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政工人员训练班学员的训词
毕万闻主编
(1934年7月3日，汉口银行公会)
此次在平汉两地举行政工人员考选，意义至为深长。你们是已经被考取了的，更要深明此中意义才是。我愿在你们去庐山受训之前，提出几个要点谈谈：
一、为什么要考选你们来受训练?
1．为了适应工作上的需要，为了使工作效果更能深入。
华北各军增设政训工作已经有一年多的历史了，这一年来固然是不无成绩，然而或因政工人员的人地不大相宜，或因彼此语言的了解困难，所以工作效果终未能十分深入。这一次招考你们来成立特别训练班，就是为了改善这种情形，并相信将来由你们担任军队中政治训练的下层工作，其效果一定能比较更深入些，帮助现有的政工人员打开前此的一切困难。所以你们必须认明政训工作是什么，要训练你们来承担的任务又是什么，自然，你们更要知道此番入学是非苦干不可，不苦干便什么都学不来，那么，又将何以执行你们的工作，完成你们的任务呢?
2. 要军人明白政治，要学生懂得军事，所以集于一炉而冶之。
此番所考选的，有的是东北各军的下级干部人员，有的是东北各学校的毕业学生；军人是明白军事的，一般的政治知识自然欠缺，学生都是有政治常识的，对于军事知识怕又多无根底。所以在考选之后，要开班来训练你们，集于一炉而冶之，完成你们知识上的不足。而你们同学之间更应当时相切磋，互补短长。务使军人能懂政治，文人能懂军事，那才配作军队中的政工人员，那才有本事去训人!
二、政训工作的重要性
1．政工人员不是只在抢饭吃，他的使命是提高军队中的精神教育。
我要提示你们一句很要紧的话，就是作政工人员绝对不是只在和人抢饭吃!政工人员有他的职务，有他的责任。要知道，只要穿上军衣的人，就已经肩起他的无限大的责任，何况你们不仅是自己穿了军衣，并且还要来训导许多穿军衣的人呢!政训工作的最大目的是提高军队中的精神教育：一面要启发军人的国家观念和民族意识，一面要能在官兵身上建树一个中心思想，质言之，就是要军人国家化。你们不久就要负起训导军队的任务了，当前即应将自己的行动视为整个军队行动的一部分，而你们的一切尤应力求国家化才是。
2. 你们要认清使命的重大，那只有牺牲，没有便宜。
如果能认清了你们的职务和使命，那你们就会知道，担任政训工作是没有任何便宜，而且找便宜的心理是绝对要不得的。在你们中间的人，如果有具此心理的，他真算是太错误了!记住，此行是要吃苦的，将来是要为国家服务的；对于自身是半点便宜都不会有，只有牺牲，而且是无条件的牺牲!
三、永把国家放在自己的前面
1. 个人的苦闷是由于国家的衰弱，我们求得整个国家的出路，个人的问题自能解决。
说起来，不只是你们大家的弱点太多，就是多数国人亦莫不如此。其实，一切弱点的发生多半是基于个人处境的苦闷，使得他趋于自私自利之途而不之觉，诚然，人们都莫明他自身的一切苦闷是从何而来，我们居于今日国家的环境中，绝不是这个人或那个人发生苦闷的问题，所以绝不是只在徒为自己的生存而求得个人的出路就会解除了所有的苦闷。
尤其是今日的东北人——你们多半是东北的青年，我们的大好故乡完全被敌人的武力占领了，在我们这颠沛流离的生活中，可以说一身之外无长物，我们今日什么都没有了，有之，只是愤慨，只是耻辱，时至今日，还有什么个人的希求?那里还配谈还容许有个人的企图?我们只能认清了共同的大目标，而知所努力，以求完成。一身所寄之大的问题如果得到解决，则所谓个人问题还成什么问题吗?
2. 近视眼的人只知计较个人的利害得失，这诚足以亡国而有余。
世人毕竟是近视眼的多,他望不见远处大处，所以也不知向远处大处着—想，因此，所见的，所想的，都太渺小了。他会忽视了国家的盛衰强弱，忘掉了国家衰弱所必然引起的大苦痛，只是整天在计较自己的利害得失!这样一来，只知有个人，不知有国家，看个人问题绝对高出于国家问题。一国之国民性既如此，倘若长此下去，国家又焉有不趋于衰亡的道理?
四、你们应当具有的决心和精神
1. 是上进，是堕落，由你自己来抉择!
“人必自侮，而后人侮之”。这话诚然是极有道理的，人必须能自己要强，才能在社会上立足。我们面前摆的路子真纷歧极了：有救国的路子，也有卖国的路子，有上进的路子，也有堕落的路子。就拿你们今日的处境来说，假设还不能痛下雪耻复仇的决心，假设还不能忘掉自己，牺牲自己一切所有，而埋头苦干，那就无异甘自暴弃，甚而就是作亡国奴也算不了什么，果然人人都这样堕落下去，当亡国奴的日子也真不太远了。那么，这种执迷不悟的青年，也尽可以到今日之东北去找碗饭吃!
2．果欲上进，果欲作人，那只有痛下“要想卖，头朝外”的决心!
我常常拿这样的话劝告我所有的朋友并勉励我自己：“要想卖，头朝外!”其实，何止对国家来服务要痛下这个决心?对于任何事业都应抱定这种态度才是。卖什么喊什么，忍不得痛终于是不成的。你也不肯牺牲，他也不肯牺牲，那让谁来牺牲?你也怕吃苦，他也怕吃苦，究竟谁应该吃苦?只要在你投身于某种事业之初，尤其是想要在今日的中国，完成你作国民的最大任务，那你万不要过于为你自己打算，那一念之间便什么事都不会作了。因为这其间没有半点便宜，在个人只有牺牲，牺牲的越多也许事实上的成就越大。实在说来，虽如此而事实上是不是能有成就，你能不能眼看到由于你的牺牲所得到的成就，那还不是逆料之所能及的，所谓“头朝外”者，就是要你无条件无顾虑的去牺牲，虽生命亦须置之度外。你们是不是具有重返东北的决心，那就看你们今后的行动表现如何了。
3. 你们此去是吃苦，在大艰苦中探求你们的新生命；否则鬼混了事，只能误己误人!
作今日之一中国人诚然不易，当此外侮内患夹攻的处境中，其所予一般人民之苦痛自不在少。然而处境纵然万分艰困，设能举国上下一致努力，也未始不能渡过这个难关。唯一的，是要国人都能咬住牙根，排除万难，无所畏惧的奋斗到底。你们此次去受训，明知道是一件苦事，然而必须去受苦，且应引受苦为无限快事，那就是要你们在苦里找出伟大的意义，更能探求出你们今后的新生命来。反之，如果不能痛下这个决心，怕吃苦，去鬼混，那只能说是误人误己，不但对谁也对不起，甚而都对不起自己的良心!
五、总结
不要靠着我来找饭吃，要你们自己努力，作工，吃苦!不如此，即不配作人，更不配作东北人!
不错，我是站在领导东北人的地位，然而绝不是领导东北人来找饭吃，我要领导东北人作人，要对民族国家有所贡献。我也不过是一个中国国民，假设都愿意循着一条正路前进，那我当然愿意跑在前面，无所畏惧无所吝惜的向前闯去，甚而吃苦，受罪，生死关头，我都肯在最前面先来承受!因为我久已深信，不如此绝没有前途，尤其是今日的东北人更非如此不可。所以我现在所要求你们的是作事，吃苦，不怕受罪，认准了我们的最大目标，完成我们的壮志伟业，绝不是只要大家有了饭吃，而“饱食终日无所用心”，这要在你们今后的行动中求之，你们能像我所希望的这样作吗?
我更要申述的：你们不要以为今日能以入了训练班，将来可以到军队中充政工人员，便算解决了你们的饭碗问题，果尔，那诚然犯了严重错误!你们尤其不要以为得了饭吃而来感激我，那我真不敢受，因为我既不配让你们白吃饭，而又绝不愿看着你们白吃饭，甚而即国家政府以至任何人亦绝不愿如此。最后，我要说一句斩钉截铁的话：时至今日，还想靠着我张学良找饭吃，那就不配作人，更不配作东北人!望你们努力自勉!
(《张副司令讲演集》第二辑，第116—123页)
张学良文集（1.2）/毕万闻主编.-北京：新华出版社，199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