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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都西安 长安戏曲》 第四章 长安戏曲文学 第三节 长安戏曲文学的结构特点

    
  长安戏曲文学是以“场”为基本单位的分场戏曲体制。这里的“场”同南北曲的“折”与“出”和话剧的“幕”都有很大的差异。它是一种适应秦腔板式变换曲体的新型剧体,是长安戏曲的一种伟大创造,也是一种完全中国式的戏曲体制。作为长安戏曲最有代表性的剧种——秦腔,是这一剧本体制的开创者,而且影响了整个“花部”戏曲的剧本结构。一本戏,不论长短,都是由若干“场”组合而成。一般的本戏,都有五六场以至十几场,多时,可达数十场。“场”早先叫“回”,即一个段落或章节的意思,是从剧本的情节发展与故事的段落出发的。沿袭了中国早期章回小说与说唱文学的分段方法,从而也摆脱了音乐结构(即曲式、曲体)对剧本内容的束缚与控制,具有灵活多变、自由舒展、服务剧情与舞台艺术的许多特点,犹如物理学中的“场”。这些特点,概括起来是:一、分场体制,结构完整;二、明暗相间,点线结合;三、纵横捭阖,超越时空;四、以人为主,场场有戏;五、红火热闹,有情有理。这样,就更有利于戏剧矛盾冲突与故事情节的开展,同时也解决了现实生活的无限同戏曲表现的有限间的矛盾,极大地增强了剧本的戏剧性,也使中国戏曲高度综合达到了一个新天地。
  一、分场体制,结构完整
  长安戏曲剧本是采取了以“场”为基本结构单位的分场制戏曲结构的。它不同于杂剧的“折”与传奇的“出”,也有别于外国戏剧的“幕”。元杂剧的“折”与明清传奇的“出”,都是以一套曲子(简称套曲)为基本结构单位,完成一段故事情节的;外国戏剧的“幕”则是以“景”的不同分段的。它们是一种把繁复多变、内容丰富的剧情,完全纳入在一组套曲的音乐结构或场景之中的结构方法,这样音乐结构同戏曲情节结构之间,存在着一些矛盾与不协调的地方,也就是说,这种以音乐结构为戏曲情节结构的剧本体制,使戏曲文学剧本严格受制于曲式结构,不可能充分地发挥自己的独特作用。长安戏曲的分场体制,是以板式变换构成每场戏的,由于音乐以一对七字、十字上、下乐句为基础,节奏、节拍灵活多变,剧本可以充分利用这一特点,灵活自如地根据剧情发展的需要,去完成戏剧冲突的开展和戏曲人物形象的塑造,以至戏曲意境的创造。这样,剧本在场次与唱辞的安排上,其他手段如唱、做、念、打、舞的采用与综合运用上,完全可以依据剧情的需要,选择它最能有利地完成戏剧冲突,开展戏曲情节、塑造人物形象的一些艺术手段,组织自己的情节结构,安排场次的多少与大小、动静、明暗、冷热;也可以根据不同题材、不同体裁以至演员的某些特长,去再安排唱、做、念、打、舞,或突出某一种艺术手段。使之成为重唱的唱功戏,重武的武打戏,重念白的白口戏,从而也使某一种手段能得到充分的发挥。就戏曲角色行当来说,也是这样。
  长安戏曲,尤其是它的代表性剧种秦腔的这种“场”,与板式变换体音乐的结构相一致,没有固定的格局。它可大可小,可长可短。这就是有话就长的大场面和无话就短的小场面。大场面也可是生旦净丑同台、唱做念打舞共用;小场面却可以成为剧情衔接的过场戏。也可繁可简。繁到可以在一场戏中,直接开展戏曲冲突,展开情节,集中体现人物性格和作品的主题思想;简到只表现一个事件、一个动作过程或冲突的一个回合。更可动可静、可文可武、可明可暗,可立体可平面;可以是整个剧情的一个小段落,也可以是戏曲诸艺术手段相互作用与空间的多次变换及其历程。
  不管“场”的多少和长短,长安戏曲都要求有一个有头有尾,故事情节完整的内容。若干场次组合起来成为一本戏,结构必须完整统一。
  长安戏曲这种分场制,给戏曲在表现繁复多变、千姿百态的现实社会生活,提供了十分广阔的艺术天地;也增强了戏曲艺术的戏剧性,促进了表现能力的更充分发扬,也为作为综合艺术戏曲的各艺术因素(唱做念打舞)以充分发挥自己表现能力的应有空间与时间,实现各门类艺术高度自如有机的融合与发展。
  二、纵横捭阖,超越时空
  长安戏曲剧目在反映现实社会生活、完成写意目的方面,往往是不受时间与空间的限制,也有着对时间和空间灵活处理的能力;而且总是立足于舞台的艺术实践与需要去对待和处理它们。这样,在戏曲文学中的时间与空间,始终没有一个固定不变的空间与时间,有着像《易》中所说的随意性和流动性。正因为这样,在横的方面,它可以容纳整个自然界和人类社会,以至天上、人间、冥司三界;在纵的方面,又可以表现一个人的一生或几代人的几个世纪和“三生”,以至一个历史时代或历史阶段。从而达到纵横捭阖,运用自如的地步。有如戏联中所说:“片刻间千古事业;方寸地万里河山”。“三两句道出古今事;五六步走过千万程。”从而在人物形象的塑造上,既可以表现一个人从童年到青壮年再到老年的一生经历,也可以截取人物思想情感的某个横断面,无限放大,作淋漓尽致地描写,以至精雕细刻,镂虑如丝。也把生活时间与空间都进行了艺术的处理,有如中国绘画艺术一样,当作“空白”处理,而不作具体背景或场境的点染。
  长安戏曲属于时间艺术与空间艺术的自然结合的综合艺术,体现在剧本编创中,这种时空观念,大都是根据剧情和人物形象塑造的需要,可以延伸或压缩、变形。如《拾玉镯》中孙玉姣的拾镯、喂鸡;《柜中缘》中许翠莲的门前做女红,在剧本中,虽只是一两句舞台提示,却给舞台演出留下了十分自由的艺术空间。《玉堂春·苏三起解》与《南天门·走雪》《梁山伯与祝英台·十八相送》,都是写主人公的长途跋涉,时间、空间就处于一种流动、变换的情状,沿途所见景物也可多可少。有时,剧作家还会把几个不同时期、不同地域或身份的人物,纳入同一时空之中,即在一场戏中处理,如《徐策跑城》《空城计》《破宁国》等。所以剧本的舞台提示,经常就省略掉了。有时,又会出现通过演员的唱、做、念、打、舞变作剧情中时间与空间的处理、体现。
  总之,这种纵横捭阖、超越时空的艺术处理,要求剧本的编创者应十分熟悉舞台实践,既要给表演艺术家留下广阔的再创造的余地,也要能引起观众的无限联想。
  三、明暗相间,点线结合
  长安戏曲剧本在分场制中,经常采用明场、暗场;一般场次、重点场次的处理方法,从而使剧本表现出一种点线结合的特点。也就是说,剧本大都是有一条主线的。这一主线,又大都是以人物为主或以情节为主的,即一人一事式的结构。一些连台本戏也是这样。它们有时虽然是双线对比或多人多事式的结构,但仍有一主线贯串全剧,并注意围绕这一主线,有轻有重、有大有小、有明有暗地安排场次。这种不同的场次就是“点”,“点”体现主线,主线控制场次这些点。二者相辅相成,相互推动剧情的发展。每个场次也自有其中心或主要人物,从而形成了以主线为线和以场次为点的点线结合格局。
  在点的设置上,剧本始终紧抓主线,有明场、暗场的处理。所谓明场,就是能够在舞台上通过唱做念打舞完成的戏;暗场则是不必在舞台上表现的场次。大都通过人物历史的交待,某些重大事件或具体事情的处理和往事的回忆等方面。因为这些大都放在上、下场之间幕后处理。明场中又有过场、一般场次与重点场次的区别。过场戏只是一种必要事件或重要人物的交待或关系处理,有使整个剧情连贯的作用。在武戏中,往往只是一些武打的场面,只表现发生了什么事情,不必表现事件的过程。一般场次是处理故事的有头有尾、脉络分明的叙事性方面,整个戏剧冲突的展开、故事情节的发展与摇曳多姿,都籍以完成和体现。但每个一般场次都在舞台表演艺术上留下余地,有所侧重。有的安排大段大段的唱辞成为唱功重头场面,有的则给武打留下广阔余地的武打场面,有的则成为唱、做并重的做功重头戏;也有插科打诨的安排。这些实际是用来调节剧场冷热的。重场戏是作者要花很大精力、较多笔墨集中描写的地方,一般说,又是体现戏曲综合艺术与各种艺术手段综合运用的地方,也是体现作品主题思想和关键人物塑造的地方。在这些重场戏中,戏曲史诗艺术与抒情诗艺术的相结合与充分运用、人物精神世界的充分展示,内心世界的精心刻画,往往都在这里。长安戏曲文学剧本,几乎每本剧都有一两场这样的重场戏。因为这些重场戏往往都是既有中心人物,中心事件和关键情节;又是唱、念、做、打、舞各种艺术手段充分得到发挥并巧妙结合,共同完成戏曲意境的所在,因而成为可以单独成戏、单独演出,以至盛演不衰的“折子”,以至成为可以替代整本戏而存在的“折戏”。像《庆顶珠》中的《杀船》,《铡美案》中的《三面对》《杀庙》,《火焰驹》中的《花园卖水》《艾谦传讯》,《三滴血》中的《游山》,《忠义侠》中的《悔路》《献嫂》,《蝴蝶杯》中的《藏舟》《搜府》,《五典坡》中的《赶坡》《别窑》《探窑》《三击掌》,《折桂斧》中的《打柴劝弟》,《打金枝》中的《背舌》,《玉堂春》中的《起解》《三堂会审》,《游西湖》中的《鬼怨》《杀裴》,《南天门》中的《走雪》,《春秋配》中的《掀涧》《拣柴》,《未央宫》中的《斩韩信》,《乾坤带》中的《斩秦英》,《春秋笔》中的《杀驿》《放承恩》,《五丈原》中的《观星》《祭灯》,《法门寺》中的《拾玉镯》,《破洛阳》中的《斩单童》,《少华山》中的《倪俊烤火》,《二度梅》中的《花亭相会》,《华山救母》中的《二堂舍子》,《下河东》中的《赶驾》,《双官诰》中的《三娘教子》等等,都成为脍炙人口的折戏。另外,这些场次的安排上,笔墨与描写也有简有繁,繁简结合。一般地说,暗场和过场或一些一般场次,大都比较简捷,重场则成为作者精心构筑、剪裁,集中描摹的地方。甚至调动一切艺术手段去处理人、事;或者把人物思想感情或内心活动的某一方面和细节,无限放大,尽情地加以点染,这就是繁。繁简是辩证的统一。它们的结合,是为了启发或诱导观众的想象思维,进而在艺术家艺术再创造过程中,进行第三度的艺术创造。这就是人们常说的:“有戏就长,无戏则短。”郭汉城、沈达人《戏曲文学》说:
  分场剧本结构,就是以线的结穿与点的变化的有机结合,形成戏曲结构上一个很大的优点。它把一个故事表叙得有头有尾,脉络分明;但又不是平铺直叙,一览无余。主线清楚,时时指示着剧情发展的方向,使观众很容易看懂;但是每一场戏,也即在每一点上,剧情如何具体发展,观众又是不知道的,在顺畅发展的故事中包含着起伏变化的情节,所以又能吸引观众的注意。剧情主线的显明性和故事发展变化的曲折性,这正是广大群众喜闻乐见的具有中国作风与中国气派的民族形式。①
  四、以人为主,场场有戏
  长安戏曲文学中的人物,包括主人公和其他上场的人物,都是具有把一组事件有机地联结在一个完整的故事的作用,也是最能体现作家思想感情、政治态度、理想追求、是非观念、审美情趣的地方。长安戏曲文学深受司马迁的史传文学(即《史记》)的影响,总是一个剧本大都是一个主要人物的历史,或艺术化了的传记。作者的笔力自然都全部集中在这方面。那些以故事情节曲折离奇的情节戏,也离不开对主要人物条理化、生活化的贯串,成为有矛盾冲突的戏曲行动。这种鲜明强烈的戏剧行动,就是孔尚任所说的“事之奇焉者也。”②传奇的传其“奇人奇事”的“奇”,其实已概括了戏曲情节与人物的始终处于矛盾冲突这一观点。它实际上是一种利用矛盾的特殊性来表现或“寓”矛盾的普遍性,即用偶然性去表现必然性的艺术手法。这样,中国戏曲所说的“奇”,往往是事物必然性与偶然性的交叉点。离开了人的故事是不存在的。人是社会关系的总和,这种关系总和具有强烈戏剧性,就成为奇人奇事。“奇”就是纠葛的事件,就是“戏”,矛盾冲突。就整个一本戏来说,不论是类型的不同或场次的安排处理,还是繁简的结合,总都是要完成“戏”的。“戏”是剧核。这就要求不仅整体剧要有戏,每一场也应有戏,人要进入戏中。但,戏有大小、强弱、明暗、长短,所以才会出现上面所说不同场次的巧妙安排。从矛盾冲突上说,也有大的冲突,小的冲突;人与人间的冲突;人与自然的冲突和人自身的冲突。而一本好剧本,就是能够巧妙地、入情入理地把这些不同种类的冲突用“耗散结构”的方式组织起来又通过人物贯串和表现出来,还要像生活那样自然。没有戏的剧本,是无法搬上舞台的;不进入戏的人物,是缺乏个性特征的,当然引不起观众的兴趣。长安戏曲文学剧本很重视这一点。拿大家十分熟悉的《铡美案》《串龙珠》《紫霞宫》《破宁国》《金沙滩》《五丈原》《游龟山》《蝴蝶杯》《火焰驹》《三滴血》来说,不管场次有多少,但都做到了“以人为主,场场有戏”。
  五、立体对待,平面处理
  长安戏曲是一种高度综合性的造型艺术,所以作家们在完成剧本写作时,总是先想到如何把自己的剧本立在舞台上,能够演出。正因这样,优秀和比较优秀的剧本,总是立体对待的。这里包括了文学、音乐、表演、美术(即脸谱、服饰、砌末、道具、场面等)、技艺的宏观对待和把握,把它们都纳入自己的剧本之中。这样,在剧本中文学成为戏曲文学、音乐成为戏曲音乐、表演成为戏曲表演、美术也成为舞台美术。它们都成为时间艺术与空间艺术相统一的立体造型艺术。早期的秦腔剧本,也不只是唱辞和对白的写作,而往往用极为简洁的文字注明上场的角色行当及其妆扮、穿戴,注明关键性的有戏或可以引发戏的动作。唱辞也注明应采用的板路、曲牌。人物的上场、下场,以至于什么地方(即鬼门上、下场门)上、下,人物的身份与性格特征,姓字家世、经历,道具的应用,特技的选用,武打的套路,白口的方式和锣鼓点子,等等。这些今天都叫做舞台提示或舞台指示。它们都成为戏曲文学剧本不可缺少的有机组成部分。后来,约定成俗,也就省略了其中的一些部分。这种处理就叫做“立体对待”。所谓“平面处理”,是说剧本在写作的时候,主要是书面文字的组织和写作。包括唱辞的编写,对白的撰写,人物形象的塑造和曲白的安排等。
  ① 《中国大百科全书·戏曲曲艺卷》第479页。
  ② 《桃花扇引》。
  出处:古都西安 长安戏曲/焦文彬著.—西安: 西安出版社, 2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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