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公帝王陵

　　二、陈宝祠
　　《史记·秦本纪》：“(文公)十九年，得陈宝。”
　　《史记·封禅书》：“作鄜畤后九年，文公获若石云，于陈仓北阪城祠之。其神或岁不至，或岁数来，来也常以夜，光辉若流星，从东南来集于祠城，则若雄鸡，其声殷云，野鸡夜雊。以一牢祠，命曰陈宝。”
　　陈仓有城，在《史记》中已经记载得很清楚。据《元和郡县图志》、《太平寰宇记》等文献，古陈仓在今宝鸡戴家湾一带。这些文献还提到陈仓有上、下城，而且上城属秦，下城属汉。
　　唐《括地志》云：“宝鸡神祠在汉陈仓县故城中，今陈仓县东。”陈宝祠一直到西汉还被继续祭祀，但秦、汉祭祀陈宝的具体地点可能有近距离的移动，秦的祭祀点在“祠城”内，即陈仓上城；汉代转移到陈仓县城内，即陈仓下城。这么说的一个理由是秦、汉畤的祭祀点往往不重合，比如秦西畤在甘肃礼县鸾亭山山腰，汉西畤则转移到山顶。[1]
　　宝鸡陈仓镇的戴家湾遗址南临渭水(图二)，北依黄土台塬(贾村塬)，总面积约100万平方米。该遗址内涵丰富，包含史前至汉代以后各时期遗存。地形上从北向南落差约180米，东西方向为三沟三台结构，即刘家沟、戴家沟、杨家沟及它们分割的台地。遗址中部有东西向的引渭干渠。干渠以北在上世纪30年代苏秉琦先生曾作发掘，有西周、战国、汉墓；戴家沟东曾被民国军阀党玉琨盗掘，出大量西周早期青铜器。
　　干渠以南、陇海铁路以北、戴家沟和刘家沟之间约5—10万平方米的范围主要分布着汉代遗存。这个区域1958年经考古钻探，1983年局部发掘，出土有陶水管及几何纹砖等大量的汉代建筑材料。1996年陕西省考古所与意大利又曾合作发掘。2008—2009年我们在断坎上采集到大量的砖瓦，砖面压印绳纹，筒瓦、板瓦背饰绳纹，内壁饰布纹，均属汉代。新建的“陈宝祠”庙北有一条西南—东北向的夯土墙，夯层厚约10厘米，浅半圆形夯窝，现高约1米，夯土断断续续，总长约150米左右；夯土颜色不纯，夹杂汉代瓦片，其年代应不早于汉代。综合以前的发掘及调查情况，这个区域应是汉陈仓县城或者说陈仓下城之所在(图三：1)。
　　那么，陈仓上城的位置在哪?马俭及刘明科认为在刘家沟西的长乐塬上，[2]但我们在那里未发现任何东周及秦汉的遗存。长乐塬地形局促，与戴家湾同处贾村塬下；它与陈仓下城基本处在同一台地平面，前者在西，后者在东，不存在地形方面的“上、下”关系。因此陈仓上城不在长乐塬。《封禅书》说城建在“陈仓北阪”，阪即坂，指塬前的斜坡。[3]今天戴家湾遗址区地貌呈多级阶地状，是历史上人类多次平整土地的结果，但在古代自北向南是一个大的斜坡，“至少在东汉前，当地还没有形成这样大规模的阶地，一些地方处于缓坡形式，一些地方则坡度较陡”。[4]陈仓下城的位置偏南、偏下，上城的位置则应偏北、偏上，可能在引渭渠以北至贾村塬的南沿一带，以贾村塬南沿的可能性为大。从引渭渠向北直到塬顶，一路上的断面多有周代灰坑、灰层、墓葬暴露，采集的陶片中有秦式喇叭口罐，属春秋之物(图三：2)。
　　汉陈仓县有羽阳宫。《汉书·地理志》：“陈仓，有上公、明星、黄帝孙、舜妻育冢祠。有羽阳宫，秦武王起也。”“羽阳”类瓦当在宋人《渑水燕谭录》、《东观余论》、《续考古图》中就有著录，传出宝鸡县东；有羽阳千岁、羽阳万岁、羽阳千秋、羽阳临渭四品。据陈直说，“1934年在宝鸡东关修铁路时，曾掘出一大批，约有万余片，以千岁为最多，万岁次之，千秋仅十余片，千岁又分粗细两种篆文”。[5]他认为羽阳宫遗址在宝鸡东关外火车站旁。上世纪80年代在宝鸡火车站还采集到1枚“羽阳千岁”瓦当。[6]
　　前述凤翔长青乡马道口出土的西汉铜鼎第二组铭文：“雝羽阳宫鼎容一斗二升重六斤七两名卌九。”发现者据此否定了羽阳宫在宝鸡县的传统认识，认为应在马道口村一带。[7]但马道口村铜鼎有“汧”、“羽阳宫”、“高唐”三个置用地的三组铭文，[8]仅凭其中一组作此推论显然不充分。“高唐”不详，可能在山东；[9]“汧”即汧河。从“羽阳临渭”瓦当知羽阳宫南临渭河，马道口村西临汧河，与渭河扯不上什么关系。因此，铜鼎的最后置用地在“汧”，也就是出土地。
　　宝鸡斗鸡台火车站位于上述陈仓下城区域的西南，可知羽阳宫或在汉陈仓城内，或与之毗邻。如前所述，秦汉时期重要的郊祀地点附近一般都有供皇帝沐浴休憩的斋宫，性质上属行宫，如“蘄年宫”与“鄜畤”。羽阳宫与陈宝祠在空间上的密邻关系，暗示前者是为了方便秦君祭祀后者而修建的。当然，羽阳宫始建于秦武王时期，远远晚于秦文公作陈宝祠的年代。在郊祀地点附近修建斋宫可能是从战国时期开始的，后来由于祭祀频繁隆重，帝王常常亲临，又发展成规模很大的行宫。目前所见“羽阳”类瓦当当心有大圆点，当面分四个扇形区间，各置一篆文，已属秦代至西汉之物。
　　秦文公所获“若石”，苏秉琦先生解释为陨石，陨石坠落惊动山鸡鸣叫。换言之，陈宝所祠是一块陨石。李铁华说陈仓石鼓第七鼓《天虹》所述即为“文公获若石”，可备一说。秦人有玄鸟降生的传说，未尝不会把“若石”(陨石)当做玄鸟所陨之卵。“羽阳”从字面理解，“羽”乃禽鸟之毛，“阳”为太阳，上古神话中与太阳在一起的鸟唯有金乌，后羿射日射的就是金乌。陈宝之神，说是玄鸟或金乌可也。由此可见“羽阳”宫名的缘起与陈宝的关系。
　　注释
　　[1]梁云：《鸾亭山祭祀遗址的初步认识》，《中国历史文物》2005年第5期。
　　[2]刘明科：《宝鸡考古撷萃》第318页，三秦出版社，2006年。
　　[3]《史记·秦始皇本纪》：“秦每破诸侯，写放其宫室，作之咸阳北阪上，南临渭，自雍门以东至泾、渭，殿屋复道周阁相属。”王学理《咸阳帝都记》云：“高起的原同低洼的隰相对，阪即是二者之间的过渡地带，如入鸿门的斜坡称‘鸿门坂’，骊山西麓的漫坡叫‘芷阳坂’，泾河南岸上咸阳原的北坡呼作‘长平坂’。所谓‘咸阳北阪’就是指渭城湾到杨家湾之间的咸阳原南坡之地。”
　　[4]梁晓青：《戴家湾遗址地貌环境变迁的考古学探讨》，《考古与文物》2000年第2期。
　　[5]陈直：《秦汉瓦当概述》，《文物》1963年第11期。
　　[6]曹明檀等：《凤翔雍城出土的秦汉瓦当》，《考古与文物》1985年第4期。
　　[7]王光永：《凤翔县发现羽阳宫铜鼎》，《考古与文物》1981年第1期。
　　[8]李仲操：《羽阳宫鼎铭考辨》，《文博》1986年第6期。
　　[9]《史记·田敬仲完世家》：“吾臣有盼子者，使守高唐，则赵人不敢东渔于河。”
　　

秦始皇帝陵博物院2011/秦始皇帝陵博物院．—西安：陕西出版集团 三秦出版社，20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