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军从西安撤离前后
阎进杰口述 王锦山整理
在荔北韦庄战役中，胡宗南部第十七军第四十八师全师覆没，师长万又麟被俘，第十二师的第三十四团也被消灭，残部狼狈逃过渭河，在临潼新丰镇一带收容。胡宗南想在关中平原地带挫败解放军的迷梦又成了一场空。他在惊恐愤怒之下，撤去康庄第十七军军长的职务，委派杨德亮为第十七军军长，前往新丰整顿残部。杨德亮到新丰后，将所收容的第十二师残部，编为第三十六团，隶属于第十二师。而后，杨奉命率军部人员直属部队及不完整的第十二师开到鄠(户)县整补。不久，在河南征得新兵，重新成立了第四十八师(师长夏孝先)，在鄠县大王镇附近整训。
1949年2月间，杨德亮又奉胡宗南令，接替了钟松西安警备司令的职务，全军进驻西安西郊，保卫西安并继续整训。当时驻地布防如下：军部和直属部队驻西关飞机场东侧营房(现西关南火巷一带)；第四十八师担任飞机场和西安城防；第十二师驻草滩一带，负责渭河南的防守。
杨德亮接替钟松后，认为自己一跃而成为胡宗南的亲信，为了取悦于胡，进行了不少害民的罪恶活动。他兼任警备司令时，从军直属辎重兵团中挑选了50名身强力壮的士兵，带到警备司令部当作爪牙。还把原来司令部里一些坑害百姓最甚的职员，一律保留原职不动。当时杨的部属因未兼任警备司令部职务有怨言。他私下对人说：“这样做，胡长官将信任我是不用私人的，会得到他的更大信任，对我的前途更有利。我有了好机会，你们也有一份，何必争这一时。”
杨德亮兼警备司令后，强制市民、商人使用金圆券。拒用者，则给戴上高帽子，上写奸商或奸民捣乱金融字样，成群成队地绑成一串，派武装部队押解了在东、西、南、北大街游街示众。或头戴高帽，反绑双手，押在钟楼上，终日站立，不准坐卧，不给饭食，名曰疲劳处罚。有的站立几天，不放回家，也不准家人见面送饭，因而致病，甚至有致死者。
杨德亮常带护兵在街上闲游，遇有打架吵嘴之事，即以破坏城市秩序罪名令护兵就地枪决。一次他走到南大街见有人打架，就不问青红皂白，叫护兵用手枪枪毙。人们称他是活阎王!
1949年5月，胡宗南的绥署和董钊的省政府逃往汉中，所余咸阳以东和临潼以西的部队统归杨指挥。杨此时更加杀气腾腾，有次竟派城防部队一个营，在玉祥门外集体枪决了11名进步人士。同时，杨为了准备逃跑，将部队做了新的部署：第四十八师集结三桥一带待命，把西安城防任务交西安自卫总队担任。但他对自卫总队并不完全信任，因而又调第四十八师的第一四四团集结在飞机场，作为机动部队，以防不测。当咸阳战斗紧张、炮声隆隆时，杨命令军部非战斗人员和直属辎重兵团先撤到凤县一带待命。同时令所有战斗部队一律整装待命，不准稍离驻地，做好了逃窜的准备。
西安解放前两天，杨命令宪兵队和警察队大肆进行破坏活动。当派武装部队炸大华纱厂的锅炉时，由于工人们的反抗，没有得逞。杨还命令部队将临潼至咸阳的铁路桥梁彻底破环，中断交通。此外，他还下令全城戒严，关闭城门，禁止通行，并挨门挨户搜查，稍有可疑即行逮捕。他的爪牙们趁机敲诈勒索，大发横财，搞得人人提心吊胆，鸡犬不宁。
5月20日上午8时，军参谋长胡文思下达紧急命令称：解放军已突破三桥，向西安挺进。军部和警卫营、工兵营、通信营、无线电排由第一四四团掩护，以急行军速度，即向子午口撤退，进山口后选择阵地防守待命。部队仓皇出动时，杨德亮对胡文思说，第一四四团已奉命在飞机场北边马路集结，掩护军部撤退。我到警备司令部去看一看，顺便给自卫总队闵继骞副总队长作些具体行动指示，随后乘车到子午口，再商讨进山。11时许，军部和直属队到达子午镇。12时后，杨德亮和警卫排乘大卡车到达。他面色苍白、惊慌地对胡说：“第一四四团团长张芝安该杀!我命令他掩护军部退却，我去看时，一个人也没有，不知跑到哪里去了。我二次进城到警备司令部打电话找自卫总队闵队长，总机说电话接不通。我说接不通我枪毙你，总机说枪毙也接不通，还说你枪毙不了我。我估计自卫总队可能有变化，即打电话给西门守卫连连长，连长说解放军已到了西门外；正喊叫投降。我说开枪打，连长说没子弹。我想肯定是自卫总队变了。我把电话机一扔，赶到南门，南门已落锁，连长说是总队部叫锁的。我强迫连长开了城门，叫司机开足马力，才到达这里。”杨和胡谈了约20分钟，遂命直属部队构筑阵地布防。午后4时许，第十二师到达，奉命在子午口一带布防，掩护由西安撤逃的军、警、宪人员进出。
夜晚12时许，突闻子午口北面枪声密集，炮声不绝。拂晓，第一四四团团长张芝安率第一营营长刘英汉到达子午口内土地梁，向杨报告他在山边宿营，午夜保安第九团前来宿营地，误为敌军追击，发生战斗，并说该团官兵逃散殆尽。杨听后大骂张该杀，幸由胡文思插嘴，令张赶快在子午口收容官兵，张得以幸免。此时，据报第四十八师撤至沣峪口一带。
20日夜晚，第十二师第三十五团一营白丙琼营长率部行至鄠县，自动向解放军缴械。第三十六团副团长祝建武打算弃暗投明，事泄后被迫退进子午口，用手枪自杀未死，经传令兵找几个老乡暗送到西安医治，伤愈后一目失明。军部通信营长和电台孙排长都在进山后逃回西安。防守西安的其它部队也有类似情况，说明胡宗南的部队已毫无斗志了。
不久，杨德亮奉胡之命带军直属部队和第十二师的第三十六团转进宁陕北部东江口；第十二师(缺三十六团)在子午口一带布防；第四十八师在沣峪口一带布防。原防守西安灞桥的第一四四师驻宁陕东江口以东地区；何文鼎部在盩厔(今周至)以南秦岭山麓布防，企图阻止解放军南下。
胡宗南并不甘心失败，幻想利用马家军收复西安。6月初的一天，杨德亮奉命率第十七军和第一四四师出山，配合马家军作战。军直属部队复进至子午口，第十二师由子午口向韦曲前进，第四十八师由沣峪口向斗门镇前进，第一四四师出汤峪向灞桥前进，分东、南、西三面进攻西安。第四十八师刚进秦渡镇时，即遭解放军迎头痛击，大部缴械，不少人弃枪潜逃，部分逃回沣峪口，仍留该处防守。第十二师之第三十六团进至太乙宫附近，被解放军堵击，损失惨重；第三十四团、三十五团进至皇甫村、贾里村一带，因第三十六团溃退，也慌忙退回子午口。第一四四师先头部队进至马腾空地区，闻第十七军两个师已败退入山，唯恐被解放军包围，慌忙退回汤峪。
胡宗南闻讯后，来电斥责杨德亮指挥战斗不力，影响了反攻西安战局，撤销杨西安警备司令职务，取消对第一四四师的指挥权。同时，撤销第四十八师番号，该师残部开赴宝鸡听候改编；命杨率军直属部队留驻子午口之土地梁、枣儿岭；第十二师固守子午、沣峪口，没有命令，不准擅退一步。
第十七军奉命由东江口进驻子午口时，原听说土地梁、枣儿岭有两个粮食仓库，所存面粉可供第十七军半年吃用。但到达之后，两个库房全空了，据说原有的少数面粉被过往国民党军抢掠一空，致使第十七军粮盐都缺。对此，杨德亮并不上报请求接济，而是命令部队武装出动，趁解放军尚未到达之机大出抢粮。当时，正是麦收季节，白天老百姓隐藏起来。军队搜不到粮、盐，杨乃命令抢割成熟之麦，背进山口。到了夜间，他们害怕解放军袭击不敢出山，老百姓趁机黑夜收麦，运到西安城郊附近去碾打。第十七军与老百姓争相抢收小麦。军队所抢的麦子因无磨子磨成面粉，只好煮囫囵麦子充饥。尽管后来石泉兵站运来少数粮、盐，但远水不解近渴，一遇雨天，就运不到了。再加上后来解放军封锁了山口，官兵因缺粮、缺盐致病者，不知凡几，士气沮丧，怨声载道。当解放军占领小五台山和翠华山之后，与土地梁仅一沟之隔，第十七军官兵更加心惊肉跳了。
8月中旬，解放军突然向子午口发动进攻，激战一昼夜，攻占子午山口，第十二师第三十四团全团覆没，仅逃出团长和两个士兵。同时，第三十六团在沣峪口也被击溃。第十二师直属部队和第三十五团退至土地梁以南黑关中构筑阵地，堵击解放军前进。
这时的第十七军，仅剩下两个残缺不全的团，人心惶惶，官兵潜逃时有所闻。杨德亮不得不带领残部退往石泉收容休整。胡宗南得知后，以其未接命令即撤离子午口为辞，电令撤销杨的军长职务，委派周文韬接任。周到职后，将收容后的第十七军部队开驻城固整训。曾经赫赫一时，自以为是胡宗南心腹的杨德亮，至此便威风扫地了。
(陕西省政协供稿)
注解：
*阎进杰当时系国民党第十七军警卫营营长。
《解放战争中的西北战场》(第六章 胡宗南部撤离西安 二十二军在榆林起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