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委员长亲身领导下怎样完成我们的任务①
毕万闻主编
(1935年3月4日，武昌)
诸位同志：
今天是本行营成立后第一次举行的纪念周。因为九点钟我到湖北省政府参加行政会议的开幕典礼，所以来迟了一点。关於本行营的使命和工作进行的步骤，蒋委员长业已一再训示，大家当已彻底明了。但是怎样能不负委员长的苦心训导，完成我们的当前任务，这是应当十分注意的一点。本人今天特提出几桩易被忽视而极关重要的事情，对诸位讲讲。
一、同僚相处应注意之点
1．开诚相见。本行营工作是继往开来，组织是合并几个旧机关编制成立，所有职员都具有相当的历史和经验，有的是生人，有的是熟人。希望各长官对於部属，不要因生熟的关系，而有所轻重厚薄於其间，须同样依其工作能力而支配工作，依其工作成绩而加奖勉，只问事之是非，不分人的生熟，一体看待，相见以诚，对熟人是这样，对生人也是这样，藉收和衷共济之效。为属员的，亦不可存与上官相熟不相熟的心理，以为作事未必讨好而怠慢职务。只要诚心任事，发挥各人实在的能力，纵然上官一时没有看到你，而自己精神上亦可得到无上的快慰。
2．互相谅解。在三人以上团体中，往往会因为各个人性格之不同而发生意见上之相左，若不互相谅解，就会影响这个团体的工作进行。本行营是集有许多职员的大团体，甲处与乙处，甲科与乙科，甲某与乙某，职掌既不相同，各人的素养也未必一样。对於某一件事，甲见如此，乙见容或如彼。这纯是对事的问题，不妨从长研究，切不可由对事而牵涉到对人，由误解而发生隔阂，故意互相掣肘，结果妨碍了公务的进行。纵然甲见到乙的偶尔错误或乙见到甲的偶尔错误，彼此尤须本亲爱精诚的精神，互相原谅，互相了解，不要借题发挥，生排挤倾轧之嫌，或站在角落里说风凉话，你冷嘲我，我热骂你。
二、办事精神应注意之点
1. 办事认真，注意实际效能。在一个机关里办事，最容易犯敷衍与拖延的毛病。若想免掉粉饰虚伪以追求实际效能，那就要从认真二字上去着手。譬如对下级机关的命令或指示，应设身处地的想到执行时的困难，顾虑到事实上能否执行及其功效如何。不可强其所难，打官话，使下级机关不得不关上门作报告，专从公文上来应付，落得劳而无功。要知道不认真而敷衍表面的设施，是不能为下级机关所重视而有损命令本身之尊严的。至若平时办事，尤贵随到随办，勿令拖延。不要以为暂时延搁一下，没什么要紧，因为你误一刻，就许让旁人误二天，甚至误了整个的工作。所以我们作事必须迅速，必须科学化。即如日用的物品，用过了，当仍置原处，不可随意乱丢，以便下次取用，毫不费力，随手即得，这就可以提高我们作事的效率了。但亦有好多事情，本无须怎样着急，如拍加急电报或派送快信，即须详察事的本身而定缓急，若漫不加择，一律视同火急，常不免反把紧急之件，形成了寻常之件，这在平时，是人力与物力的浪费，急时又必至贻误大事了。凡此只要大家认真体念，当不致因小误大，发生意想不到的恶劣影响。
2．不避劳怨，凭良心来作事。现在复兴民族的工作，摆在我们面前，行营方面所负责任尤为重大，处在兴利除弊的倡导与督责的地位。各位职员必须拿出埋头苦干的毅力，任劳任怨，但求对得起良心，得失毁誉，不妨看空一点。我对佛学，没有什么研究，但前几天有一位诺那和尚同我谈话，让我很受感动，他说：“《心经》上所谓‘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二语，尚不免着有空相。其实真正的佛，根本就无所谓空”②我觉得他这话涵义极为丰富。“空”都没有，“色”更不必说了。我们干事情，固然都存一个求好或向上的心，这是事实，同时也可算是一种美德。然而这种求好或向上的心，应该是为了事，为了完成大我，绝不应是只为了你自己。设使处处为你自己的得失作打算，为了要他人知道你是如何努力，如何向上，那件事纵然作得好，但至少失了为作事而作事的正确意义，这就是着相了。反过来说，吃亏而不讨好的事，你就不肯去作，应该作而得罪人的事，你就不肯出头了。这样，对个人则为不伟大，对国家则为不忠实。
3. 不自私，要肯为国牺牲。人类本是都有自私心的，但是只要能把这个自私心的范围扩大，自利而利他，利他以自利，这样自私，是值得赞美的。古人说：“民吾胞也，物吾与也”③。我们若能看重这个“吾”字，“仁民而爱物，”那么，为他人正是为自己，表面上是为公，实际上正是极端的自私，这是好的自私。可是大多数中国人，都不能够这样。有一次有一位美国朋友，告诉我一件事，使我心中非常难过，他说：“当中日关系紧张的时候，在船上看到一个烧火的中国人，不断的到甲板上看报，注意中日问题。及至问他何以不回到祖国去参战，他却老实的回答，因为怕死，但整天在希望日本大地震。”这就是我们国民性不肯为公牺牲的一种表现。国家弄到这步田地，人各有责，谁也推不干净。你说他没有国家思想，自然是因为他太为自己打算了。殊不知他来看你，亦正复如此。所以你笑骂人，人亦笑骂你。大家都无妨回到本身来检查自己的事业，把平日狭义的自私心去掉，拿出广义的自私心来!为我国家，为我民族去吃亏，去吃顶大的亏。凡事只争义务而不争权利，我敢担保最后结算，你绝不会吃亏，必会救了国家，救了自己。
三、个人修养应注意之点
1. 避免无谓应酬。彼此应酬，虽为礼尚往来所不可缺，究亦要有节制。否则今日甲宴客，明日乙请酒，专以酒食相徵逐，事实上难免不将有用的时光和精力，消磨於无用之地，影响到各人正当的业务。况且“富人一席酒，贫民半年粮”，亦非为天地惜物，为国家惜财之道。站在高级机关的人，是负有改良风气，化民成俗的责任，这是委员长曾经昭示我们的。今后旧官场中的一切恶习，都应从我们身上来彻底改革，避去一切无谓的应酬，整躬率物，去追求“国奢示之以俭”的效验。各处长、科长，为了要增加认识的机会，大家团聚一下，固亦无妨，然殊不可习以为常。
2．革除钻营恶习。行营成立之初，找事的人特别多，有求试用的新人，有望提升的旧属，或请人写介绍信，或自己来求，一切情形，总不出奔走钻营四字，推而至於全国各机关，往往主管长官一有变动，这种现象，也就不一而足。这是我国政治上一个亟待纠正的现象。不过以我个人经验所得，真有能力的人，是绝对不钻营，只在工作成绩上求表现。反之，凡是钻营的人，则无一不是缺少工作能力与品行较低的人，他於工作中既难求表现，而又患得患失，遂不得不想出种种卑劣方法，以冀侥幸成功。试问天下事，那有几桩侥幸成功的?结果终不过“弄巧成拙”而已。一个人作事，本有一百斤的力量，只让他担负五十斤，这倒是一件胜任愉快的事，若只有五十斤的力量，硬要勉强来担负一百斤，那么，前途的危险，就不堪设想了。
3. 无事不必渡江。汉口是富有诱惑性的地方，与武昌只有一江之隔，来往极便。意志薄弱的人，到了那里，每每不知不觉，会增加生活上浪漫、颓废和堕落的成分，本行营设在武昌，住在汉口的人员很多，将来尽可能的都要迁到武昌来，而且无事要以不过江为原则。委员长离鄂时，曾下手谕：凡人员过江是要领过江证的。不久将有明令规定办法通饬遵照。这不是说大家都是意志薄弱，易为物欲所诱，也不是说住在武昌，就可以完全离开物欲的诱惑，不过因为我们的地位重要，又负有改革风化的领导责任，一举一动，真是十目所视，十手所指。万一囿于环境，偶尔失检，便会因一个人的一时疏忽，影响到行营整个的威信，贻人口实。既不能以身作则，又何能令出必行呢?所以委员长替我们操心及此，我们是要体念这样的厚爱与关怀，绝对服从，以图正心修身勉作完人，并改良武汉的风气，改良湖北的风气，改良全国的风气。
4．潜心公务，勿生杂念。俗语说:“心无二用”。在公事房办公的人，要想把事情作得完满，尤贵此心能沉潜得下，杂念不生，才能追进事体的内层，以谋最适当的因应。所以在办公时间，切不可看杂书，或写信，分散精神，以致处理公事时心志不宁，甚或把从小说上看来的观念，扯到所办的公文上面去。以后各主官要时常到职员办公的处所走走，看他们在做甚么，以尽监督指导之责。
四、对待长官应注意之点
1. 尊崇长官之威严。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而尊崇长官的威严，即是绝对服从的表示；敬重长官，也就无异于敬重自己。然从许多人的行径上去观察，可以看出绝少真正服从的素养，而多半是虚伪的，粉饰的。当面任凭说得如何动听，背地却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这种口是心非的服从，自然不足为训。即如本行营举行成立典礼的那天，在委员长训话的时间，竟有咳嗽声与地板上足迹移动声，东起西落，又何尝不可以说是少数人注意力不坚定的缘故呢?虽本不是事出有心，然而诲之谆谆，听之藐藐，於军人尊崇长官的礼貌上，及服从长官的纪律上，多少不无可议。我故特为提明，要大家多多留意，养成尊崇长官威严的习惯，藉以作到雍穆严肃的地步，即同人相处，也就不期然而然的谦虚和悦，彬彬有礼了。
2. 补正长官之失误。最后要说的，就是大家对於长官偶然的失误，若是见到了的，不妨贡献意见，从旁补正。因为一个人的精神有限，一时照顾不到，措施上或文字上就难免发生无意的错误。站在公事的立场上，尽可不必客气，申明自己的意见，或面陈，或签呈，都是可以的。若是将错就错，以为可以博取长官的欢心，或避免长官的不高兴，那么“其作始也简，其将毕也巨，”结果不免误事。不过这也要避免“有所为”的痕迹，丝毫不要存个人出风头的心理，故意卖弄聪明，反把事实的本体，放在一旁。总之，要认清楚这是对事的问题，能如此，才足以表现出来尊崇长官与大公无我的精神。
五、结论
委员长上次的训示，希望本行营的职员，要做全国其他各机关的榜样。但我们怎样能完成这个神圣使命呢?本人今天特就对同人，对治事，对自己，对长官的各方面，约略的举出许多要点，以为共同勉励的准则，一时所没有想到的，大家当能以一例百，触类旁通的去领悟了。要知道大家是在委员长的面前，直接秉承委员长的领导，如果还不能遵照他的一切训示去作，那末，又如何能期望他领导所有革命同志与国人担当复兴民族的重任?我们良心未泯，即唯有努力去作其他各机关的榜样，要作委员长一切训示的最先实践者，使委员长从我们身上看出他的话是绝对有效的，更确信他的领导是正确的，而且所有的广大群众都是在绝对服从他的领导，那自足增加他对于自身的信心，也坚定对于复兴中华民族有绝对把握的信心。本人很愿与诸同志於此种认识下，共相砥砺，共相勉进。完了。
(《张副司令讲演集》第三辑，第176—186页)
① 1935年3月1日，豫、鄂、皖三省“剿匪”总司令部撤消，蒋介石在武昌设军事委员会委员长行营，任张学良为主任。此篇为武昌行营举行第一次总理纪念周时，张氏对行营全体职员的训话。
② 《心经》是佛教(般若波罗蜜多心经》的简称。色，佛经名词，与“心”相对。色指有形质的能使人感触到的东西，心则指精神领域的。“色即是空”，谓有形之万物皆非实有。
③ 语出宋代张载：《张横渠集》《西铭》篇，意为民为同胞，物为同类。犹言泛爱一切人和物。与，同类，同辈。
张学良文集（1.2）/毕万闻主编.-北京：新华出版社，199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