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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的终了
(美)海伦·福斯特·斯诺著
                                                         
  头一年总是最艰难的。埃德本不想跟上海美国总领事馆的美女谈恋爱,然而心不由己地深陷情网。有生以来他第一次面临着是否要放弃他所宝贵的自由的问题。但是,要不是志愿选择,自由无非是一个奴隶的浑浑噩噩的梦。实际上,埃德享有的自由远比过去要多。在他面前展开了不曾有过的新的选择。他的背后有人在替他包办一切事务,只有他的写作要自己干,而且我一向主张必须不惜代价,一切都得服从于他的写作。在我们之间分工是这样好,他管挣钱,而彼此都认为只花最少的气力与时间在挣钱上,我负责其它的一切,其中包括鼓励他去旅行和写作。
  蜜月旅行之后,我们极需弄点收入;于是埃德写了一篇漫谈式的长文,总结了我们旅行东方的欧洲殖民地时的观感。文章的题目是《西方威望的衰落》。这是一篇反对帝国主义的文章,意思是说西方应当放弃它的殖民地,否则日本就要以武力夺取。埃德并不喜欢这篇漫谈式的长文,他习惯于报纸或新闻杂志的简练的写法,但是他又不甘把7000字的长文压缩成2500字给《先驱论坛报》用,(它是肯定会采用的,而且立即会支付150美元的稿费),我们在那时候是非常需要钱的。
  我十分果断地作了决定。我说,“我喜欢这篇文章。这正是《星期六晚邮报》所需要的东西。他们也主张孤立主义,和《先驱论坛报》同属一宗。只不过邮报的文章要长一些,要给普通美国人介绍些背景知识。
  1928年后,埃德几乎连一份《星期六晚邮报》都没见过。他,对我这个新从美国来的幸运使者的判断能力,简直有点迷信。然而,他已经形成了自己的一套特殊的成败观:永远不去冒失败的风险。他的所有的文章都是精心地写作,精心删改,精心编辑一直到他确信稿子不会被退回,不会使读者腻烦。
  他满以为《星期六晚邮报》不可能登他的文章,于是随稿附给总编辑一封信,一旦稿件不用,信尚可保护他的自我尊严。当时我马上亲自坐上王的洋车,把稿子送到邮局,免得埃德改变主意,我寄的是挂号的船运邮件。
  几个星期过去了。一天,在我们的邮件里,夹着一个小小的带有透明纸窗口的信封,是《星期六晚邮报》寄来的。埃德把它当成广告,差点儿扔进纸篓。原来是用一种新鲜玩意的什么机器写的一张支票。埃德书房里的气氛顿时紧张起来。是7.50美元?还是75美元?不会是750美元,要是750美元,那多半是打错了字。
  我们郑重其事地把这张小小的纸片揣在身上,坐上洋车直奔银行。交出支票时,颇为踌躇,好象是在处理赃物或是造了假钞票。出纳员毕恭毕敬地望着支票,告诉我们极为有利的兑换率,然后把这笔钱存入我们的帐户。750美元大约可合当时的4000中国元。靠这笔钱我们可以生活一年多——而且生活得很阔绰。
  埃德握住了我的手,眼睛湿润了,他不肯放开手,甚至当我们分乘两辆洋车并排地通过长安街,他还不放开。洋车夫不断地高兴地往后看我们,一面注意避免车轮碰在一起。
  我们那时的感受就象奴隶刚刚买得了自由。我们珍藏这笔钱。这意味着我们获得了不必为生活担忧的自由,写书的自由。对埃德还意味着不必担心稿子不被采用,他已经同稿费最高的《星期六晚邮报》建立起了正式的关系。《邮报》在某种程度上提供了我们在中国的活动经费,而埃德就成了中国与美国之间的联系。就说最小的好处,他的文章这下就能和销路仅次于《读者文摘》的杂志的广大读者见面。埃德得到了承认,使他有信心继续写他的《在太平洋上警戒》。
  可是埃德很注意不因《邮报》对他的文章的欢迎而任意投稿。他只把题材和文字最适宜《邮报》用的肯定会被采用的稿件寄给他们。如果他不是那么谨慎,不愿冒一点退稿的风险的话,他的稿子肯定会刊登得比现在的还要多。据我的记忆,《邮报》从来没有退过他一篇稿,既无改动、删节,也没有审查内容,只不过有时改写标题。
  随支票后面来的下一班邮船,带来了《星期六晚邮报》的总编辑乔治·爱德华·洛里默写给埃德的一封长信,请他继续为杂志写稿。从此埃德就一直为《邮报》撰写文章,直到1950年麦卡锡时期。埃德那时辞掉了他的副总编的职务,以抗议他们对中国和东方改变了态度,虽然总编辑本·希布斯再三说只要他自己还当总编辑,埃德仍可给《邮报》写稿。(希布斯对我说过,只要杂志封面上有埃德的名字,报摊上的销路就扶摇直上。)埃德给《邮报》撰写文章达15年以上,第二次世界大战中,他是《邮报》的战地记者,世界各地,他要去哪里就可以去哪里。他算过一笔帐,这期间,他们为他所支出的钱达25万美元。
  埃德加·斯诺生活里令人惊异的是,到1949年为止,不论他有钱,没钱,他几乎没有做过他不想做的事。他有真正的自由,包含着不必为妻子家庭负责、担心的自由,他多少视为当然,我全包了——事实上我也的确把这一切作为我的责任承担起来了。
  在麦卡锡时期以前,无论是个人社交或是作品埃德总是受人欢迎的,只有1931—1932年在上海有几个月他受到冷遇,而那些排斥他的人的意见,他根本没有在意。他已习惯于我行我素,甚至自己都不意识到这点。这是他取得成就的条件。我经过了一年徒劳地力图改变他的习惯不成之后,认识到了这一点。埃德在1949年前,从来没有面临过真正的问题。之后,接二连三的打击向他袭来,而且留下了持久的影响。离婚,永远不得进入苏联,同《邮报》决裂,中国说客团—麦卡锡的攻击,出版界拒绝出他的书(只有兰多姆书屋始终出版他的书)。
  埃德的第一本书,《远东前线》只挣了三几百块钱,可是他仍不放弃写《云的南边》。我们在北京定居后,统一报业为了紧缩开支,裁掉了埃德的工作。美联社吉姆·米尔斯要他工作,不过要干两年,埃德不愿意被“拴住”,拒不接受。他以往也以同样的原因,拒绝了东方最好的工作——《先驱论坛报》的驻上海记者。他要随心所欲地旅行、写作,不能按进程表办事。我的想法相同——不顾一切地写出书来。我们认为报纸工作没有前途。
  我正在为我的书收集材料的时候,一个重大的打击向我袭来。我得知另外一个美国妇女同我的想法一模一样。一本中国历史的《精彩片断》(一本给普通读者的入门书)已经在印刷中。
  令人难以置信,天下竟有其蠢如我者。15年我都没有悟出写作或是其它困难的创造性劳动的绝对秘密。埃德每天都在那么做而我却视而不见。其实很简单:每天起床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写作,别的靠后。你必须从睡眠的心理直接进入写作,不容许任何事使你的思想偏离这条又直又窄的小道,甚至不要早餐谈话,不看报,不打电话。这是一个复杂的心理问题——不是没有时间。没有几个女人懂得这个重大的秘密,它是违反妇女的天然倾向的。
  婚后,我一直保护埃德在中午以前完全不受任何干扰,他也很好地利用了早晨的时间。我呢,总是在早晨处理杂务,想留出以后的时间干自己的工作。可是这段时间却永远等不到。这是我的过错。我有佣人,我可以在早晨写作,和埃德一样。但是我却专干“紧急”事,常常是为了别人,我最佳的创作精力,早晨的精力都花在为他人作好事上。我不吝惜花费精力,总以为还有未来。可是事实并不这样。未来永不再来了,就算来了,你的心理也起了变化,不能象早些时候那样工作了。1949年以前,我消耗在干别的事情上的时间太多了,后来则是麦卡锡时期,离婚,而工作却还没有做。
  这也不能怪埃德。他痛恨我不务正业,把时间花在别的事情上,他知道我必须先作出成绩,才能挣钱以至出书。埃德完全相信我,最相信我的文学才能。他其实把我看成文学天才,当然我也这样看我自己,可是我却不敢冒险考验我这一信念。我们结合的支柱就在于他相信我。我深深感到我丈夫的全心全意的爱情和仰慕在支持着我。
  婚后的第一年,我迫使埃德做北京穿着最漂亮的男子,强迫他骑马,锻炼身体(他曾是男童子军(17),可后来在东方把身体搞坏了),拉他去跳舞(虽然他完全不愿跳得好些),迫使他同各式人去周末野游,去做一些旁的事情。他生性不甚喜爱活动,要别人去推、去拉,去大力进攻,这一切使我精疲力尽,可是我却拳打脚踢,要把他改造成为我所设想的人。
  第一年结束时,我醒悟过来,埃德是改变不了的。
  埃德说,“我所要得到的是你的赞许,这是我努力的目的,你为什么还要批评我?”他象小男孩一样的大惑不解地问我,“我可从来不批评你。”
  我无言以对。事实是这样的。
  幸而,我还算明智,决定作战略退却,从最高要求退到最低要求。我决定让埃德自行其事。他有天然的魅力,只要不要求他去做他不想做的事,他是容易相处的。另外他也有天生的执拗,象条密苏里的骡子。他不懒惰,爱工作,爱写书,爱写新闻和旅行。他不瞎花钱——只是要吸美国烟,要喝美国咖啡,用美国刮胡子刀片——这些方面他不放弃他的西方标准。他极有教养,彬彬有礼。他痛恨宣传,他的天然的魅力,部分是由于他从不把他的意见强加于人,在他的作品里也是这样,虽然我们每天要辩论。
  在某几点上我是坚决不让步的:一、要不惜任何代价保证埃德的健康和工作;二、我必须更加注意,除非必要,不在自己身上花钱;三、我决心不抱怨、不诉苦、或感到不足。我要享受我已有的东西——虽然想要的未必能有,但已有的我都喜爱。我不是那种自我牺牲类型的人物,甚至天性并不节约,而埃德是节约的。我是为了大事而放弃小事,是有意识的志愿行为。
  喔,我多么喜欢自己设计,自画图案,然后以极低廉的价钱让人制作。三十年代的北京,古老的中国珍宝是多么便宜。为了加强自我克制、自我纪律的意识,我的清教徒祖先都使了力气。幸好,在北京不时髦就是时髦的。我从美国带来不少漂亮衣服可以应付各种场面。但是对于一个二十出头的女子,五六年之久不添制新衣服,或不买其它的东西,实在是一段漫长的岁月。
  一天下午,大约是1936年,我骑车到北京饭店的维琪书店去。我看到一个年轻的女游客穿着最时新的服装——走起路来也正是她这副诱人的身材该有的姿态,戴着黑色的高冠帽的头,那么一甩我的心几乎停止了跳动。我一只脚踩着车蹬,仔仔细细地观察了每个细节。我在北京寒冷的、尘土弥漫的街道上,穿着一身埃德在印度做的灰色花呢套装改成的女装,在干什么呢?我可不愿做一个衣着难看的、女青年会做好事的传教士,毫无幽默感,陷入中国学生与传教士的绝望的深渊不能自拔。
  埃德和我受到不止一种打击力——这是力量的秘密。我们两个人孤零零地在这块陌生和残酷的土地上,紧紧地挤在一块小小的空间里,我们受到贫困的压力,并与外界切断了联系。埃德是乐天派不觉得生活里被剥夺了什么。但是我却明显地感觉到为了这种独特的生活所放弃的一切。然而,清苦正是享受的秘密。我能够享受简单的东西,正是因为被剥夺了别的好东西。
  由于受压而又生活清苦,我身上沸腾着一股富有爆炸性的“精神”力量,因压力而越发强烈。我称之为物质的和智力的“精力”过剩的副产品。这也正是泰拉要分析的,他所说的精神力量由物质和智力力量产生,不能同它们分开,是它们的有机部分。
  精神力量不止一种,大概是男女有别的。泰拉主张个人必须发展体魄、头脑和精神力量,不依靠异性,在某种程度上也不靠社会。他本人是他的理论成功的最好的例子。这个理论,同一切独身的苦行僧的古老的理论并无二致,不论他们是印度的坐在钉子上修行的,还是欧洲修道院里穿了芒衣以祈祷和冥想朝拜上帝的。一切伟大的精神领袖不近女色,反之亦然。
  我的论点则认为:生物之有两性是进化和变革的一大进步;两性有别才有变化、种类和刺激。配偶是自然选择的一种方法,经过许多个世纪的演变才有了现代的核子婚姻。一男一女组成的单位同别的细胞和细胞核一样具有电磁力。这个阴—阳的原子(我不是从中国才知道这种思想,但是我喜欢这种说法)能够产生能和力,可以用于外部的目的。但是如果运用不善,不能利用压力增加蒸汽并在用掉后加以补充,那阴—阳原子也可以摧毁剩余能量。自然界提供了两性的神奇的吸引力,人类以婚姻做锅炉把这种力量装起来,使之成倍地增加,婚姻必须忠诚,一夫一妻,特别是妻子方面的忠诚,使结合二人的高压线不会断裂。埃德在这样的婚姻中是相当适宜的伙伴,因为他是成功者,而他的男性自我意识是健全的。他不懂这种理论,但是他对实践的成功感到高兴。
  俗语说得好:“伟人的背后必有无名的伟大的女性。”我的“婚姻力量”理论也不会是全新的。如果把伟人的力量的来源实情公诸于世,我们的理论就能找到许多例子。妻子往往是产生支持丈夫,使他完成更高成就的物质与精神力量的发电厂。这样的妻子本能地从事一个单一女人的计谋,以她的力量作为秘密的法术,来培植男性自我意识。
  一个男子,如泰拉,独自攀登事业的最高峰要比女子容易。泰拉对天主教的女圣徒不予注意,因为她们缺乏攀高所要求的全面修养;她们只能呆在耶稣像前祈祷,做一些医治创伤的小小的好事。没有一个女人是耶稣会会员。但是泰拉相信妇女已比男子演变到更高阶段而且潜力更大。他不反对别人结婚,只是他那样的教士不结婚。虽然他不同意我的“婚姻力量”的理论,他自己一生中从来不乏女信徒给他以刺激和新的力量,不过无疑是由于政治原因,他信守自己保持独身的诺言。
  斯诺婚姻,在其存在的日子里,是“工合”式的成就,而且成了不少人和历史事件的原动力。

一个女记者的传奇/(美)海伦·福斯特·斯诺著.—北京:新华出版社,1986.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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