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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此生与国难俱来”——北方英豪华山聚义 |
穆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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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袁世凯这个窃国大盗的狰狞面目已经充分暴露出来。他勾结列强,出卖主权,残杀革命党人,残酷地镇压人民。他的暴力统治,比清王朝还要凶残毒辣。他是窃夺辛亥革命果实,反过来又绞杀中国革命的不赦奸雄。而阎锡山,自孙中山离开山西后,竟公然投靠袁世凯,背叛革命。阎锡山对袁世凯“畏之如虎,敬若神明”,在当时形势下,他以为要想确保自己的权力,只有投靠袁世凯,否则难以使自己的权位存在和巩固。他这时又耍弄两面手法,一手拉着同盟会和民主共和,以求帮助和支持,一手又依附袁世凯和君主立宪,并与日本帝国主义保持暖昧关系,勾结他们摧残革命力量。在他委身袁世凯以后,为了取得袁的信任,对袁极尽恭顺之能事,竟把他的父亲阎书堂送到北京居住,作为卖身投靠的人质,以解除袁对他的怀疑。为了讨好袁世凯,阎锡山不知杀害了多少革命党人。在袁世凯酝酿称帝的当儿,这个同盟会员又接连打电报“劝进”。袁世凯当了皇帝,果然封他为一等侯。这种行径,引起了人民的极度愤慨和轻蔑,范亭曾讽讥为“左手提着同志头,右手觅取一等侯”。活活画出了阎锡山的面孔。可是,袁世凯毕竟比他更加阴险奸诈,对于这个近在肘腋里的“山西王”,到底放心不下,一度要调他作黑龙江省的都督,阎锡山重金贿赂总统府秘书长梁士诒为他说情,方才得免。以后,袁世凯又派心腹金永为山西巡抚使来监视阎锡山。金永事事专断,心目中绝无阎锡山这个将军。阎锡山知道他的来头大,故意处处退避,把军事一概委托给都督府参谋长黄国梁处理,自己百事不问,每日假装吃吃睡睡。金永还是不断找他的碴子,并且在政治上打击他。阎锡山都以“忍为高”极力应付。遇见飞扬拔扈的金永,他处处表现自己颟顸无能。当时太原城中,除金永以外,人们只知有黄国梁,阎锡山反无人重视。而这却正中阎锡山的下怀和目的。阎锡山的处世哲学就是这样,在落魄的时候退让、伪装,取得人的信任。这就是他常引述《三国演义》里头“曹操煮酒论英雄”、刘备在曹操面前“装傻”避祸的故事,向其部属所说的“猛虎蝉伏”之策略。等到时机成熟,再跳出来夺食。阎锡山的这一帮人没有让金永拉垮打垮,主要就靠的这一手。直到1915年12月蔡锷通电讨袁的时候,他看到大势可趋,就马上跳出来通电响应,他从袁世凯的奴仆,摇身又扮成了“反袁英雄”。 当时续西峰所以辞官回乡,原意就是因为袁世凯、阎锡山对他猜疑忌恨,故意装作挂冠返乡,从此专注地方实业,游玩山水,无意再作革命活动。回到家乡,特意在西社村北修建一个养鱼池,又筑堤截住同河河水(同川一条小河),修造小船每日飘游,常邀同伴前来,星夜在船上吹奏笙笛取乐。同时又将随从青年组成剧团,出入忻、代二州各地,组织舞会演出,潜入民间活动。故示消极,竭尽韬晦。然而袁世凯、阎锡山却不相信他会“牧马南山”,终老林泉,必欲将他除掉而后快。 1914年间,金永和阎锡山相互勾结,在晋南晋北大肆侦捕革命党人,并严密侦察续西峰在乡的活动。这年农历五月中旬,金永得到袁世凯缉捕续西峰的密令。这时在太原的赵丕廉,从同乡处得知这个消息,派人星夜告知西峰。西峰得信,立即从西社村北门逃出,藏到南白村岳父家中,用白酒点燃烧掉眉毛,带上一卷破烂行李,化装成一个讨饭的叫化子,向西北方向逃避。金永派来的便衣(一个宪兵班)来到宏道镇的时候,正好是农历五月十三日关帝庙会演戏,乡里人发现他们不是本地口音,并且到处打听西社村的情况,知道有“鬼”,马上飞跑到西峰家去报信。这时才知道西峰已在前一天逃走,不知去向。这些宪兵随后赶到西社村时,大肆搜查西峰的居所和村中学校等处,竟一无所获,悻悻然离去。 金永勾结阎锡山追捕续西峰,在全省范围残杀革命烈士,并非偶然事件,而是标志着中国革命势力遭到新的挫折,窃国大盗袁世凯封建独裁统治的加强。袁世凯镇压“二次革命”之后,1913年10月又胁迫国会选举他为正式大总统。他在帝国主义支持下就任了正式大总统后,进一步强化他的封建独裁统治,恣意破坏民主制度。作为一个大独裁者,袁世凯喜欢随心所欲的“人治”,厌恶法治,根本不允许有任何民意机关或法律对他的权力进行丝毫的限制。就任临时大总统以来,他就屡次抱怨《临时约法》对他限制过严,通过他的法律顾问古德诺(美国人)等对它横加指责,千方百计地企图加以修改。如今大权在手,他就接连地采取了一系列反人民反民主的政治措施:1913年11月4日,下令宣布国民党为“乱党”并勒令解散,取消国民党议员资格;1914年1月10日,下令停止全体国会议员职务,解散了国会。5月1日,宣布废除《临时约法》,正式公布通篇贯串着封建专制主义的“大一统”、“定于一”精神和反动皇权思想的袁记《约法》——《中华民国约法》。新约法观定废除内阁制,改行总统制,他在同一天下令撤销国务院,在总统府内设政事堂。结果是特务警察到处蹂躏人权,封建专制思想泛滥,白色恐怖笼罩全国,对于这个期间北方革命的起伏,范亭以后曾经追记说: 辛亥以前,北方革命分子多加入同盟会;尤以留日学生为最急进,盖在日本亲受孙总理之指导与革命空气之激荡。归国后加入新军与教育界者为多,散布革命空气,组织进行革命。故辛亥革命以新军与知识分子为主干。民国元年以后,一部分新贵党人与袁世凯妥协,走了军阀官僚的道路。其余真正革命分子经过二次革命失败,多被通缉逃亡,散居海外及各省。民国三年,山西党人晋北续桐溪(字西峰),晋南李鸣凤(字岐山)以反袁被山西督军阎锡山通缉捕拿。续桐溪渡河亡命陕北,李鸣凤被捕解北京,山西党人出亡者数百人。 续西峰从家里仓促逃出后,身无分文,沿路乞食。在此以前,西蜂辞去巡警道从太原回乡的时候,坐“骡驮轿”代步。这种“骡驮轿”,是用两根木杆绑架,上围席蓬,前后由两头骡子架起行走的一种交通工具。当时西峰坐在上面,常敲打一种叫化子乞食用的“莲花落”。随行的人员不解其意,询问他为什么要敲打这个?西峰回答说:“此物大有用处!”他在那时已经想到,将来难免会遇到危难的日子,把这作为遇险逃难时隐蔽的手段。这时西峰在西行的路上,进村乞食时就打莲花落,口唱自编的《金巡按捉拿续西峰》的顺口溜,以此揭露金永、阎锡山的阴谋,警告匿居在各地的革命同志的注意,提高警惕,免遭敌人的暗算,并藉以筹措沿途的路费。经过几天的跋涉,西峰来到滨临黄河的河曲,住在崞县同乡上庄人赵某所开的万合店内,赵同西峰是旧相识,过去常在黄河两岸的河曲、府谷等地来往,贩卖日用百货,人称赵掌柜。他热情地接待西峰。西峰在河曲住了两三天,不敢久留,便向赵某借钱贩了一些花布、杂货,又买了一头毛驴,添换了一些衣服,装扮成小商人模样。遂由赵掌柜送他渡过黄河,借用赵掌柜的名义,在府谷县乡村串游。不久,他的行踪被陕西榆林镇守使井岳秀(字嵩生)知道了,亲笔写了一封信,派亲信人员到府谷一带寻找这个做小生意的“赵掌柜”,请他到榆林作客。来人找到西峰以后,拿出井岳秀的亲笔信,西峰接受了井的邀约,就与来人同到榆林镇守使署中。这时井勿幕、胡景翼(笠僧)等陕西革命党诸人也在榆林隐居,大家庆幸在此地相聚,每日与西峰交谈。有一天,胡景翼提议,共登华山,以便联络晋、豫同志,共谋大事;更可回避开陕督陆建章的耳目。众人都表示同意。续西峰便与井勿幕、胡景翼结伴南下,先到陕西省蒲城井勿幕家里。 范亭在保定陆军中学得知续西峰被金永、阎锡山追捕的消息,深为忧愤,马上偕同胡德夫、史宗法等南走河南,辗转迂行,由潼关入陕,与西峰相会于蒲城。西峰等从榆林南下后,就匿居在蒲州井勿幕家里。范亭到了蒲州,经过西峰介绍认识了井勿幕,又由井勿幕而结识了胡景翼。井、胡二人都是陕西革命党人的中坚,这时正在号召组织关中健儿,声讨袁世凯的忠实走狗、陕西都督陆建章。西峰、范亭参与大计,制定赶走陆建章的计划,以后相偕转到华山隐居。 这时陕西革命党人郭希仁在华山讲学,不少学者和革命党人相率而来。表面称作“共学团”,在玉泉院听关中名儒郭希仁讲学,实则是各路英豪汇聚一堂,密商讨伐袁世凯的大计。郭希仁是陕西省临潼县人,辛亥革命前曾任陕督张凤翙的参谋长。辛亥后袁世凯以陆建章督陕,他便逸居华山脚下,以讲学为名暂避风头。他讲学的地址杨家园,在陕西省华阴县,位于华山村的西侧,地处华山之麓,东南数十步为玉泉院古迹,竹木苍翠,曲栏回径,亭轩掩映,鸟语溪鸣,向视为名胜。范亭后曾写诗描绘它的幽雅秋色:“院静回拦绕竹林,幽居卧听百虫吟。花残彩色难维系,月净流萤费找寻。”(《秋夜宿玉泉院》)当时到过杨家园的,有曾因反袁逃亡日本及外省的陕西党人刘守中、曹俊夫等,曾任陆军第十九师师长的河北高阳人孙岳(字禹行),和从新疆来的甘肃天水人邓宝珊。西峰、范亭和胡景翼、井勿幕相偕来到这里,大家喜得良师益友,十分鼓舞,共议秦晋政局和国家的革命大事。接踵而至的革命党人越来越多,这年秋天,大家聚集一堂,共同分析研究了当时国内外大势,一致认为讨袁救国为当务之急,并具体研究了发动革命应当采取的韬略。时人称为“华山聚义”或“华下革命”。“华山聚义”对以后讨袁救国行动产生了重大影响。范亭晚年曾对这次聚会的盛况有过忆述: 民国三年九月,续桐溪、胡景翼、孙岳、邓宝珊、史可轩、刘守中、郭希仁、刘蔼如、董振武、胡德夫、续范亭等十余人,聚首于华山下之杨家园,计划北方革命,必须打倒北洋系方能成功。以此为目标,大家分头进行革命,以所谓华山聚义也。当时在陕取得联系者有陕西曹俊夫、孙维竣、焦子敬、冯毓东,山西李鸣凤、景梅九,宁夏高志清(名世秀),山东刘冠山、赵挥尘,福建何遂。…… 这次华山聚义,对于推动北方革命运动具有一定的意义。自从袁世凯北洋系军阀篡夺了辛亥革命果实,镇压革命志士,北方革命党人被惨杀被关押,幸存者都流亡四散,一时难以聚集起来。这次华山聚义使散在各地的革命骨干,汇集一堂,结成一个政治军事集团。他们在这里能够共同议论研究国事,总结辛亥以来的革命经验,并明确确定当时民主革命的主要对象为北洋军阀;由于陕西革命力量较强,是全国响应武昌起义比较早的省份,而袁世凯的统治力量又较薄弱,共同商定为革命的根据地,控制关中而出潼关,联络全国革命党人,最后实现打倒北洋军阀的目标,这一方针,以后事实证明是正确的。华山聚义结成的这个新的北方政治军事集团,成为以后国民军的重要组成部分——陕军的骨干力量。华山聚义诸将领彼时相约只为革命不作官,分头活动,取得了一定的成效。华山聚义虽未举事,但对以后的国势发展产生了颇大的影响。 当时范亭年仅二十一岁,他和邓宝珊是参加聚义者中最年轻的。他在华山结识了这么些当代的博学鸿儒,和饱经历练的各方英豪,获得很大教益。象他自己说的:“华山数月居,胜读十年书”。经过这次聚会,他的思想更加提高,意志更加坚定。这次聚会给他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1921年范亭再次来到华山,旧地重游,曾经满怀豪情,赋诗数首。他在《宿华山下玉泉院》中写道:“玉泉三载又重过,世事沧桑感慨多,华岳峨峨常崛峙,黄河浩浩空涛波。仙人应有长生术,壮士羞为拔剑歌。山水流连不忍去,东邻未灭奈如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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拔剑长歌一世雄——续范亭生平/穆欣著.—太原:山西省政协文史资料研究委员会,198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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