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最大决心为民族争生存①
毕万闻主编
(1934年9月29日，汉口)
一、如何来尽自己的责任?
我首先要向你们提示的，就是国家已经到了今天这样地步，国人胥应有最大觉悟，用最大的努力，以挽救危亡。每一个人都应知道，要想把今日中国弄得好，任何阶级都要负责任；尤以吾侪军人负责特重。这一点，似无待我多加阐明，当你们在庐山受训时，必已有深切的认识了。所以现在不是不知道自身的责任是什么，而是如何去尽自己责任的问题。怎么样去完成责任?这绝不是什么难事，只要能够有决心，决心献身于整个民族，而不惜为国家牺牲，则必能发挥各人的抱负，完成应尽的责任。同时，完成责任是本分以内的事，算不得什么稀奇，更不应当在完成责任中有若何的分外要求。质言之，即为了挽救国家的危亡而舍身尽职，则必须先具无条件的牺牲决心。当你尽责任的时候，不要问别人能不能知道或能不能看到，果具此种心理，则至少有为了自己的某种企图，或为了给他人看而尽责，免不了要缺少公的成分，算不得公忠为国!
更进一步的说明，即吾人今后欲求整个民族生存，势必要蒙受大量牺牲，在这种牺牲中，应确认为有意义的牺牲，殊不必企求什么代价。也就是在这一个奋斗的途程中，无一个人不应该去干番轰轰烈烈的事业，成就创功立业的英雄，却不必问其有名与无名，只须尽心尽力的作一个干实事吃大苦的无名英雄!今天在场的有的是我多年的部下，有的是我的朋友或学生，都算是共过患难的人，愿你们能切实觉悟军人对于国家负着最大的责任，要你们凭着生命与热血去尽责任，要你们每一个人都能作无名英雄!
二、东北军人最大的责任
我们更不要忘记的是：生于东北的军人对于收复失地复兴民族的责任，所负尤大。应当无时无地不在记着，你们是生于东北，长于东北，东北父老对于你们有最(殷)切的期待，而且你们的田园庐墓，都已丢在异族铁蹄之下。更回头一看到家乡父老，所遭遇到的压迫与苦楚，真使我们痛心疾首，惭愧万分!我相信你们都和我有同感，然而这不应是一时感想所及，或冲动一下子就算了，应当永久记在心里，而且要永久向明耻复土的方向去努力。只要我们有口气存在的时候，即应看东北问题为我们所应毕生努力非求解决不可的最高问题。即使我们的寿命短，或因此虽牺牲了生命而尚未达到目的，那也必须让子孙来继承我们的遗志，迟早要把我们的骨骸埋到故乡的土里去!但是我们不要只说空话，应当下一个最大的决心，而且要真能去实践!
你们此次在庐山所受到的训练，使你们个人的体力，学识，思想都健全了许多，今后干事只有心地坦白个人绝无希求的努力去作，而且对于任何一件事，都要抱着无代价的心理去推动。什么叫无代价呢?我可以与你们作进一步的解释：天下事凡看来是有代价的，实际都是无代价；反之，看来是无代价，或者你没有希求它有代价，其结果正是有代价的。这两句话也许很难懂，但是我愿你们能切实明了，一言以蔽之，无代价正是真实而有意义的代价。
三、今后我们共有的信条
我们生在今日的国家，每一个人都应抱一个吃苦的决心。佛经上说；“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我们今天也应当说：“我不受苦，谁受苦?”你们应当时时想着，受苦是我们的本分，命运中已经注定了要我们受苦。假设都能认清楚这一点，则自身对于所应努力的事业，自然会很兴奋的无所畏惧的去干，还有什么值得吝惜的，舍不得的?近年来，为了东北问题的发生，国家处境益濒危殆，而使得一般人士多发生了消极的情绪，甚而心灰意懒，不无懦弱退却的表现。这不能说不是弱者，缺少与环境奋斗的勇气。
依我个人的经验所得，每在万分难过的时候，甚而逼得要自杀，但念及既然肯去自杀，这一个牺牲决心已不为不大，既然连死都不怕了，那么，其他一切艰困，又何足畏惧?当然应当兴奋起来，打破了一切苦闷，鼓起勇气和环境去奋斗，死也是不能白死的，必须作到杀身成仁，舍生取义的地步。最后纵然难免一死，而要死有死的意义，诸葛亮曾说过：“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这很可表现出他当日忠于国家牺牲一己的态度。我们今日相见也只须很简单的互相勉励一句话：“死而后已”!活着一天干一天，死了算完结。要你们能下这种必死而死要有意义的决心!
四、总 结
在今天的我们，个人的前途一点也没有了；有之，只是整个民族的前途。永不要忘记，中国人在外国人的眼里是没有地位的，尤其是我们中国军人更不知蒙受了多大耻辱。今后我们为了要替中国人争人格，为了要替中国军人争人格，只有抛弃了一切享受，不怕苦，不怕牺牲，挺起腰来作人，那才是好汉子!记住，我们今后只有跳火坑，死里求生，才有出路。我不但已经痛下决心，而且在事实上已经实践了我的决心，望你们能追随着我向前迈进!
(《张副司令讲演集》第三辑，第76—80页)
①这是在汉口银行公会对庐山军官训练团第三期东北军毕业学员的训话。
张学良文集（1.2）/毕万闻主编.-北京：新华出版社，199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