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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过塔里木河的末端河

作者:奥雷尔·斯坦因(英)



  从米兰出发
  12月10日早上,我从米兰出发前往楼兰遗址。前一天晚上,测量员R.S.拉姆·辛格从若羌回到了我们中间。我正患风湿病引起的发烧,而到无水的地方,矮种马将被留下,所以从那里起,我将改骑骆驼。这迫使我们更仔细地计算不可缺少的食物、行李和冰的重量,以使20峰骆驼能够将其运进沙漠。我不得不将随带的民工总数减至35个。此外,我们自己队中有15人,包括驼工和罗布猎人,在无水沙漠中的长期劳作,需要为他们提供生活的保障。米兰的发掘是一次有益的测试,出发前我将最不能干的民工解雇送回了若羌。
  前往罗布人的小村阿布旦
  北行约19英里,至塔里木河。一路都是沿米兰河近于干涸的河道而行,所经之地是典型的罗布洼地末端河道的延续。约6英里,我们经过一片繁茂的胡杨林。胡杨林延展在洪水冲刷出的河床沿岸,河床中低洼处的水池已完全冻结。从这里开始,河边树林一直向前延伸,最后代之以稀稀落落的红柳丘,偶尔见到片片芦苇地。又约10英里,经过一片平原,几乎是一马平川,结有盐壳,却几乎看不到一棵红柳。地表特征清楚显示这里曾被东面罗布沼泽周期性地淹没。在到达小村阿布旦所在塔里木河右岸略为凸起的地区之前约两英里,通过了一片生长着稀疏灌木丛的真正的沼泽。阿布旦是个只有渔民草屋的可怜的小村,却仍然是坚持传统生活方式的那些罗布人最向往的地方(图5)。在我的《旅行杂记》中,我可能谈到了在塔里木河各处能够收集到的、关于他们的不完全观测,明确证明存在过大的迁徙。罗布人生存的经济条件现在变化得越来越快,1914年访问阿布旦时,我发现这个村子实际上已经放弃,迁到了一个新的拓居地,这个新拓居地就在米兰垦区之中。
  留在阿布旦的库房
  我将可能多余的行李和供给品留在阿布旦。蒋师爷虽然渴望与我共进沙漠,但和其他人一样,不能不面对前面艰难的长途跋涉,也留在阿布旦。到这里,米兰河只剩下了一条明确的河床,仅约48码宽,却相当深,已明显冰封。奇怪的是,这条流速不过每秒两码的窄河道,竟容纳了来自昆仑、帕米尔和天山雪峰而注入塔里木大盆地的所有剩余的河水。我先用五只罗布人的独木舟建造了一艘渡船,它可以将所有骆驼和已减少很多的辎重摆渡到左岸的营地。
  有关罗布的地理学问题
  从这个最后的村落到楼兰遗址,我一共旅行了7天,其间穿越的罗布沙漠,地形地貌皆具重要的地理学意义。罗布淖尔是个蒙古语名字,表示塔里木河的末端湖或沼泽,我们已经很熟悉;对它古代的范围与位置问题,也已有很多讨论。但这次旅行还是极大丰富了我的个人阅历,使我能够坦然面对一切,甚至是在完全缺乏食物和水的大沙漠探险的时候。
  1914—1915年的罗布沙漠探险
  在这次沙漠横穿中,我做了大量地志和其他方面的调查,对历史时期罗布淖尔地区的变迁这个重要的地理学问题形成了一些观点,对此我不想在这里详加解释和讨论。我在第三次中亚旅行时,于1914—1915年进行了更为广泛和长期的调查,找到了新的确定的证据,所以对这个问题的总的回顾,我必须推迟到这些新材料完全可以参考和考证为止。无论如何,我首次前往楼兰废墟时对此问题所做的地理学和考古学调查值得一提,而且我打算现在就讲述它们,即使其详细解释必须留待以后出版。
  塔里木河的末端湖
  12月11日,我们先沿塔里木河狭窄的风蚀河床行约5英里半,至阿克库勒(Ak-kol)湖。从东南大约两英里远的地方,就能看见那里的库木恰普干(Kum-chapkan)草屋,那是个罗布人的小渔业站。然后,我们走上小道,猎人和渔民经常出入于此,小道由此而成。塔里木河转而向南流去,我们告别塔里木河,继续向东北方前行,接着穿过一片生长着芦苇和稀疏红柳的大草地。每隔一定距离,就见到牧放的罗布人的羊群。又行8英里,至阿拉木霍加库勒(Alam-khōja-kol)湖,湖畔颇多沼泽,湖水新鲜,已经冰冻。它是最北的一长串浅湖中的一个,注入那里的洪水,据说是从库木恰普干以下分流出来的。木拉(Mullah)和托乎提阿洪——我们的阿布旦向导,从狩猎探险中熟悉了东北部地区,他们说,这些浅湖和沼泽中的水是塔里木河夏季洪水留下的,比罗布人称为喀拉库顺的大三角洲中的水更咸,结冰的时间也更晚。我们就在湖边扎营。夜晚大部分时间是切取冰块,并将其装入粗大的毛袋中,以确保我们为期四周的供水。
  冰的携带
  次晨,将沉重的冰袋交由9峰骆驼载负,其余较小的袋子则换由30头驴子背负。这些驴子只将冰块和供给品运到沙漠中的中转库。再给骆驼饮足水,这将是以后数周中的最后一次。虽然这些安排延误了出发的时间,但那天还是走了大约18英里,因为那些地方还比较好走。我们最初所走的渔民小道转向更北方,以避开英苏(Yangi-su)河所注入的宽阔的浅湖沼。但当我1914年回来时,发现它已完全干涸了。走过6英里的芦苇地,碰到一对有水的浅湖,湖水明显很咸且还未形成冰壳。绕过浅湖,就见到荒凉的平原,平原上覆盖着碱,露出不多的几条芦苇滩。然后到达名叫雀勒库勒(Chol-kol)的浅湖(13英里),一大片开阔的水面呈现在眼前。①我们左面10英里有一条明显的干河道,以前有水时,可能流至湖内。雀勒库勒对面,生长着茂密的活芦苇和红柳丛,一直延伸到干涸的牙海子玛克库勒(Yaghizmak-kol)湖。湖很小,到达时,夜幕已经降临,我们不得不停止前进。
  柴鲁特库勒湖
  12月14日早上,我安排将载负我们来到这里的矮种马送回阿布旦,然后继续向东北前进,现在除测量员拉姆·辛格外,全都步行。走约4英里,来到一广阔水面的最北部。这处水面是柴鲁特库勒(Chainut-kol)湖的一部分,木拉和托乎提阿洪说这是个末端湖,渐逝的塔里木河的支流英苏河的水定期流到这里。芦苇丛又高又密,中有一口水池,池中的水可为动物饮用,池面上已凝结起一层薄冰。附近地面上有渔民扎营时留下的痕迹,可能是前几年访问邻湖的渔民留下的。我把民工备用的配给留在这里,并留下两人看守,等驴子从预定中转库回来后再往前运。驴子在这里饮足水后,可以往沙漠深处再走两天。
  确定去楼兰的路线
  我们现在所处柴鲁特库勒湖滨的地点,对确定前去楼兰遗址的路线很重要。从赫定博士的《中亚与西藏》及其第一卷所附示意图上,我看到,到目前为止我们所走的路线,与他1900—1901年从库鲁克塔格山脚穿越罗布沙漠、到达今塔里木河三角洲或喀拉库顺湖西北边缘、然后前往塔里木河最下游所取道的路线是相同的。托乎提阿洪说,我们中转库的所在,与赫定博士1901年3月在柴鲁特库勒湖畔扎营的地点实际上是同一个地方,这没什么可怀疑的。那时或以前我既不曾看过他的大作《中亚》,也未见过附于该书中的详细地图。但前面提到的示意地图足以说明,为了到达他首先发现的废址,我现在必将取道向北、东北方向,这必然趋近他所走的路线,只是方向相反而已,而且如果我们保持直线前进,实际上将与其所走路线保持一致。但在前面的荒漠中,除罗盘外,别无他物可以判明方向,木拉和托乎提阿洪也都不曾从这边访问过那个废址。不过,又向北行约一天,地貌仍与他们以前狩猎时所见相似,这使他们对那个重要目标充满信心。新近形成的、1901年3月迫使赫定博士迂回了一个大圈子的大浅湖,自那以后几乎完全干涸了,只剩下散落的咸水湖。因此,只要赫定博士的示意地图中标出的楼兰遗址的位置大致正确,我就能够用罗盘可靠地控制我的路线,而不必担心迂回和浪费时间。
  过干涸的英库勒湖
  又走两英里,至一盐湖的南头。这里曾是英库勒或“新湖”之地,故现在罗布渔民用它来特指这个盐湖。据说已有三年没有新水流入这个狭窄的、弯曲的洼地,由于水中盐度的增长,湖中的鱼似乎正在迅速死去。我们发现在一处草屋附近晾晒着很多鱼,还有大量垂死的、或已失去知觉的鱼正被渔民用手从刚结的薄冰下抓出来。这个湖和我们接着经过的其他浅湖,周围都环绕着大片泥泞的、覆盖着盐的土地,这表明这个“新湖”正在迅速萎缩。又越过一个新月形大浅湖,湖北部较深处尚保持有水。接下来就见一个盆地连着一个盆地,它们看起来像是最近才变干的,猎人们称之为库尔班库鲁库勒(Kurbān-kullu-kol)。我们走过其中最大者,行约1英里半,在其北岸见到大片生机勃勃的芦苇和红柳,那正是我们停下来过夜的好地方。
  英库勒的间歇性洪水
  白天我途中从木拉和托乎提阿洪那里得知,自赫定博士以来,这个地区的自然面貌发生了显著的变化。据他们说,在他1900年首次访问以后的3年中,英库勒盆地充满了来自塔里木河支流英苏河春季的洪水。从那(1903年)以后,再未有水到达这些盆地,所以这些浅湖正继续萎缩,同时,剩下的水变得越来越咸。他们年轻时就从猎鹿等探险中熟悉了英库勒洼地,而我访问了罗布地区两次——这次和1914年的那次,两次都有机会从各方面测试他们所给予我的信息,结果是,我倾向于承认其实质是正确的。他们从其父辈那里听说,这些盆地从前相当一段时期里保存有水,而且托乎提阿洪本人记得,大约1892年发生了一次异常的洪水,洪水汇进了柴鲁特库勒以北不出一天路程的浅湖。如果过去的一两代都存在这种间歇性的洪水,似乎就很容易说明,为什么我们会在这里发现大片稀疏的、死的与活的芦苇滩。另一方面,我的猎人们认为,其间相当的洼地完全没有植物,是因为那里周期性保存有深水。
  1914年注意到干涸加重
  这里我可以顺便说明,1914年重访这里时我发现,这个受英苏与卡克玛克恰什(Kakmak-chash)河洪水影响的地区,干涸还在加重。1914年2月3日,我们从阿拉木霍加库勒(Alam-khōja-kol)到柴鲁特库勒途中,见到的所有的浅湖都已干涸,尽管所走的新路更靠东因而离洪水河床更近。柴鲁特库勒本身除先前提到的水池外也已不再有水,甚至那里的冰也有盐味。过柴鲁特库勒,我们紧靠着1906年的路线行至库尔班库鲁库勒,但不见任何开阔的水面,只在盆地的最深处,见到片片湿地和一对非常小的盐池。显然,自1903年以来,没有特大洪水渗透到这里。
  从三角洲边缘过渡到完全沙漠
  12月14日对我们载重的牲畜来说是十分艰难的一天,但我却观察到一些新奇的特征。那天我们走了16英里,所经之地,当时我认为是现在塔里木河三角洲真正的边缘和北边一度得到某早期三角洲注水的完全贫瘠的沙漠之间的过渡带。我现在就可以说出来,这个印象,在我1914—1915年的考察中得到完全证实。那次我从三条不同的路线通过这一地区,而且都是从库尔班库鲁库勒出发的。我们整天都是在干燥的、覆盖着盐的大小湖床上行走,湖床的最深处,偶尔可见到盐水池,清楚表明我们仍处在英库勒洼地之中,特大的洪水有时还能到达这里。但底土中的水分足够维持稀疏沙生植物生长的地区,从我的营地仅仅延续了两英里多。又两英里,就出现了接近强烈风蚀地形的迹象,从赫定博士的描写我知道,这种风蚀地貌是罗布沙漠北部最显著的特征。
  第一处风蚀沟和坎(雅丹)
  狭窄的硬土台与小沟相间,到目前为止,沟深只有3英尺或4英尺,但坡度陡峭,显示出这一地区风和流沙的侵蚀作用。赫定博士称之为雅丹,这是一个合适的突厥语名字。雅丹的顶部,一律覆盖着网状的平行浅沟,所有浅沟与盛行风刻出的沟一样,呈东北、东至西南、西方向。雅丹侧面暴露出的土壤是成层而坚硬的泥土,显然是古湖床的沉淀物,但看不到盐的成分。侵蚀不可能在这里持续很久,因为土坎的顶部有些地方还保有死芦苇茎缠结而成的保护层,它们全都按风向平直铺设。有些地方正在变湿,似乎暂时阻止了剥蚀,而这将说明我在那里发现的死芦苇为什么总是位于雅丹之间。
  更多的盐湖
  越过这道风蚀地,我们又至平坦的盐碱地,那里有或大或小的干浅湖。最深的地方,偶尔可见到水池,池中的水非常咸,以至还没有一处结冰,尽管天气异常寒冷。这种明显的洼地似乎普遍都是从东北向西南延伸,这个可能暗示,这个地方在较早和较干旱时期受风蚀影响特别严重。行约8英里后,进入一狭长地带,那里生长着活芦苇和红柳,我们1914年和1915年的调查证明,它们又向西延伸了几英里。同样地,又走约3英里,我们碰到一行死胡杨,它们介于红柳丘之间,红柳也是死的。这些死胡杨所在的地方,是一条古河床,1914年我调查过这条河床,它来自西北方向。通过最近的调查,我认为现在可以肯定,在那里至今仍能追踪到古库鲁克达里亚(Kuruk-daryā,维吾尔语意为干河——译者)三角洲的那条最南的分支。库鲁克达里亚曾流经楼兰遗址,我们还将进一步谈到这条河。
  第一条死河岸林带
  经过另一个大干盆地之后,已是傍晚,面前突然出现一片低沙丘,隆起的风蚀土垠和土台高达6英尺或7英尺。巨大的野杨树和红柳树干被晒得发白,大量散播在毫无遮蔽的地上,清清楚楚地证明这里曾是一条繁茂的河岸丛林。我感到好像又回到了塔里木河末端沼泽,河汊中一度流淌着河水,河岸生长着树林,毫无遮掩的地上散落着大量淡水蜗牛。继续前行约一英里半,薄暮徐徐降临,我们在一高沙丘脚下扎营,沙丘上覆盖着灰白的红柳丛,有些死了,有些还活着。在一处感觉潮湿的沙子洼地中掘出一口井,仅5英尺深就开始出水。和预期的一样,井中的水异常苦咸,连骆驼都不能饮用。这证明附近的地下水可能浸透到先前经过的富盐洼地,这个情况我的罗布里克向导似乎非常熟悉。
  ① 这里和以后前进报告中的英里数,必须总是理解为从最后营地算起,并且是实际前进的距离。——原注

路经楼兰/(英)奥雷尔·斯坦因著;肖小勇等译.-桂林: 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 2000;米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