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族领袖与民族生命①
毕万闻主编
(1934年9月10日，武昌)
诸位同志：
今天我要向诸位说的话，可以分作三段来讲：(一)我近来两次去庐山所得的一些感想；(二)机关内部工作效率的增进；(三)工作人员自身的修养。这三点看来似乎彼此无关，实在是互相联系，同时，也都是从我近日所得的感想中发生出来的。
一、两次赴庐山的一些感想
我上一次到海会寺②住了两天，这一次在牯岭③住了一个多星期。在那里所见所闻的使我有很多的感触，尤其是我看到我们的最高领袖蒋委员长，总是在那里辛辛苦苦的忙着。他的工作是非常的紧张，在他所有的部下，固不能不说是也都异常勤苦和紧张，然而究竟不能如蒋委员长那样辛辛苦苦的不住的忙。蒋委员长之所以如此吃苦耐劳，绝对不是为着他个人，乃是为着整个国家民族来奋斗的。每当想到他那样忙碌的时候，真使作朋友的或作部下的替他担心，而且更感到无限的惭愧!在一个身居高位的人竟能这样不辞劳瘁的坚苦奋斗，而在他领导下的多数部下却不能和他同样的去吃苦去努力，这如何使人不怀惭不难过呢!
然而我们要知道，蒋委员长之所以如此吃苦，是有着不得不尔的原因在。事实是这样的，假如他自己不这样苦干，不这样身体力行的领导去作，一切工作即将无法推动。所以在蒋委员长主观上的感想是：1.由他人代劳所作的事情，有时很难满意；2．领袖是部下和一般民众的表率，自己必须首先吃苦。他常说:“我这样去拼命的苦干，一般部下还都不一定肯吃苦；假使我不振作起来，部下们岂不更要偷闲苟安了吗?”当我们听到蒋委员长这句话的时候，心中作什么感想!这其中含着无上伟大意义，而且充满了感人的力量。我们知道，他的话不只是这样说，他的内心也确是如此。所以我们作部下的应当时时记住，使蒋委员长不能得到片刻休息的是我们，由于我们作部下的不能工作合理化，不能具有分劳的基本能力，不能像他那样的坚苦卓绝的使他满意，以致虽然一些极细微的琐碎的事情，也得累他操心，诸如近日各地的匪情，都很使他惦记。这真让我们作部下的太不安太惭愧了!
我们知道，德国前总统兴登堡以将近九十岁的高龄，抛开全德国民众而长逝，犹为德国人民的最大憾事，深惜他的生命太短促了，对于德国整个国家的贡献还嫌太少。我们由于德国人民对于他们的元首兴登堡的留恋和怀想，而想到我们的最高领袖蒋委员长的健康是应当万分的珍重!我们十分恳切的期盼着蒋委员长能永久为我们国家来奋斗，这个时间是越长越好的。蒋委员长的健康，绝不是他个人的问题，因为他一身所系是太重大了，整个民族国家家的生命完全寄托在他的身上。近些年来，国家在这样非常的处境中，所有内在的与外来的忧患都袭来了，惟有蒋委员长不辞劳瘁，负艰任重，和一切恶势力奋斗不息，这才渡过万分危难的局面。这在蒋委员长身体上精神上的损失自然是太大了，在当前，不是为了他自己，而是为了整个国家，的确是应当格外爱护他的身体。
蒋委员长近来患胃病，已经渐渐痊愈。我在牯岭时，有一天清晨去看他，他正在吃早饭，当时还有许多文件放在面前，一面吃饭，一面仍在工作，不仅是在阅文件，同时还忙着写，我看到这种废食吐哺④的情形，真难过到万分。当时我不肯向蒋委员长直接劝告，怕引起他的伤感，遂向蒋夫人说要特别注意到蒋委员长的健康，如果长此劳苦下去，如何强壮的体魄也是不能支持的，蒋夫人对于委员长的健康素来十分注意，也无时无地不在劝慰他，要他能够为国珍重。蒋夫人当时对我说，(她)时常力劝委员长清闲清闲，但他总是不肯有片刻的闲散，在上海时有一次在看电影，他勉强坐了半点多钟，没等终场，就感觉疲倦而返。从这件事看来，他看电影还感觉疲倦，那么，整天整夜的处理国事，又焉能不感到更大的疲倦呢?不过他已决心为国家牺牲了，不顾一切，咬住牙关，硬干苦干，因而忘掉了疲倦。为了终不肯把有用的精神用于无用之地，所以在工作纷繁中纵然已经十分疲倦，也绝不因而偷闲苟安，惟于诸如看电影一类之消遣或娱乐中却感觉疲倦与不安，这就由于为复兴民族而奋斗的事业心战胜了一切!人类原是好逸恶劳的，谁生来甘愿吃苦?谁不知道清闲安乐好?不过一个伟大人物之所以能成就他的伟大事业者，必须他能克制住自己的惰性，一反常人之好逸恶劳的性习，为了他的国家，而使他不能不自苦，国事会使他劳心焦虑，会使他担承了常人所不能忍受的苦痛。因此，我们对于最高领袖的这种伟大精神只有钦佩!即一般国人之所以对我们的最高领袖蒋委员长的人格那样热诚敬仰，亦未始不基因于此。然而我们深愿他能永远作我们的领袖，深愿他能对我们的国家多所贡献，也就是要在可能范围内减轻他的劳作，能使他保持着永久的健康!欲如此，惟有我们作部下的要从今格外努力!
二、如何能增进工作效率?
我们由于蒋委员长的过分劳碌，益感于一般工作人员之不能尽符最高长官之期望，譬如一些不必要的事情都要他来操心，虽琐微之件也须他自己来作，这是在表现出机关部工作之不合理化，一般工作人员的工作效率过低。所以我们今后必须努力于一般工作效率的提高，也就是要作到机关部之内部组织及其工作分配的合理化。其最应注意的就是要绝对避免机关部内工作的畸形的发展，明白些说，就是不要这一部份过忙，而那一部份又过闲，或忙人尽忙，闲人尽闲。要知道，一个机关部的任何处科之设都是有它的作用的，亦即任何职员都不容偷闲，一个人要有一个人的用处。所以无论是负担任何一处一科或一部份的工作，都不应有轻重之分，应当同样的忙，同样的紧张起来。一个合理化的机关部正如一架机器，每个部门都要不断的动转，就因为所有的部门原是互相联系，互相为用的，一小部份的迟滞会影响到全盘工作的进行。目前各机关部所表现的，多在工作上形成了畸形的发展，这种病态不健全的现象，是最足阻碍工作效率的增进。
在机关部服务的一般人员，概括的可以分作三种：1.虚应故事，不负责，混一天算一天，绝不拿事当事办，这当然是最坏的份子。2．对于公事只知敷衍，向不实事求是；只要敷衍过去，把公事掸出手去了，便以为业已卸责。这种人较比前者固略胜一筹，然究竟不是一个忠于职务的人所应具有的态度。3.最好的是能重视自己的职守或工作，永远尽心竭立不辞劳怨的完成自己的任务，姑不问工作表现是否能取得长官或外人的满意，所先要问的是能不能使自己满意。诚然的，现时国家在如此危难的处境中，我们不只要力求完成自己分内的职务，更应时时想到如何才能尽了自己对于国家所负的责任。而且要深知长官对于我们的付托之重，国人对于我们的期许之殷，在在要我们努力向上，要我们知所警惕。
三、工作人员本身的修养
公务员的工作效率要想提高，必自健全工作人员的本身始；健全之道，端在修养。在自身的修养上第一须注意的是：对于工作要永久能保持一种适当的温度。不要忽而紧张，忽而松懈，一曝十寒，最足影响工作效能。由此更可联想到工作兴趣的问题。对于任何工作都要培养出极浓厚的兴趣，至少是不要把自己闹得感觉烦恼。我们对于某种工作努力的时候，很难由自己看出功效来，正如当你练习写字的时候，自己有时感于越写越不好，实在那正代表出来你写字的进步。反之，你的工作也无须去听别人的批评，只要尽心竭力求己心之所安即为已足，人之毁我誉我，大可不必计较。实在的，谁对谁都不能知道的绝对确实，惟有自己对自己能够知道得清清楚楚，所以要具有一种努力向上的自信心。这在我们为国家服务的人，惟有凭着一己的忠心赤胆以求克尽厥职。
我在牯岭的时候，曾和几位朋友谈到一个问题，争论了好久，落得无结果而散。这是蒋委员长常常说过的话：“假如把整个中国交给你，你可怎么办?”我们就着这个问题开始讨论，同时认定今日中国犹如大海汪洋中的一只船，你我都是这只船上的乘客，这时长风巨浪已经把船打得很危险，甚而船身露了洞，眼看就要沉下去，于是讨论到开船的方向问题，决定往东开或往西开。当时我就认为不必讨论这或东或西的枝节问题，这样必然越吵越乱，最根本的办法是应当赶快举出一位能负责任的舵手来，把全船和一切生命财产都无条件的交给也，其如东开西开都随他的便罢。假设大家只有乱吵乱闹，惊惶失措，不止没有人担负起全船的运命，还要有人乘这机会下舱去偷皮包，这只船岂有不沉之理?全船的生命财产又焉能幸免?如果有了船长，有了舵手，能循着固定的方向，沉着将事，于此万分危急中以求安全，则其能否挽救，固亦不敢必，但至少还有免遭沉没的可能。如果多数人在乱吵乱闹，少数人在忙着偷皮包，甚而还有人在那里钻船眼，那真是惟恐船之不速沉了。同样的，在国家如此危急的时候，还忘不掉自己本身的利益，那诚然是太执迷不悟了，即使在存心救国之前，也还要把自己的问题计较一下，那真是最大的错误。所以在我们既生于今日的国家，则惟有决心牺牲了自己，结果才能救了国家，并也适足以自救。
自身的修养，也诚然是不易的。第一必须有决心，有决心是作人的先决问题，你是想作好人或是作坏人?假设你要作坏人，那么，你得下一个决心，就是最后被人枪决，也不在乎。反之，你要作好人，也得同样下这个决心，被人枪决也不在乎。这就是说作坏人固然要受法律或正义的合理制裁，作好人也说不定要蒙受无名的牺牲。所以要想作一个完人必须有把生死置之度外的决心。此外，举凡我们作任何一件事情，都应于开始之时，就要决心贯彻始终，必须排除一切艰困，一直的硬干到底，举件小事来说，譬如我要用布擦这张桌子，你的手放在桌上，我也是可以擦的，当你的手放在那边，我可以擦这边，你把桌子全盖上了，我可以在旁边等着，总之，最后必能完成我这件工作。所以无论是作任何一件事情，最紧要的是自己先有绝大的诚意，最后总能成功，假设是半途而废，则不只前功尽弃，甚将引起多少不良影响。正如治病是一样，你如果决心治疗，便应当把病根铲除，如果中止治疗，反不如根本不治，倒不至显出病症怎样严重。所以我们无论是对于自己的工作或尽我们的救国职责，必须出于真诚，贯彻始终。
我们所处的地位和环境纵有不同，究竟各有个人分内的职务，各有个人对于国家应负的责任，那么，我就应当尽心竭力的来完成我的职务与责任。不必以为我的地位低，就以为对国家可以少负责任，难道一个人非作了全国最高领袖，才应当爱国吗?这种心理是非常错误的!人类的欲念原是无穷，假设这种心理不能纠正的话，那无论到什么时候，永是把自己放在国家的前面，这还配谈什么爱国?有修养的人绝不是这样的，有修养的人永远守本分，尽职责，他觉得本分不尽于心有愧，并且一切事都要力求心之所安，这就是由于平素能在涵养自己这点上下过一番克己的功夫!
四、总 结
我今天所说的话，都是由于蒋委员长的坚苦卓绝的伟大精神感动我太深了，从我内心把一些感想吐露出来，希望这种精神也能感动你们。切盼你们能注意到自身的修养与工作效率的增进，一面要竭力替长官分些劳，一面要能尽到你们自己分内的职责，望好自勉之!
(《张副司令讲演集》第三辑，第36—46页)
① 这是在武昌总部总理纪念周上的讲话。
② 庐山军官训练团设于海会寺。
③ 蒋介石的别墅美庐在牯岭。
④ 吐哺，典出“一饭三吐哺”。相传周公辅成王，勤于政事，吃一顿饭也要被公务打断三次。
张学良文集（1.2）/毕万闻主编.-北京：新华出版社，199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