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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在变通——新编秦腔历史剧《凤鸣岐山》观后

    
  先不说我们对戏曲艺术的发展有着怎样的期望与忧虑,也不论我们对戏曲艺术的现状有着怎样的褒贬与困惑,一个不容忽视的事实是,我们的戏曲艺术已经进入广泛探索、多元融合、竞相争奇斗艳的时期。崭新鲜亮的戏曲舞台艺术已经站在历史与未来的交会点上,自觉而又步履维艰地向着新的创造挺进——这是我在观摩陕西省庆祝建国五十五周年暨纪念振兴秦腔二十周年优秀剧目大型秦腔历史剧《凤鸣岐山》过程中,油然而生的欣喜与振奋。通其变遂成天下之戏——陕西省戏曲研究院秦腔团《凤鸣岐山》的演出正是深通此道。
  《凤鸣岐山》展现的是中国半信史时代一段残酷血腥的故事。中国历史上有名的暴君殷纣王穷奢极欲且残暴淫靡,他修酒池肉林,致百姓于死地;他剖腹探婴,惨绝人寰;他囚禁为民忠谏的岐山周部落主公——姬昌,而后又杀死前来接父的姬昌的儿子,还剁成肉酱熬成羹,又以死相逼让父食子羹——这怎一个“残”字了得?
  岐山周部落主公——姬昌,体恤百姓为民忠谏却身陷囹圄,牢狱中还不忘告诫百姓面对暴君也不可犯上作乱,绝不做乱臣贼子。终日等待纣王开恩发落回岐山,可等来的是父食子羹……这怎一个“愚”字能说清?
  磻溪垂钓的姜尚——姜太公,白发苍苍却忧国忧民。他拦马截兵以避劫难;他乔装狱卒探监劝说;他临危不惧金蝉脱壳;他稳坐钓鱼台蓄势待发;他通晓治国平天下的策略;他与姬昌联手兴周灭商……这怎一个“智”字能道明?
  《凤鸣岐山》的演出者深通中国传统戏曲“奸臣害忠良,相公招姑娘”的戏剧情节模式,又不落奸臣宦官谗言昏君的窠臼,别具匠心地把姬昌、纣王、姜尚扭结在一起,让殷纣王的“残”、姬昌的“愚”、姜太公的“智”相互冲撞、遇合。岐山周部落主公——姬昌的“愚”在暴君殷纣王“剖腹探婴”“父食子羹”的惨烈中惊厥、猛醒而脱胎换骨愤然抗争;摒弃了“愚”的姬昌寻找并接受精通治国策略的“智”者姜太公,合力讨伐残暴。于是,以民为本厚德载物、摒弃愚昧,用实力加智慧战胜不人道的残暴统治,这是历史的必然,这是人间正道。《凤鸣岐山》正是追求“较大的思想深度和可意识到的历史内容,同莎士比亚的情节的生动性与丰富性的完美融合” (恩格斯)。国人一定会在我们先人的血与血抗争较量的历史面前感慨良多。
  秦腔历史剧《凤鸣岐山》既有戏曲传统戏“忠奸分明、无奇不传”的特征,又有现代戏剧多线索交织、明快迅捷的特点;既有叙事抒情、儿女情长,又有意识空间、哲理思辨;既是传统叙事方式,又是现代情节结构。传统基础——通,现代结构——变,通其变,变其通,使《凤鸣岐山》成为别具一格的情节曲折、人物鲜明、冲突激烈、情感跌宕、内涵厚重、扣人心弦的有浓重政治色彩和历史感悟的新编历史剧。通其变,变其通,使《凤鸣岐山》在导演、表演、音乐、舞美包括布景灯光、道具服装、化妆乃至头帽等各方面都闪烁出悦人耳目的华彩。
  沉闷的锣声引出了中西合璧的秦腔音乐,大幕拉开,台阶平台与画幕构成了演出空间的基本格局。层层可变色的逆光,勾勒出硕大的周鼎,俯身叩拜的人们穿戴着远不是我们常见的明代戏装……这一开场,演出者就明明白白地告诉我们这是不同于传统戏曲的演出,场上的演出在发生着变化,可演的仍是戏曲。熟悉又陌生,这就是变通艺术处理原则发生的作用,让人耳目一新且赏心悦目。剧中,台步、回声、趟马、翻腾、捋须、甩发、拦袖,乃至兵士(传统戏中的龙套),手眼身法步应有尽有;人物做唱念打舞各显身手。只是你看不出陈旧程式的线性呆板。传统戏的程式在这里得体地得到了变通。关节处,高潮点,激起观众阵阵掌声。戏剧的魅力像磁场一样地在剧场里辐射笼罩。
  《凤鸣岐山》的演出者深谙艺术变通的真谛。力求纵向变通传统,横向借鉴姊妹艺术手段,用以拓展戏曲艺术舞台表现力,用以强化人物的心理活动与情感。且看剧中父食子羹一场,当岐山周部落主公姬昌得知纣王赏赐给他的羹汤,是儿子被纣王杀害后,又剁成肉酱熬成的羹汤。姬昌大惊失色,他抖袖、甩发,充分选择运用戏曲手段,加之用打击乐打出他心弦的战栗;他跪步、蹉步,倒地站立,面对儿子的肉熬成的羹,他瞬间昏厥直挺挺仰面倒下(传统戏程式——僵尸)……戏到这里,舞台处理借鉴现代戏剧或影视手段——心理活动外化或定格蒙太奇组接,通过光的变化使舞台上纣王大殿迅速转换成意识空间。姬昌与白衣女簇拥着的儿子的亡灵,展开了撕心裂肺的心灵对话,姬昌与儿子失之交臂……重重跌倒,此时,舞台又迅速转换回纣王大殿,姬昌拼命扼住丧子之痛的心灵暴风雪,国恨家仇激励他强压怒火喝下那盅用他儿子的血肉熬成的羹。他喝下去的是儿子的血,咽下去的是儿子的肉!他喝下去的是恨,咽下去的是仇!这一喝,情节、冲突发展到极致,惊天地!这一咽,人物行动、情感达到了顶点,泣鬼神!他成了全剧最精彩之处。我因此得到真切的启迪,我由衷地为此叫好!
  众所周知,中国传统戏曲艺术是注重写意表现,崇尚泛美原则的演剧体系。源远流长,博大精深。继承与发展始终是现代中国戏曲艺术的探索课题。继承就是要全面掌握戏曲传统的美学特质及美学形态,尽可能融会贯通。在此基础上才谈得上去发展,发展就必须创新。这些观点在理论上是老生常谈,似乎已经解决了,然而要紧的是实践。我以为,发展创新贵在变通。对基础、传统没有融会贯通,变只能变异、变种;变得离了谱,消失了自己。光通不变谈不上发展,不发展,在与时俱进的今天,就是落伍与消亡。这绝不是危言耸听,因为我们的先哲早就说,通其变遂成天下之文,通其变也遂成天下之戏。
  (原载于《文化艺术报》2004年9月29日)
  出 处:陕西省戏曲研究院理论文集1 戏剧评论文选/陈彦主编.—西安:陕西人民出版社,20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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