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林镇战斗前后
刘敬臣
1948年4、5月间，人民解放军西北野战军西府出击后，在辽阔的陇东防区，马继援的陇东兵团，除第八十二军所属的第一○○师，以及骑兵第八旅、骑兵第十四旅外，只有几个保安团、队，军队素质差，实战能力弱，因此在兵力部署方面，显得捉襟见肘。为应付危局和扩充实力，向蒋介石乞求扩军，第二四八师就是在这种形势下在7月成立于西宁的。这个师辖有两个步兵团、一个骑兵团和直属部队等，由马继援的舅父马全义任师长。8月份开往陇东的平凉、白水镇、安口窑、华亭县等地驻防。后因马全义贪污枪支、虐杀逃兵而被撤职，师长一职由一团团长马得胜升任。
马得胜是靠镇压各族人民起家的，双手沾满了人民的鲜血。他对巩固马家父子的反动统治是有功的。在陇东反共战役屯子镇、萧金镇等战斗中有些战绩，故赢得了这一师长的宝座，成了青马部队中显赫一时的风云人物。
1949年刚过阴历年不久(约在阳历3月初)，马继援抽调第一○○师马成骏骑兵团、第一九○师高登瀛骑兵团、第二四八师马全骑兵团，以及骑兵第八旅的铁维诚骑兵团①，企图出击关中地区的柳林镇，由马得胜统率。马得胜奉命后即偕同参谋长马成林、参谋主任刘敬臣及两名译电员，携带报话机一台先乘车赴泾川会见马继援。在第一九○师师长马振武的办公室里，马继援在挂着关中地区军用图前，向马得胜等详尽地介绍了双方态势、出击的路线等，并口述命令，大意是：
(一)所抽4个骑兵团的兵力，由马得胜师长指挥，务期在4天内赶赴陕西关中柳林附近，全歼关中分区及共军两个独立团，以策应胡宗南部的李振军。
(二)各骑兵团于明日中午赶赴永寿集结待命。
(三)作战科长杨振华陪同马师长一行即赴西安绥署接受胡宗南主任面谕后回部述命，马师长折回永寿指挥队伍向柳林进发。
(四)掌握确实情况，见机而行，千万不要硬拼，要随时注意与友军联系。
时间十分紧迫，连一杯开水都来不及喝，我们就退出办公室，随后马继援亲自送到停车处，与大家一一握手道别。这一简单的笼络手法，竟使马得胜感到无上荣幸，有点飘飘然了。殊不知这一次“壮行色”的道别，却把他送给了死神并成了不可恕宥的反人民的历史罪人。
东下的汽车行在凸凹不平的碎石公路上，颠簸得格外厉害，几个人都有些说不出的难受，但马得胜还不断地督促司机加快速度。夜很深了，车子被阻在咸阳桥头，守卫的宪兵营卫兵命令下车检查，并声明天亮后才准离开。几经交涉，经向绥署电话请示后由该营长陪同到西安。西安早已实行宵禁，没有特别通行证休想进城。我们在微弱的灯光下，隐隐约约地看到西城楼及城墙短堞后，有不少士兵背枪荷弹的转来转去，两扇高大铁城门关闭得严严实实，门外还有十数名全副武装的士兵来回徘徊，对我们深夜来临的几位客人，均投射着惊异的目光。对答口令后，由宪兵营长说明来意，开门处有个军官招呼马得胜、马成林乘来迎接的吉普车驶向绥署。杨振华和我去青海驻西安办事处。约一小时后，他们接受指示回来了。按西安绥署指示，明日8时让马得胜和马成林乘飞机在空中看看进击的路线和情况，返回地面后立即行动不可迟误。他们乘机在空中飞行了半个小时后，马得胜带着兴奋的心情回到办事处，他对这次胡的召见、乘飞机侦察感到受宠若惊，得意之色溢于言表，竟大言不惭地对青海驻西安办事处主任说：“这次定要出其不意地狠狠给共军一拳。”
当天下午又折回到永寿，4个骑兵团早集结在那里待命。旋即召集各团长在野地里开会，由参谋长马成林把这次出击的路线及友军的情况概括地作了交待后，马得胜下达出发命令：各团务必在黄昏前到达泾河沿附近，马全团立即渡河在泾水北岸宿营；凌晨4时按马全、马成骏、高登瀛、铁维诚团的序列，强行军至淳化西北××村附近，若无特殊情况，须在中午12时左右到达，各派出警戒部队后宿营，要求做好战斗前的一切准备；第3天凌晨3时出发，行军次序不变，定要在下午2时到达柳林附近。
当太阳快落山时，各团都到达泾河沿，清澈见底的泾水，汹涌东奔，两岸山崖陡峭，攀登无径，却成了难以逾越的障碍。沿河群众闻风而遁，村落空无一人，没法找到一名向导。这时，有渡河任务的马全团急得似热锅上的蚂蚁，在岸上团团打转。选派了几名骑兵试图过河，但泾水河床均系岩板夹有漩涡，稍一失足就有陷入的危险，且北岸陡峻不易攀登，实在无计可施，只得作罢。最后派出一个骑兵班折返永寿，在半道村落里雇到两名熟悉渡口情形的向导，始得过河。
沿着淳化去柳林的山道，马不停蹄地向前奔驰，下午3时到达柳林附近。此时先头部队已与解放军交锋了，接近战斗的所有通道都被炮火封锁，炮弹不时地交叉爆炸，气浪席卷着人马，扬起的尘土弥漫天空。被炸死的人马尸体横七竖八，受伤者的呻吟声刺痛着士兵们惶恐的心。他们拖着疲惫的身躯在山道上蠕动着，不知自己能否逃脱死神的魔爪?!而派出督战的副官们正挥舞着明晃晃的战刀，催命鬼似地驱赶骑兵们快些冲上前去。
马全骑兵团按命令在左翼展开攻势，其右翼马成骏团还来不及即时展开攻击，激怒了的马得胜像一尊凶煞恶神，板着铁青的面孔，用战刀不停地戳着脚下的大地，咬牙切齿地怒斥马成骏行动迟缓，影响战机。逼得该团长立正站在前面不敢申辩，口内只“是!是!”的应诺着，额头上渗出蚕豆大的汗珠，两腿一直在颤抖。等到马得胜喊出：“还不赶上去!”的命令后，犹如死囚遇赦，早一溜烟地消逝在前面了。铁维诚得令后，沿柳林西北向解放军背侧迂回包围；高登瀛团除派出一个连向其左侧迂回包抄外，为总预备队。战斗部署就绪后，马得胜脱去外衣，只着一件蓝毛衣，骑一匹大马，由四名随从人员簇拥着驰向前沿。约莫半个小时，由于他穿着异样，目标暴露，被解放军炮弹当场击毙。阵地上遂即通过报话机，将这一突然情况，用隐话报告给参谋长，并请其转告马继援。据说马继援得知后，痛哭流涕，如丧考妣。他之如此痛哭和悲伤，因为失去了一个效忠的帮凶，深有兔死狐悲之感。
这次战斗，由于解放军主动转移和马得胜毙命，只进行两小时便告结束。抬下来的马得胜的尸体，就在随军阿訇的诵经声中被一件军大衣覆盖了停放在一间民房中。这个沾满了人民鲜血的反共急先锋就这样受到了人民的惩罚。
蛇无头不行，四个骑兵团乱了套。有的要进，有的要退，参谋长马成林没了主意，只是在临时指挥部里来回踱步。不久才接到命令，嘱就地构筑工事，固守阵地，天明后退至耀县待命。退驻耀县的当天下午，军部派来韩有禄接任第二四八师师长，并派军部参谋冯世恭监督这支部队的行动。
韩有禄比较清醒和小心，统率这支骑兵后避开战机，只在关中地区的白水、蒲城、富平、三原、泾阳等地虚张声势地兜了一圈，就返防去了。
(青海省政协供稿)
注解：
*作者当时系国民党第二四八师中校参谋主任。
①此处恐记忆有误。按铁维诚骑兵团属第三五七师，而骑兵第八旅只有代团长铁焕玲。
《解放战争中的西北战场》(第五章 关中、陇东历次战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