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匈之争中的楼兰
作者:穆舜英
公元前二世纪初,匈奴的冒顿单于打败了大月氏后,大月氏部西迁至伊犁河流域,后来又迁至阿姆河一带,先后占据了古塞种人和古大夏人的居地。当时我国的北方和西北方的大部分地区已为匈奴王廷所统一。匈奴的休屠王和浑邪王占据了原属大月氏人的甘肃河西地区,广大的古代西域地区则归匈奴日逐王所统辖。日逐王在此设置了僮仆都尉,僮仆都尉及其属下的官吏和骑兵平日驻守在焉耆、危须、尉犁(今新疆焉耆、和硕、尉犁)一带,定期到龟兹、楼兰等国去征收赋税。每次匈奴的官吏和骑兵到楼兰国去,都以统治者自居,楼兰国必须在他们到来之前把将向匈奴王廷交纳的骆驼、马、牛等牲畜都准备好,而且在他们到达时,楼兰国王要亲自出来接待陪同,设宴招待,让他们吃饱喝足,为此宴会常常闹至深夜。宴会上还要另备礼品赠送。匈奴的骑兵在楼兰城内集市上横冲直撞,随意抢夺百姓家的妇女和财物。因此,每次匈奴官吏和骑兵的到来,对楼兰国人民无疑是一场灾难,但迫于匈奴的压迫,楼兰人民对此是敢怒而不敢言。
公元前138年张骞通西域,打开了东西方直接交往的通道。随着丝绸之路的开辟,汉朝的势力进入了西域地区。从汉朝派出的一批又一批的使者,来到了楼兰,他们的骆驼队运来了汉朝出产的各类美丽的织绵丝绸,还有漆器、铜镜和黄金等。名义上是带来了礼品,实际上就是运来了商品。有的汉朝的商队经过楼兰后,又匆匆离去;有的就留了下来,把带来的商品留在楼兰,就地销售,然后他们又从这里带走了古代新疆的玉石,鲜艳的毛织品和各类奇花异草。这种古代经营商业的方式,在开辟的丝绸之路上,曾促进了汉朝和古代西域人民之间的密切关系。当时,楼兰国曾接待了许多批汉朝的商队,楼兰国人对汉朝商人带来的商品,感到异常的惊奇和兴奋。楼兰王本人就十分喜爱汉朝的丝绸和黄金,对汉朝的商人,表现了热情的欢迎和给予了款待。然而,随着时间的增长,楼兰国人开始对繁忙的接待产生了厌烦情绪。在楼兰王的宫廷中,楼兰王和他的朝臣们商量,认为汉朝的势力那么远,从中原到楼兰来,要越过荒无人烟的荒漠,汉朝士兵是不可能来到这里的,因此,他们认为对汉朝使臣、商旅冷淡一些,也不会发生什么问题。这样就常常在楼兰国内发生了不愿意接待汉朝商队的事情,对过往的使者商旅也不愿意提供住宿和粮食,甚至还发生了楼兰士兵直接抢夺使臣财物的事。当时汉朝有一个使臣叫王恢的,他就曾数次在经过楼兰时,为楼兰王派出的士兵所抢掠。同时,在这个时期中,匈奴的势力在这里仍占优势,匈奴的僮仆都尉虽然不经常到楼兰来,但对汉朝使者商旅在楼兰的活动,也已有察觉,他为了阻止汉朝势力的西进,就经常派出骑兵直接来拦劫汉朝的使团,抢夺他们的财物,伤害使团的人员。由于这些原因,到了公元前108年的前后,从敦煌往楼兰之道,已经成为不安全的道路,在这条路上经常发生抢劫,甚至杀死无辜百姓的事情,给汉朝的使者商旅的生命财产带来了严重的威胁。因此,这些使者商旅在返回长安后,都纷纷上书汉廷,要求汉廷派出军队去攻打楼兰及其邻近的姑师(今吐鲁番境内)等国,以保护东西道路的畅通。
汉武帝对西北地区的方针是要打击匈奴的势力,保护丝绸之路的安全,这是符合当时历史发展需要的。因为随着丝路的开辟和繁荣,它为汉朝的经济增加了新的积极因素,当时从西方或西域回到长安的商队,向汉廷献纳了大量礼品,在汉武帝的宫中,有来自伊犁河流域所产的天马,这是当时我国最优秀的马种;有内地少见的牛、驴、骆驼;有价值昂贵的和田美玉;有味美香甜的葡萄;还有从西方运来的五彩缤纷的琉璃,色彩艳丽、质地厚实的毛织品和各种香料等。因此当汉武帝听到使者商旅的报告后,十分重视,并在公元前108年,派遣从骠侯赵破奴率领了数万名骑兵和士卒,准备去攻打楼兰和姑师。为了怕走漏消息,赵破奴决定亲自率领700多骑兵,先期去楼兰,一举俘虏了楼兰王,楼兰王在大军的压力下,表示降服汉朝,这一仗使得汉朝在楼兰的势力大大加强了。楼兰王为了不得罪汉匈两方面的势力,将他的两个儿子,一个送到匈奴王廷当人质,一个送到汉廷当人质,楼兰王的这种两面讨好的态度,在公元前104年发生的一件事中,表现得更为露骨。这一年,汉朝为了要得到大宛国的宝马,派了贰师将军率军队经楼兰西去攻打大宛,此事为匈奴得知后,想中途阻击,但又怯于汉朝大军的威慑,匈奴就暗中指使楼兰王在汉朝大军主力过后,去抓杀掉队的士兵。匈奴和楼兰王的这个计谋,事前为汉朝驻守玉门关的军正任尚文所获悉,任就派士兵抄近道去抓捕了楼兰王,并责问楼兰王为什么要听从匈奴的旨意。楼兰王在面对汉朝的责问时答道:“小国在大国间,不两属无以自安。”(见《汉书·西域传》)汉武帝听到后,认为楼兰王讲的也有道理,就把他放了回去,但提出一个条件,要他也作为汉朝的耳目,为汉朝刺探匈奴的军情。自此之后,匈奴对楼兰王也发生了怀疑,表示不能信任。楼兰王这种“两属”的处境,反映了当时汉、匈势力在新疆处于相持的阶段,这个阶段前后约近70多年。
公元前92年楼兰国内发生了一件大事,楼兰国的老王死了。匈奴听到这一消息后,马上将楼兰王廷送到匈奴的人质——楼兰太子送回楼兰国,让他接楼兰的王位,这位楼兰太子就是史书上记载的楼兰王尝归(又名安归),这是人们得知的第一个楼兰王的名字。尝归接王位后,完全听从匈奴的指使,对汉朝的使臣商旅采取了敌视的态度,先后曾杀死了汉朝的使臣司马安乐,光禄大夫忠和期门郎遂成等,并杀死了古代安息国和古代大宛国派遣到汉朝的使臣。消息传到汉廷后,当时汉武帝已死了,汉昭帝接位。汉昭帝对此十分恼怒,就下令派骏马监傅介子在去大宛国,路经楼兰时,向楼兰王提出责问。汉昭帝元凤年间,傅介子出使到楼兰后,首先告诫楼兰王说:“汉朝的大军马上就要到了,对这一军情你不能向匈奴通报消息。”当傅介子在楼兰听说匈奴的官吏已来过这里,就又责问楼兰王说:“原来已明确告诉你,要向汉朝报告关于匈奴官吏的活动情况,现在匈奴使臣也来到这里,这个消息,你为什么不报告汉朝。”楼兰王只好一面认错,一面说:“匈奴的使臣,这次是要到乌孙国(古乌孙人在赶走了大月氏人后当时正活动于今伊犁河流域)去的,他们是从龟兹国过去的。”等到傅介子一行到了龟兹国后,匈奴的使臣已离开龟兹,傅介子即向龟兹王提出,要他今后也要向汉朝提供匈奴官吏活动情况的消息。然后他就离开龟兹到大宛去了。当傅介子从大宛又回到龟兹时,龟兹王向他报告说,匈奴使臣已从乌孙回来,正在龟兹,傅介子听到此消息后,当天就率领随从士兵将匈奴使臣住地团团包围,并捉住他们,将他们杀死了。傅介子回到汉廷后,他向霍光大将军报告了上述情况,并提出来:楼兰国王和龟兹国王对汉朝的态度反复无常,如不给以惩治,就不能赏罚分明,并表示他愿意亲自前去楼兰,诛杀楼兰王,“以威示诸国”。大将军霍光听了傅介子意见,同意派他前往。
公元前77年傅介子作了充分准备后,就率领了少数随从士兵出发,到达了楼兰。在到达楼兰之前,他就放出消息说,他这一次出使,带了许多黄金、织锦绸缎等礼品,这些礼品是送给西域各国的国王的。当他到楼兰后,开始楼兰王不相信傅介子带了什么礼品,他也不出面接待傅介子。傅介子住了几天还见不到楼兰王,就出了个计策,他假装要离开楼兰,在临离别楼兰城时,向楼兰王的翻译官说:“汉朝这次派出使臣是给各国送礼的,楼兰王不亲自接待,我就要去别的国家。”说着,他就把带来的礼品给楼兰王的翻译官看,翻译官看到傅介子确实带了许多好的礼品,就一面挽留傅介子,一面马上派人去报告楼兰王。楼兰王听说傅介子确实带来了黄金和织绵绸缎,他很想得到这些礼品,就马上把傅介子接到王宫,并设宴接待,傅介子乘机将楼兰王灌醉了,又作出神秘的样子,向王说:“我有一件机密的事只能向王一个人说。”楼兰王信以为真,就让他的随从都从宴会厅中撤出去,当宫中只有傅介子和楼兰王时,傅介子带来的两名随从就从王背后,用刀将王刺死了;傅介子在楼兰宫廷中,立楼兰王尝归的弟弟尉屠耆接王位,并宣布将楼兰国名改为鄯善国。尉屠耆是楼兰老王的儿子,年青时被送到汉朝去作人质。尉屠耆接王位后,他即向汉朝提出:我因久离国内,回来统治,恐国人不服,希望汉朝能派士兵到国内的伊循城(今新疆若羌县米兰地区),在那里屯垦戍边,我也可以仰仗汉朝的威势。汉朝答应了他的请求,并派了官吏和士兵到达伊循城屯田。
从公元前126年至前77年,汉匈之间争夺对楼兰国的控制权,这一场斗争沿续了近半个世纪,汉朝的势力终于占了优势。汉朝的先进文化随着汉朝士兵在这里建立了屯田中心
神秘的古城楼兰/穆舜英著.-乌鲁木齐: 新疆人民出版社, 199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