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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兵器研究/“陇西郡戈”考

刘占成


  1978年,宝鸡建河一座洞式秦墓里发现了一件铜戈①,戈援长16.8厘米、内长9.5厘米、阑长16.2厘米。内的两面均有刻铭,字体草率,纹道极浅,纤细如发。经李学勤先生辨识,对此戈铭文释读如下:
  “廿六年,□柄守□告(造),西工宰阉,工□”。(背)“武库”。②
  此戈铭之“□栖”,第一字残泐过甚。宝鸡市博物馆李仲操同志推断为“陇”字,指出“陇栖”应即“陇西”③,已得到学界公认,故命之为“陇西郡戈”。李学勤先生并根据“铭文文例,较早的郡守名不作‘之造’,较晚的作‘造’”。而“陇西郡戈”只作“造”,故“应为始皇二十六年(前221年)所铸”④。本文想就此戈的铭文释解及年代问题,提出一点浅见,敬请大家指正。
  一、铭文释解
  因“陇西郡戈”铭刻“字体草率,纹道极浅”,又加之“残泐过甚”,所以,对文字的隶定和刻辞的释解造成很大困难,故铭摹也难免点画失真。
  据简报铭文摹本,“廿”下字作“*(上一下八)”形,释“六”,不确。依秦始皇兵马俑坑发现的陶文、兵器刻铭六均作“介”⑤,“王六年上郡守疾戈”六亦作“介”⑥,绝不见“八”字上有一斜直横者,不知此横是否为原刻?若非,则疑此字为“八”。
  刻辞中“西工宰阉”,旧解“西”为陇西郡所辖之“西县”⑦,其说可从。但把西后“工宰”二字连续,注为职名,实在费解。因古时设立管理百工之官有“工正”⑧“工师”⑨“器师”⑩诸名,并不见有“工宰”一职。“工”应为“工师”之省,“宰阉”为人名,即工师之名。与“十八年上郡戈”中的“漆工?”(11)“漆工里纵”(12)意同,工后的“?”“里纵”均是工师之名。“宰阉”“里纵”推测为边区少数族人,故用二字署名。
  二、年代考证
  “陇西郡戈”的年代,有人认为是始皇时所铸,也有人认为是昭襄王时器(13),相差半个世纪。对这一问题,我们从秦代冶铸兵器铭文刻辞管理制度和戈本身的形制两方面予以考察,似可得出较正确的结论。
  秦代铸器题铭开“物勒工名”的先河,从惠文王开始,兵器冶铸手工业实行了一整套严格详备的三级监造制度(14)。三级即指监造者、主造者和造者。但同任何事物的发展变化规律一样,秦代兵器刻辞的三级监造制度,也有它发生、发展乃至废弛的过程。研究者认为:兵器刻辞三级署名的监造制度,出现于秦惠文王时期,完善于秦昭襄王之时,秦始皇时代更加格式化、规范化、统一化。(15)但对于它的具体废弛时限,诸家均无确指。仅笼统提出“虽滥觞于秦,当亦废弛于秦”(16)。笔者近来也时时研读一些秦代兵器刻铭及有关论文,拜读中发现:格式化、统一化的兵器题铭三级监造制度,并未一直推行到秦亡,而是在秦尚未统一时的秦王政十年(前237年)后就发生了突变,而被新的二级监造制度所代替。如中央官署机构督造的“十三年少府矛”(17)“十四属邦戈”(18)“十五年寺工铍”“十六年寺工铍”“十八年寺工铍”“十九年寺工铍”(19),地方督造的两件“十八年上郡戈”(20)等,均不见相邦或郡守这一级监造者,仅具官署工师和造者两级。也就是说,秦始皇时期,十年以前的兵器刻辞特点是年号后一律接“相邦吕不韦造”或接“某郡守造”;而十年以后的兵器刻辞中,年号后均接“寺工”“诏事”“少府”“属邦”等官署名。这是否可试作为秦兵器年代推断的一个参考性标准提出来,请专家、学者赐教。
  很明显,三级监造署名发生突变的关键人物就是“十年为相”的吕不韦。随着秦始皇十年后吕不韦免相,中央和地方铸兵题铭的最高监造者“相邦”和“郡守”署名制度也随之废弛。现在,我们用这一标准来衡量一下“陇西郡戈”,其铭文刻辞仍保持着秦始皇十年以前的郡守(监造者)、工师(主造者)、工(造者)三级署名旧制,与始皇十年后兵器刻铭体例不符(对于其他秦兵题铭与此标准体例不符的诸器,拟另著文讨论),依此,我们可以推定“陇西郡戈”的题记年代应为秦昭襄王时期。因从孝公算起,秦君王在位超过二十六年以上的,除始皇帝外,就是秦昭襄王。
  从戈本身形制分析:根据陈平先生运用考古学的类型学方法,将战国型秦戈按形制不同综合分组排队,他初步得出的结论是:中长胡三穿戈相对年代上早于长胡四穿戈。具体而言,“中长胡三穿,很可能是秦昭襄王末年以前(最晚不晚于庄襄王四年)秦戈常制,而长胡四穿则是庄襄王与秦始皇时(主要是秦始皇时)秦戈的特征”(21)。陈先生的这一观点是卓有见地的,是付出心血才得出的,自成一家之言。虽然还不算定论。以陈文标准,“陇西郡戈”形制为中长胡三穿,显然年代较早,应视为昭襄王时所常见戈形。陈文也恰把该器推定为秦昭襄王时器,与本文论点不谋而合。
  据资料,陇西郡为昭襄王二十七年(前280年)置,如我们的考证不误,则“陇西郡戈”应是秦昭襄王置郡的第二年——昭王二十八年(前279年)所铸。这就是结论。
  注释
  ①《陕西宝鸡凤阁岭公社出土一批秦代废弃物》,载《文物》1980年第9期。
  ②李学勤:《秦国文物的新认识》,载《文物》1980年第9期。
  ③王慎行:《从兵器铭刻看战国时代秦之冶铸手工业》,载《人文杂志》1985年第5期。
  ④同②。
  ⑤《秦始皇陵兵马俑坑·一号坑发掘报告(1974—1984)》,文物出版社,1988年。
  ⑥陈平:《试论战国型秦兵的年代及有关问题》,见《中国考古学研究论集——纪念夏鼐先生考古五十周年》,三秦出版社,1987年。
  ⑦同③。
  ⑧《左传》庄公二十二年。
  ⑨《管子》卷一《立政·省官》;又《云梦秦简·均工》;又《左传》定公十年。
  ⑩《荀子》卷十五《解蔽篇》。
  (11)《河北省出土文物选集》,第145页。
  (12)李学勤:《战国题铭概述·下》,载《文物》1959年第9期。
  (13)同⑥。
  (14)同⑥。
  (15)袁仲一:《秦中央督造的兵器刻辞综述》,载《考古与文物》1984年第5期;见注释③和注⑥。
  (16)同③。
  (17)同(11)。
  (18)《广州东罗岗秦墓发掘简报》,载《考古》1962年第8期。
  (19)同⑤。
  (20)同②。
  (21)同⑥。
  (原载《考古与文物》1994年第4期。)
  

耕播集/刘占成著.—西安:西北大学出版社,20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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