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文章主要阐述了新疆传统织毯图案的艺术特征与价值。一是探究民族地域文化对传统织毯图案装饰艺术的发展所产生的影响；二是分析新疆传统织毯图案的装饰艺术特色。
　　关键词：新疆传统织毯 图案 艺术特征
　　新疆地处我国的西北边陲，地域广袤、物产丰富。新疆各族人民世代生息繁衍在这里，创造了悠久而灿烂的多元文化。
　　新疆传统织毯是在特殊历史条件和自然、地域环境条件下产生，折射出少数民族地区人民群众生活习俗、社会风貌、审美追求、文化价值取向等多方面的综合物质载体，其独特的工艺与图案装饰形式与多种表现手法都彰显出民族文化的艺术魅力。
　　一 民族地域文化与传统织毯图案
　　(一)新疆传统织毯图案的地域文化内涵
　　民间工艺(传统手工织毯)的艺术形式，往往与地域文化的影响分不开。新疆传统织毯的图案装饰艺术，鲜明地体现出地域文化的风格。
　　历史悠久的新疆传统织毯在千年发展中，成为具有完整的工艺流程、精湛的技艺、独具地方民族特色的艺术品。它把民族艺术中的绘画、雕刻、编织、刺绣、印染等各种艺术中的优秀技艺融为一体，形成了一种综合性艺术。新疆织毯传统图案形成的历史渊源久远，从考古发现得知，早在公元前三四千年的新石器时代，就出现了传统织毯最早的图案纹饰。人们在使用与观赏织毯时，不但喜欢它的装饰形式丰富多样，寓意深刻，色泽浓艳，而且对其所揭示出的和谐美和意境美更是情有独钟。人们早期在面对自然和生存挑战时，主要用织毯作为生活用品，其体现出很强的实用性。在没有发明床、凳子等家具的情况下，他们只有席织毯而坐、席织毯而眠。有的论者分析其原因时提出：由于使用者的眼睛与毯面距离较近，因此在图案纹样上，不喜欢过多的波浪形曲线、起伏的装饰风格和过于空旷的纹样，要求毯面给人视觉感受平整规范。
　　随着从游牧草原文化向农耕绿洲文化的转型，人们的生活条件、生活方式有了很大改善，不仅具有一定的物质条件，而且在精神文化生活方面有了新的诉求。在传统织毯作为生活实用性物件的基础上，人们开始有了观赏性的审美要求。因此，传统织毯的图案也发生了变化，出现了三角纹、菱形格纹、波浪纹和涡旋纹等。这些纹样几千年来一直在新疆的壁画、织毯、刺绣等艺术品中广泛使用；新疆传统织毯图案还以动物形象作为装饰纹样，几乎出现在所有工艺品中。这些纹饰既具有农耕定居部族的文化特点，也具有游牧民族的文化特点。显然，某一地域艺术的生成与发展同此自然的、人文的因素密切相关，地域文化必然促使新疆传统织毯的图案艺术在流传中演变，在演变中流传，逐步臻于完善。
　　(二)新疆传统织毯图案的审美文化内涵
　　新疆传统织毯图案所深含的审美文化主要体现在审美情趣的惯性作用上。每个民族的审美情趣，都是经过长期历史积淀、嬗变而成的；作为一个民族整体，因相同的地理环境，相同的社会经济状况，相同的文化传统，相同的历史渊源，相同的风俗习惯，在个体的差异中又表现出共同的情趣。这种共同情趣的存在，是形成一个民族文化特色的基础。从审美的角度来分析，没有历史的积淀，各民族就不会形成今天这种审美意识，也不可能有今天这样的审美能力。各民族群众对新疆传统织毯图案的审美趋向主要体现在追求织毯图案装饰的和谐、统一、均衡、宁静。织毯图案的几何纹、植物纹等在布局、节奏和色调等艺术元素的组合关系上，彰显出高度和谐统一的韵律美。
　　对织毯图案装饰呈现出花枝满眼的浓密布局比较偏爱，其原因是对荒芜地貌的心理补偿和宗教影响；对织毯装饰中的线条运用尤为喜欢，其原因是弯曲柔韧的线条贯穿于整个画面，体现出的丰富性和运动性给人以愉悦，同时线条主要负载着宗教含义，体现出附庸于宗教情绪的美学观念。
　　(三)新疆传统织毯图案的多元文化内涵
　　新疆传统织毯图案的艺术风格蕴涵着多元文化的特征，印度位于古代西域(这里指今新疆)之南；希伯来、巴比伦、埃及、希腊、阿拉伯位于其西；中原位于其东；阿尔泰语系绿色草原雄踞其北。丝绸之路的开通，不仅扩大了民间交流，更重要的则是加强了东西方文化和思想的交流。新疆传统织毯图案从图案类型上看具有波斯风格。如从古楼兰、民丰、巴楚等地遗址中出土的几件载绒织毯中可以看到一个特点：类似新疆古代传统织毯的图案纹样在汉唐壁画佛龛及藻井布局中屡见不鲜。如新疆传统织毯图案的莲花纹样来自印度佛教画；夏米努斯卡、伊朗努斯卡和拜垫毯的有些图案纹样，原来都流行于伊朗、阿拉伯一带，随着伊斯兰教的传入，它也被新疆人民所学习；这些图案也融有东亚图案大小相形、虚实相生的风格；颇富中原文化情趣的新疆传统织毯图案如博古毯、风景毯、兽毯、百鸟朝凤毯等，这些图案吸取了中原文化的精华，并经过创新而发展起来，形成了自己独特的样式。
　　新疆作为四大文明交汇地，历史和地理的客观原因，使新疆传统织毯图案具有东西方“水乳交融”的文化特征，融合波斯风、印度风、中原风和新疆本地风等多种风格的新疆织毯文化，令世人瞩目。
　　二 传统织毯图案的装饰艺术特色
　　(一)新疆传统织毯的图案纹样
　　新疆传统织毯被誉为“东方高级手工毯”。在我国生产的古典地毯图案样式有北京式、美术式、东方式三大地毯图案，这三种地毯图案个性突出、风格鲜明，形成鼎立之势。其中东方式地毯生产国家主要有中国、伊朗、土耳其、巴基斯坦、阿富汗等国，尤以伊朗最具代表性。它传入我国的时间最早，东方式地毯在新疆的西北地区生产。其图案具有很鲜明的波斯传统图案风格，东方式地毯以几何图形、抽象组合式纹样为主题图案，几何图案的形式丰富而多样，有方形、圆形、椭圆形、星形、多边形、螺旋形、半圆形、线形等等。东方式地毯在图案整体风格上呈现色彩鲜明的个性，整体风格明亮、浓烈、华丽；纹样细密、繁杂、节奏感强烈；图案结构线均齐而规整。
　　载绒毯是新疆毛织毯中最重要、最有特色的一种。它的织法是先将经纬线交织成平纹的基础组织，然后再用绒纬在经线上拴结小型羊毛扣，这就是载绒毯的主要特点。由于羊毛结扣增加了毯面的厚度，因而此毯经久耐用，一条载绒毯往往可以用百年以上，代代相传。这种载绒毯是历代聚居在新疆地区各族人民的日常生活必需品，他们常把它铺在地上、挂在墙上、垫在床上等，这样既有御寒保暖的实用价值，又起到了装饰美化的作用。但人们还是最喜欢用载绒毯来铺地，因而载绒毯又被称为“地毯”。畅销国内外的“新疆地毯”多数就指这种载绒毯。
　　鉴于新疆织毯图案艺术在地域文化、审美文化、多元文化的发展中所体现出的互融、互补、互通的兼容并蓄与不断创新精神，新疆织毯向人们呈现一个丰富多彩、包含象征意蕴和独具艺术感染力的视觉世界。从图案纹样的内容、来源、用途以及民间寓意，可将其图案分为开勒昆、卡其曼、阿娜尔古丽、艾地亚勒等多种形式。
　　1．开勒昆式织毯图案
　　图案中铺满毯面的四瓣花、八瓣花以及巴旦木花，犹如大小浪花一样，这种“浪花四溅”图案是在连续的几个大小不同的等边菱形格中布局或穿插各种花朵，并用规律的卷曲纹样饰于菱形的边缘，多以二方和四方连续的连缀纹样反复展开。开勒昆，维吾尔语意为开阔广大，这种织毯纹样几乎适用于一切场合(图1，图2)。
　　2．卡其曼式地毯图案
　　图案中央由一个或三个圆形适合纹样组成主体纹样，在空隙穿插各种大小相异的花朵枝叶，四角饰以几何形角隅纹样，与边框纹样相呼应，图案清晰活泼。卡其曼，维吾尔语意为散花(图3，图4)。
　　3．阿娜尔古丽式地毯图案
　　图案把经过变化的石榴花、枝叶、果实等，以二方连续形式向中央延伸，直到中心过半时又折回作对称状布局。这种图案常以十字为界或中心对称布局，象征着旺盛的生命力。阿娜尔古丽维吾尔语意为石榴花，有“石榴花开红似火”的说法。维吾尔人民视石榴花的火红色含有兴旺、生机等之意，它所呈现的浓厚装饰风格，广受当地人们的喜爱(图5，图 6)。
　　4．艾地亚勒式织毯图案
　　国外叫“法式”，起源于法国，大约于20世纪20年代传到中国，图案中以玫瑰、牡丹、梅花等各种花卉、枝叶组成的自由边缘纹样和中心适合纹样为主体，其最大特点在于分层表现的方法，使纹样显得抽象、立体而生动。艾地亚勒，维吾尔语意为美术花(图7)。
　　5．博古式织毯图案
　　博古式织毯图案是吸收了中原文化而形成的仿古图案。瓶、琴、书、画等这些软花图案，在织毯上巧妙地被改造成了几何形的变体纹样。边框多以万字纹、回纹、云纹等做装饰，构图雄伟。图案多以“吉祥”寓意，常被作为陈列装饰的挂毯(图8)。
　　6．拜垫毯
　　拜垫毯图案趋于程式化的纹样，通常有四个以上的龛形结构在毯内布局纹样。在龛形空间内，向上的位置装饰有一组单独纹样，多以长寿树、石榴和巴旦木、盆、壶等为主，龛形两侧常用石墩、圆柱作装饰(图9，图10)。
　　除此之外，其他传统织毯图案纹样都各有其特色，笔者拟另文发表。
　　新疆传统织毯的图案纹样主要特点在于：各种格律图案的组合，由大小花边构成的多层边框纹样、角隅纹样和中心主体适合纹样构成。所有图案纹样左右相称，前后相随、曲直相结、宾主呼应、大小相成。其纹样构成的最基本骨架，使所有纹样严格地局限在井字格、米字格、田字格的格式内，即纹样纵横呈90°走向，斜线呈45°走向。这种图案纹样特点，唯在新疆传统织毯中表现得最为突出。
　　(二)新疆传统织毯的色彩运用
　　一个民族色彩观念的形成，总是受这个民族所处的地域地理环境、历史、民俗习惯和传统文化观念等方面的影响，这些因素左右着他们对色彩的观察和认识，从而影响着人们的色彩审美和应用方式。从新疆传统织毯图案漫长发展的历史轨迹中，人们逐渐形成了传统织毯图案的色彩观念。维吾尔族人自9世纪以来，定居于塔克拉玛干沙漠周围。这种地域环境必然促使他们在日用装饰物(传统织毯)上追求纯度较高的色彩，强化对比效果，以满足视觉的审美需要。维吾尔人性格豪爽开朗。他们评价一件工艺品(织毯图案)的优劣，最根本的一点就是看其是否达到“笑合”(维吾尔语意为活泼、开朗)的效果。热烈、明快的色彩在视觉上能给他们一种愉悦感。如阿娜尔古丽式织毯图案纹样，是维吾尔人民最喜欢使用的纹饰。这种图案色彩常用深蓝、群青、蓝作底色，而花蕾、果实则为大红和深红，枝、叶为绿色。整体色彩犹如生机盎然的艳红花实镶嵌在蔚蓝的空间之中一样，唤起了人们对美好生活的无限向往。
　　维吾尔人的色彩观念成因有多种因素，其中最重要的是宗教的影响。古代西域的维吾尔人，曾信仰过萨满教、拜火教、摩尼教、佛教以及后来的伊斯兰教。宗教文化，必然影响到古维吾尔人民的造型艺术。和田人多以黑、白作图案装饰，白色在维吾尔族心目中占有重要地位。它的由来与维吾尔族太阳崇拜有着密切的关系，“白色”象征着纯洁、吉祥、善良和幸福。南疆多数地区的人们常喜欢鲜艳而强烈的对比色，特别是莎车生产的织毯，常用大红当底色，红色在维吾尔人的生活中也有特殊的象征意义，它一般象征着青春、魅力、诚实、爱情、乐观。地毯的四周常用艳丽的金黄、宝蓝等色彩作花或点缀图案装饰，显得浓艳而耀目。从整体上看，维吾尔人特别喜欢蓝、绿、黑等色彩。他们认为，黑是“神圣”或“福运”、“强大”的象征。
　　在维吾尔语里，“天”、“上天”与“蓝”是一个词，说明他们尚蓝之习是多么深远。他们还提倡黑白相对立的观念。如夏木奴斯卡的织毯图案纹样，多用群青、普蓝、深蓝的色彩作底色，图案色泽庄重肃穆，常被当做圣毯和拜垫毯使用；博古式的织毯图案纹样，多在蓝底上织飞禽、兽鸟等图案，色泽以冷色调为主，富贵而典雅。此外，还有不少织毯图案采用在对比当中求统一的方法，多用“以暗托明”的对比法，求得浓艳深浅分明的效果。如开勒昆式织毯图案纹样，各种高纯度的艳丽色彩花朵与多层菱形格纹相结合，形成了“浪花四溅”的图案纹饰；艾地亚勒式织毯图案的色彩多采用套色配色的方法等，新疆传统织毯的图案色彩多达20余种。
　　综上所述，从色彩心理学的角度来分析，我们可以认识到：每一种颜色都能与某种具体物体、某种场面或某种情绪等形成异质同构的关系。维吾尔人喜欢某几种颜色，正是由于心理感应与联想所致。如蓝色的神圣、绿色的清新、红色的热烈与流动等等，说明作为一种单色，在人类文明的演变过程中，由于它们在生活中的不同应用，而被人为地赋予某种特定的意义。当人们对个体色的存在和其所蕴涵的象征内容有了理解和把握时，就自然形成了多色的构成。
　　色彩运用在织毯图案中占重要地位，人们评价织毯的艺术和技术质量时，首先看色彩，其次才是纹样和技术品质。新疆传统织毯图案的色彩既有单色作为基本装饰色调，又有多色构成的相互映衬，是一种层次分明而又协调统一的图形艺术。
　　参考文献
　　[1]贾应逸、张亨德：《新疆地毯史略》，轻工业出版社，1984。
　　[2]〔美〕鲁道夫·阿恩海姆：《视觉思维——审美直觉心理学》，腾守尧译，四川人民出版社，1998。
　　[3]贾应逸：《高昌石窟壁画精粹》，《新疆艺术学院学报》2002年第1期。
　　[4]李肖冰：《中国新疆古代佛教图案纹样艺术》，新疆人民出版社，2004。
　　[5]李安宁：《新疆民族民间美术》，新疆人民出版社，2006。
　　[6]张亨德、韩莲芬：《新疆民间美术丛书系列：民间毡毯》，新疆美术摄影出版社，2006。
　　[7]贾应逸、李文瑛、张亨德：《新疆地毯》，苏州大学出版社，2009。
　　[8]中国出口商品交易会会刊编辑部编印《中国新疆地毯新图案》，中国出口商品交易会会刊编辑部，2008。
　　[9]莫合德尔·亚森：《新疆伊斯兰教建筑装饰》，北京工艺美术出版社，2008。
　　[10]董馥伊：《论新疆传统地毯的保护传承与创新》，《新疆师范大学学报》2010年第2期。
　　本文摘自《新疆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
　　2011年第2期
　　* 董馥伊，新疆师范大学美术学院艺术设计系讲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