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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夏声》发刊序*

一九○八年二月《夏声》第一号


  甚矣!诸夏之衰也。悲夫!可为闵叹者矣。昔我先后兼夷狄,驱猛兽,抚万民,度四方,肇我邦于有夏,荒服款塞,四夷咸宾。其本甚强固张大,而末叶稍稍凌迟衰微也。鄙人有言曰:夏殷而后,诸夏何其纷纷也?明王不作,诸戎荐大,作奸猾夏,为盗无虚日,戎夏交猝,不宁厥居。自有周以来,诸夏争于废兴矣!西周之末,犬戎败王师,弑天子骊山下,诸夏大邦,举未有勤王攘夷一旅者也。时师出救周者,惟晋与郑。郑小邦,时晋未大,二国共微弱。周桓公之言曰:“我周之东迁,晋郑焉依。”其志哀已。鄙人有言曰:自兹以下者,夷狄之祸滋起矣。春秋二百四十二年间,五侯九伯,圣君贤佐,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则在攘夷一事也。仲尼生衰周之世,作《春秋》,内诸夏外夷狄,其虑深远矣。嗟乎!古之人,谋黄发番番,则无所过。嗟乎!先老凋谢,后生不识,恋慕之心,日远日忘。诸夏之亡,是谁之罪欤?鄙人有言曰:自兹以下者,姬姜之族姓式微矣,东夷北狄,交征诸夏,其存其亡,非可豫知矣!先民之言曰:“高门大姓,十五而非五帝三王之支庶。”其意伤已。呜呼!是谁之罪欤?是谁之罪欤!?昔者周太王避狄难,率西水浒迁于岐下,则与西戎荐居也。至文王抚有西夏,诸夏之民归之,岐、雍之间遂为夏族神明之奥区。厉王失政,西戎反王室,宣王乃始以秦仲为大夫,诛西戎也。自犬戎败幽王,秦襄公率师战甚力,有功。平王东迁雒邑,避犬戎难,襄公以兵送之,平王赐以岐以西之地曰:“戎无道,侵夺我岐、丰之地,秦能攻逐戎,即有其地。”襄公乃受周故地,列于诸侯。至文公伐戎,遂收周余民有之地至岐。缪公用伯西戎,则侔于东夏齐桓、晋文侯伯之列矣。君子曰:“秦自秦仲以来,已有车马礼乐,去戎翟之俗,而有诸夏之声,洎缪公修政,则已俨然列于冠裳礼乐之会矣。”于戏!岂不伟哉。昔吴公子季札聘于上国,闻周乐于鲁,歌秦曰:“此之谓夏声夫,能夏则大大之至也,其周之旧乎?”于戏!岂不伟哉。非席有先王之余烈,而能扬厉若是者乎,可与东夏国风争烈矣。夫论秦之仁义,不若周鲁之美盛者,量秦之武功不如三晋之丰也。而于周室所众建社稷,血食者为最久且大,岂非以是哉。呜呼懋哉,后有君子可以志矣。今者诸夏昆弟之世于三秦者,作为夏声,以讨国人。予闻之曰:甚矣!六代之乐之远也,久矣。夫咸池六英不入千里耳,折杨皇莽则嗑然而笑,举世荒焉,岂复知正声乎。今者秦中昆弟,虽思先民之志,念诸夏之德,欲复夏声之大,而音响节奏则非复先王之旧矣。居今之世,思古之道,所以志也已。先民有言:“亡国之音,哀以思。”其斯之谓欤。昔吾闻之,黄帝张咸池之乐,于洞庭之野,而闻之者惧。今张先王之乐,于乱世之末流,又鸟知无惊而却走欤。夫愀然不乐者乎。悲夫!尚其厉之,诸夏文敝久矣。太音声作,以流大夏之德,其在斯乎。吾于《夏声》之作,见之焉。呜呼!钦念哉!钦念哉!古之人有言曰:“旧国旧都,望之畅然,虽使丘陵草木之缗,入之者十九,犹之畅然,况见见闻闻者也。”昔者周室尚全盛,而行役之大夫,过故宗庙宫室,尚闵宗周之颠覆,旁皇之不忍遽去,作《黍离》以见志。而况于今之人乎,而况于今之世乎。今使东夏士大夫豪杰有意之人,行迈宗周,得睹夫镐京辟雍之旧,与夫汉唐宫阙之壮丽,人物之瑰奇,愤世之志,可以勃然而作矣。丁未季冬晋芮景耀月序。
  * 本文原载一九○八年二月《夏声》第一号。
  《辛亥革命在陕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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