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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洲中的古遗址

作者:奥雷尔·斯坦因(英)



  在和田之停留
  在事隔五年之后,我于1906年8月5日又重返了和田,这个广袤的绿洲曾是我前次探险的考古工作中心和基地。我曾致力于研究其古代地志、历史与现存遗迹,其结果也已经全部记录在《古代和田》一书第六至八章中了。因此很明显,我在和田城中的短暂停留(1906年8月及9月),其目的仅是为了从当地“找宝人”那里搜集有关绿洲以外沙漠中可能存在的古遗址信息,并为下一步野外的旅行做准备。这样的话,我在这里不得不提及的也仅限于对地面上仍看到的古迹的补充性观察以及对我在约特干——古于阗国都城遗址所做的这一类观察之简短说明。
  八喇玛库木之塔提
  首先我能提到的观察是,在从喀拉喀什镇(Karā-Kāsh)前往和田城、沿着先前未曾走访过的直达路线上,遇到了一处很明显的塔提遗迹,即古代占据遗址之风蚀地。它位于一片舌状沙质沙漠之东端,沙漠的名字叫八喇玛库木(Balamās-kum),在斯帕(Sipā)与拉什库亚(Laskuya)的耕地之间,从北面楔入绿洲。该处地表上散布着红陶碎片,未覆盖有沙丘,明显看上去很古老。这证明了在古代时期,在喀拉喀什河与玉龙喀什(Yurung-kāsh)河之间绿洲北部,耕种一直是持续的。很有可能这些耕种区沿着这一方向扩展,明显地超过了现今主要绿洲——玉龙喀什河上的英阿日克(Yangi-arik)村和喀拉喀什河上的色日克也孜(Sarīgh-yez)村所在之前沿线。在我来访期间,绿洲上的耕地正在稳定地增加,看起来主要是由经济条件的改善以及人口增长带来的。这一进程的意义的证据(在我的个人探险记中,我已多次注意及此)是,八喇玛库木之沙漠飞地,正由于为开垦新土地起见在其边缘修建的灌溉渠道而迅速地减少着。这样的话,上面说到的塔提就必然在新垦殖活动下迅即消失,并愈益为伴随着这地区的灌溉所带来的肥沃黄土之稳固积累而被埋藏起来。
  塔提地面之缩减
  在亚玛达(Jamada)村南面那广阔的塔提地面上,我亦看到了这一进程,在那地方新建了一条渠道,正在帮着人们复垦。同样的变化据说正在恰勒马喀赞的大遗址上重演着,那遗址位于亚玛达村塔提以上约4英里,在玉龙喀什河左岸。1900年我曾亲眼目睹的满布陶片的废地,如今又开始重新耕种了起来。
  这一年(1906)的8月11日到9月8日之间,我离开了和田前往南部的山中。在尼萨(Nissa)和喀兰古塔格(Karanghu-tāgh)以上的冰雪覆盖的昆仑山中,做我的地形学方面的考察。关于这些,在我的个人探险记中已谈过了。第一站我到达了兰格鲁(Lānghru),它位于喀拉喀什河右岸,在山脚之下,这地方给我提供了新的文物观察的机会——尽管我以前曾走过它的大部分地方。我把我的路线首先对准了约特干,它是古于阗国都城遗址;我重访了艾丁库勒(Aiding-kul)的沼泽地,还有南岸那戛拉哈纳(Naghāra-khāna)的土墩。正如我在《古代和田》一书中详细指出的那样,我有很充分的理由将这座土墩与“鼓池侧伽蓝”废寺对应起来。关于这座伽蓝,玄奘的《西域记》中曾记录了一个奇妙的古代传说。
  那戛拉哈纳之遗迹
  1900年我初访此地时,地面上还生长着繁茂的芦苇,在沼泽地周围亦是如此,它使得我做进一步的调查很困难。但是如今耕地的迅速扩展已将这整个地面都改造成农田了,正像以前对艾丁库勒与和田城之间那块称作硝尔鲁克(Shōrluk)的废地的大部分所做的改造那样。这一变化导致了土墩大小、高度上的明显减少,它的土壤被用来施肥了。但这样取土的结果,却使我现在很容易就看出了土墩中包含有很规则的夯土层(图48),每层厚约17英寸。在主体土墩脚下一侧有一条小灌溉渠;向东约30码处还有另一条更小的水渠,上面散布着大量的陶片,非常像约特干遗址“文化层”中出土的陶片。更有趣的是,在主体土墩北侧一个高出现在地面约五六英尺的土层中,发现有烧得很硬的砖块及大块石头。这土墩无疑被连续时期之建筑占据过,这进一步说明了一个结论,即:该土墩曾经是玄奘见过的古代寺庙遗址,当时它就已经成废墟了。而那个传说从那戛拉哈纳——“鼓室”一名中,亦留下了一些痕迹与此遗址有关。
  邻近的“三尕孜麻扎”(Mazār of the Three Ghāzīs),证实了一直保存到今天的当地信仰。管事的毛拉用“人生得过多、土地越来越少”来解释我现在看到的正在进行中的大量的新垦殖活动。他自己也在紧靠那戛拉哈纳的地方,投资开垦了大约30顷地。如果这种农业上的繁荣发展再持续一或两代人的话,人们就可以亲眼目睹玄奘记载的寺院的最后一点遗迹彻底消失,而“鼓池”本身亦会缩减成一片肥沃的洼地的。因为,耕地已经开始蚕食到沼泽地泉水周围芦苇丛生的沙丘上了。
  在约特干的淘金活动
  在约特干,由于长年累月的淘金和挖“宝藏”,致使这地方变成了一个大坑。这地方昔日曾是一座古都,现在变成了这个样子。自1900年以来,它还没多大改变。一系列的原因使淘金活动有减少的趋势。作为副产品,他们还挖出了大量的令人惊奇的古代于阗遗物。首先是由于在博拉占(Borazān)及其他地方耕地面积急剧扩张,夏季洪水期间从灌溉渠中分水变得不可能,那时渠道中都涨满了水,任何大型的淘金活动都无法开展。另外在挖掘区的北缘,靠近哈尔车(Khalche)小村(那儿的“能获利”的地层据说一直延伸到很远),农田的增值连同树木、农舍等阻碍了更进一步的挖掘。损坏挖掘区边侧渠道的风险,也扮演了一种阻止物的角色,因为如果挖坏了渠道,那里面的水就会冲出来,并流到下面的废地上去。最后还有一个完全明朗的事实即:随着农业劳动的极大增值,靠在约特干淘金所获得的一般性收益已失去了其魅力(除了极少数稳定的淘金者之外)。在我访问之时,干这活的男人、小孩仅有大约二十来人,他们正在淘的地方,整个都局限在以前的挖掘中尚未染指的低岸地带。我被告知自从大约1901年以来,这些挖掘区基本上未扩展过。尽管工作很有限,出土物又少,但像陶塑像、钱币、刻石等仍持续有出土,这一点可以从相对大量的这一类遗物的搜集上得到证明。那一年我在约特干以及和田搜集到了不少的这一类的文物。之后在1908年我再访这些遗址期间,也收获不小。我马上就要谈到这些搜集物了。
  如肯乌德丁撒西布麻扎
  鉴于在中国新疆实际上全部古代宗教遗址中都存在过的本土信仰(这些遗址在居住区内或附近仍有存在),在约特干缺乏任何永久性的穆罕默德教寺院可能会让人感到惊讶。因为,尽管玄奘没有单独提及在于阗古都中有任何重要的寺院,他记载的都是与其周围的大量的佛寺和佛塔有关的有趣传说,但是显然这城市本身肯定包含有一座以上的宗教建筑。在这一次考察中,当我从一个新的方向接近遗址时,我很满意地发现了一座在当地很著名的麻扎,名叫如肯乌德丁撒西布(Rukn-ud-dīn Sāhib),建在极靠近挖掘区东南角的地方。传说中说现存寺庙部分已有三百年左右历史了,而清真寺中那些精致的古木雕,则属于那个传说中的圣徒墓上的遗物。在附近棚架边的那些宏伟的树,看起来也完全证实了这一说法。
  重访库赫麻日麻扎
  从约特干到兰格鲁的旅行,使我有机会重访库赫麻日麻扎(Kohmārī Mazār)。这遗迹很久以前即已为人所知,在和田的佛教遗迹中,以“瞿室棱伽”(Gosringa,意即“牛角”)或“瞿室尔沙”(Gosirsa,意谓“牛头”)山而著称。这素朴的寺庙未发生任何变化。穆罕默德教的圣徒继承了玄奘的罗汉,据说他长眠于此。那烟熏过的神窟也没有什么改变,它坐落在“牛角”山下,俯视着喀拉喀什河水。近来修建了一条粗糙的通道,可以通到一条小而陡峭的溪谷中,溪谷下到了濒临河岸的聚成一团的断崖面上,要想接近那通道只能通过很粗陋的梯子。在向这里下降时,我经过了大约两到三个浅窟,高出河床约100英尺。再向下大约60英尺,我发现还有半打这样的浅窟。它们明显是天然的,让我回想起在比哈尔的拉吉格尔(Rājgir)和杰特显(Jēthian)所见过的那种作庇护用的石洞。关于这些窟的用处,正像有一时期人们对比哈尔的这类窟所作的推测那样,可能正是用来做托钵僧们的寄宿处等用的。这些窟深4~12英尺,有一部分为石壁上掉下的碎屑所填满,对于古代遗物来讲,正好起到了保护作用。因此下述念头自然就浮现了上来:著名的杜特雷伊·德·安之桦皮书碎片——1892年与库赫麻日洞窟本身有关之发现——是否原本不是获自这些洞窟中的一个。
  奴西亚以外之塔提
  接下来我继续我的行程。在奴西亚(Nussia)村以外的喀拉喀什河右岸,距该村上端约1英里,我注意到一条小沟或“亚尔”的两岸,那上面有路通过,还有连续的陶片层及类似塔提那样的遗物等碎屑,厚约6~8英寸。现在的地表上分布有肥沃的黄土堆积,位于此“文化层”之上,厚4~6英尺。现在还没有耕种迹象,但从以前存在的厚厚的土层上可以猜出,现在的地表下可能埋藏有古代聚落的遗存。一条狭窄的耕地,从河岸一侧延伸到了法伊札巴德(Faizābād)村,这中间有大约1英里的距离。在耕地入口处,我遇到了另一种古迹的痕迹——梯木,一座小而完全坍塌的土墩。其直径约15英尺,高出路面大约12英尺。毫无疑问本是一座人工建筑,可能就是一座佛塔的遗迹。
  法伊札巴德村对面的石墓
  法伊札巴德村对面,是河左岸壁立的断崖,高约120英尺,间夹着红和蓝灰色的地层,砂岩质,俯视着河水。当夏季来临时,河水开始上涨,断崖脚下滩地即变得无法接近。在断崖上大约五六十英尺高的地方,可以看到一座洞穴的长方形入口凿进岩层之中。1908年4月我重访了这个地方,涉过河水,我从左岸更贴近地观看了一下这座人工凿挖的洞穴。它的入口看上去约10英尺阔、8英尺高,深约6英尺。其中央背面有一道低矮的门道,大约5英尺高,宽3~4英尺,由此可进入某种内部洞窟。它的顶部呈拱形,看上去像被截短过的三角形。这些有限的面积让人推测,这个挖凿出的洞穴更可能是用来作一座坟墓,而不像是用来作寺庙的。可惜我当时及后来皆没时间来搭建一座脚手架,以进到这座奇异的洞穴中看一番。在我看来它属于前穆罕默德教时期是很可能的,而且它自然而然让人想起,要么是属于聂斯托里派基督教徒(Nestorian Chris-tians),要么就是摩尼教徒(Manichaeans)的。由此看来,也许值得注意的是,这洞穴以下大约2英里处河左岸上的大村庄乌加特(Ujat)(那地方的名产是葡萄),在后来的传说中,似扮演过一处一度为聂斯托里派基督徒住过的地方;或者至少是一些被认为不虔诚的穆斯林。
  兰格鲁附近之废堡
  从法伊札巴德起,骑马走过高悬在河岸上长3英里许的赤裸裸的砾石高地后,我的视野中就现出了兰格鲁的最东部的农田。这时紧靠路的右侧出现了一座废弃的城堡遗迹,以前我就听说过它,当地的传说把它与一个叫“昆煞士魔马”(Kōnsasmōma)的古代神灵联系在了一起。城墙颓毁得很厉害,围成一个不规则的四边形,坐落在河水右岸与干砾石沟之间角落处一块石质高地的边缘。围墙的西北边沿着高地的边缘修建,那高地下接很陡峭的河岸,高出河面约上百英尺。东北面墙沿着砾石沟的边缘分布,曲曲折折,长约300英尺。东南墙长245英尺,土坯中满含砾石,大约为18英寸×12英寸大小,厚度从3英寸到6英寸不等,它们构成了墙体的建筑材料。墙的底部平均厚8英尺。靠近东南墙看起来像出入口的地方,墙体的残高仍有15英尺左右。它们的建造都很粗陋,看上去明显很古老。但是在围墙内部,既没有建筑遗迹也没有其他遗物,可以让人对城堡的年代做任何明确一点的判断。然而让人感到很清楚的是:这座小堡垒是用来封闭通往喀拉喀什河谷以及自南山出山口那面过来的道路的。

重返和田绿洲/(英)奥雷尔·斯坦因著 刘文锁译.-桂林: 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 2000;和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