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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念篇-风范伟碑 千秋永昭

雷震中

                                   
  我是秦腔界的一名老兵。毕生感到幸运的是5次与中国人民伟大的领导人周恩来晤面并聆听他的教诲,他那慈祥和蔼、谦虚睿智的仪表风范,永远是我脑际中高耸的丰碑,勉励我几十年遇到困危屈辱振作不灰;遇到荣誉和得意不骄不躁,鼓舞我以他为榜样,做一个对人民有益的文艺战士。
  1952年我参加西北演出团,9月去北京会演观摩。开幕式在天安门东侧中山公园,由郭沫若主持。香玉剧社常香玉领衔演出《花木兰》开锣(该社亦属西北演出团)。延续到11月中旬全国第一届戏曲观摩会演结束。中午齐集故宫太和殿前合了影,下午乘车从大栅栏政务院招待所住地驰过北海公园入中南海北门,沿路节节岗哨查验代表证。我们在车上窃窃私语:检查越严,越有见中央首长的希望。我们按预先安排的席位进入怀仁堂。当中央文化部长周扬总结、颁奖毕,稍息,忽然一阵热烈的掌声迎来了周恩来总理。他身着深灰色的中山服,庄重而谦和地步入主席台,向全场落坐的来自全国各地戏曲工作者招手致意。他在讲话中,对全国戏曲工作者,在会演中交流观摩、献技演出了精湛剧目给以称赞,并说各民族部有自己独特喜爱的戏曲,都为人民起过娱乐辅教的历史作用,但精华糟粕并存,要执行毛泽东主席指示的推陈出新,百花齐放,古为今用;各剧种的老艺人历尽了旧时代苦难岁月,受歧视、受冷遇,爱护老艺人就是爱护民族文化,我们要爱护老艺人,他们身上保留着戏曲文化财产,他们就是财富,人存艺存,人亡艺亡,我们要继承发展,抢救民族戏曲遗产,首先要重视老艺人的工作。西北演出团所演出的《游龟山》、《打柴劝弟》、《卖画劈门》、《一家人》、《十二把镰刀》、《大家喜欢》以及展览剧目《拷红娘》、《辕门斩子》、《走雪》都分别得了演出奖、剧本奖;在表演上获一等奖的有苏育民、刘毓中;二等奖的有黄俊耀、史雷、宋上华;三等奖的有孟遏云、刘易平、杨金凤、张新华、杜锦玉、田林;获奖状的有王天民、李卜等。感人的是在会演正关键时刻,由于北京突然来了寒流,全体代表都是穿着秋衣而去,御寒无衣,尤其南方来的代表,更经受不了。周总理指示文化部给每人发了一件栽绒领的时兴半截棉大衣,具体体现了总理讲的为关心爱护艺人,及时送去温暖,更感到新旧社会两重天,增强了艺人对党和人民政府,对新中国的感情和主人翁感,有的艺人至今保留着这件大衣,永志不忘,作为纪念。
  1958年,由省戏曲研究院、易俗社为主体,调各地区崔惠芳、曹海棠、郭明霞、余巧云、张彩香、殷守中、苏育民、乔新贤、傅凤琴等组成陕西演出团(含秦腔、眉户、碗碗腔三大秦班)进京汇报演出。周恩来及中央首长都观看,上台接见鼓励并和演职员一一握手。一次在中南海小礼堂演出《三滴血》后,我也和总理握了手。炊事员王生春站在侧幕里观看,周恩来还走进侧幕和他握了手。王师高兴地常对人说:“周总理真平易近人,对咱这幕后的‘油老鼠’(炊事员)都看得起呀!”由于陕西的三大剧种轰动京华,首长高兴的专请陕西演出团进中南海跳舞,参加的中央首长有刘少奇、周恩来、朱德、陈毅、贺龙、薄一波、习仲勋等。刘少奇、周恩来和我们坐在一起谈话,平易得很!大家无拘束的什么话都谈。女演员李应贞请总理给她编个戏。周说:“那你给习秘书长说准我两月假。”李又说:“听说毛主席明天回来,让我们多留几天,让毛主席看看我们的戏吧?”周说:“谁给你说主席明天回京?我还不知道。”周总理看见黄育英操奏的碗碗腔二股弦,就拿过来拉,并说:“请师父教我拉。”拉得吱—吱响声,逗得大家欢笑;小女演员吴西民大胆地走在总理面前行了个礼,请总理和她跳舞,总理也不推却地伴着小女孩跳。吴西民根本不熟练步法,把总理累得满头大汗。吴说:“总理看您满颡的水。”总理一听指着吴说:“满颡的水,陕西娃说的陕西话。”虽然这场舞没跳好,但总理对伴奏的秦腔曲牌《开柜箱》很感兴趣。据后来听说,那天正在跳舞中,中办的高登榜同志就给陕西省委挂了电话指出演员服饰不讲究,都是棉袄、棉大衣、棉窝(棉鞋),伴中央首长跳舞,太土气,丢陕西的人!但周恩来总理毫无不悦之意。这次见到总理及中央众多首长,对我们陕西演职员是极大的鼓励,记者还给我们与刘少奇、周恩来围坐交谈照了两张照片。这次在京演红的剧目是《游西湖》、《三滴血》、《梁秋燕》、《金碗钗》以及《夺锦楼》、《火焰驹》、《赵氏孤儿》、《一罐银元》等。曹禺、马少波、梅兰芳、张庚诸戏剧家作诗著文盛赞为“老树红花”;“三大秦班轰震京华”。尤以田汉最为激兴,为各个剧都写了赞诗。
  由于演红京华,一留再留,演了月余,载誉回陕前,张治中在北京饭店宴会了陕西演出团,并请在京文艺界名家参加;周恩来总理在怀仁堂设宴招待陕西演出团。我们从石头胡同、东交民巷住所提前到场,围桌就席,但久久不见东道主周恩来到来。习仲勋几次讲:“总理接见外宾(西哈努克)还得一会来。”等久了,总理委托由陈毅代他祝酒开宴。酒过数巡,周恩来总理匆匆到来,饿得先吃了一点后(我坐在他的旁席,看见他吃得很急促,知其饿意),周总理举酒向大家致意。这是我第四次见到周恩来的回忆。
  最后一次是在1959年夏季,陕西演出团集中于西安丈八沟为十届国庆排献礼剧目之际,周恩来陪越南友人访问途经西安,住在丈八沟宾馆。我们夹道欢迎,周总理微笑着向我们招手致意。午后陪友人在湖畔树荫中跳舞联欢,晚上演秦腔折子戏招待。周恩来等上台接见我们演职人员,并合影留念。
  周恩来1952年11月讲的:“民族的戏曲文化是民族发展的历史象征,只能发扬不能灭亡;艺人是国家的宝贵财富,各级都要保护爱护和尊重;必须挖掘已消亡或将要消亡的民族戏曲”的指示,在陕西落实的广泛而深入。当时(1952年、1953年)掀起了“抢老艺人”之风。西北戏曲研究院吸收了田德年(大净)、刘易平、阎更平(正生)、李正敏、杨金凤、苏蕊娥(旦)、高登云、任哲中(小生)、阎振俗、魏正风(丑)、罗四奎、华启民(毛净)、王冬生(板胡)以及眉户、碗碗腔老艺人等;易俗社吸收了王文鹏、孟光华(须生)、晋福长(丑)、安鸿印、赵桂兰、宁秀云(武旦、花旦)、王兴功(二股弦)、路习易(小生)。各地剧团都把老退回家(乡)的艺人请回,尊敬供养,安排传教,在艺术上起“画龙点睛”、“点窍”作用,有的仍作示范演出,带青少年演员,抢救戏曲遗产,除带学生传授技艺外,还录了其唱、白和表演选段或折子,如王文鹏《辕门斩子·一帐》,路习易《截江》、《别楼》,李正敏、苏蕊娥、田德年、刘易平、杨金凤、高登云、阎振俗诸多唱段及折子就是50年代录制存世,现在都是研究秦腔的宝贵资料和教生教材。这对繁荣秦腔、培养学生、继承发展、鼎盛西安戏曲舞台成效很大,减少许多遗憾;同时以西北戏曲研究院、陕西省戏曲学校对眉户、碗碗腔、同州梆子、汉调二黄都恢复发展,有的小戏(木偶、皮影戏)也搬上大舞台用人演:礼泉县的弦板腔、富平的阿宫腔巡半个中国。为了抢救剧种,把老艺人迷三县(朱林逢)、王赖赖(已住入墓穴的孤老)、魏甲保、孙双乾、李甲保、张德明以及汉调二黄雷鸣震等许多老艺人请到陕西戏校任教,传授特技及拍录他们的代表戏的技艺和声腔艺术;易俗社请同州梆子净行老艺人王赖赖到社里为王仲华、伍敏中传授了《鼓滚刘封》以及“咬牙”、“甩须”、“咳嗽”、“张飞龙踵步”、“打喷嚏”等特技。对抢救剧种,繁荣陕西戏曲以及保留民族艺术资料都有历史功绩,同时创作了不少的高质量的新剧目。还有推陈出新的精品:《火焰驹》、《三滴血》(已拍艺术片)、《游龟山》、《游西湖》、《赵氏孤儿》、《铜台破辽》、《金碗钗》、《白玉瑱》、《白玉楼》、《夺锦楼》、《双锦衣》、《软玉屏》、《芙蓉屏》、《桃色姻缘金钱梦》、《走雪》等。真正体现了周恩来传达毛泽东为中国京剧院题词:“百花齐放,推陈出新”达到了扩而大之,亦成为指导全国剧种发展的方针在陕西的落实。
  周恩来为文代会的讲话以及提出古代、现代戏两条腿走路的方针,对创作出成批高、精、尖的现代剧推动极大,如黄俊耀的《梁秋燕》,马健翎的《两颗铃》,以及此后的《祝福》、《西安事变》、《白龙口》、《山村新风》、《杏花村》、《六斤县长》《红梅岭》等现代剧的出现,都是贯彻了为社会主义、为工农兵(为人民服务),贯彻了周恩来两条腿走路方针和党的文艺方向。
  因为抢救了剧种,尤其对老艺人的重视,对以后出现的青年优秀演员起到了传授和继承发展,继往开来的历史贡献。
  秦腔表演艺术家肖若兰在谈自己如何演好《藏舟》胡凤莲一折时,就引用了1952年会演时聆听周总理报告“健康的戏曲不是低级、下流的东西,被它歌颂的人物,性格上勤劳、勇敢、聪明、智慧的、能战的,在任何侵略的情况下敢于反抗,但是表现在艺术上是多样的。”从而改变原来塑造胡凤莲弱而乏刚的缺点,使艺术造形臻于完美。这也是周恩来对秦腔艺术关心促进的开花结果。
  作为我这个见过周恩来总理5次,亲聆伟人教导的秦腔老兵来说,也常把周总理的指示铭刻在心。因为他是真理,是科学的,从实际出发,实事求是的,我永远不会忘记的。以他为动力,除了演好戏、塑造好自己扮演的角色外,我对老一代剧作家、演员、剧社(团)管理家,都当作财富尊重。为了把他们死后带走的艺术用文字记载传世,我利用业余时间,不间断回忆记录、采访研究,从而写就了400余篇艺术传文(已有3/5在各种刊物上发表);还编著了一部《艺苑生卒词典》、《浅论秦腔丑角艺术》、《秦腔戏谚注释》、《易俗风云》等专著。周恩来俭朴无华和无私奉献的精神,对我在“反右”、“文化大革命”的种种苦累、屈辱都是一种鼓舞和激励,我常以:心中怀伟碑,万难也不惧,勉励自己,面对人生。
  1976年初春的一个早晨,遽闻他病逝,我伤心地痛哭缅思。
  周恩来是伟大的、历史上鲜有的伟人,我永远敬仰他,他在陕西戏界享有崇高的威望,是德高功昭,千秋永垂!
  

周恩来在陕西纪事/中共陕西省委党史研究室编.--西安:陕西人民出版社,1998.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