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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与蒋家王朝彻底决裂——饶有风趣的桐庐之旅

穆欣

他在杭州逗留期间，游览过不少名胜古迹。但他并未陶醉于锦绣湖山塔影而流连忘返，时刻悬念着河山破碎、主权沦丧的民族忧患。站在岳王庙前、戚继光纪念塔下，或者凭吊先烈张苍水墓，他都怀着无限崇敬的心情，缅怀他们抵御外侮的不朽勋业，景仰他们坚贞不屈的崇高品格。9月4日，他曾西去桐庐谒严子陵祠，严子陵名严光，会稽余姚人。东汉初，与刘秀同学。刘秀即皇帝位后，他改名隐居，后刘秀召他为谏议大夫，他不肯受，归隐于富春山，传说耕渔为生，终年八十余岁。续范亭仰慕他的节操，远程拜谒，游兴甚浓，谒祠前后，曾经赋诗多首。《谒桐庐严先生祠题壁》写道：“天子可交不可臣，高山流水一平民。钓台犹是汉家石，不见千秋万古人。”他在诗前小引中写道：“富阳桐庐为浙西名胜。位于杭州之西南。富阳距杭州约百里，距桐庐六百里①也。桐庐之西南三十五里，严子陵先生钓台在焉。富春江自严州来，东北注于钱塘，经钓台直贯富阳桐庐两境。富、桐土地肥沃，风景幽胜，实赖此一江流也。吾等羡两地风景。复欲谒严先生祠，遂于9月3日晨8时，相偕由杭出发，乘小火轮溯江西上。12时至富阳。城临江边，面水负山，虽秋草微黄，春色已去，而风景形势犹宛在也。船稍停，直上驶，下午3时抵桐庐。桐庐市面萧条，街道狭窄，无足赏者，晚宿于桐庐旅邸。次日凌晨，乘小帆复溯江去寻钓台。两岸渐行渐狭，峰峦亦秀。竹绿枫红，如入画中。午11时至钓台，上有严先生祠堂及历代碑石，惟经年月久，祠宇毁坏，所存极陋。碑石亦多剥落不可辨认，祠堂后有峻峰二，东西相对。所谓东台西台是也。上有各亭，新铺石级可登。至其顶，纵目而望，则云山一色，苍苍天际。俯而视之，则江水曲绕，泱泱长流。范文正公《严先生祠堂记》铭曰：‘云山苍苍，江水泱泱，先生之风，山高水长。’将先生及此间山水神绘尽矣。余等怀恋甚深，俱欲不去。下午3时，舟子催程，始留题而别。归途风浪甚大，晚8时始返桐庐。”这篇小引，简直就是一篇文情并茂的游记。 　　这次同赴桐庐游历者，除刘定安外，还有毛文农和李子纮。续范亭自从在香山精舍住下，就有了一些人仰慕他的爱国壮举先后到这里拜访求教。有的受其人格的感召，不愿离去，共在香山精舍同住交谈。这时除了毛、李二位，还有一位仰慕者，是从上海来的年轻人任天侠。他们全拜续范亭为师，听他谈论，跟他学诗，亲密相处，情同手足。在《湖山集》稿本中，和续范亭的诗稿一起，还收有其他四位所写的诗作。续范亭晚年在延安疗养的时候，1942年3月1日曾在《湖山集》里追记：“民二十五年养病西湖，同居者共五人。刘定安，山西崞县人，为余好友，艰难之中，始终相伴。毛文农，南京人，留学德国，学工业。李子纮，山西医院院长，适在西湖。任天侠是一个青年，苦闷无出路者。俱系新交，但放浪形骸，甚相得，诗均学作解闷耳。天侠亦山西南路人，颇好出风头，余虽怜其漂泊，然心不喜之，返西安时留置南京，虽与冯玉祥先生介绍之，临行痛哭，不愿他适，终强留之。至今六年无消息，颇悔余交人之不终也。” 　　9月4日这天，从严子陵祠回到桐庐，他们共同度过了一个有趣的夜晚。续范亭提议每人吟诗一首记兴，四人所写的诗都抄在《湖山集》中，毛文农写的是：“为谒子陵台，凌晨枵腹来。平平平仄仄，愧我不诗才。”诗末自注：“桐庐夜宿旅邸，范师谓各须作诗一首以消长夜，苦吟得三句，请范师续之，师随手写‘平平平仄仄’五字，兴味横溢。” 　　李子纮接着写的《和文农兄》：“游罢桐庐谒吊台，夜凉旅邸漫徘徊，吟来别致人难学，不愧家风称诗才。” 　　刘定安随后写道：“原韵和文农、子纮。范兄及文农、子纮共伏案上，我卧床上，范兄为文农续‘平平平仄仄’句，俱大笑，共呼别致。即景和之：吟苦灯前伏案台，笑声格格入床来。平平仄仄平平仄，共叹毛诗别体裁。” 　　续范亭当天写成的诗是《谒严先生祠归桐庐夜为秋风惊醒有感》：“七里滩前万古秋，战袍欲去易羊裘。楼头惊悴客中梦，一夜东风激岸舟。” 　　第二天从桐庐乘船返回杭州，众人诗兴仍浓，《湖山集》中留有《由桐庐归船中联句》二首。一首是：“江山秋色老(文农)，壮志欲凌霄(子纮)，一览乾坤大(定安)，纷争一曲萧(范亭)。”另一首：“水光山色碧连天(文农)，联句船头各遇先(定安)，满目诗材收不尽(子纮)，蓬莱岛上四神仙(范亭)。”诸诗虽属文字游戏，但能看出续范亭此行中心旷神怡的兴致。 　　最后，续范亭以《乘风破浪—顺舟归杭途中》这首豪迈的诗篇，结束了这次愉快的旅行： 　　一载悠游愧此躬，高山流水谒渔翁。 　　乘风破浪下东海，杀尽鱼虾捉老龙。 　　来香山洞拜续范亭为师的任天侠，在这里学作的一些诗也抄写在《湖山集》中。这些诗作显示他是一个热血青年，从中可以看出他对续范亭无限崇敬。前者如象《西湖觐烈士墓》：“杭州景如画，西湖烈士多。前有岳武穆，后有戚继光。陈英士，僧苏曼，徐锡麟，武二郎，鉴湖女侠创纪元。莫谓后来无人继，天侠热血滚长江!”当续范亭离杭前往西安的时候，他写的《西湖暂别》，表达了惜别景仰的情愫：“湖居已半月，从师将入秦，不恋西湖景，欲伴烈士冢，警耗频频至，我心直如焚，杀贼痛无日，仄仄平仄平。” 　　这年10月23日是农历重九节，续范亭面对一直在西湖和他共处的几位同伴，缅怀共过患难的好友杨虎城、邓宝珊、徐永昌(字次宸)等，感触颇多，写了《偶得》二首：“文农急切子纮憨，雅量从容学定安。一恕(范亭的别号)而今愧老大，甘中能苦苦中甘。”“宝珊疏落虎城警，器度从容数次兄(次宸)。愧我半生多颠倒，生中求死死还生。” 　　①说富阳距桐庐六百里，不对。两地相距约一百五、六十里。 　　 拔剑长歌一世雄——续范亭生平/穆欣著.—太原：山西省政协文史资料研究委员会，198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