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旗插上小五台——记歼敌十二师的战斗经过
许德厚
一九四九年七月，在彭德怀副总司令的指挥下，我西北野战军从四面八方向麇集于扶郿地区的敌第十八兵团等部运动。在八百里秦川的腹心地带，一场巨大的围歼战斗即将展开。蒋介石的宠儿、志大才疏的“关中王”胡宗南，这时还在做着重返他坐镇十年之久的老巢——西安市的迷梦。一面令他的副手、西安绥署副主任、第七兵团司令(原第五兵团司令)裴昌会向东推进，十多万敌军沿陇海铁路、夹渭河两岸摆下了一字长蛇阵，前锋已逼进兴平。“青宁二马”①数万骑兵也活动于永寿、淳化地区，窥机而动。一面又令他在西安市南山上的第十二师派出小股部队向市东南郊骚扰，以配合其主力的行动。他们竟胆敢深入到市东的灞桥和市南的大雁塔一带。敌大军压境，谣言风起，使解放不久的西安市人民一时人心浮动，惶恐不安。殊不知，我军正在撒布大网，重重的铁拳即将落在胡宗南的身上。
我六十一军早已接受命令，在扶郿战役打响之前，攻歼西安南山小五台地区之敌第十二师。
小五台又称南五台，位于西安市南二十五公里处，子午口左南侧。它虽不是秦岭主峰，但却十分险峻。五座山峰，巍然耸立。悬崖绝壁难登，崎岖山路难行。荆棘丛生，古林茂密。地形之复杂，地势之险要，真可称得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它是西安通向陕南安康的必经要道，自古就是军事要隘。三国时，蜀将魏延，建议诸葛亮以轻骑越秦岭，出子午，袭长安，指的就是这条路。本来，这里是西安市的游览地之一。以小五台为中心的附近地区，林荫深处，依山傍宕，修有庙宇亭台十多座，幽雅清静，是避暑的好地方，曾吸引过不少游人。可是，现在却成了行人绝迹的狼穴，庙宇成了蒋军的兵营。敌人在隘口、山脚、山腰构筑了层层防御工事，派一个师的兵力据守。甚至把小五台吹嘘成“进可以直取西安，退可以据守秦岭，是一条打不垮、攻不破的钢铁屏障”。攻歼该敌，任务确实相当艰巨。
当时，我六十一军的一八三师随野战军主力参加扶郿地区作战，一八二师主力又担负西安市卫戍任务，能参加小五台地区作战的部队只有一八一师和一八二师各一个团。从兵力上看，更增加了困难。可是，全体指战员仍然信心百倍，以高昂的斗志去完成这一战斗任务。
六月底，参战部队在韦杰军长、徐子荣政委率领下，集结于西安城南的小雁塔、韦曲镇一带，一方面组织山地作战训练，一方面组织对敌侦察，把胜利建筑在“有准备、有把握”的基础上。一八一师师长王诚汉和政委张春森同志亲自研究和组织了各团精干的侦察分队，分路渗入敌阵地纵深，抵近潜伏侦察，先后捕捉了“舌头”②十二名，查明了纵深的敌情、地形、道路、工事及重要目标和标志，为作战定下进攻的正确决心和部署，提供了准确的资料。担任向纵深插入切断迂回任务的两个团，也组织有经验的干部亲自带领侦察员，深入敌后进行侦察，掌握情况，保证作战的顺利进行。五四五团参谋长伍奉潮同志带领侦察员潜入到敌阵地纵深的配古洞、黄河岔一带侦察了三昼夜，将该团担负主攻的敌老原岭阵地的地形、道路和防御情况，侦察了解得一清二楚。一位熟悉那里地形、道路情况的小学教员，听说解放军要消灭这股作恶多端的蒋匪军，心情十分激动，坚决要求跟伍参谋长回来，作向导，给部队带路。五四一团侦察参谋长张国治同志，带领侦察员深入到敌十二师师部左侧不远的一一○○高地和玄登台附近，潜伏侦察两昼夜，回来时还沿路作了识别方向的秘密标记。
七月九日，我作战部队进至距山麓不远的湘子河、藻河以北地区隐蔽集结。覆灭在即的敌人有恃无恐，大概正在做着在他们胡长官重占西安的“庆功晏”上也能分到一杯残羹的美梦吧！
七月十日午夜，战斗开始了。寂静的夏夜，月亮在浮云中时隐时现，不知名的草虫唧鸣声，断断续续地发自石缝草丛中，昏暗的山林呈现着神秘色彩。此时，担任插入迂回包围任务的五四一团、五四五团，悄然无声地从敌哨间隙中，以机敏迅速的动作，偷过敌山口警戒线，攀登悬崖峭壁，钻进深草丛林，向敌阵纵深猛插，以断敌逃跑。黎明前，天候突变，乌云蔽月，云雾骤起。本来十分难走的山路，现在行动更加艰难了。有时遇到七十度的陡坡，战士们只好一个拉一个地步步攀登。有时遇到下坡，战士们就只好坐地下滑，他们诙谐地称之为“坐电梯”。有时碰到悬崖绝壁，便不得不冒险跳崖。
太阳从东方升起，冲破了云霞，将光和热洒向大地。当它挂到头顶时，烈火般的光芒，照在汗已遍体的战士身上，真是骄阳似火，酷暑难当。不少战士中暑昏倒。有时一滴水也找不到，只好以尿解渴。敌人显然也发觉了我军的行动，密集的枪声，不停地向我射击。但是，具有高度政治觉悟和歼敌决心的勇士们，这些险阻全没放在眼内。他们充分发扬了不怕艰苦，不怕牺牲，英勇作战，自我牺牲的精神，边穿插边奋战，终于到达了预定战斗位置，与正面进攻部队一起，将敌人分割包围起来。并向守敌发起了攻击。五四一团四连二排的战士在截击敌人时，走到一道断崖前，有的用绳索往下吊，有的搭人梯踩肩而下，有的干脆下跳，跌伤者达十七人，仍完成了歼敌任务。五四五团三连二排在老原岭凭临时构筑的简易工事堵溃。一股妄图突围逃跑的敌人，为了逃命，连续进行了四次猛冲，有的已冲上我二排阵地。战士们象猛虎一般与敌白刃格斗。在第四次冲锋时，敌三十四团孤注一掷，纠集班以上士官冲锋，作绝望挣扎。他们象负了重伤的野兽，怪叫乱咬，疯狂至极。我二排的勇士们，面对数量上占绝对优势的敌人，毫不畏惧。排长张正春同志带头出击，战土吕达同志连续刺死敌人六名，新战士池连河同志也连续刺死敌人三名，机枪手连子贵同志端起机枪向敌人横扫。阵地前，敌遗弃尸体四十余具。敌人无法突破我二排的钢铁阵地，南逃的企图破灭了。由正面进攻的五四二团九连二班越战越勇，冒着敌人工事里射出的弹雨，连续攻下六座庙宇。守敌成了他们的“战利品”。
敌三十四团突围不成，困守老原岭阵地。十一日晨五时，五四五团由于侦察周密，战备充分，在当地群众的响导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袭击攻占了老原岭，将正在酣睡之敌三十四团残部全部歼灭，接着又向北扩张战果，相继占领了小五台以南以东之高地。从正面进攻的五四二团在先后攻克了子午口、子午镇以南敌人警戒阵地后，也由山脚直攻至小五台山顶。当天十二时，敌三十五团已被我两个团包围于小五台的庙宇内。慌恐而又顽固的敌人，龟缩于坚固的工事内，凭借着庙内的正经殿、白云庵、五佛殿等高大建筑负隅顽抗，妄图等待陕南之敌三十军前来接应，以便突围南逃。后来得知后路已断，三十军支援无望，便拚死突围。敌先后组织了四次突围，向我五四五团三连阵地猛扑多次，均被打垮，未能越雷池一步。十六时三十分，根据师指挥部的命令，我部队在步炮协同下，向敌发起总攻，打得敌人胆战心惊，丧魂落魄，无力抗拒。仅用了十五分钟，就全部攻占了敌阵，全歼了守敌，胜利的红旗在小五台山顶飘扬。
与五四五团、五四二团进攻小五台的同时，五四一团也先后攻占了敌一一○○高地、土地岭，五四三团先后攻占了金土庵、白娘庙等敌阵地，歼敌一部。整个战斗至十一日下午十七时胜利结束。共毙俘敌校以下官兵二千一百多人。只有敌师部和三十五团少数官兵漏网南逃。
当我六十一军攻歼小五台敌人的同时，我野战军主力正驰骋于关中平原上。敌第十八兵团已被我大军分割包围于扶郿地区。胜利的炮声使西安市的人民无比兴奋。
一九八三年七月
注释：
①“青宁二马”：指敌青海马步芳和宁夏马鸿逵。
②“舌头”：指为了解敌情而抓的敌俘。
《陕西文史资料》（第十七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