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格听梦：走进古格

　　古格是神秘的。
　　作为阿里历史上的古格王国，就更加神秘。
　　古格王国之所以神秘，在于她的“世界屋脊的屋脊”的位置，作为王国古城，她的海拔是最高的，且路途遥远，交通不便。
　　古格之所以神秘；还因为她有着一段长达700多年的鲜为人知的历史，这段历史从公元10世纪起到公元17世纪止，未列正史却流传至今，如梦一般却又实实在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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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进古格
　　历史是一块坚硬的活化石
　　它带着体温跌落在流沙之地
　　皮壳炸裂
　　还原成灰头土脸的陶器：
　　泪水从裂缝中淌出
　　血腥自破口处盈溢
　　对着透光的历史之洞瞅进去
　　横躺竖卧的木乃伊复活了
　　刀光、剑影、马嘶、枪鸣
　　还有被血水浓妆艳抹了的古格少女……
　　忠魂是不死的
　　纸笔便是召唤英灵的祭器
　　凭心灵感应
　　靠良心问史
　　拨开历史的烟尘
　　与鬼雄坦然交谈于
　　阴阳交界的传达室……
　　作者胸无诗才，但是，当我历经千难万险，越过高寒缺氧的昆仑山，踏上风雪弥漫的藏北阿里高原，望见那坐落在半山坡上的古格王国的古城时，这些“诗句”一下子就涌了出来。
　　从地理上讲，古格王国属于西藏，但也是因为地理的原因，阿里地区在军事上至今属于新疆。这都是今天的概念。历史上，“西域”则是一个非常宽泛的概念。唐代高僧玄奘“无顾身命”，西行取经，19年间经行5万余里路，历130多个国家，“闻所未闻，得所未得”，所撰史书，即通命为《大唐西域记》。故，“敦煌以西，皆称西域”，古格王国作为西域大地上的一座古城，应该是名正言顺的。
　　古格是神秘的。
　　作为阿里历史上的古格王国，就更加神秘。
　　古格王国之所以神秘，在于她的“世界屋脊的屋脊”的位置，作为王国古城，她的海拔是最高的，且路途遥远，交通不便。如果是从西藏的拉萨出发往古格走，不仅有许多高山大河，而且还要穿越一大片令人恐惧的无人区，使人难以到达。国民党时期，西藏政府想向古格所在的地区收税，畏于险途，就派了一名藏兵前往观察，藏兵走了一些日子，就返回去说，再不能往前走了，那里的天和地已经连在了一起，我的叉子枪划着天空嘁哩喀喳的响。官府一听，唔，不得了了，真到了天边边了，遂中止收税。
　　到古格，只有从新疆走。
　　古格之所以神秘，还因为她有着一段长达700多年的鲜为人知的历史，这段历史从公元10世纪起到公元17世纪止，未列正史却流传至今，如梦一般却又实实在在。
　　实实在在的，是她至今保存完好的城址、寺庙及文物。
　　古格最盛之时有10万之众，而现在的古格所在的札达县总共才只有4000人，当年的阵势像梦一般不可思议，但却是事实。十万之众垒筑起的古格王国该是怎样的气魄呢?历史的记忆中断了。展现在眼前的，是如蜂巢排列的依坡而掘的土质窑洞。
　　就是在这些土质窑洞里，古格人做出了令后世人称美的淘金、冶炼、制陶、纺织、木工、缝制等十三大贡献。
　　先让我们观看古格的遗址旧容。
　　古格古城的遗址主要分为两大部分：山上部分和山下部分。
　　山上部分有度母殿、白殿、红殿、坛城殿、王宫区等，总体观来气势宏伟。
　　度母殿是一座方形的殿堂。
　　面积不大但通体为红色，夕阳之下，更若鲜血一般。红色，在佛教徒看来，是光明正大的象征。
　　度母殿内的墙壁上，满绘壁画，无论是从艺术角度看还是从宗教角度看，这些壁画都是极其珍贵的，其中有宗喀巴师徒像及佛教故事，但所绘人形又多具阿里高原人容貌，让人明显的感觉到佛光东渐之时所感染上的地方色彩。而这些带有地方色彩的画像，又给后人提供了研究当时人们生活的材料。从艺术上讲，她更是倾倒了不少的艺术学子，据说有一位画家就曾在度母殿里临摹了一月之久，除去吃饭，剩下的时间都是在度母殿里度过的。
　　度母塑像为二十一尊，虽然断腿缺胳膊，但仍然依稀可见当年的雍容华贵，婀娜多姿。壁画中除规范的佛像、本生图外，还有西藏腹地寺庙鲜见的乘骑各种鸟兽的神灵，人首蛇身像，牛头鹰嘴鸟。
　　世俗图中有古格兴建图，当地歌舞，二牛抬杆，杂技马术，狩猎，放牧，穿铠甲持盾牌的武士——铠甲盾牌与在遗址现场发现的完全一样。
　　从度母殿出来再往上走不远，便是白殿。白殿只是就外观而言，因为它的外墙通体涂白，故而得名。白殿是古格遗址内最大的建筑物，平面为“凸”字形，高大、雄伟，三个大天窗接受光线得“天光”之照耀，又寓意佛光普照。
　　白殿内壁画不少，但最重要的要数一组有藏文题名的吐蕃王系和古格王系的壁画。它实际上贯穿了古格的沿革历史。壁画从第一代吐蕃王聂赤赞普画到最后一代即第42代吐蕃王朗达玛。但这还不算完，接下来便是朗达玛之子维松、贝考赞、吉德尼玛衮等6尊题名像。
　　19尊无题名像，通过考证得知为古格王系。这既说明了古格王系和吐蕃王系的血缘关系，同时也是研究古格历史的珍贵资料。
　　白殿内屋顶全部彩绘天花。其图案多达50多种单元。比如莲花佛、飞天、四联人物、龙、象、狮、万字、菱格等。但这只是一般人眼中看到的，据考古学家介绍，古格天花如果细究起来，种类最少也在百十个单元以上，而同一单元的图案又各不相同。如果有心，搞一个“古格天花学”，也一定会有新的发现和收获。可惜的是还没有人抢救这份珍贵的资料，老天爷就开始捣乱了，连年的多雨多雪，白殿屋顶漏水如洒壶，天花背面之木质全部腐烂，各种图案已在若有若无之间，如果不尽快采取措施，古格天花将不复存在。
　　红殿与白殿为近邻。
　　之所以叫红殿，当然也是因为殿外墙通体涂红而得名。
　　红殿更高一些。殿堂正中有两个前后紧贴的须弥座，只可惜泥塑已毁。
　　红殿大门极有特点，全部为木雕。两扇大门刻有6个用梵文字母和莲花瓣组成的图案，而这种字母图案，在中国的古城中还不多见，莲花却是中国特色的。这种中外结合的图案，其渊源可以引出不少故事来。
　　门框及门楣上的雕刻图案则有：
　　鬈发高鼻的人物；
　　尖顶独立的房屋；
　　大张口的狮子；
　　甩长鼻的大象；
　　等等等等。
　　整个大门及门框，具有鲜明的印度、尼泊尔风格。
　　坛城殿在遗址阴面的最顶端，狭小黑暗如地狱一般。
　　实际上这里也就是地狱。殿内满绘壁画，而最有特色的，就是“地狱图”长卷，淋漓尽致地展现了地狱之苦——正是《西游记》所描绘的十八层地狱的再现，“吊筋狱、幽枉狱、火坑狱，寂寂寥寥，烦烦恼恼，尽皆是生前做下千般孽，死后通来受罪名。丰都狱、拔舌狱、剥皮狱，哭哭啼啼，凄凄惨惨，只因不忠不孝伤天理，佛口蛇心堕此门。磨捱狱、碓捣狱、车崩狱，皮开肉绽，抹嘴龇牙，乃是瞒心昧己不公道，巧语花言暗损人。寒冰狱、脱壳狱、抽肠狱，垢面蓬头，愁眉皱眼，都是大斗小秤欺痴蠢，致使灾屯累自身。油锅狱、黑暗狱、刀山狱，战战兢兢，悲悲切切，皆因强暴欺良善，藏头缩颈苦伶仃。血池狱、阿鼻狱、秤杆狱，脱皮露骨，折臂断筋，宰畜屠生，堕落千年难解释，沉沦永世不翻身……”
　　但“地狱图”长卷的边饰却是一长排数十位裸体的空行母。她们妩媚优雅，仪态万方，无一雷同。这又是什么意思呢?佛教密宗多神秘之处，了解之人本来就少，又严禁泄露，教外之人，就更无从了解和解释了。
　　另有一洞，壁画更为奇特，一长条装饰画中，一全裸黑身黑面人，黑人之前，为一奔吼黑熊；黑熊头上，为一俯冲之黑色巨鸟；黑色巨鸟之后，依次为黑豹、黑狗、黑马、黑驴、黑牦牛、黑野羊、黑无角兽、黑山羊、黑蛇，全都与黑人一个方向做奔驰、咆哮状。
　　很像非洲岩画。
　　也像希腊黑陶器。
　　只能是“像”，究竟是何方护法之神，便又是古格的神秘了。
　　王宫区在山顶上。
　　快要到达王宫区时，有一条数十米长的暗道。暗道口有一个瞭望台，如果在那里设一兵卒，就可以封锁住这条通往王宫区的惟一暗道。
　　王宫区内建筑很多，有王宫、议事厅、佛殿、僧舍、窑洞、仓库、厕所等，还有碉堡、暗道、防卫墙等。
　　国王的住处有夏宫、冬宫之分。
　　夏宫是在破坏严重的旧址上复原的。冬宫则是洞穴般的建筑，于岩石之上凿成。除部分洞穴有窗口外，其余均无窗口，黑暗无比。老实说，这样的王宫，除了冬天暖和一点，防卫上方便一点之外，实在不是一个舒服的地方。
　　古格的山下部分则有佛塔、干尸洞、嘛呢墙等。
　　从山顶返回时，在山背后的一个窑洞里发现堆满了拳头般大小的卵石。有人说这是当年古格军民反抗拉达克军队时投掷用的“子弹”，但这只能是想象。古格破城时，情况万分紧急，哪儿容得你如此从容地准备“子弹”，且把它堆放在窑洞之中。如果是“子弹”，就应该堆放在前沿阵地，山前高处，堆在这里，显然是有别的用处。对历史进行联想和猜测，有时是令人发笑的。
　　山下的佛塔显然不少，但保存较为完好的只有两座，一座是菩提塔，一座为天降塔。查阅佛家经典知道，佛塔是为了纪念佛祖释迦牟尼而根据佛传十二事业中有关诞生、出家、得道、降魔、弘法、从天而降、战胜病魔、圆寂等而设计的，共八座，形制不同而高度大体接近，通称为如来八塔。
　　这八座佛塔的名称依次为：聚莲塔、菩提塔、吉祥多门塔、神变塔、天降塔、离合塔、尊胜塔、涅槃塔。
　　古格都城遗址截至目前共发现残存佛塔28座，零散分布，而保存下来的只有两座。这一方面说明了当年古格佛事之盛，另一方面也说明了宗教战争之残酷。古格破城，正是宗教分歧的原因。破城之后，胜利者对佛塔佛寺之毁坏，显然是毫不留情。
　　菩提塔塔顶已毁，所剩塔身也有近10米之高，塔基呈正方形，都以石块、石片、大卵石砌成，面涂沙泥。塔座呈须弥座形，土坯砌制，沙泥涂面，座之四面束腰处浮雕忍冬纹图和八宝图案。
　　八宝即轮、螺、伞、盖、花、鱼、罐、肠。此中学问，更是深奥，不是佛门弟子，断难明白。
　　塔座之上为四层塔阶，其上浮雕已不复存在；塔阶之上是一圆形莲花台，台上塔斗，塔斗之上才是塔顶，可惜已被破坏。
　　天降塔最为完整。
　　从塔基到塔顶残存“十三天”下半截。通高十米以上。此塔有三层塔阶。塔阶的四个面中央各有梯状台阶10层。塔基之上为莲花台。再往上就是塔瓶、塔斗、塔刹。整个塔身从下至上可分13小层，故有“十三天”之称。
　　天降塔能保存下来，且如此完整，应该说是一个奇迹。古格破城之际，入侵者所要摧毁的重点目标就是佛塔佛寺，所以与佛有关之物件，几无完好。但惟独天降塔例外。
　　干尸洞在古格都城遗址北部壕沟断壁的西壁上，距离地面2.7米，洞内有三个室，即主洞室、西侧室、南侧室，里面横七竖八地堆满了散落的人体骨架。
　　这个干尸洞，充满了神秘和血腥，也充满了悬念和分歧，需要辟出一节从容叙述，这里从略。
　　嘛呢墙是指镶嵌和堆放大量嘛呢石的夯土或土坯的墙体。
　　嘛呢石是一种宗教崇拜物。通常堆积在山口、通道、渡口、山顶等处。这就涉及到了“赞”。“赞”是一种很古老的土著神灵。此神与佛教诸神素无瓜葛。由当地王侯、英雄或具大悲愤之人死后变化而来。由于夙愿未偿，他们的灵魂不能升天也不能入地，而是留在原处护佑过往生灵，故一般专设一处祭坛，即嘛呢堆，接受信徒们的转经朝拜。
　　古格有三道嘛呢墙。
　　这三道嘛呢墙与我们所说的“赞”之祭祀又有所不同。而最大的不同就在于他与佛有缘。这三道嘛呢墙共计镶嵌有4000多块嘛呢石。这些嘛呢石大多为线刻的佛教造像和藏文、梵文经咒。雕刻技法多为阳线。题材分两大类，一类为各种造像和佛塔，包括佛、菩萨、金刚、天王、度母、佛母、高僧、法王、供养人等；另一类为藏文或梵文的六字真言。
　　现在，我们可以远观古格王国的遗址了。它就坐落在一座“土林”地貌的山上，古城土堡实实在在地与山貌融为一体，成为植根于山土的建筑。确凿无疑的是，古格王国就繁盛于此，也衰亡于此。
　　粗略估计，自地面至山顶，依山势而建的建筑物高约300多米，房300多间，洞穴300余孔，碉堡、佛塔林立，工事、地道遍布，山腰寺庙如市井，山顶白宫嵯峨若仙境，漫山遍野散布着并非此山的卵石，只要留心在意，就能找到箭头、铆针和生锈的甲片。
　　古格在佛事上太盛了，以至于成为异教的攻击目标。
　　古格是阿里的文明之光。
　　但刀光剑影是文明之光的克星。
　　我们这里所看到的，只是古格历史遗存的一处地方，而实际上，古格王国的历史遗存不下几十处，其中大部分在札达县境内，主要的有：古格王国都城遗址、托林寺及托林寺遗址、多香城堡遗址、玛那寺和玛那寺遗址、卡尔普遗址、青龙沟寺庙遗址、东嘎遗址、皮央洞窟遗址、香孜遗址、江当遗址及桑丹吉林寺、卡孜寺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