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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访米兰

作者:奥雷尔·斯坦因(英)






  从若羌出发
  在若羌忙了3天,完成了沙漠探险的准备工作。1906年12月6日早上,一支由50个发掘民工和21峰骆驼组成的探险队出发了。21峰骆驼载着我们五周的供给和冰块,到罗布沙漠深处时,将需要这些冰块来为我们提供必要的供水。我的第一目标是楼兰遗址,它在最近的居民点阿布旦小渔村东北100余英里,离最近的可饮水之地也足有70英里。考虑到面临其他只能在寒冷的冬季进行的艰难工作,节省时间的必要性是显然的。因此我只好根据水的供应量带上尽可能多的民工。冰块是否已经在咸泉阿提米什布拉克形成,以及骆驼运输的限度是多少,这些不确定性使后一问题变得十分复杂。尽管多方努力,若羌的资源仍然不够,只不过为我增加了7口瘦弱的牲口,我自己原来有8口,后在且末又租用了6口。
  经由米兰之路
  尽管因运输和供给的原因,我急于尽早赶到楼兰遗址,但无论如何,我绝不放弃顺道访问米兰遗址的机会。喀拉库顺(Kara-koshun)湖入口处的阿布且,将是我们穿越东北方罗布沙漠的可靠基地。经由米兰到阿布旦的路线,比通常经喀拉不兰(Kara-buran)浅湖和末端塔里木河的路线,只多出大约七八英里。但促使我先访米兰的特别理由,是托乎提阿洪(Tokhta Akhūm)带给我的一张写着吐蕃文字迹的残纸片。托乎提阿洪是阿布旦猎人,我在若羌时,他加入到我的队伍中来,并将这纸片交给了我。他说,他是年初在米兰戍堡中挖掘一处沙埋住宅的屋顶时发现这纸片的。纸片看起来无疑很古老,加上托乎提阿洪陈述的在其他遗址发现的佛寺遗迹,我决定花两天时间来对该遗址作一初步调查。
  米兰的耕作
  我的《旅行杂记》已对从若羌到米兰的两天行程作了简要描述。①第一天,至羊达什卡克井,几乎位于正东方,左边是一片开阔地,不高的红柳丘中,丛生着其他沙生植物;南面,纯粹的山麓戈壁缓坡一直延展到阿尔金山脉最外缘的山脚下。第二天,最初的大约27英里,是一片绝无植物的纯戈壁萨依,然后来到江罕萨依(Jahān-sai)宽广的河床边;越过江罕萨依河床,来到支流米兰河,这里植物比较繁茂,我们就在这里扎下营帐。阿布旦人利用米兰河水建立小规模拓居地已有一两代人之久,这个拓居地被称为米兰“塔里木”,他们在那里开垦麦田,但并不放弃其河边渔民的生活。②由于那些人直到最近才被吸引过来,所以无论耕作范围还是耕作技术,与这条欢快的小河提供的机会似乎都不相称。我们到达时,这条小河已凝结了一层薄薄的冰凌。
  12月8日,我首次访问了东面的遗址。渡过小河,是半英里的沃土带,那里有些部分已被开垦出来。其外是生长灌丛的大草滩,从草滩出去不远,就是覆盖着细沙粒的真正的荒原。荒原呈水平向东延展,一种又低又窄的长沙脊,从中将其割裂。这些沙脊,出奇的直,大致呈南北向平行,这立即使我想到,它们标志着一组古代的渠道。一到那里,我就见到了一个完全废弃的土坯建筑形成的小墩,显然是窣堵波遗迹,从它的顶部,我又看到了其他废墟群突然出现在东面宽广平展的平原上,仿佛湖面上的小岛。毫无疑问,我是站在一个重要的遗址上。
  米兰废弃的窣堵波
  考虑到我将在第三和四章详细报告以后对该遗址的调查,所以对这次快速纵览的记述,可以限于最有限的范围。从此往东约600码,就到了第一组废墟(见图1,我标为MⅢ.-M.Ⅵ),它们由四个建筑物组成,规模不很大,结构却非常坚固,而且显然都很古老。有两个无疑是窣堵波,其一,见图1的中右,肯定曾围绕以圆形结构物,这个与众不同的特征立即引起我的注意。另一废墟,见它的左面,似乎是一个方形寺庙,以非常坚硬的土坯建造,很结实。但那里填充和覆盖着粗重的石块,不经发掘,不可能确以。
  废弃的米兰戍堡
  没等考察南面和北面风蚀阶地上见到的小遗迹,我就匆忙赶往古戍堡,托乎提阿洪说那是米兰遗址最重要的废墟。远远望去,在这绝对平坦的地面上,古戍堡看起来十分宏伟。但当我步行一英里多后走近它,登上被严重破坏的西墙进入到里面,不禁感到失望。已被破坏的城墙和棱堡庄严宏伟,部分地段依然高峻,但其内部构造与戍堡不规则的形状,说明它的时代比较晚。有必要进一步描述详情,但这里只能说,整个戍堡呈现出不规则四边形,较长的两面墙大约240英尺长,这两面墙看起来分别面朝东和西北。不同尺寸的长方形塔从角上突出来。每面墙的中部立着棱堡,其中,南面的那个(见图2)特别醒目。它突出墙线以外约30码,仍然高达43英尺,看起来像是城堡的主塔或主楼。
  戍堡的内部
  这个荒凉的堡垒的内部,空空荡荡,表面上没有上部构造的痕迹。但当我注意到城墙里面靠近西墙处,风蚀作用在地面上挖出了一个洼穴,低于马粪层足有10英尺,才露出原生地面,这时,我不能怀疑其年代的古老。地面自东墙向下倾斜,其后堆积着一层沙和细石子,显然是东北风吹过来的。就是这里,离保护得较好的东北角不远,一些木柱露出来,高于石子面大约1英尺,当托乎提阿洪上年春天访问这座废墟时,引起了他的注意。
  戍堡内的住宅
  他独自在这里挖掘时,曾碰到一层树枝,他觉得像是屋顶上的柴棚,从中他发现了那张写着吐蕃文字的纸片,并在若羌交给了我。显然,这是我最好的试掘地方。因此,我安排民工沿东墙排成一线开始工作,马上就满意地看到一排小房间从覆盖着的沙砾下显露出来(图3)。它们全都以土坯砌成,粗糙的胡杨木柱支撑着上面以红柳枝和黏土构成的屋顶。除或多或少与戍堡的东墙平行外,这些小房间的布置很不规则。在那天和第二天试掘的房间中(我标为M.I.i~vii),最大者仅为16英尺×11英尺,较小者的宽度只有5英尺。
  吐蕃文书的发现
  这些半地穴式的房间虽然小而简陋,古代垃圾却甚为丰富,似乎一直堆积到房顶。挖掘一开始,就突然出现了大量写有吐蕃文字的纸片和木片。当这些房间变成垃圾坑时,居住者将成层的麦草、削成片的木块和杂物遗留或扔在这些房间里。从这些弃物中,不断清理出这种文书,完整的或残缺的,一直到房间的底部。其中一间是托乎提阿洪发现文书的地方,从那里发现了40多件文书,而当第二天清理完一组小壁橱时,这个数目就上升到了136件。
  大多数吐蕃文书由条形窄木片做成,长度6~8英寸,宽近2英寸。完整时,通常在左端有一长方形印穴,如此清楚证明其内容的世俗性。这种性质的文书似乎在纸文书中也占优势。纸文书大多是以小而脆的纸片写成,它们使我回忆起在丹丹乌里克的类似发现。有些薄纸片发现时仍被整洁地折叠着,好像准备发送,而且盖有红色的印戳。但在这类信件等的附近,也发现了长方形树叶,在有规则的控制线之间,整齐地写着经文。很容易认出其中具有宗教内容的婆提片段,因为手迹、形状和质材,与我1901年从安迪尔唐堡中发现的甘珠尔(Kanjur)残片十分相似。
  吐蕃占领期的各种文物
  从这些沉积很深的垃圾中发现的各种器具、衣物和武器等等,同样丰富。对它们和米兰遗址出土的吐蕃文书的描述将留给以后章节,这里我将只陈述许多古怪的甲胄鳞片,它们用硬皮制成,并漆成红和黑色。这些鳞片常常仍以原来交织着的皮带系在一起,它们的排列方式证明,我对在尼雅遗址首次发掘期间发现的、少数有穿线孔的散硬皮片的认识是正确的,即它们是甲胄鳞片。发现的两件大而无损的广口瓶(图4)具有年代学意义,每一个的直径为两英尺,颈下刻有一个吐蕃文字。这些广口瓶固定在两间房子之间凸起的小壁龛中,这清楚表明,当住宅被实际居住时,它们被用来贮藏液体。③每一件事都指向如下结论:废堡的建筑遗迹和堆积其中的沉积很深的垃圾——丰富的考古遗物和引人注目的泥土,全都属于吐蕃占领时期,根据可利用的历史证据,能够可靠地定在8世纪或9世纪。
  寺院M.Ⅱ
  留下这样有望的宝库不进行全面发掘就离开,即使是暂时的,似乎也难以做到,因为第一天就发现了大量古代文物。但第二天早上,当我把戍堡中的发掘交由奈克·拉姆·辛格和蒋师爷继续主持,自己则对东北方大约一英里半、托乎提阿洪说遗有雕塑的废墟做一次快速调查时,我立刻意识到,安排对米兰遗址进行完全清理,将冒严重延误罗布沙漠北部遗址探险的风险,而且现实也不允许如此。这处废墟证明是一个佛教寺庙,中心部分立一结实的土坯台,约46英尺长,30英尺宽。台基东北堆积的碎块上面,壁龛中还有灰泥浮雕,壁龛之间,相隔以设计精美的建筑装饰。我才清理了基座那一面的一小部分,就碰到大块的灰泥雕塑,包括塑造得很好的大佛头,风格与热瓦克窣堵波浮雕极为相似。
  米兰的进一步调查被搁延
  认为这个寺庙比吐蕃戍堡古老得多肯定不会错。多方面的观察表明,这里可能还曾有过一个相当古老的遗址。很清楚,为了获得足够的时间以仔细发掘这个寺庙和其他早期废墟,我将不得不在从北方废墟回来后,重访这个遗址。幸亏这里离阿布旦很近,这使我很容易对原计划做相应的改变。我在阿布旦设有基地,那也是我到敦煌的沙漠之旅的出发点。因此在更进一步地对整个遗址快速勘察之后,我回到戍堡。虽然我不在,但那里的发掘仍在进行,而且获得了重要发现。到傍晚,我已将所有物件回填,以防寻宝人的“探险”。
  ① 《旅行杂记》收在作者的另一部著作《沙漠契丹废墟——中亚及中国极西地区探险记》中。英国伦敦麦克米伦公司1912年出版。——编注
  ② 1914年回来时,我找到了这个阿布旦人世居的拓居地,这些阿布旦人放弃了他们塔里木河边上半游牧的居住地,在主河床西岸建立了一个小村,盖起了比较好的土坯住宅。——原注
  ③ 我在12月10日离开米兰遗址准备横穿罗布沙漠之前,很谨慎地将这些广口瓶重新掩埋起来。但当我第二年元月份回到该遗址的时候,发现它们又被挖了出来,而且被破坏了,据说有一支旅行队曾在米兰扎营,他们沉湎于“寻宝”,这可能是其行为的结果。——原注

路经楼兰/(英)奥雷尔·斯坦因著;肖小勇等译.-桂林: 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 2000;米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