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榆林战役
胡景通 于浚都 张之因 姜谦祖 杨仲璜 高凌云 贾海峰 杨景荣
榆林位于陕甘宁边区的北部。1947年胡宗南进犯延安之前，这里的国民党驻军所辖防区，东起府谷、神木，沿古边墙经榆林西至横山、宁条梁、安边之线，绵亘六七百里。而以榆林为中心，北与绥远的傅作义，西与宁夏的马鸿逵相互为犄角，威胁着陕甘宁边区的安全。
1946年蒋介石集团发动全面内战。这时，专事包围陕甘宁边区的胡宗南，积极策划向延安进犯。他计划以主力由关中向边区南边发动总攻，要宁夏和青海的马家军由西面进攻，要驻榆林的邓宝珊、左世允部队向南压迫，借收三面包围合击之效。
榆林驻军为晋陕绥边区总司令邓宝珊直属的新编第十一旅及第二十二军军长左世允所属的第八十六师。这两部军队虽与人民为敌，但非蒋介石、胡宗南的嫡系。且以久驻陕北，榆林当局和边区时有往来，受党的统战政策的感召，新编第十一旅旅长曹又参、陕北保安指挥部副指挥官胡景铎先后率部在安边、横山两地起义。这样，蒋、胡对这个部队的猜疑更深。故胡宗南于1947年春将其嫡系部队、整编第二十八旅徐保部约6000余人空运至榆，以加强榆林的防务，同时也含有监视榆林部队的作用。
胡宗南进犯延安时，驻榆林的兵力包括徐保第二十八旅在内，除晋陕绥边区总司令部、军部、师部和两个旅部的直属部队共九个营以外，只有七个步兵团，即八十六师三个团，新十一旅两个团，二十八旅两个团；另外，还有陕西省保安第五团，约五六百人，枪三百余支，分驻在榆林、横山、神木、府谷等县及绥远扎萨旗一带。
1947年3月19日，解放军有计划地撤离延安后，采取诱敌深入，寻机歼灭敌人的有生力量的军事原则，仅仅20余日，即先后在青化砭、羊马河歼灭了胡部的两个整编旅。4月下旬，蒋、胡连电催促邓宝珊派兵南下，约定在米脂、绥德间地区会师，共同夹击解放军。邓宝珊和左世允为了应付蒋、胡的命令，决定分三路出兵：派第八十六师师长徐之佳，副师长张云衢为左翼兵团正副指挥官，率其第二五七团(团长高凌云)及直属部队一部进至榆林东南70里之康家湾一带，约半月后奉邓令撤回青云山原防；派徐保和新十一旅旅长于浚都为中路兵团正副指挥官，率第八十三团及新十一旅一部进驻榆林南40里之归德堡一带，着不时派兵向李家沟及响水等处进扰，以策应右翼部队；派总司令部高参胡景通和陕北警备司令部副司令张之因为右翼兵团正副指挥官，率新十一旅第一团(缺一营)、第二团和陕北保安第五团一部向波罗堡及响水等地佯为“进攻”，作为策应胡宗南进攻的姿态。驻守波罗堡及响水的解放军稍事接触，即主动撤走，右翼部队遂占住了以上两地。5月初董钊、刘戡两军主力约九个旅进占绥德后，因蟠龙发生战事，该两军全部回师援救蟠龙，但未能挽回蟠龙的败局。因之，榆林方面的三路兵力得以藉口停止南进。7月下旬，解放军在陇东消灭马鸿宾军的一部和恢复三边后，即向榆林方向东进，随之即发生了第一次榆林战役。现将我们所亲历的战斗经过，介绍如后。
一、解放军速歼周效武等部
榆林部队4月间三路出兵侵占的各据点为：右路的响水、波罗堡，中路的归德堡、鱼河堡，左路的康家湾等。均因解放军未来，仍驻兵防守。不久，邓宝珊派第八十六师第二五六团第一营接防响水，将原驻响水的新编第十一旅周效武团调至榆林城南20里的三岔湾进行整训。7月下旬，榆林方面侦悉解放军从三边向镇川堡东进的消息后，邓宝珊即召集高级军官会议，分析研究解放军的动态，认为有两种可能：一是东渡黄河；一是进攻榆林。但又认为东渡黄河的可能性不大，在胡宗南部主力尚未消灭之前，解放军还不至于进攻榆林。在这样的情况判断下，自然不会作出针对性的军事防御措施。8月初，榆林东南旧寨和正南的盐湾、鱼河堡发现解放军小部队，邓即令驻归德堡的徐、于两部撤回榆林，并令原驻刘官寨的徐旅张成营作为前哨部队，与三岔湾周效武团密切联系，互相策应，并指示该两部，如解放军向榆林进攻时，即撤回榆林。
8月6日晚，解放军以迅速行动，将三岔湾、刘官寨两地同时包围，周效武、张成两部仓促应战，仅几小时的战斗，即被消灭，周团营长肖炳南被击毙，周效武受伤，全部官兵被俘。
当解放军进攻三岔湾和刘官寨的同时，其另一部也包围了高家堡，经过一度战斗，驻军李含芳团全部被缴械，李亦被俘。
二、榆林城防守部署
三岔湾和刘官寨发生战斗后，由于电话线路全被截断，邓宝珊当夜并未得到任何报告，直至次日天明才悉周、张两部均被全歼，遂令高凌云团由青云山撤至距城东南五六里之二家梁占领阵地，阻止解放军逼近城垣，邓亦由城外金刚寺(平时办公处所)移进城内作守城部署：
1．派徐保为南城指挥官，以第八十三团(缺一营)守南城；以第八十二团(缺一营)固守南门外凌霄塔高地和三义庙据点；
2．派张之因为西城指挥官，其兵力为总部特务营陈连，军属工兵营、辎重营、补充营及陕北保安团一个中队；
3．派张云衢为北城指挥官，其兵力为军属通讯营(缺一连)、第八十六师炮兵营、工兵连及新编第十一旅输送连等部；
4．派徐之佳为东城指挥官，其兵力为第二五七团及该师直属部队之一部。
三、凌霄塔高地争夺战
凌霄塔位于城南300多公尺处，地势较高，系榆林城外唯一的制高点，由塔上可以鸟瞰全城。
解放军在消灭了三岔湾和刘官寨的守军后，即向榆林城进逼。8月7日下午，已将榆林城四周包围，直逼城下。黄昏前，首先向城南凌霄塔高地发动了攻击。黄昏后，对其他三面同时也展开了佯攻。战至8日拂晓，凌霄塔阵地守军第八十二团第三营官兵伤亡殆尽，营长古遂东阵亡，阵地失守，仅留了塔内团指挥所少数官兵，塔西三义庙第一营所守之据点也岌岌可危。
邓宝珊得到凌霄塔阵地失守的消息后，甚为着急，亲至南门，声色俱厉地对徐保说，凌霄塔阵地，关系甚重，必须立即恢复回来。徐保即派其第八十三团副团长王宗义带兵一营，出城反攻，并一面令该旅炮兵和南城上的守备部队集中火力，掩护反攻部队攻击前进，一面要求邓令第二十二军炮兵同时射击，阻止解放军的增援部队。经过数小时的战斗，反攻部队在各种有利的条件下，付出了极大的代价，至上午10时左右，才将阵地夺回来。
徐保鉴于凌霄塔的得失，关系到榆林城的存亡，为了固守凌霄塔高地，特派其第八十三团团长敖明权带兵一营，接替了三义庙据点，对凌霄塔阵地作有力的支援。
四、小西门被突破
9日中午，小西门(西城南段的一个城门)守城部队第二十二军辎重营杨谦之连的哨兵发现西沙梁(距城一里多)有白旗摆动，即认为解放军可能有人要投降，向连长杨谦之报告，杨即不加考虑，又未经请示，即派一个排长带兵20余名，出城侦察，将抵沙梁，即遭解放军阻击退回。此事即被东山上邓宝珊的指挥所发觉。正当西城指挥官张之因用电话询问小西门负责人张博学之际，邓亦用电话诘问张之因派兵出城的原因。张博学未将上述情况实报(据说，当时张是听了杨的一面之词)，而以西沙梁边有小庙，解放军白天据为哨所，时向城上射击，守兵不时受到杀伤，所以派兵前往破坏等情作了回复。因为当时再未引起其他事故，邓除对二张予以斥责外，再未深究。
当日黄昏后，解放军仍发动了全面的攻击，战况较前两夜更为紧张，东北两城的攻城云梯，有的已搭在城头。战至夜1时左右，小西门处忽然“轰”地一声，烟尘弥天，小西门被轰开。张之因立即由电话令小西门附近守兵第二十二军补充营营长张彦明即刻抽兵一排，驰赴城门内堵击，并令侧防部队及城上守兵以各种火力，向城门外集中射击，封锁城门。之后，一面报告邓宝珊，一面率领预备队驰往小西门内指挥堵击。邓得到报告后，即派其特务营的一个加强连和徐旅的工兵连驰往增援，并令第八十六师和徐旅的炮兵集中火力向小西门外猛烈射击，阻止解放军后续部队，战至拂晓才告结束。这个战斗，双方伤亡都很大。
当小西门被轰开时，守军连长杨谦之和某排长向城下边跑边喊：“八路军进城了，快跑!”企图临阵脱逃，当被张彦明营长阻止，令一同回城堵击。而杨等拒不听命，遂被张逮捕送交军部。在军法处审讯时，徐保认为昨夜小西门的被轰开，与当日西沙梁事有关，杨连与解放军有勾结，更因该部工兵连连长在增援时被打死，甚为忿恨，是以力主按“通敌”治罪。最后邓、左以临阵脱逃罪名，将杨谦之等二人立即枪毙了。
五、北关争夺战
北城东部凸出，成刀把形，刀把北约300公尺处有东岳庙一座，再北有老城残迹，高约城半，为北城外围的屏障。刀把迤西即北关，有居民50余户，凡靠城居住者，多就城根底挖有窑洞，形成了不利于防守的复杂地形。
7日黄昏前，解放军在进攻凌霄塔阵地的同时，也向北城展开了攻势，战至8日拂晓，北关地区大部被解放军攻占。至8日下午，在徐旅恢复了凌霄塔之后，决定北城也须恢复失去之据点。遂令北城指挥官张云衢进行反攻。经过自下午至深夜的激烈争夺战，到9日天明，不但连一个据点也没有夺回，而且死伤了不少的官兵，因而在9日夜半撤退时，将北关的民房和东岳庙等处，全部放火焚毁，延烧终夜，风吹火急，北关成了一片火海。当时该处的居民仓皇被迫移入城内，房屋财产俱付之一炬。
六、钟松解榆林之围
连日通宵激战，榆林守城部队已精疲力竭，11日黄昏时，仍以紧张的心情，准备夜战。可是直至夜半，各处除仅有稀疏枪声外，别无动静。这时候，人们更感到疑虑和沉闷。及至天明，才得到总司令部的通知，胡宗南部整编第三十六师钟松所部援军昨晚已到达榆林西南15里之沙河，解放军已撤退，并指示各部队除留一部仍行严密警戒外，其余均就地进行休整。
12日，钟松带着几个将校进城会见了邓宝珊，邓设宴招待，尚未终席，钟松忽然接到胡宗南的电报，令该部即时南下，到绥德与刘戡部会合。钟松即带着极其懊丧的神气，匆匆离席而去。
解放军撤退了，钟松南下了，第一次榆林战役即告结束。
在战役结束后，才知道第二十二军第八十六师驻响水之第二五六团第一营已于8月9日也被解放军全部歼灭，驻防横山和波罗堡等处的部队在解放军东进时，都自动弃城逃往乌审旗(今内蒙古境内)一带。斯役连同高家堡和响水等处共计被消灭十个多营的兵力。
(陕西省政协供稿)
注解：
*作者胡景通当时系国民党晋陕绥边区总司令部少将高参；于浚都系新编第十一旅少将旅长；张之因系陕北警备司令部少将副司令；姜谦祖系第二十二军少将参谋长；杨仲璜系第八十六师第二五八团上校团长；高凌云系第八十六师第二五七团上校团长；贾海峰、杨景荣当时职务不详。
《解放战争中的西北战场》(第三章 青化砭、羊马河、蟠龙镇和榆林战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