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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儿走三边军阀拜见
李泽民

  陕北十年九旱,米脂这年又久旱无雨。老先生见百姓生活困难,便不惜亏本免费为百姓治病,如此一来老先生的生活也陷入困境,只好用有限的瓜菜粗粮充饥,连一顿白面也难吃到了。加上他为百姓繁忙操劳,使得身体越发消瘦。
  老先生有四子二女,除过二儿子李之常外出闹革命,家中还有儿女、媳妇、孙子等十多人。老先生的大儿媳和三儿媳每天带着孩子们上山拔苦菜挖野菜回家充饥。为了解决做饭烧炭问题,老先生大儿媳经常提着粪筐在桃花镇的集市街道上捡驴粪蛋回家晒干当炭烧。老先生一家人的生活引起了四乡百姓的关注,人们纷纷感叹说:“老先生对我们群众的事有求必应,从不计较个人得失。如今他一家人生活这等困难,我们岂能坐视不管,咱们再苦也要挤出钱来接济老先生一家人……”东区负责人在群众的一致要求下,凑了300大洋送老先生。此事传到西区,西区负责人立即找到东区负责人商议:“老先生不光为你们东区的百姓办事,也为我们西区的百姓办事哩,既然你们给老先生送大洋300,我们也要给老先生送大洋300。这东区、西区是一样的,都受着老先生的恩惠哩,我们也不能忘恩负义的……”老先生听说后,乐呵呵地说:“哈哈……你们这个意思是好意,是照顾我的生活哩,但是生活呀我能过哩,自己的生活要自己想法过哩,不能靠众人养活。”
  东区负责人申明欲听老先生如此说,忙应对说:“这全是群众的意思,一点不是我们负责人擅自主张的。大家都说老先生处处为百姓着想,为老百姓做了那么多好事,如今遇着荒年,全家人生活艰难,大家一致请求要给你补助生活哩。”
  老先生仍坚持说:“嗯,不要了,我尔今生活比刚进城时好多了,再不要借钱过日子了,这生活虽清贫,比起百姓的日子可好过得多。”
  西区负责人接过话忙说:“老先生,这是群众的一致要求,你就别推辞了。我们西区的人都说只要老先生呆在这米脂城,就能照看咱四乡百姓哩,城里那些富人、官府就不敢欺负咱乡里人。任何事咱们能公公道道地担下来,这全凭老先生为咱们出面说话办事哩,每年要为老百姓节省下许多许多钱财哩,所以百姓再多些也乐意。”
  老先生还是笑着拒绝说:“嘿嘿!我不爱钱,大洋多少我都不要。至于说替老百姓说话办事,就是不要钱,不要大洋,我也为老百姓办事说话哩。”
  东、西区负责人见老先生执意不肯收六百大洋,只得闲说一会,便告辞老先生离开了常春医馆。过了几天,他们趁老先生外出治病之机,硬是将六百大洋交老先生大儿之纲代老先生收下。不料老先生回来得知后大怒,即刻让之纲分头将六百大洋送还东、西区。之纲很少见父亲如此动怒,顿感事情不妙,立即动身将东区的三百大洋送还,第二天返回米脂城见父亲仍一脸不高兴,于是又立即动身连夜跑了几十里路将西区的三百大洋也送还,然后才摸黑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了常春医馆。老先生听了之纲退银的情况,从鼻子里“嗯”了一声。
  事后,老先生叮咛之纲:“我渐老了,你跟我学医时间也不短了,如今米脂荒旱严重,这日子得靠自己想法过。听说三边年头不错,你可到那边独立行医自立闯荡啦,也好学点养家活口的真本事,救死扶伤造福于民。往后就看你继承我的中医哩。你是长子,自然应多懂些道理……”老先生说了许多要自力更生的话,却见之纲一直不言语,面露难色。老先生便转换语气说:“老子一辈子穷,不爱钱,我要爱钱爱官,那不是没人给的。可人各有志,我人穷可人格不穷。这辈子没给你们挣下家当,只给你们挣下个人格。这过日子还要靠你们各自过哩。”老先生说完便起身干自己的活去了。
  之纲见父亲离去,一个人呆坐着心中觉得不是滋味,心想:父亲平时对子女虽然严厉,可不像今天竟让他自己一个人出去独立谋生,究竟自己做错了什么事,才使父亲如此打发自己。之纲思来想去或真是灾年荒旱的原因,或许是父亲嫌自己代他收下了大洋。除此之外,百思不得其解,自己实在没做下一点违背父亲意愿的事呀。
  这天晚饭后,跟之纲学习算术的申长有见之纲心事重重的样子,便问:“老师好像有何心事哩?”之纲便将今天父亲要他外出谋生的话及自己的想法告知了申长有。申长有叹气说:“唉!老先生不知怎想的!我听一些人说起过,若以你的才学德行在桃花镇学校当个校长足可胜任,何况你在桃花镇随你爸教书多年,可你爸偏偏让别人当了校长。还有人向你爸建议凭他的关系给你在榆林找份好工作干也是很容易的事,可老先生就是不干。如今反让你一个人外出谋生,这出去人地两生,困难不小。我看我帮你找个和老先生关系好的人再劝说一下,让他把你留下来,或者通过他的关系为你另外找个好工作干,你看如何?”
  之纲摇摇头说:“我父亲决定的事是轻易难改变的,你找谁好和我父亲谈哩?”
  申长有想了想,一拍手说:“是豆四先生。四先生和老先生交往多年了,关系非同一般。”
  之纲听申长有说起豆四先生,想起父亲曾多次提到此人,于是点头同意了。
  第二天晚上,豆四先生果真来到了常春医馆,申长有将他引进了老先生的卧室。老先生正在炕上坐着看书,一见四先生,忙笑着让座:“嗯,稀客,快到炕上坐。”四先生笑着坐在了离老先生很近的炕边。老先生忙将自己的长杆土旱烟锅递到四先生手里说:“先抽锅烟吧。”
  四先生接过旱烟锅装烟打火抽了两口后说:“多日不来看望老先生,不知你的生活近来如何,若有何困难就说一声。”
  老先生慢慢说:“嗯,我尔今日子能过哩,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四先生转头看老先生一眼说:“恐怕不是这样吧,听说你的大儿子要外出自谋生路哩?”
  老先生收敛笑容说:“嗯,今年年头不太好,况且之纲是我长子,已长大成人,是该到独立生活自谋生路的时候啦。”
  四先生委婉地说:“之纲虽已成人,可这自个外出谋生,人地生疏,多有不便。依我看凭你的关系在榆林给之纲找份工作也不难,何不出面给井岳秀说一说,日后之纲就不要为生活的事情犯愁了。”
  老先生声音重重地说:“嗯,活人要自己活哩,要自己寻活法哩,不能靠人。抚养哩我把他们抚养大啦,书也念啦,媳妇也娶过啦,娃娃也有啦,怎要自己过哩,要自己劳动得吃哩,靠我哩靠不上。”
  四先生看看老先生笑一笑又说:“之纲从小跟你学文学医,人品忠厚,心地善良,有才有德,要不然你就让之纲回桃花镇学校当个校长也行。”
  老先生仍认真地说:“桃花镇学校是咱县培养人才的地方哩,又是我的家乡父老所在地,我怕办不好丢人哩。之纲的工作要靠他自己找哩,不能靠我,靠我哩我不找。”
  四先生看老先生表情言语说到这个份上,一时语塞,过一会儿才说:“此事还望老先生三思哩,这儿子可是自己养的。你生活上若有困难就告知我一声,我定会帮忙的。”豆四先生说着寒暄几句便告辞老先生,离开了常春医馆。
  自从豆四先生走后,老先生对之纲变得不言不语起来,之纲一天天感到了父亲的冷淡。之纲心想:一定是四先生为自己求情的事惹怒了父亲。于是之纲将父亲对待他的情况告知申长有后叹息着说:“唉!早知父亲如此,就不该让四先生去为自己说话。”
  申长有不以为然地说:“虎毒还不食子哩,哪有父亲不疼爱儿子的道理。你那父亲惯来言语少,说话慢,面部表情变化更少,常显出个冷静,加之老先生爱动脑子想问题,不言不语自然也是常有的事,你就别搁在心上。”
  “可我觉得父亲与平时的不言不语不一样。”之纲若有所思地说。
  一段时间过去了,之纲发现父亲丝毫没有给他找工作的打算,反尔越冷淡了。之纲无可奈何,只得向申长有屡屡诉说,申长有总是安慰说:“唉!你爸向来对你们弟兄严厉,这是由来已久的。去年冬季快过年时,你爸让你三弟之伦找人捎点肉和馍头给桃镇的家人拿回去,你三弟到街上找到两个赶毛驴回桃镇的人来取东西时,不料你爸正在睡觉,你三弟不敢叫醒他,这也是你爸的老习惯。可捎东西的人三番五次催之伦快打点东西,他们怕天黑了四十里路回不去哩。之伦没法只好自己打点肉和馍头让人家捎了回去。结果你爸醒来得知此事后大怒,把个之伦训骂得当面哭还不敢哭,直到离开你爸才眼泪鼻涕的。我给你三弟打劝解释,老先生就那么个脾气,还不是没东西为了节约吆,人家看病送你爸点肉、馍头也是有数的,不管怎样你该叫醒让他知个数不就没事啦。其实你三弟就没敢多捎东西,因为这东西本来就不多的。对你三弟你爸尚且这样,对你这个大儿子自然就更严了,不管老先生对你如何,你只管干你的就行啦……”申长有挖空心思说了许多安慰之纲的话,之纲默然无语。
  不久,之纲又对申长有说:“咳!我爸不知怎啦,怎么也使不得,看来我只有自个外出谋生了,只有按我爸说的去走三边,这三边地只有安边我还走过一次。我决定今明收拾一下行李,后天一早就动身先到安边去。明天你为我雇个脚夫。往后你学算术的事就靠我爸给你教啦。”
  申长有见之纲主意已定,不好再说什么,只得点头应声。
  转眼到了之纲外出谋生的这天清早,申长有领着预先为之纲雇好的脚夫拉着毛驴来到常春医馆铺面外的大街上。脚夫拴好毛驴便从驴背上拿下驮架子,跟着申长有走进了常春医馆的后院子里。早已等在院中的之纲指着身边捆好的简单行李,脚夫便麻利地把行李绑上了驮架子,然后一手提出了院子。之纲见脚夫出了院门,便向父亲的卧室走去,申长有跟着一起进了老先生的卧室,只见老先生睡着还未起床。之纲走到父亲炕沿边跪在了地上说:“爸爸,我走呀。”老先生慢慢抬头转过脸看了之纲一眼,不言不语又转头睡去了。申长有见之纲连向父亲叩了三头,脸上的泪珠一颗颗落在了地上,顿时申长有的眼中也流出泪来。之纲叩头毕便站起身径直向院门外走去。申长有将之纲和拉毛驴的脚夫无声地送出了县城南门外,方才向之纲摆手告别。
  目送着之纲远去的背影,申长有心中似乎出现了一种不同寻常的感觉,自己一直从心底里尊敬的佩服的老先生突然变得有点陌生起来:这位老先生不爱钱不爱官倒也罢了,可岂能不疼爱自己的儿子哩,莫非这老先生与常人不同,肚子里果真长个铁锤锤心哩!  
  话说之纲到了安边后,住进了一家店中,在门口挂出了治病救人的小布招牌,然而由于人地生疏,店又偏僻,前来看病的人很少,即使一天有一两个病人来治病也大多是掏不出钱的穷人。之纲不管穷富一概认真治疗,从不讲价钱,更不讨价还价,人家给钱不给钱也不计较,很多看病者心里过意不去,就请之纲吃喝上一两顿饭。因此之纲手头总是没钱,生活难过,有时还得忍饥受饿。然而之纲却有了充足的学习时间,不久掌握了许多医理知识,竟将一个害“沙症”的病人彻底医治好了。据说当时盛行此病,很难治疗,人一发病身上出颗粒点子,全身高烧,病人昏迷不醒。之纲会治“沙症”的消息一传开,附近病人源源不断,之纲的生活渐好起来。至此之纲便将自己会治“沙症”的消息写信告知老先生。
  老先生收到之纲认认真真用毛笔楷书写的八九张长信后,便细细阅读起来。申长有见老先生面露喜色,并听老先生对三儿子之伦说:“你看看你哥哥来的这封信,你哥哥把治‘沙症’方法完全掌握啦,从‘沙症’的患病起由发病现象等论说得面面俱到完善无瑕。你哥能给人治病啦,有人给吃饭啦,把人家的饭白吃不了了。”之伦从父亲的手里接过哥哥的信津津有味地读了起来。申长有迫不及待地对之伦说:“让我也看一看,”之伦看毕便将信给了申长有。申长有一口气读完之纲的来信,不由感慨地说:“啊呀!这信不光看病治人写得好,对老先生也可是孝顺哩。”
  老先生听了申有长的话高兴地说:“多会也是我那之纲孝顺、听话、懂事,理解老人的用心良苦哩。”
  申长有看看老先生嘴里嘟嚷着:“用心良苦!之纲老师走时,你连句话也没给说。”
  老先生脸上露出笑意慢慢说:“嗯,我那是恨铁不成钢,激将法,刺激他奋发立志向上吆。人不光要有才,更应有志气,才能活成人!”
  申长有听了老先生的话,不由“噢!”了一声,这才明白了老先生的“良苦用心”,顿时越发敬佩老先生。
  此后,之纲继承父业走南闯北治病救人,从延安转战到全国解放。建国后成了北京名医,专为外宾和国家领导人看病,据说还得头三天排队挂号才能轮到,可见其医术之高明。去世后安葬在了北京八宝山。此为后话。
  话说农村年头荒旱无啥收成,老先生便让三儿子之伦进城帮他在药房干事。四儿子之纪只有十一二岁,自然跟老先生以学知识为主。申长有边学习边与老先生的老伴姬氏负责料理做饭。常春医馆里5个人各自忙碌着。
  一天上午,老先生正在常春医馆给人看病,忽然听到街上有人边敲锣边喊:“所有的人听着,各家各户都要到北门川迎接榆林道尹井军长驾临米脂城……”。不一会儿,县府公务人员来到常春医馆对老先生说:“下午榆林井大人要来米脂,城中所有的绅士和知名人士都要到镇川去迎接,请你到北城门牌楼前集合,马上就要出发了。”
  老先生正忙着给人治病,对公务人员的话根本没在意听,只是习惯性地随便“嗯”了一下,那位公务人员便匆匆离去。一会儿,艾举人、高举人顺路走进常春医馆,对老先生说:“今86师师长井大人去北京路过咱米脂歇一夜,城区里绅士、县官、各机关都出去到镇川迎接哩,你去不去?”
  老先生摇摇手说:“我不去,我走哩走不动,镇川30里路太远啦,走一会就累了,你们怎去。”
  艾举人、高举人一听眉来眼去说笑着:“好,好,那老先生忙,我们走啦。”二人出了常春医馆,嘴里却嘀咕:“这老先生架子不小哩,连井大人来米脂他都不理张……”老先生隐隐听到了二人的话,脸上发出淡淡一笑。申长有对老先生说:“啊呀!这井岳秀威势大了,是咱陕北的土皇帝哩,人人都怕他,他想杀谁就杀谁哩,老先生你不怕他!”老先生看看申长有,脸上又是淡淡一笑。
  原来井岳秀随着军阀混战各自为政的割据局面的形成,也欲将陕北榆林、延安23县据为己有,一手执掌陕北的军权、政权、财权。蒋介石曾任他为86师师长,而井岳秀认为师长小了点,于是自号军队为22军,故而人们时而称他为师长,时而称他为军长。加之他又是陕北地方政权的最高官,因此有人也叫他“道尹”。他为了进一步发展壮大自己的势力,尔今他依附北洋军阀曹锟、吴佩孚,拜他们二人为师,曹锟、吴佩孚赐他“岳威将军”的头衔。此番井岳秀正是要去北京与曹、吴二人秘谈的。
  米脂城的一干人马在县府官员的率领下列队前往镇川去迎接井岳秀,沿途见井岳秀驻扎在米脂盘龙山的军队已五步一岗排列在了路两边。被迫迎接井岳秀的米脂城老百姓也列队等候在了县城外北门川的路两边。县府官员、豪绅、富人等一干人马到了镇川,一直等到中午已过,仍不见井岳秀的踪影。这些官员、豪绅、富人整天是清闲自在惯了的,吃不得苦受不得累,今天从县城到镇川经过三十里路的步行,又在街上站了许久,此时全都腰酸腿困又渴又累又饥。不料天公偏不作美,突然又狂风大作,尘土飞扬,一个个被风吹得衣冠脏乱不整,满脸土色。陕北黄土高原的气候就是这样,变化无常。
  直到下午时分,井岳秀才躺着四匹骡马驮的大架窝子,在军人们的前拥后卫下来到了镇川堡。米脂和镇川的富人绅士政客们一下变得活跃起来,连忙晃动着手里的小旗,口里不住地呼着:“欢迎井大人!”“迎接井大人驾临米脂城!”这一喊叫把个井岳秀高兴得忙从架窝子上坐直了腰,满脸堆笑向他们挥起了手。欢迎的人群随着井岳秀的军队向米脂城进发,井岳秀脸上露出了得意的微笑。护送井岳秀进北京的连队是从全军中选出的最强悍的军人,不仅个高力大武艺好,走起路来也同那骡马大牲口一般快,因此井岳秀很快进了米脂城。可这一下苦了米脂众官绅们,只见他们一个个喘着粗气,脸上豆大的汗珠一颗连一颗掉下来,浑身是泥土和汗水,衣冠东歪西斜。但谁也不甘落伍,拼命跟着井岳秀的军队跑着。
  进了米脂城后,井岳秀令军队停住,让米脂县长前导,沿十字街石坡上山到了马号圪台。只见县府公馆前后两重院,中间隔着带有两个月亮门的长长砖墙,前院后院共有三十孔大砖窑和大小厅房,前院的厨房里厨师和众多的伙计们正在忙着为井岳秀操办各种精美的饭菜,一阵阵香味扑鼻而来。井岳秀走到后院的大厅前,坐在了早已为他准备好的太师椅上,然后指着米脂的富豪官吏们逐一问了姓名,忽然井岳秀问:“你们米脂有个李鼎铭现在在哪住哩?”
  众富豪官吏相互看看,有人说:“李鼎铭就在东大街小学不远的对面医药房住,自己开的药铺,叫常春医馆。”
  井岳秀点点头后又对旁边的副官耳语几句。
  米脂一伙豪绅一直从心底里痛恨着李鼎铭。自从“大黑狗”出走后,他们虽然收敛了许多,但对李鼎铭越加恨之入骨,可只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罢了。如今见井岳秀竟打问起李鼎铭来,打心眼里嫉恨起来。高举人、艾举人忙对井岳秀说:“今我们米脂城的人都来迎接井大人,可就是叫不动李鼎铭,他不愿来迎接井大人。”
  “啊!有这种事!”井岳秀一愣怒喝道,忽然大笑着说:“哈哈!这就是李鼎铭的脾气吆……哈哈”。
  米脂劣绅见井岳秀如此一说,吓得差点散了神,再无一人敢多言。米脂新来的朱县长忙上前对井岳秀躬腰说:“请井大人洗脸更衣,一会儿好就餐。”
  井岳秀眉开眼笑地问:“不知你用什么饭招待我这许多弟兄们?啊?!”   
  朱县长忙回答:“今这厨子都是米脂最好的,专门为井大人和诸位弟兄们做饭。这饭从昨天一早就开始做了,一直到现在都没停歇,吃的都是米脂最有名的菜,还特别为井大人准备了一道好菜,叫‘羊百道’,这道菜是米脂的上乘佳品,由米脂最最好的第一厨子为井大人做哩。”
  “啊!何谓‘羊百道’?”井岳秀不明白地睁大眼问。
  朱县长忙解释说:“就是取羊身上一百个不同部位的肉,做成一百种不同味道的菜,故尔名叫‘羊百道’。”
  “好!妙!好像听人说过,还未品尝哩,今天就吃你们米脂的‘羊百道’。哈哈哈!”井岳秀说着开心地大笑起来。
  一会儿到了开饭时间,后大院里已摆放好10多张桌子,一时人来人往,端酒端莱,酒肉飘香。等井岳秀入席后,众军人便一齐入坐,喝酒划拳声吆喊声顷刻响成一片。这顿饭一直吃到夜幕降临方才收场。
  随后,井岳秀对副官说:“准备马灯,选两个没喝醉的护兵跟着我,我要亲自去东大街拜望一下李老先生。”
  副官劝阻说:“天黑路生,井大人还是不去为好。”
  井岳秀不耐烦地挥手说:“快,快去办。”
  老先生酷爱看书,有夜读的老习惯。突然听到敲大门的声音,老先生便让刚好进来送茶水的申长有出去看看。申长有走到院外将大门打开,一眼便看到井岳秀带着两个护兵挂着盒子枪走了进来,申长有一惊,口中什么也没敢说,只听一护兵问道:“李鼎铭先生住在这吗?”
  “正是。”申长有小心地回答。
  “井大人要见他。”护兵说。
  “好”申长有说着便领他们进了院子,走到老先生卧室门前。井岳秀示意两个护兵在门外站岗,他跟申长有进了卧室。井岳秀一进门看见老先生正在炕上半躺着看书,便大声说:“啊!李先生,在哩!”
  老先生将视线从书上移开,抬头一看惊讶得说:“哎!军长今来啦。”说着放下书便要下炕。
  井岳秀忙上前扶住老先生:“唉!快快别下炕。我是多日不见先生,一心想来看你一下。”说着井岳秀打量起了老先生的住室摆设,不由干咳了一下说:“先生生活太清苦俭朴了,依先生才华本不该住在这个地方啊!”
  老先生平静地说:“生活没等格,只要清静了就好。”
  “先生若有什么难处就吭一声,井某人自会关照的。”井岳秀以一副关切的口气说。
  老先生淡淡一笑说:“嗯,我这粗衣淡饭惯啦,平民日子过着舒心。井军长此行北京想必有利国利民之举吧?”
  井岳秀忙摆手说:“不敢当,不敢当,利国利民谈不到,只要我的日子能混就行。”说着在凳子上坐下来。
  老先生看看井岳秀用鼻子长长“嗯”了一声,便点点头一言不发。
  井岳秀见老先生脸上有点不悦,方觉察自己说话不合老先生的口味,于是立即改口说:“此行北京意在联合曹锟、吴佩孚,以便得到诸方对我军的支持,这也是为我们陕北民众的安危着想啊!”
  老先生说:“嗯,是该多为陕北民众的安危疾苦着想着想了,民众的生活太苦太穷。人称你是陕北王哩,理应为民众多做些好事,做的好事越多民众才拥护,自然安危的事也就好办了。”
  井岳秀听出了老先生的言外之意马上点头说:“好!老先生说的是。我虽不才,只要我的日子能过,对百姓们自然会宽容的,当然也要做些有益民众的好事哩。先生有话但说无妨。”
  老先生看看井岳秀的脸慢声慢语说:“嗯,老生常谈,仅此而已。我这身在民间,自然对百姓的苦难见得多了,故尔发发感慨,井军长不必介意。”
  井岳秀大笑:“哈哈!先生哪里的话,这就见外啦,我这专程夜间来拜望先生,不就想聆听先生的几句教诲吗!只恨井某人心有余力不足,若是能与先生一起共事,那事情就好办多啦。”
  老先生点头笑一笑说:“嗯,我这50多啦,军政生活不习惯,还是在民间当个普通人好。”
  申长有听他二人言来语去,话中有话。直待过了半个多时辰,井岳秀才对老先生说:“打扰先生啦,日后若有何事,只管向井某人说一声,我这就告辞回去了。”
  “嗯。”老先生从炕上下来,穿上了鞋,将井岳秀送出了家门。
  井岳秀点头对老先生说:“先生在,不必远送。”
  “嗯”老先生示意申长有送井岳秀与护兵三人出了大门。
  申长有送走井岳秀,关上了大门,回到老先生卧室,见老先生已端坐在炕上。申长有激动地说:“啊呀!老先生,人家今天全城的人都去迎接井岳秀大人哩,你没去,他反倒黑夜来拜访你哩,这可是天大的面子啊!”
  老先生叹口气说:“唉!我倒觉得这种人上门有损声誉,还是别来得好。过去他到这来过两次,我原以为教他为民办些好事也倒罢了,谁料此人顽固不化,变得越来越坏。”
  申长有不解地说:“我过去听人说井岳秀上了你的门,你只将他送出大门就算了事,可今天我见你连大门也没往出送他。”
  老先生眨了眨眼睛说:“嗯,以后他要再来,干脆就说我不在,我压根儿就不想再见到他。”
  申长有望望油灯下面容消瘦骨骼可见的老先生,一句话也再说不出来了。
  第二天清早,米脂城的人在锣声喊声的催促下,到县城南小石砭送走了井岳秀一行。直到夜色降临县城的官吏豪绅们才拖着乏困的身子往返走了80里路送毕井岳秀回到米脂城。两天的迎送使得这些官吏豪绅们一个个有苦难言。
  当有人将井岳秀深夜亲自拜访老先生的消息传出后,城里的一伙豪绅富人们由嫉恨而发出了深深的感叹:“唉!人家李鼎铭不接不送,井岳秀大人反倒黑夜里亲自登门去拜访哩,看起来李鼎铭威望就是高,骨头也比咱重多了!咱哩,追着溜人家也溜不上,两天迎来送去,差点累死,可人家连正眼儿懒得瞧咱。唉……”群众得知此事后赞叹不已:“老先生清高,实在是清高。这就叫一正压百邪,身正不怕影子歪——用不着溜人。”
  

李鼎铭先生/李泽民著.—西安:三秦出版社,20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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