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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阴老腔》 第一部分 概述 四、戏剧艺术
















  1.戏文结构特征
  老腔剧本中有诗、引、词、白四种文学结构形式。引和诗多用于上场,也用于较大的情节转折和大的场面交换之处。剧终时采用两句或四句诗作为收场。
  在老腔剧本中,完全借助于剧中人的道白、念唱来表现场景、人物行为心理或气氛等。如《延安祈雨》一剧的开场,唐王上场时念诗:
  殿前山河树,殿后翠花宫。
  后边继续接白:“寡人……”
  前两句诗,在现代剧本中是场景设计,在评书中是说书人的开场语言,在老腔戏中却由剧中人吟诗所替。如《卖杂货》一戏剧终时,货郎唱道:
  收拾锣鼓煞了戏,(1)
  人马撤回府州城。(2)
  回回回,散散散,(3)
  看戏看到二更半。(4)
  头又闷,眼又酸,(5)
  进城去,狗叫唤。(6)
  进门去,都抱怨,(7)
  上炕踏的娃叫唤。(8)
  众位乡亲散散散,(9)
  我到主家喝汤去。(“去”念“千”)(10)
  这段唱,是货郎害怕“大姐”家里人寻找麻烦,因而赶快收拾货摊,离开是非之地的唱段。但(1)和(2)句却给人留下了模棱两可的朦胧之感,而到(3)和(4)句,剧中货郎的身份忽而转为观众的身份,到最后的两句,却完全按照唱戏人的身份说明今晚戏到此结束,“我们要到主人家歇息去哩!”以此谢绝观众要再次捎戏的要求。这种不断改变人物身份的情况,是作为捎戏的小戏灵活多样、随机应变的一大特点,也是来自民间,服务民间,与群众心心相印的体现。
  在《延安祈雨》一剧中,唐王宣布大赦张华无罪、官复原职之后,又继续唱道:
  喜的是北方平定了,
  来日搬兵回长安。
  唐王赏军且莫表,
  再说延安众百姓。
  后两句不论咋看,都不符合剧中人唐王的身份,而明显的是解说者的语言。又如:
  (唐王唱)寡人传旨登柴楼,
  登台祈雨救万民,
  孤家立坛且莫表,
  (城隍唱)忙了城隍土地神。
  在同一剧中,天王李靖唱道:
  玉帝闻言怒气生,
  急令天王去行兵。
  以上几例的结构形式之误,主要由于老艺人的文化程度不高所致。但也可以看出,由于无能力将所借用的原本正确地移植改编,致使今天的老腔唱本中,仍保留着说书艺术的相当成分,为研究老腔这个古老剧种提供了可靠依据。
  另外,老腔剧中程式性的语言和词句也是很多的。如:“正是人马向前进,忽听军人报一声”;“……你看那,偃月刀、大凯刀如同王片,二龙剑、三股叉排列悬天,号令一声振山川,人披衣衫马上鞍。打响三军齐呐喊,天斜地动鬼心寒……”这些程式性语句、说书中的常用语言在老腔戏的许多不同戏文中屡见不鲜。
  2.道白语言
  老腔戏的道白语言,大致可分为生活化口头语言和仿文言语言。
  生活化口头语言,常为民俗小戏所用。它的主要特点是:通俗易懂,亲切明朗,趣味性强。
  如《卖杂货》一戏开场时,货郎的一声叫嚷:“哎——跑哎!”这一声,和乡间的叫卖声一样,有着很强的旋律性,即:
  这一声叫喊,仅有一个行为动词“跑”,两个辅助性质的语气虚词“哎”,却把货郎上场的动态和诙谐可笑的神气勾画得淋漓尽致。这一声“跑哎”会使人立即想到:货郎扎着腿带,身穿不合体的长袄,手摇拨浪鼓,肩挑着忽闪忽闪的货担,哼着小调,身摇手甩地跑来了。
  《说嘴儿》一戏中,王府的丫鬟去请王懒到府内说曲儿(即说小故事),上场后有两句韵白,是:
  丫鬟生的喜(念“希”,漂亮之意),
  赛过肥母鸡。
  当然,这里有相当大丑化成分,但就口头化、形象化和趣味性来说,是再好不过的了。又如在同一戏中,王懒和丫鬟的一段对白:
  王懒:你先不要急,等我把我的铺盖拾掇拾掇咱再走。
  丫鬟:(讽讥地)你还能有个啥铺盖?
  王懒:(反讥地)嘿嘿,表里新的麦荐,还有半截子干碱砖。
  这段对白,朴实无华,又十分风趣,当王懒说明他的铺盖(指被褥和枕)就是麦荐,而且还是表里新的;说枕头就是砖头,而且还是干的时,实在不亚于现代相声里的精彩笑料。
  仿文言文语言,是老腔戏普遍采用的戏剧语言。它的主要特点是:严肃庄重、词味深长、紧凑简练、律动性强。
  如《牧羊城》剧中的一段道白:
  唐王:……徐皇兄,你真乃神人也!
  茂公:哎——万岁,臣见飞鼠满地,忽然想起,昔日辅佐李密,屡行天道,甲子开仓,飞鼠盗粮,囤在牧羊城内,这是天意。唐世当兴,北国胡儿该灭。来日杀牛宰马,大谢神灵。如今差人,杀出重围,长安搬兵,众小英雄到来,扫灭北国,奏凯还朝!……
  《取西川》剧中诸葛亮一段道白:
  子龙听令:你在桥边埋伏,张任过桥,将桥拆断,放起号炮,战鼓擂动,后边追杀,莫要走脱张任,违令者斩!翼德听令:你令本部人马,南山小路埋伏,张任兵败,必从那里逃走,要成大功,全在此举,违令者,军法不容!军校:老弱之兵随吾,亲会张任!
  以上两例,是老腔戏中最多的,也是最基本的道白形式。整个段子,全是由六字句和四字句以起承、对仗、排比几种形式结构起来的,词句十分干练而有气势,虽不是音乐,却有明显的类似音乐节奏的律动感,特别激奋人心。这种道白形式,在人物的对话中也常采用,如《牧羊城》中敬德和徐茂公对白:
  敬德:啊!先生妙算,决不差矣,哪家可往?
  徐茂公:噢!我已算就,七弟可往,万保无失。
  问答性的道白,多采用一些程式性的语言,且更为简练。如:
  问:人来——
  答:有。
  问:圣旨到
  答:有迎!
  3.词格
  老腔戏的词格形式多样。在句体结构上,有上下句结构的,有四句体结构的,有多句体结构的,还有方正形句体带补句或坠句结构的。在句字结构上,有五字句结构的,七字句结构的,八字句结构的,十字句结构的,还有涌句型多字句结构的。
  上下句结构的。例如《三战吕布》一剧中吕布和张飞在激战时互相叫骂一段[花战]板式唱段:
  (吕唱)一见黑贼心怒起,
  送你一命归阴司。
  (张唱)张翼德丈八矛双手举起,
  骂一声小冤家命在哪里?
  (吕唱)吕凤仙方天戟用手举起,
  骂黑贼你的命插翅难飞。
  (张唱)小冤家你休夸兵法武艺,
  你三爷惯韬略也通兵机。
  ……
  此段词,前两句为4+3型七字句结构,后面的唱词,均属3+3+4型十字句结构。又如《金桥观景》中唐王的唱段:
  (王唱)这一旁竹林七贤画,
  那一旁粉橘绘兰亭。
  这一旁江夏颜无尽,
  那一旁曲水饮刘伶。
  这一旁子路山前拔虎尾,
  那一旁*(左忄右会)会斩蛟龙。
  此段唱,是3+2+3型八字句两句体。
  四句体结构的。例如《古城会》一场中关公的两组[慢板]唱段:
  (关唱)(汉)关某下马进古城,
  浑身无力两膀疼,
  慢慢睁开丹凤眼,
  一见三弟气不平。
  (再)休提桃园恩情重,
  三人结盟共死生,
  大破黄巾威名重,
  我巡守小小夏培营。
  那时(间)曹蛮兵势重。
  此唱段的前四句,是一种4+3型(或2+2+3型)七字句的方正形四句体结构,后段七字句四句体结构末尾却加了一个补句,以对当时军事局势的补充说明。又如《李靖点星》中,李靖的一段[流水]唱段:
  (李唱)如今再点日宫里,
  (把)四个日字念的真,
  星日马、昂日鸡、旭日兔、玉日鼠,星神四位。
  四位星官莫慢行。
  此唱段是一种串列型七字句四句体结构。又如《郑子明托梦》中高琼的一段[慢板]唱:
  (高唱)正走阴曹路,
  忽听人声唤,
  猛然睁眼看,
  (原是)恩主在面前。
  此唱段的结构,是2+3型五字句四句体。又如《陈洪逼宫》中王春成的一段[正板]唱:
  (王唱)宫门外遇贼党吓掉魂胆,
  用诈言吓得他不敢近前,
  怕只怕狗奸贼萧墙火焰,
  学一个伍子胥夜过昭关。
  这是一个3+3+4型十字句四句体结构型唱段。
  下面再看一些多句体结构型唱段。
  例一:《三战吕布》中董卓唱段。
  (董唱)独握朝纲,
  文武百官束手降,
  慑天子、压文武,
  宫娥彩女站两旁,
  进宫出宫平来往,
  君王见咱心惊慌。
  此段是一个不规整性的七字句结构。
  例二:《李靖点星》李靖的一个[流水]唱段。
  (李唱)再点这:多目天王、多智天王、端塔天王、太楚天王。
  点只点:哪吒太子、金吒行者、木吒行者、玄天大圣、协天大圣、齐天大圣、六耳通风大圣、火眼金睛大圣、九首取级大圣。
  点只点: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九阳星官、十二元神、卷帘大将、天蓬将军、南斗六郎、北斗七星。
  再点这:一罗猴、二地煞、三金星、四太阳、五火星、六水星、七季八载、九母星、天连星、地连星、日月二极黄脸星、寿脸星、北斗星,再点紫微宫。
  把众家星神齐点起,
  要擒海底作怪精。
  这一段唱词,是一个比较典型的多字句的结构体。
  4.唱词韵辙
  老腔戏唱词的韵辙与秦腔以及关中其他剧种基本相同。韵辙的表现形式和词格的结构形式是相统一的。主要有下面几种韵辙形式。
  (1)下句韵。例如《取西川》中张任唱段:
  伏人马占地利兴隆盛世,
  前朱雀后玄武左虎右龙。
  按西北乾为天天神助阵,
  正北方坎为水水归军营。
  按东北艮为山山谷峪口,
  正东方震为雷雷助炮声。
  按东南巽为风风雨无阻,
  正南方维为火火号成冰。
  ……
  上例为十字句结构的下句韵。辙韵为“中东”(ong)。
  (2)三句韵。例如《说嘴儿》中王来唱段:
  太阳出来照西墙,
  西墙底下有荫凉,
  我说此话何不信,
  女娃子长大变婆娘。
  此例押“江阳”(ang)韵。这种第三句不押韵的形式常用于四句体唱词。它的后面常转接下句韵形式并一贯到底。如下例:
  贤弟听我言,
  叮咛记心间,
  我有好和歹,
  报到总爷前。
  死后买芦席,
  或者讨副棺。
  多觅几个人,
  抬在大路边。
  深深掘下坑,
  黄土沉几锨。
  多栽荆枣刺,
  免得飞鸟餐。
  此例押“言前”(an)韵。
  (3)全韵。即一韵到底。如《观春秋》中关羽的一个唱段:
  汉君侯坐议庭愁眉不展,
  思一思想一想呻吟几番。
  想大哥刘玄德难以相见,
  想三弟张翼德不能团圆。
  无奈了揭《春秋》灯下观看,
  看一看先朝里谁是能渊。
  前三皇后五帝年代久远,
  说尧舜并禹汤福大量宽。
  殷纣王宠妲姬朝事大乱,
  立逼得黄父子反出五关。
  ……
  汉君侯观《春秋》更深夜半,
  闪进了并侍儿两个丫鬟。
  她言说二君嫂今晚来见,
  汉君侯急忙忙更换衣衫。
  此段为“言前”(an)韵。
  (4)变韵。唱词韵辙在同段中也发生变换,它主要由于剧中人情绪改变,或者是对唱。如《韩湘子度林英》选段:
  林英唱:忽听丫鬟一声禀,(中东韵)
  门外来了一道童。
  急忙连步出门外,(怀来韵)
  啊——噢!
  过路师父化缘来。
  别人化缘白昼化,
  你为何化缘到晚来?
  道童唱:别人化缘白昼化,
  俺仙家化缘到晚来。
  林英唱:既然你得神仙位,
  居住哪山并哪岩?
  道童唱:居住万里终南山,(言前韵)
  千年古洞把身安。
  林英唱:既然你在终南山,
  奴把终南问一番,
  终南有个韩湘子,
  问他在洞却在山?
  5.老腔戏的方言四声和声腔旋律的关系
  华阴地方语言属关中语系,与普通话相比,差异很大。比较如下:
  从上表中可看出,两种语言的四声关系表现在:普通话的一声高平调,在方言中为低平调;普通话的二声和方言相同,为高升调;普通话的三声降升调,在方言中为高降调;普通话的四声高降调,在方言中为高平调。可以说,普通话的一声相当于方言的四声,普通话的三声和方言的一声为各自独有的声调,其中有一些字,如“雪”“镐”等,在普通话中为三声降升调,在方言中却为一声低平调。
  华阴方言还具有以下几种变性:
  一是同一字重复时,往往改变原字声调。如方言字“爷”,重复时为“爷爷”;“花”字为“花花儿”;“妈”为“妈妈”,等等。
  二是同一字的用途性质的改变,其字声也随之改变。如“妈”的本意指母亲,若称邻居母亲及年长妇女时变为“妈妈”;“睡觉”是行为名词,但当其改变成另一种含义时,就可能是“瞌睡”;“科学”和“学科”,“人民”和“主人”,“树木”“头脑”和“木头”等字词,都是在此情况下改变字声的。
  三是强调某一字意时,其字声随之改变。如:“老年人”,若强调“老”字时,便可说“人老了”;“真”字强调时也可能念成“真美”。
  从上述中可以看出,方言字声中没有标准普通话的上声(如:马)。这主要是由于发声方法和发声部位的差异所致,这里不再作详述。
  华阴方言字声完成过程所形成的轨迹,从音乐角度讲,是一种旋律形式,这里我们称它为字音旋律线或字音线(有人称其为调值线)。一般情况下,这种旋律线既无固定的调高,又无明显的调性,一切都随着发声时的情绪和字意需要的程度而变化。等。可以说,字音旋律线具有一字多调、不同音程滑动的多种形式。现将华阴方言四声字音的旋律线模拟如下:
  一声字,声调为低平调,其音区在发音者的低音区,相对情绪低沉而平稳,任何一个持续音都适用表现一声字,它和四声字的区别主要是发声音区不同。如:
  二声字,声调为高升调,其音区及形式是字头音由低音区开始,向上直接滑动到高音区,其上滑幅度根据情绪需要而定,只要由低到高的任何两个音都适用二声字,如:
  三声字,声调为高降调,其音区及形式是字头音由高音区开始,向下直接滑到低音区,其下滑幅度根据情绪需要而定,任何由高到低的两个音都适用三声字,如:
  三声字和二声字的旋律走向相反,是两者唯一也是本质的区别。
  四声字,声调为高平调,音区在发声者的高音区,明朗而平稳,任何一个在高音区的持续音都适用四声字,它和一声字的区别在于音区的高低不同,如:
  华阴方言里的轻声字和一声字十分相近,声轻音低,音的持续值随前一字声而变化,一般比前一字音要短许多,而且比前一字的尾音低一些。
  方言四声的字音旋律线,为老腔唱腔旋律提供了丰富的音乐语汇。可以这样认为,老腔戏的声腔,本质上就是在字音旋律线的基础上,融合了地域人气、风土人情等诸多因素,经提炼、加工、发展而成的。为了进一步看清字音线在声腔中的具体应用,下面以老腔艺人张奉军演唱《古城会》的唱腔旋律谱为例,作以对照、解析:
  从上例中可以看出,唱腔旋律的延伸形态和字音旋律线基本是一致的。也有个别地方还有一些差异,如唱词中“两膀疼”的“疼”字,本来是由一个低音向另一个相对高音直线滑动的二声字,字音线应为,但实际唱腔旋律中字音线是,是由一个低音滑上一个高音后,又由这个高音滑向几个更低的音,这种变化的原因,主要是演唱者在对剧情和字意理解的基础上自由发挥所致。实际上,人们在说话时,也常常由于情绪的变化而对语音重心作出不同调整。这也正说明老腔的唱腔旋律和它的方言字音之间有着极为密切的关系。可以说,方言字音线就是声腔旋律的基础。
  出 处:华阴老腔/杨甫勋编著.—西安: 陕西人民出版社, 20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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