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欧草原石人的族属、作用及起源的探讨——青铜时代—早期铁器时代墓地石人的族属

　　讨论亚欧草原石人诸问题的时候，必须考虑到几个方面的问题，首先是石人的族属问题，即哪些草原民族或部族曾雕刻过墓地石人，是少数的个别草原民族或部族，还是大多数或是全部的草原民族。其次是石人手中执持的杯及佩挂*(左革右占)鞢的意义、作用等问题。最后就是草原石人的起源，以及与非草原地带居民的文化关系等问题。
　　第一节 青铜时代—早期铁器时代墓地石人的族属
　　青铜时代的石人族属，在南俄草原比较清楚，而在亚洲草原则比较模糊。而且，史料对草原居民的部族和古代民族情况记载的也很有限。所以，我们考察重点主要放在早期铁器时代。同时，也对青铜时代石人的族属作一些推测。
　　由于史料的关系，学者们迄今还没有对南俄草原地带青铜时代石人的族属进行专题研究，至少可以说我们还没有见到这一方面研究的文章。不过根据已有资料推测，称这些石人是先斯基泰石人还是可以的。早期铁器时代的南俄石人应该是属于斯基泰部族，斯基泰石人正如斯基泰鹿石一样，是根据居民分布的地域和居住的时间加以推测，而认识它们的。虽然这里面存在很大的合理性，但是其中的疑点也不少。首先，斯基泰居民与斯基泰石人的分布区域并未达到很好的统一。这一情况可以反映出雕刻墓地石人这一文化现象并不表现在整个斯基泰民族之中，而仅表现于该民族的某些部落群体，从分布情况来看，主要发现于其王族的活动区域及邻近地区，说明斯基泰墓地石人和王族联系更为密切。
　　斯基泰石人的典型代表，是右手执牛角杯者，也有很少的石人是左手执牛角杯的。另外，石人身体的正面或侧面佩剑，具有武士的形象。鲍里斯·彼德特罗夫斯基描述斯基泰石人时写道：“唯一的一种具有纪念意义的艺术品便是粗工雕刻的石人像。斯基泰人把它们放置在首领墓的上面。石人像所代表的可能是他们的国王和先祖塔尔吉塔欧斯。它们一般身着斯基泰甲胄式的威风的战神服装，腰带上插着短剑或弓；手上一般持着一件神圣的器皿，代表着斯基泰国王的教主权力。”①
　　斯基泰石人并非仅有这么一种形式，还有其他的一些形式，比如以兹瓦诺夫克村石人为代表的，既雕刻有髭，同时也雕刻了双乳的石人；还有以梅斯克特石人为代表的，雕刻出双乳的女性石人等。这些不同形式的石人一起组成了斯基泰石人文化的共同体。
　　南西伯利亚青铜时代石人的族属研究，主要依据为数很少的汉文文献的记载。前面已提到了“一目国”石人，“一目国”指的就是见之于汉文献中的鬼国，据《山海经》载鬼国人的特征是：“人面而一目”②。从某种意义上讲，鬼国是对亚洲北方草原民族的总称，“鬼国人”就像称谓“狄人”，以及“胡人”一样，具有广义的民族或部族的概念。在这样一种意义上，南西伯利亚草原石人中属于青铜时代的可以与鬼国人相联系。然而并不能说所有的鬼国部族都有雕刻石人的习俗，而仅仅是其中的部分居民群体有此种习俗。吉谢列夫曾进行过南西伯利亚塔兹明类型石人的研究，他认为石人的某些图案是受了中国商文化的影响③。果真如此，则表明西伯利亚居民在商代就与中国中原有着一定来往了。由此可见，汉文献记载的鬼国应该与南西伯利亚居民有联系，其石人属于鬼国石人的说法是有根据的。
　　我们至今还没有发现除南西伯利亚米努辛斯克盆地外，其他地区有塔兹明类型石人的资料报道。这说明塔兹明类型石人的居民活动范围比较狭窄，延续时间仅限于一个时期，随之在这一地区便消失了。
　　新疆墓地石人中，属于青铜时代的也不是很多，主要分布于阿勒泰地区。有人提出这些石人可能与呼揭人有联系，或提出它们是先突厥石人之说，但从时间上考虑还不很准确。前面我们已经提到了希罗多德在《历史》一书中所说的“秃头人”。这些“秃头人”不分男女，生下来便是秃头的，还长着狮子鼻和巨大的下颚。“秃头人”也就是《庄子·逍遥游篇》记述的“穷发”人。“秃头人”的形象同萨木特石人很接近，具有非常宽的鼻翼和宽圆的下颚。从目前人种学资料来看，这一人种类型的居民也只有在亚洲北部去寻找才合适。所以，如果要寻找“秃头人”的文化遗存，萨木特石人无疑提供了一个很好的线索。萨木特石人类型与塔兹明石人类型一样，分布的范围很狭窄。不过还存在一些发展演变后的石人，这类石人延续了比较长的时间。“秃头人”也应属于“鬼国人”，是“鬼国人”的一支，这在前面已讲过了。我们是将“鬼国人”作为亚洲北部草原地区民族或部族的总称来考虑的，因此不仅萨木特石人类型属于“鬼国”，而且喀依纳尔石人类型也应属于“鬼国”，都是“鬼国”文化的反映。
　　继“鬼国”之后，亚洲北方的主要部族或民族就是狄人，春秋时期的狄族皆出自鬼方④。狄人也是具有广义的民族或部族概念。可以认为：相当于春秋时期的石人类型也是狄人文化的反映。
　　胡人是对北方草原民族的又一称呼，包括了丁令人、呼揭、匈奴、月氏、坚昆等。早期铁器时代的石人文化，虽然也可以笼统称作胡人文化，但是，从文献记载中看到，当时的一些民族或部族已经有了相对的活动区域，所以，有必要将考古发现的一些文化现象与具体的部族或民族的活动联系起来予以考察研究，由此而推测这一时期石人文化的族属问题。
　　匈奴是其中一个比较大的民族或部族，其强盛时期，统治的范围相当大，也可以说是多民族或部族组成的奴隶制国家。从对匈奴本部族或民族的考古调查和发掘中来看，他们并没有在墓地立石人的习俗。另外，从月氏人的文化发展情况来看，也没有墓地立石人的习俗。坚昆人主要分布于叶尼塞河上游地区，而这一地区迄今亦尚未见有早期铁器时代的石人资料报道。
　　鹿石是亚洲北方草原地带的一种重要的考古文化现象，它出现于青铜时代中晚期，一直延续到了早期铁器时代。它的早期可以归入狄人文化范畴，而晚期则属于丁令文化范畴。在匈奴统一前的丁令人分布不很清楚，总的情况是分散的，从后来的记载看，其活动范围达到了贝加尔湖与南西伯利亚。从鹿石的分布来看，丁令人的主要活动区域在蒙古，在新疆北部也有分布。丁令人是狄人的一支，为“赤狄之种”⑤。这从鹿石文化的发展情况中也能反映出来。
　　那么，阿勒泰地区早期铁器时代的墓地石人的族属问题，也只有从呼揭人方面予以考虑。呼揭人的情况比较复杂，曾有人认为东部阿尔泰山和额尔齐斯河上游是呼揭人的领地，如是，新疆阿勒泰地区早期铁器时代石人当属于呼揭人文化范围。但是也有人认为呼揭人的正支始终居住在叶尼塞河支流处折水一带，这样一来，阿勒泰地区早期铁器时代的石人族属问题又难以确定了。
　　从阿勒泰早期铁器时代的石人分布情况来看，其分布范围是很有限的，只是相当于不大的一个部族的领地而己。而墓地立石人这一文化现象的存在，应该说是这一部族的中心地区。这一石人文化与斯基泰石人风格差异很大，可以说完全是两种不同的雕刻风格。从文化溯源上可以与阿勒泰地区青铜时代文化联系起来，属于狄人文化系列，所以也可以认为是丁令人的一支的文化现象。同时，我们也不排斥为呼揭石人文化的可能性。虽然游牧居民的活动范围很宽，他们逐水草而居，一般都存在季节性草场，居住地会发生比较大的变动。不过一般都有相对稳定的活动领地，石人这一文化现象对于早期铁器时代游牧居民来说，是生活中的一件大事。它与居民的祖先崇拜有关，其集中地应该曾是某一部族的活动中心。
　　①鲍里斯、彼德特罗夫斯基著，王欣译：《斯基泰艺术》《前言》，《新疆文物》，1994年第1期。
　　②《山海经》是先秦的一部古地理书，书中所保存的大部分资料都是可以相信的。
　　③吉谢列夫著，莫润先译：《南西伯利亚古代史》上，新疆社会科学院民族研究所编，1985。
　　④段连勤：《丁令、高车与铁勒》，上海人民出版社，1988。
　　⑤杜佑撰：《通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