉到两个年轻人乃互有恋意,就答应了这门亲事。
  杨、罗1916年结婚,婚后夫妻感情弥笃。罗佩兰慧敏机智,生性好强,婚后一直伴随在杨虎城左右,杨虎城为她延师教学,她还学会了骑马打枪。她认为:给军人做妻,就得学会骑射。她为人活泼善于团结联络杨的部属和朋友,他们有什么事也愿意和她交谈。靖国军后期,部队转战武功一带时,沿途战斗激烈,损失很大。为安定军心,她不顾身怀有孕,仍骑马随夫奔走前线,慰问伤员,鼓舞士气。1922年靖国军败北,杨虎城拟率部撤退到陕北榆林。这一决定公布后,一时人心惶惶,是她遇有机会就向大家解释,去榆林是为了保存实力,不是投降,更不是逃跑,早晚还是要打回来的道理。做了团结将士、鼓舞军心的工作。在一些关键时刻,她总能给杨虎城一些支持和帮助,为杨虎城排忧解难。为此,杨虎城对她既钟爱又敬重。当时封建社会男尊女卑,但她在杨虎城的部属和朋友中却享有声望,受到大家的尊重,口碑甚好。不幸的是,她过早病逝,对杨虎城造成了无法弥补的损失。
  罗佩兰的去世,杨虎城异常悲痛。出殡时,杨虎城因子太小,就亲自承担了孝子的角色。他从头至脚一身重孝,拉着纤绳引路。当时下雨道路十分泥滑,由两个卫士扶着他。他上身湿漉漉的从膝盖以下都是泥浆。沿途遇有路祭时,就停下来向设祭者致谢。途中还不断有骑马者送来挽帐,于右任派人送的是:“有灵为我催杨虎,多难恩君吊术兰。”杨虎城这样为妻子披麻戴孝,打幡引路,执孝子之礼,在陕西关中一带实属罕见。但从中我们体感到杨虎城对这位妻子的情感。
  罗佩兰生育了长子杨拯民和长女杨拯坤(周盼)。
  在旧中国的封建传统习俗下,婚姻大事都要由父母做主。杨虎城的母亲孙一莲也想为儿子娶一房自己满意的媳妇。于是杨虎城接了第二次婚,娶第二位夫人张蕙兰。杨虎城在大荔县和罗佩兰结婚后,一次回蒲城老家探望母亲,便中也会见一些老朋友,其中就有老朋友张仰卿。张仰卿在蒲城孙镇开有一家中药铺,本人也懂点医道。昔时杨虎城曾在张处养过伤,可以说张仰卿有恩于杨,两人谈得来,遂成莫逆。张对杨一向很佩服,认为杨虎城是个有胆、有识、将来一定有作为。这次相逢,张仰卿明知杨已经结婚,有了妻室,但他还硬是要把自已的惟一的女儿张蕙兰许配给杨虎城作妾。杨虎城一再推托,说明道理,婉言谢绝,并晓以利害,张仰卿不以为然,竟以“宁为君子作小,不为小人作大”为由进行辩解,连他妻子的反对意见也听不进去,固执己见。在杨虎城离开蒲城后,他继续向杨的母亲游说,一来二去,硬是把这门亲事给订了下来。
  1919年一天,杨虎城的母亲托人以家中有事为由将杨虎城叫回家中,命杨与张蕙兰成亲。杨虎城是著名的孝子,只好遵从母命拜堂成婚,成了一桩名副其实的封建包办婚姻。当时张蕙兰14岁还是个孩子,一切只是听大人的。待到年岁稍长,遭遇到具体问题烦扰的时候,才有所悟。因而她对自己的父亲产生了怨恨和不满情绪,断绝与父亲的来往,不愿再见到她的父亲。她不回娘家,也不许她父亲来杨家,想母亲时就接来杨家相聚。直到她父亲去世埋葬时,才在婆母劝说下回去参加葬礼。她把一切怨气都撒在自己父亲身上,可对她的丈夫杨虎城却始终是敬爱如初。她到杨家后,罗佩兰在世时,两人相处不错,罗把她当作小妹妹,婆母把慧兰视作女儿一般。她没有文化,但善良贤惠,杨虎城对婚事不满,但对她十分同情。一家人和睦相处,相安无事。1922年12月22日,杨虎城致书夫人罗佩兰、张蕙兰:
  “佩兰、慧兰两贤妹青览:久客愉阳,抑郁寡欢。昨得佩兰妹函告久病情形,益令人烦闷。不已,特召像师摄影,寄赠两妹览之,可知旅中近况也。虎城白题,十一年长至日。”“长至”亦为冬采之别称。
  12月27日,杨虎城接家书,喜得子致书张蕙兰:“蕙兰妻览:你佩兰姐幸生男孩,我闻之不胜欣忭!但你姐平素身体虚弱,又在新病之后,一切饮食起居,我妻务须小心伺侯,以免你姐劳神。只要你姐母子平安,便是你的功劳,我便非常感激也。千万万。此问近安,并颂合家吉祥。夫虝(虎字旁中的‘勿’换成‘冬’字)手谕,十一月初十日。”
  从这两封杨虎城亲书的家信,可见他对罗、张两位夫人的亲情,对蕙兰夫人的尊重。
  1926年10月罗佩兰病逝后,拯民、拯坤就由蕙兰夫人抚养。蕙兰夫人对这两个孩子视为已出,十分疼爱。两个孩子称惠兰夫人为娘,待她也如生母。西安围城结束后,杨虎城率军离开陕西参加北伐,将蕙兰夫人和两个幼小的孩子留在了陕西三原。
  杨虎城在北伐的过程中认识了谢葆真,原名宝珍,生于1913年5月29日。西安围城时,谢葆真是西安市的中学生,她曾积极参加了中共组织的支援守城的活动。西安解围后,她参加国民军政治部组织的前线工作团,离开西安参加北伐。
  据南汉宸1940年时说:谢葆真十五六岁时被刘伯坚收留部队,在前线工作团时入了党,后来到杨虎城军政治部做宣传工作。她工作泼辣,革命热情高,特别是口才流利,讲演有声有色,深得杨虎城赞赏并爱上了她。1928年1月,经党组织批准,在太和他们结了婚。我们喝了喜酒。在宴席上有个同志问:杨将军为什么爱上小谢?他坦率回答:我知道她思想进步,为了革命需要她;结了婚,她可以直接帮助我。谢葆真说:俺不要你海誓山盟,只要你革命就行了。杨虎城高兴地举杯说:好!为革命到底,白头到老,大家共同干杯。以后我每次去杨家找谢葆真商议党的工作,杨总是借故避开①。
  婚后,谢葆真随杨虎城离开了部队,后来又去了日本。在杨、谢离开部队不久,发生了“皖北暴动”,魏野畴等人牺牲,杨虎城部队中共党员完全暴露等情况。从此,谢葆真失去了与共产党的组织关系。由于国民党特务掌握了杨部中共党员的名单,所以他们一直特别注意谢。西安事变后,一些人还以为共产党是通过谢葆真影响了杨,才发动西安事变。当杨虎城被扣,葆真夫人前去探望,也被扣押而且单独关押了半年多,特务们是想搞清她的身份。监禁中,特务们对谢百般折磨也是基于她有过一段共产党的经历。
  沈醉说:约在1941年间,杨夫人又生了一个女孩。这给他精神上带来不少安慰,但这种暂时的安慰,很快就变成忧伤。因为军统认为他夫人谢葆真是共产党员,不但对她的言行特别注意,并且经常有意刺激她。几年中由于种种不如意事,使得她渐渐有些神经失常。她非常痛恨那些特务,甚至戴笠去时,她也愤怒地加以斥责。这更引起特务们的不满和仇视,更想方设法去折磨她,在她产后也很少给以应有的照顾。有一次,她在吃饭,正感到饭菜粗劣得难以下咽,恰好遇上特务队长李家杰去看他们,她便提出质问。李用言语顶冲她,她气愤极了,便将手中饭碗向李打去。②
  谢葆真与杨虎城婚后,基本不离杨的左右,随杨征战东西。杨虎城主持陕政,谢经常以夫人身份陪伴杨或独立参加一些政界交际和社会活动。西安事变期间,带头组织了西安市妇女救国后援会,积极参加当时的爱国群众运动。
  葆真夫人先后生育有两子:杨拯亚(幼年病殁)、杨拯中,五女:杨拯美、杨拯英、杨拯汉、杨拯陆、杨拯国(贵)。
  1929年,陕西地方治安恶化,土匪出没。蕙兰夫人顾及孩子们的安全,就带着拯民、拯坤到山东莒县去找正在当地剿匪的杨虎城。也见到了葆真夫人,杨虎城让两个孩子称葆真夫人为新娘。蕙兰夫人和孩子们在莒县住了一段时间后,为了增加他们的知识,了解社会,杨虎城刻意安排蕙兰夫人和孩子,随部队的一些干部一起去游览了南京、上海和杭州。使蕙兰夫人的眼界大开,使这位陕西农村出来的青年妇女,增加了不少知识,产生了要学习文化的要求。此后不久,杨虎城率部离开冯玉祥系统,到河南南阳参加蒋、冯、阎大战。杨虎城将慧兰夫人和孩子们安排在北平、天津和母亲弟弟一起居住。
  一家人住到天津后,生活上和睦相处,但在杨拯民的上学问题上,蕙兰夫人与婆母孙一莲、夫弟杨茂三发生了分歧。
  杨拯民说:“祖母和叔父主张请个家庭教师,教我读四书五经。我娘则坚持叫我去公立学校念书,接受新的全面教育。娘认为父亲是个革命军人,一向崇尚先进,追求进步,在子女教育问题上理应顺应社会潮流。娘自己也打算到慈惠小学附设的妇女识字班学习文化。(这隐喻着她不愿受家庭束缚的心愿)。两种意见,相持不下,就派蔺俊源去南阳,征求我父亲的意见。一个多星期蔺俊源回来,带回父亲对叔父的批评(他当然不好批评祖母):‘茂三也不看都到什么时代了,还要孩子在家念死书,真糊涂!要让拯民进学校,蕙兰去识字班。人是社会的人,不和社会接触,将来与人怎么相处,怎么融入社会?’这场争论在父亲的支持下,我娘获得了胜利,我得以进天津意租界慈惠小学读书,我娘到该校附设的识字班学习,开始了新的学习生活。我娘后来能够看书写信,都是在识字班学习的效果。当时,每天我和我娘吃早点后就去学校,中午在校外买两个芝麻烧饼、一碗馄饨算是午餐。”
  1930年底,杨虎城打回陕西,并担任了陕西省主席。杨的家人结束了流离生活,回到陕西。当时,杨虎城与葆真夫人和出生不久的杨拯中住在新城(十七路军总部所在地)的宿舍里,蕙兰夫人则带两个孩子与婆母孙一莲、夫弟杨茂三一家住在离新城很近的南长巷子一处租赁的院落里。后来从长巷子迁到红阜街,租住了清朝大将董福祥家的一座大院子。1931年蕙兰夫人生下了她惟一的儿子杨拯人。
  1937年11月,在杨虎城陷囹圄之前,他亲自给蕙兰夫人写了一封家信:“蕙兰吾妻鉴:雨农回家,可以把我的情形告诉你。祝你近好。拯坤、民都好。夫虎城。”
    杨拯民说:我父亲前后有过三次婚姻,但在同一时期内只有两位妻子。初始是我母亲和蕙兰娘两人,母亲去世后是蕙兰娘和葆真娘两人。结婚的形式又各不相同,父亲和母亲实为两情相悦,可不得不通过媒妁之言的过场;和蕙兰娘是地地道道的封建包办婚姻;和葆真娘才是自由恋爱的婚姻。而且三位夫人对他感情都很深厚。只是在不同的时期不同情况下,有着不同表现形式。
  2.俭朴生活  良好习性
  杨虎城出身贫苦,打拼一生,他以实现三民主义为己任,念念不忘孙中山“革命尚未成功,同志还需努力”的遗训。既不好色,也不贪财,一心只想走出一条中国民主革命的道路来。1930年以后,虽身居封疆大吏的高位,又掌握一支能打恶战的军队,但他始终过着的俭朴生活,保持着许多优良作风。杨虎城长年住在新城,为的是贴近部队,保持军人的生活习惯。早上,他起床后先要看驻新城部队的出操,然后由医生来给他检查身体或治疗,再就是秘书长来请示公务,研讨问题;秘书长去后,机要科长王菊人,或机要秘书米暂沉、周梵伯等人给他念读文电、信函、中外报纸的有关报道(包括国内主要报纸的社论,及外文《学林西报》、《密勒士评论报》的主要文章)。杨因没有什么文化,识字不多,自己阅读有困难,就让秘书念给他听,在念的过程中,随时把需要答复处理的事情告诉秘书。然后在会客室接见来访客人,他分别接谈,随即处理。不需马上解决或涉及几个方面需要研究讨论的问题,则定下时间,交代有关部门开会讨论解决。他办事干脆利落。对此,部下对杨多有赞誉,说他具有超常的记忆力,理解能力也强,复杂的问题,他只要听一遍汇报,便能理解熟记,难理解的问题,一点就通。当秘书给他读电报文章时,包括文言文,如有差错他都能听辨出来;发出的电文信函有不妥的词句意思,立即指出更改。他对报纸杂志非常重视,一般是由主管的秘书先看一遍,根据秘书自己的理解勾画出重要的部分,然后拿去给他读,先读标题,如他无表示,就一直读下去,读标题后,他如不感兴趣这个问题,就会说:“这一段不要读了。”然后接着读其他部分。外文报纸,一般只读与中国有关的部分,由人翻译出大意后再读给他。有时他也会要将他感兴趣的文章全文翻译出再读给他听。听读报是他每天生活中的一项重要工作,往往要占用很多时间,但他对此极有兴趣,因为这是他了解外界特别是外国信息的重要渠道。
  他在大小会议上及群众场合的讲话、发言和在国外的讲演,都不要秘书写稿,而是结合实际,按照自己的思想脉络去讲,没有空话套话,既有论点又有论据,非常通俗易懂,深受听众欢迎。
  他的饮食十分简朴。按当时的习惯,一天只吃两餐饭。一般10点以前办公,10点钟左右吃上午饭,多为馒头面条。一同就餐的有办公厅主任,几位秘书,或来办事的僚属共七八个人。晚餐以稀饭馒头或连锅面为主。他爱吃菜面,尤其是用野菜做的(把野菜剁碎与面粉和起来作成面条或面片),典型的西北饭食,四个菜,两荤两素冬天加个火锅。饭后稍事休息,一般不睡午觉。他与家人共餐的时间有限,一旦回家与母亲妻儿一同吃饭,他都十分兴奋,经常说一些诙谐的语句活跃气氛,“饺子汤比肉香”。就是他的“名言”,被蕙兰夫人传给了笔者。
  下午时间。杨虎城大都用来外出巡视、参观,以亲自掌握第一手的情况,同时直接向有知识的人学习请教。他为了增加儿子的知识,许多视察参观都带着杨拯民。
  杨拯民回忆说:“如果下午有空暇,父亲就外出巡视、参观,有时把我带在身边,像在莒县时那样。还记得带我参观过大、小雁塔,未央宫遗址,大、小碑林等古迹。小碑林原位于新城北门西北方向,内有古碑,当时颇为名贵。
  我随父亲巡视过医院,在医院里。他曾把一位炮兵连长背部的纱布揭开,探视被炮弹打伤的伤口情况;还巡视过军械厂、药厂(陕西是个落后的地区,那时工厂很少);到武功县参观过农林专科学校。父亲每参观一个地方,一般都要找个内行陪伴解说,一边看一边认真听解释。这种场合他总是听得多,问得多。我跟父亲还到过泾惠渠水利工程工地。我们从大荔返回西安途中,特意转到洛惠渠工地。父亲了解工程质量和进度。工程技术人员在向父亲汇报中提到影响工程进度的流沙问题,和他们提出解决流沙问题的意见。当时我听不懂。途中在车上询问父亲,才得知,在修筑洛惠渠将至大荔的一个隧道时,发现有流沙层,用水泥固定不住。(那时还没有快干水泥)往往水泥尚未凝固,就被流沙冲走了,隧道屡屡塌方,影响工程进度。”
  “父亲对有学识的人非常崇敬。记得1935年暑假,我随父亲到蒲城县、大荔县视察。有一天,他带着我用了半天的时间找到一个坟墓。坟墓已很荒芜,只有一块残碑上刻着‘曹直之墓’四个字。他对曹直墓那样费劲寻觅,是因为他听李元鼎先生讲过,曹直是清末人,学问很好,但一生没能中举是个被埋没的人才。我们在附近的一座关帝庙中,看到一副对联。上联是:兄玄德弟翼德不服孟德。下联是:师卧龙友子龙手持青龙。下款是布衣曹直书。他看后非常高兴,要我把对联记来。父亲对曹直的学识被埋没深感惋惜,嗟叹不已。”
  杨当了数年国民党的封疆大吏.没有给自己和后代留下什么财产。十七路军被撤销时,他为了给部队以后的发展留下基础,将可观的资金和财产都分散在一些部属个人名下。其中一些人在解放后将这部分钱财交给了国家,也有人看到杨已死,无人知晓当时的秘密,就将钱财贪为已有。杨虎城当时也未想到,出国竟成为与家人的永别,没有给蕙兰夫人和子女留下多少资产。好在拯民、拯坤很早就去了延安,没有花费多少。蕙兰夫人依靠丈夫留下的一点生活费用,勤俭度日。直到“文化大革命”结束后,蕙兰夫人病卧在床,生活拮据,经过申请,国家发给生活补助,承担了医疗费用。杨虎城的子女没有从他身上继承到什么物质的东西,得到的是爱国爱民的巨大精神财富。
  3.孝顺母亲  关爱子女
  杨虎城的母亲孙一莲,蒲城孙镇人。因丈夫被杀,年轻守寡,生活十分艰辛。杨虎城成人后,投军参加辛亥革命。接着打死李桢,为官府所通缉。后来杨虎城虽然事业有成,但一直率军在外东征西战,无力顾家。杨母不但饱受生活的困苦.而且经常受到官府和杨虎城敌人的骚扰,长期生活在惊恐、担忧和四处流离的状态中。好在有小儿子杨茂三一直在身边侍奉,杨母的生活得以维系,精神有所安慰。杨虎城对自己不能照顾母亲的生活,还因自己让母亲生活无法安定深感内疚。他只要有一点钱,都要捎回家,以维持生计。后来条件稍好一些,他让弟弟杨茂三不要做其他事,专门侍奉老人。为了躲避敌人的骚扰,他将母亲和弟弟一家都曾安排到平、津两地蛰居。平时对母亲的意见十分尊重,只要老人提出的要求他都尽量满足,有些违背他的思想,他也尽量迁就,包括他与蕙兰夫人的婚姻。对母亲他从不顶撞,有时实在接受不了,一走了之。蕙兰夫人曾对笔者说:“你‘老婆’(蒲城人将祖母叫婆,曾祖母叫老婆),有时说起你爷来,脾气又大时间还长,你爷低头听着从不辩解,有时实在听不下去了,就托有公务脱身,留下我一人听训。”
  孙一莲信奉佛教,常年吃斋念经,非常虔诚。在儿子杨虎城主持陕政后,经常布施行善。西安八仙庵、西岳华山上的庙宇等都接受过她的捐助。杨虎城自己不信佛但对于母亲的这些要求都尽量照办。儿子杨拯民上学后,认为祖母信奉佛教是封建迷信,向父亲杨虎城反映。
  杨拯民说:我和祖母没有多少共同语言,她天天要拜佛念经。关于拜佛问题,我后来曾向父亲反映过,说祖母太迷信了,你应该予以劝阻。他说,你小孩子不懂,她迷信固然不好,可烧香拜佛三跪九叩,也是一种运动。她过去不是常害胃病吗,现在一天早、午、晚拜跪三次,跪下,起来,再跪下,再起来,这是一种运动锻炼,对她身体有好处。确实祖母的胃病后来再未犯过。
  孙一莲为人很严厉但很忠厚,平时除对家事发表一些意见外,从不干涉杨虎城的军政事务。
  1931年,是杨虎城打回陕西后的第一年,这时杨的事业比较顺利,全家的生活也都安定了下来。于是他萌发为母亲做一次寿的想法,他想借机和多年不曾见面的亲友聚聚,给老人家一个慰藉,讨老太太个欢喜,减轻自己长期以来对母亲的负疚感。他的这个想法,不仅得到了僚属们的赞同,幕僚们还鼓励他要把祝寿之事办好,要“当个大事来办”,以便达到“团结部属,扬威友邻”的效应。杨也觉得此建议不无道理,扩展了做寿的意义。隆重地给母亲办了次寿辰,这是她老人家有生以来的第一次过寿。
  1934年,孙一莲逢60整寿,杨虎城又为母亲做了一次寿。
  这次做寿还新添加了一个项目,孙一莲大发善心,提出要在做寿的正日子,施舍乞丐,给每个乞丐发放五角钱,两个馒头。杨虎城不敢违背母意,只能照办。在过正寿日子的那天,西安城里近千名乞丐汇聚到杨家门口领取施舍。老太太为此十分开心,认为自己是在做好事,积德行善。
  可令人遗憾的是,孙一莲一生信佛,佛祖却未赐福于她。在西安事变后,杨虎城被蒋介石长期关押达12年之久,l943年孙一莲辞世时,还关押在狱中,杨虎城来能尽孝为老人送终。据说当时于右任先生曾向蒋介石请求,让杨回陕西为其母奔丧,竟遭蒋介石拒绝。
  据张蕙兰说:杨被扣压的前几年,杨母很是挂念,常向各方打听儿子的消息,常问家里人:“虎城有没有寄来?”可是几年过去了,杨虎城仍无信息(他给家人的信件都被特务扣押了,家里不可能收到)。有关他的传闻(小道消息)也越来越模糊,随着岁月的流逝,杨母也越来越显沉默寡言。她不再提问儿孙的情况了,自己不提不问,还不愿听别人说起。后来当家里人获悉点有关父亲的传闻消息,也不敢在她老人家面前议论。杨母把对儿子的思念深深地埋在心底,把更多的时间用于拜佛念经。
  孙一莲去世后被安葬在蒲城县甘北村边。1965年当地进行所谓“四清”运动,开展了破除迷信的“平坟”活动。在工作队的带领下,正打算毁墓时,据说传来国务院周恩来总理的指示,老人的墓才保留了下来。
  杨虎城对母亲如此孝顺,对子女也十分关爱,他一心想将子女培养成对国家民族有用的人。他尽力为子女提供良好的上学条件,同时还在其他方面也注重对他们的影响与教育。
  杨拯坤回忆说:1930年父亲出任陕西省政府主席后,我们有了个比较安定的家。当时父亲公务繁忙,但他还是抽时间亲自为我们安排好学校,嘱咐我们好好读书。每次回家不管多晚都要到我们房间去看看,有时我们已经睡了,他就吩咐不要叫醒我们。
  父亲每有闲暇往往要带我们去临潼、东里堡等地小住,其中最难忘记的是领着我们去游翠华山。他一路兴致很高,一会儿谈笑,一会儿作诗。晚上睡觉时,父亲安排我们睡在他的身边,照顾得妥妥帖帖,这种时候父亲绝对不允许别人代劳。同游的前辈们赞美说:“虎公真会带孩子。”他得意地笑了,像是弥补了他征战生活中无暇照顾孩子的内疚。
  只读过两年多私塾的父亲深尝自己文化不高的苦头,对于子女学习的要求是很严格的。但他反对死读书,闲暇时,常常从书架上抽本小说或散文集,要我读片断给他听,以考察我的阅读能力,也常常问我除了学校的作业以外还读了什么书。如果我说的是《水浒》或《三国演义》上的片断,那他也高兴地说上一段。
  父亲很重视培养我们的简朴作风,家境宽裕了,但是吃、穿、用一直保持着俭省的习惯。父亲自已很俭朴,吃饭从来不挑剔。并向母亲(蕙兰夫人)再三交代,不准孩子特殊,绝对限制我们的零花钱。穿衣服是学校规定什么就穿什么。我们在学校的衣着比同学们还朴素。
  父亲待人温和、平易;对祖母非常孝顺,无论多晚回家,定要先去看望祖母;对母亲尊重、体贴,真是相敬如宾;对周围的人说话和和气气。最令人感动的是,他饱经风霜历经坎坷遭遇浇铸了一颗善于体察别人困难的心。我们家的亲戚多是穷人,来到家里。只要他见到,定要亲自招呼,问长问短,安顿得妥妥帖帖,使人感到亲切温暖。他这样做,谁也不敢怠慢乡村来的人。
  一次,父亲让人寻哥哥,回答说:“少爷不在。”父亲说:“什么‘少爷’,以后不许叫‘少爷’、‘小姐’,就叫拯民、拯坤。”从此家里再也没有了“少爷”、“小姐”的称呼。③
  1937年6月1日在上海准备出国的杨虎城亲笔写信给长子拯民、长女拯坤。 
  “民、坤两儿见。上月二十八日的信,我前天收到。你们近况,我都知道,也放心了。你们对我所要求,我定如你们的志愿。但我的行期还未定,大约是在二十几,以后去函通知。可是,不让你们送我。因为耽搁事,也不便。惟我有两事常在心上,总觉不放心,就是你母亲的心境和她那身体。我现在是无法尽力,责任就全靠你兄妹。你们的一切都应注意到。再,你们今后读书,一时一刻都不敢荒唐。祝你母亲和你们的健康。六,一。” 
  在狱中,杨虎城最烦恼的是小儿子拯中的教育问题。眼看着孩子一天天长大,却不能受到正常的教育,使他非常着急。多次向各级特务头子提出儿子的教育问题,都得不到解决。无奈之下,只好请特务代买了一套百科全书(或万有文库)给儿子阅读。就这也是多次请求后,总算准许了,使他爱子之心得到一点安慰。
  杨虎城的胞弟杨茂三,按照杨虎城的安排一直侍奉母亲,打理家务,在杨执政时没有担任过任何职务。杨被囚后,出任过第四集团军(孙蔚如任军团长时)参议。解放后曾任陕西省人大代表,省工商联执行委员,省政协常委,1977年病逝。
  ①南汉宸:《杨虎城部在太和与二次入陕》,《陕西党史资料丛书》(二十六)陕西人民出版社,第58—59页。
  ②沈醉:《杨虎城将军被囚禁和被惨杀的经过》,《文史资料选集》第28辑,第9页。
  ③周盼:《父亲杨虎城在西安事变前后》,《杨虎城研究》陕西人民出版社,1991年版,第91—92页。(周盼即杨拯坤)

杨虎城大传/杨瀚著.—北京:团结出版社,2007.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