陕西民间吉祥造型与现代吉祥物设计
| 张浩 曹伟 |
| 提起陕西，人们首先想到它是一个历史悠久文化省份，岂不知由于它特殊的地理环境，深厚的历史积淀，至今还保存着大量形式多样、内容丰富的民间艺术。这些千百年来由民众自己创造并享用着的艺术形式，集功能性和审美性于一体，其浓浓的乡土气息充分体现出他们对生命的真诚热爱，对幸福生活的向往和追求。无论是凤翔的泥塑、安塞的剪纸，户县的农民画还是华县的皮影，其内容题材都十分丰富，既有传统的吉祥图案，也有各种动物，植物，还有历史传说、神话故事和戏曲人物等等，以及反映当地风俗习惯、生活场景的诸多作品。它们用朴实、生动的表现手法，辅以浓烈、喜庆的色彩和夸张、鲜明、大胆的造型描绘了一个现实与想象交织的精神世界。在这些独具特色的民间艺术中，其最大的共同特点就是吉祥观念始终是其传达的主要容。 一、 陕西民艺中的吉祥观念 吉祥观念是人类社会特定历史阶段观念意识的产物和精神领域的需求，它来源于当地民众对幸福美好生活的渴望和追求。陕西民间文化突出的特点就是追求吉祥，例如在陕西民间剪纸题材中常用的葫芦、南瓜、葡萄、西瓜、花生、梨果、枣粟，都是祈求生命延续多子的吉祥观念；凤翔木版年画、户县农民画中的连年有余、平安富贵、招财进宝等反映祈财主题的作品是与功利心理相关联的吉祥观念；抓髻娃娃、五毒、门神，钟馗捉鬼等表现化解灾害、驱邪祈福主题的造型也是追求吉祥的观念。由于万物有灵的观念是中国民俗信仰的基础，所以民间玩具也被赋予灵性，作为辟邪纳福的吉祥物，深深地影响着人们的生活。例如千阳的布老虎、凤翔的泥玩具，它们被寓以辟邪除秽、护生立子的吉祥意义，即便在玩具的戏耍过程中，也具有鲜明的信仰色彩和吉祥寓意。 “吉祥”这一恒定的艺术主题造就了老百姓喜闻乐见的固定的艺术形式，如福字、寿字、双喜字。八卦、如意等吉祥符号，它们以不同材质，不同表现手法，不断重复地出现在生活的各个角落里，构成了传统生活方式的重要内容。总之，吉祥观念是陕西民间艺术贯穿始终的主要内容。 二、陕西民艺中的吉祥造型 我们可以从造型艺术的表现形式上把陕西民间吉祥造型划分为平面的吉祥图案纹样和立体的吉祥物造型两类。平面的吉祥物图案纹样有年画、剪纸，农民画、花布纹样、刺绣图案等。例如，其中最有特色的抓髻娃娃，它是陕北民间剪纸中一种传统主题的吉祥娃娃纹样，是劳动人民富有创意、寄托意愿的精神载体。它一方面象征生命繁衍，祈盼生育招子；另一方面寓意招魂纳祥，保子平安。而立体的吉祥物造型有民间泥塑、布玩具、面塑、木偶、面具等，其中比较有代表性的如凤翔泥塑中的虎脸、坐虎，它是安家护娃，保平安健康的一种吉祥象征物。 陕西民艺的造型体系不是取法自然的真实形象去表达作者的某种观念，而是用观念去看待和描述某种事物，借以使作者的观念暗寓其中。民间艺人在创作时往往不受特定时间。空间观念的束缚，他们或者把不同时间的事情放在同一个画面；或者把屋里屋外不同空间的东西放在同一个画面；彼此平面铺开，互不遮挡，完整地表现作者观念中的事物而不是客观现象。例如陕西民间人物造型，大都是正面或侧面造型，或是侧面头部正面双眼的造型，或者是两面人、四面人造型，这种造型观念由我国原始人物雕刻、青铜器动物纹样、汉代画像石一直到现代民间艺术一脉相承。它完全不同于西方传统造型。另外特别重视外形轮廓的夸大造型和眼睛的刻画也是陕西民艺的造型特点之一。陕北剪纸都是先用剪刀大刀阔斧地剪出外轮廓，然后才在里边作各种装饰。艺人们在表现人物动物时，大多把眼睛画的很大，并把眼珠点在眼白的中间，周围不遮挡，以表现精神气。陕西民间雕刻和以剪纸为基础的民间刺绣也是这样。可以说陕西民艺比较完整地形成了自己的民间艺术造型体系。 陕西民艺的表现手法是从传统吉祥造型强化自然物象本身特性中引申出吉祥寓意的手法，借用民间传说、民俗事像中具有代表性的人物、动物作为某种寓意的载体，利用谐音寓意的手法，增强造型的形与意的沟通和融合。例如陕西民艺中大量的鸡崇拜，正是由于鸡是生命的象征，是阳性、男性的象征，同时谐音“吉”字。例如广泛流传于陕北民间作为生命保护神和繁衍之神的“抓髻娃娃”，头上双鸡，双手举鸡，肩上双鸡，襟上双鸡，是传统的吉祥娃娃纹样。陕西刺绣中的双头鱼枕，双头蛙枕，双头猪枕、双头虎枕，都是双鱼，双蛙、双猪、双虎相交，寓意阴阳相合，中间的孔代表生命之门，繁衍生命之意，更深层的内涵仍然是生殖崇拜观念的吉祥造型。民间剪纸和农民画中常见的在猴子肚子里装饰小猴子，在爱虎肚子里装饰几个活蹦乱跳的小老虎，都是生殖繁衍观念的吉祥造型。陕西千阳布老虎造型没有统一的规格式样，心灵手巧的妇女们因手头材料的不同，用自己的审美观念创造出了形态迥异的布老虎。这些造型一个共同的特点是以夸张、变形为基础，加以恰当的大胆想象，用不同的方式对老虎的外形进行处理，从一针针、一线线的缝制中，将满腔的爱意缝入其中，体现着老一辈对新一代的期望与祝福的吉祥观念。 因此，陕西民间吉祥造型艺术就是民间艺术品中“托物言志，借物抒情”的典型例证。雷圭元先生在《吉祥图案》一文中的一段话，精确地揭示了这种吉祥造型独具的美的特征，即用形象传达语言的功能。“在吉祥图案上看到的是形象，心中感受到的除了形象美，形式美之外，还有一种寓意美、比喻美、语言美，这就是中国吉祥图案之美。” 三、吉祥物与现代设计 现代设计是为人类生存的世界进行服务的一项创造性活动，是物化了的精神；吉祥物的制作过程，就是将创意精神通过设计转变为物化的产品，再通过销售转变为和老百姓生活息息相关的商品。向往和平富裕，祈盼吉祥幸福是人类在任何时期、任何国家、任何种族文化下共同的心愿。随着中国社会的快速发展，吉祥物在现代生活、生产中应用越来越广泛，而吉祥物的设计也成为现代视觉传达设计中的重要课题。 在经济繁荣的信息化时代，人们开始强调商品的个性化和个人风格，个性是使商品显示特征的重要因素，有个性的商品才会有持久的生命力。吉祥物的设计也不例外，它要求吉祥物不但要有个性、夸张、醒目，而且要易于传播记忆，并且具有象征意义。吉祥物在创作时既要掌握现有的形式规律和表现方法，又要在此基础上不断探索，创造出新的属于自己个性的作品。 首先，吉祥物的设计可以借鉴陕西民艺中强烈的吉祥观念和吉祥造型。其三维造型讲究浑圆饱满，简洁流畅又带有野趣，吉祥物设计在这一领域有很大空间可以作为，需要对陕西民间风俗文化深刻领悟，而不是简单的照搬。设计吉祥物时对民艺中的某些原型不可追求得太具体，而应该有一个“超乎象外，得以环中”的抽象过程，以保持其最本质的精神气质。用齐白石老人的话来说就是“妙在似与不似之间”。我们应该清楚地认识到这种借鉴不是对民间艺术的摹仿和复制，而是以新技术，新的方式对陕西民艺的吉祥符号设计创新，创造出具有当下国际风格、时尚风格的吉祥物来。任何一种本土风格与国际风格的相融都需要正确处理国际化和本土化的关系，在比较中相互吸收和借鉴，正确处理守旧和求新的关系，不能将设计创意点停留在单纯的视觉形态上，而是要深入到文化的精髓中去。 其次，吉祥物设计的另一特点是材料的应用。陕西民艺中经典的作品都是根据它的形制、材质去塑造的，体现了艺人们追求自然造化，崇尚人与物的交流，倡导材质美，自然美和技艺美的规律。特别是它遵从原料的形态，就地取材、“能省则省”的制造工艺也符合现代设计的“最有效原则”。例如北欧的设计中对自然材质的应用，很好地利用木头、藤草，强调其材质的肌理效果和自然的纹理，弱化了工业化材料的冷漠感，使得现代设计具有了手工制作的温暖感，成为现代设计天然材料应用成功很好的范例。 另外在吉祥物的设计中，任何大胆的改造尝试都应该提倡：材料的结合使用——民间材料与新型科技材料的结合；民间五行色彩观念和现代设计中色彩构成的结合使用；陕西民间吉祥造型和国际化设计风格的结合使用；传统工艺与现代表现手法的结合使用；这样既强调时代感、时尚性，又保持自身的民族特色。例如在中国第十二届广告节的吉祥物设计中，有两件作品就是分别借鉴了千阳布老虎和凤翔泥塑公鸡的吉祥造型，用现代设计的手法概括、抽象使之卡通化、拟人化，既取其吉祥观念的寓意，又代表了在西安举办的广告节的地方特色。 现代商业社会的竞争愈演愈烈，因此各个企业在导入CI(企业形象识别系统)机制时非常注重吉祥物的设计应用。优秀的吉祥物可以推广企业形象，增强企业与大众的亲和力，起到良好的宣传作用，并为企业在获得知名度和影响力的同时，创造经济效益和商品价值。例如美的集团下属的产品美的空调的代言人(吉祥物北极熊)，不但为企业赢得了美誉度而且创造了不菲的经济价值。而外国企业在进军中国市场中本土化的趋势也越来越明显，甚至扩展到了吉祥物。例如可口可乐公司在2002年企业形象上的变动：在中国市场推出了泥娃娃“阿福”这一新的吉祥物形象——阿福邀请小朋友一起剪纸，喝可乐，伴着“龙腾吉祥到，马越欢乐多”的对联展开共迎新春促销活动。2003年阿福又来到北方小乡村与小朋友一起滑雪放鞭炮，同时出现“可口又可乐，羊年喜洋洋”的对联。浓浓的中国味和“阿福”的形象深深地刻在消费者心中。这正是企业认识到不同地区消费者拥有不同的文化背景和喜好。特别是在中国，消费者有着浓厚的吉祥观念，对吉祥、热闹、合家欢乐有强烈的渴求心理。因此可口可乐公司由传播其美国文化到逐渐淡化美国情结，转而更关注当地消费者的心理需求，以此赢得市场竞争。 另一方面，吉祥物也是对一个国家历史文化的浓缩和展示。特别是历届奥运会吉祥物的设计，已经成为世界各国宣传自身民族文化，传播积极向上的奥运精神的一个亮点。它既要准确地象征和代表举办国的民族精神和文化特色，也要赋予吉祥物造型独特的个性、突出的视觉效果，富有时代精神和现代理念。比如，第28届雅典奥运会吉祥物“雅典娜”和“费沃斯”，其题材来源于公元前7世纪古希腊的陶土玩偶工艺造型，形象本身具有古希腊文化色彩，可以引起人们对希腊神话和希腊艺术的丰富联想，以其人文和历史内涵的准确反映而成为最好的希腊国家象征。该吉祥物同时也体现出雅典奥运会的主办理念“文化奥运”，让全世界的人到奥林匹克的发源地“共享奥林匹克文化”。 综上所述，中国设计师应该在立足于本土文化的基础上，去接受外来文化的新形式和新内容，将民间艺术的精华通过现代设计创新为新的艺术形式和新的产品，创作出具有中华民族个性的优秀吉祥物，这样才能真正推动中国民间艺术的发展和传承，使中国吉祥物设计在世界一隅散发独特的魅力。 参考书目： 1．《中国民间美术造型》，左汉中著，湖南美术出版社，1992年第一版。 2．《安塞民间剪纸精品》，安塞县文化文物馆编，杨宏明、陈山桥、谢妮娅主编，陕西人民美术出版社，1999年7月第1版。 3．《吉祥如意》，张道一主编，《汉声》杂志出版社，2000年出版。 4．《造型原本》，吕胜中著，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02年12月第1版。 5．《中国民间美术》，靳之林著，五洲传播出版社，2004年8月第一版。 6．《奥林匹克视觉形象的历史研究》，王军著，北京体育大学出版社，2004年11月第一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