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现在的位置:首页 > 边区著名科教文卫人物 > 张寒晖 > 其他资料
|
忆寒晖 |
刘芳 |
|
|
今年三月十一日,是张寒晖同志逝世四十周年。四十年来,我时刻都在怀念着他,经常回忆起他的教诲。当我翻阅他创作的歌曲抄件,唱起《松花江上》等歌曲时,寒晖的音容笑貌又浮现在我的眼前。 我会唱《松花江上》这首悲壮歌曲是在“七·七事变”之后。那时我在西安未央宫天禄阁小学读书。我虽是幼稚少年,但对这首流传全国的歌曲印象很深,虽不知作者是谁,却十分敬慕这位不知姓名的音乐家。 高小毕业后,我没钱继续升学,也不愿到富贵人家当奴隶,在进步老师的关照下,我报考了迁往风翔的抗日救亡学校——东北竞存中学。正巧来西安招生的就是《松花江上》的作者——张寒晖老师。 笔试那天,寒晖是监考,他身穿一件旧的蓝布长衫,没有丝毫架子,一双和霭的眼睛,消除了我们对陌生老师的畏惧。 口试时,寒晖操着河北口音,有时说几句陕西土语。他问考生:“你们的家在哪里?爱不爱自己的家乡?”我们感到问得好奇怪,都笑着回答:“那有不爱的。”他又问:“日本鬼子强占咱们的国土,杀我同胞,把我们当牛马,我们该什么办?”我们有的说:“和它拼!”有的说:“把他们赶出去!”我说:“决不做亡国奴!”他迷着眼笑了:“说得对。咱们中国人民要有骨气,决不当亡国奴。打日本要流血牺牲哩,学习要吃苦哩。竞存是个穷学校,没爹没娘的孩子多,住的是破庙,上课在露天,生活艰苦,你们能吃下这苦吗?”我们答道:“我们也是穷孩子,不怕苦。”就这样我们三个女同学全被录取了。 开学了,两位女同学改变了主意,不去上竞存中学了。母亲为我借了一些钱。我独自前往风翔东北竞存中学读书。进校后听到的第一首歌就是寒晖创作的《竞存中学校歌》:“学习,学习,再学习。用自我批判的精神来学习……”心情顿时振奋激昂,苦闷忧愁消失,竞存中学的抗日救亡的空气感染着我。 寒晖住在学校西南老乡家的一间小屋里,家具简陋,生活清苦。教师的薪水微薄,有时甚至不发,但寒晖同志省吃俭用,替一些穷学生交伙食费、学费和书籍费。他和姚文老师都为我交过伙食费。 课余,我和同学们常到他那小屋,有时帮他收拾屋子,有时聆听他的教诲。他给我们讲革命的道理,要我们认清路子,做真正的人。他教育我们女同学要自强,讲前方女战士的生活,鼓励我们做新女性。寒晖的话打开了我的心扉。学校里传说着边区男女平等的事例。我几次悄悄向姚文老师吐露想去陕北的心思,他总是答复我:“得和寒晖老师商量。”我虽然不知寒晖是竞存中学的教师支部书记,却也明白他不仅是共产党员,而且是学校党组织的负责人之一,因而对他更加崇敬。我盼望有一天,寒晖能送我到日夜向往的“北边”,当一名解放的新女性。 一九四一年七月十五日夜晚,国民党特务搜查竞存中学,寒晖的宿舍也遭劫难。中共陕西省委指示寒晖撤回陕甘宁边区,并派人接应。寒晖根据我的革命愿望,历经艰险,带我一起来到耀县照金镇——省委机关驻地。 寒晖化名韩元,留在省委机关搞经济工作。那时边区药材奇缺,寒晖和我拄着棍子,爬上照金寺坪后沟的深山采药。他把采回的草药都起了名,这叫狗尾巴,那叫鸡头参,药名有趣好记。我们还采回小蒜、野葡萄、野果分给同志们吃。我认识了野百合,采回熬汤喝。 寒晖十分关心我的政治进步。他经常给我讲党的知识和历史,给我许多书看。他请王自强同志具体帮助我。当我加入党组织时,他对我的要求更严了。他说:“入党后,就要象个党员的样子。对工作不论大小和艰苦与否,只要对人民有益,都要挺身而出,认真干好!” 省委迁到马栏后,组织上照顾他,每月发五块钱和几斤面,他常感到不安,总想办法改善大家的伙食。共同的战斗生活,使我们之间的感情加深,经组织批准,我们结了婚。 有一天,寒晖从河边捉回许多小螃蟹,高兴地对我说:“给同志改善伙食。”他将螃蟹烧熟,还做了一脸盆疙瘩汤,请来一屋子人,逗趣地说:“上等菜,螃蟹就疙瘩汤,没酒也好吃呀!”同志们津津有味地吃着说着。不知是谁说了一句:“这是韩元同志的杰作呀!”大家都哄堂大笑,充满了乐观气氛。 一九四二年四月,寒晖调任陕甘宁边区文化协会秘书长。组织上把照顾寒晖的任务交给了我。我们来到延安,寒晖的心情更加舒畅,工作更加认真了。 五月,寒晖参加了延安文艺工作者座谈会,聆听了毛泽东同志的讲话,结识了许多文艺工作者。他开会回来,兴奋地对我说:“这样的会,使我有生第一次明确了文艺工作者的方向和道路。”他准备深入群众,吸取新的营养,着手新的创作。 正当这时,敌人重兵压境,边区经济十分困难。党中央号召开展大生产运动,自力更生,克服困难。寒晖兼任文协生产委员会主任,率领同志们,爬山越岭,寻找生产基地,和大家一起开梢林,种粮,种菜。我们还在文协的山坡上开了几片荒地,种土豆、南瓜和西红柿。有一年,寒晖种的南瓜一个竟重四十多斤,被选送到边区农展会展览了。 搞生产没有牲口,他徒步到关中买牲口,回来办起磨房,解决了文协和附近老百姓的磨面问题。 晚上,寒晖和我们一起点起小油灯,盘着腿纺线线。他帮助我们研究加何加快纺线速度,并帮助我试制了纺车和加速轮,提高了工效一倍多。我们纺线的同志,都超额完成了生产任务。 寒晖没有换洗衣服。夏天,他在河里先洗衣,后洗澡,待衣服晒干再穿。冬天,他只穿一件棉袄,腰间、袖口和裤腿都扎上麻绳,以保温御寒。有一次,我给他做了一双鞋,比脚大半寸。他穿上,笑眯着眼说:“好!好!这是解放牌的,穿上舒服、自由。”惹得几个女同志笑着说:“寒晖的脚也解放了。” 衣服没有钮扣,寒晖从山上拾回些骨头,用刀削成小片,在石头上磨光,打上眼,钉在衣服上。他幽默地说:“这不是很漂亮吗?只要想办法,什么也难不倒咱。” 一九四三年三月,我生了个男孩。寒晖给孩子起名玉林。他对我说:“玉是宝贵的意思,延安是全国的宝地,没有她,就没有革命。孩子长在这里,多宝贵呀!玉中长林嘛!”我乐得笑了。 玉林长大了,光吃面糊糊不行。寒晖用高梁杆做了个小篦子,将馒头放上,用木炭火蒸熟。小玉林吃上馒头,我们心里是多么的高兴啊! 寒晖在日记里,写了一篇论述民间音乐和人民群众关系的文章。他提出“钻进去,长出来”的六字诀。我觉得新鲜,请他解释。他笑着说:“这是多年的经验总结。钻就是热爱民间艺术。只有热爱它,才有兴趣去研究它。好的要培育,促其健康成长,发出新芽,这就是长出来。” 一九四四年夏,寒晖随蒋南翔等同志到陇东华池县下乡,帮助老百姓识字,深入生活,搜集了许多民间曲调。回到延安后,他又瘦又黑,激动地对我说:“我上了一次农民大学,可惜时间太短。”他天天哼陇东小调,有时还比划着。不久,我跟西工团的同志学唱了一首新歌,回家给寒晖唱。我问他:“这首歌很有意思,不知作者是谁?”他摇头笑着说:“不知道!” 陈若飞来家聊天,对寒晖说:“你不愧是音乐家,竟将一首悲凉的《磨炒面》曲,谱成一曲雄壮的《军民大生产》,唱起来真解馋。”这时,我才恍然大悟。很快,《军民大生产》在边区广为流传,深受群众喜爱。 一九四五年十一月的一天,寒晖突然兴奋地告诉我:“好消息,车向忱校长到延安了。住在对面山坡交际处。”我和寒晖马上到交际处看望车向忱同志。我们见面后互叙了离别的经历,兴奋地交谈了一个下午和晚上。几天后,车校长乘调停小组的飞机去东北工作,寒晖送走他后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由于寒晖长期作党的地下工作,环境艰险,条件恶劣,再加上身体一直有病,积劳成疾,患重感冒病倒了。同志们劝他休息,他总是说:“不要紧!”我和胡采同志守护在他的身旁。他病重住院,肺水肿还发高烧,可嘴里还小声唱《国际歌》,仍然不忘共产党员的历史使命。 寒晖同志是我的恩师。他离开我们已经四十多年了。但他那平凡而高尚的共产党人的光辉形象,忘我工作和艰苦朴素的作风永远铭记在我的心中。寒晖的言行体现了延安精神,寒晖的歌曲充满着爱国激情,寒晖的高风亮节足以为人师表,寒晖的精神和他创作的歌曲将伴我一生。 (松涛协助整理) |
|
革命英烈/陕西省革命烈士事迹编纂委员会.—西安:《革命英烈》编辑部,1986.6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