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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逼心灵——眉户现代戏《留下真情》观后

       
  大幕合上之后,我心里首先冒出的是四个字:直逼心灵。
  是的,这出戏很美,很抒情。情节单纯却一波三折,亦可谓曲折。在运用传统戏曲艺术表现现代生活方面,特别是唱腔设计上,更有很多创新。但《留下真情》给观众最大的震撼,也是这个戏最有分量的地方,我以为是“直逼心灵”四个字。“直逼心灵”可以从两方面来说,一是创作构思上,一是艺术表现上。
  从创作构思上看,编导从当前市场经济条件下最主要的社会矛盾出发,凝聚、提炼出心灵的冲突,以心灵冲突为焦点,结构戏剧冲突,在戏剧冲突的展开中反过来折射当前社会生活矛盾。这就和许多以生活矛盾为焦点,在正面展开社会生活的同时揭示心灵的构思路子有了明显的区别。
  编导不去写农民企业家刘姐如何致富,在致富过程中有什么业绩或者有什么挫折,而是直逼女主角的心灵,径直表现刘姐在物质生活富裕之后,萌发出对精神富裕的新追求。写刘姐在这种新追求中新的感情失落和新的心灵苦闷。剧本瞄准的是农民企业家在改革开放中最新的心灵历程。他们已经走过或基本走过了以发展事业为主的实践操作阶段,而进入或开始进入了以完善精神为主的心灵建构阶段。这种心灵建构,对刘姐来说有两个台阶。第一个台阶是不自觉的,带有“赌气”性质。她原来的丈夫因为得了文学奖,以一种精神的、文化的优越感而抛弃了她,这是一种文化对物质的歧视。这种歧视触发了她对自身现状的重新审视,认识到人生光有物质财富还是不完善的,还需要有精神品位,从而萌发了新的人生追求——对精神现实的追求,对人格完美的追求。但在开始,由于这种追求带着对家庭解体的怨怼之情,掺杂了强烈的个人情绪,还不能算是自觉的人生追求。她那“百万富婆为什么买不来心爱的人”的自问,表明了这种追求在初始阶段的偏斜和缺陷。后来,在和金哥的交往中萌发了真情,但在这种真情中,由于双方都投上了金钱的阴影,始终换不来金哥真正的爱,深爱叶子却因为贫困不能不离开叶子的金哥始终对她“找不到爱的感觉”。这使刘姐陷入了深深的痛苦。她在感情的痛苦中反思,也在感情的痛苦中升华,终于进入了自觉的人格追求和精神完善的新台阶。在尊重别人的爱情中找到了自己的尊严,在将“爱情”转换为姐弟之情,转换为更无私、更高尚的爱中,留下了人间的真情。刘姐在这种痛苦的感情转换中,获得了人格和精神的完美。这种完美,不只是她个人的完美,也标志着改革开放的进程中,一代农民企业家的成熟,标志着农民企业家进入了一个新的精神文化境界。这便不只具有个体人格提升的意义,更具有社会发展和历史进步的深广意义。刘姐个人的精神光彩便这样凝聚了整个时代的精神光彩。
  同样,编导也没有着力去表现男主角金哥在横流的物欲中,如何困顿,如何在困顿中拼搏、挣扎的具体过程,也是直逼人物心灵,径直表现金哥在物质生活严重威胁精神生活的境遇中,徘徊、动摇,终于坚守了自己的人格追求,提升了自己的精神尊严。金哥在精神上的这种坚守和境界也大致可以分为两个台阶。这两个台阶,不像刘姐那样,是追求的不自觉到自觉,而是精神的一度摇晃到再度站稳,在新高度上挺立。开始他也带有“赌气”性质。由于穷愁潦倒被叶子妈看不起,不让他和苦恋了八年的叶子相爱。这是一种物欲对文化的歧视。在这种歧视的反激下,他去婚姻介绍所,将自己“出卖”给有钱的女人。这时候的金哥,对叶子的爱和对金钱的恨,并未动摇。动摇的是对人格和文化价值的评断。他认为像刘姐这样的富婆只不过是金钱的形象符号,故而赌气自称奴隶、称刘姐主子。随着对刘姐美善心灵的了解,也随着刘姐对精神、感情追求的自觉,金哥感受到了掩盖在财富下面的那颗真心、那片真情,促使金哥纠正了自己对财富和金钱的偏见,认识到在商品大潮中,情义并非无价,精神依然闪光,从而坚定了对叶子的真爱,也接受了刘姐的真情,并将这种真情提升到比情爱更广泛、更形而上的境界——重新确立人格精神的境界。金哥的心灵历程和刘姐一样具有典型意义,不只是他个人人格完善的历程,也浓缩了当代知识分子一段重要的心路,在物欲和商潮中由失重到沉稳,由浮躁到坚执,并在市场经济历史背景下重新建构自己文化人格的心路。心灵和社会的共鸣度都不可小视。
  《留下真情》的艺术表现,也体现出这种“直逼心灵”的特色,并对构思的“直逼心灵”起着强化和美化的作用。剧组各主创部类,都注意了发挥古典戏曲的抒情特质,以抒情作为传达心灵画面的主渠道。几个主要人物都设计了大段唱腔,倾诉心灵真情,揭示心灵冲突。第八场刘姐长达二十三句的大段唱,“……真情是心声在倾诉,真情是灵魂在燃烧,真情是付出不图报,真情是获得再融消。含悲忍痛吞懊恼,为他们终成眷属架一桥”安排在人物感情由“爱人情”向“姐弟情”转变的临界点,便成为人物精神升华的标志。第七场金哥和叶子在桃花村里长达五十句的对唱,如泣如诉,飞高遏低,将两人对爱的忠诚升华为对理想、对人格的追求;第八场狗子剖白、反省自身的一大段唱,对表现狗子这个亦好亦坏的人物内心的复杂性堪称点睛之笔。对这些抒发心灵之情的唱段,观众报以热烈的掌声。而以少女的伴舞来表现桃林的象征手法,更在抒情中渗进了浪漫色彩,从中可以看出编导演、音乐、舞美设计的艺术功力。
  李梅(饰刘姐)的表演做工细腻、唱腔动听,非常投入,显示出一种具有相当水平的和谐匀称。毛宏林(饰金哥)、焦瑞霞(饰赵大兰)、司卫东(饰狗子)的表演,也都有不俗表现。全剧立意深邃、结构紧凑、简洁明净,唱词有一定的文学品位,显示出剧作者陈彦戏剧艺术创作的较高水平。
  (作者系陕西省文联副主席、省文艺评论家协会主席)
  (原载于《戏曲艺术》1995年第3期)
  出 处:陕西省戏曲研究院理论文集1 戏剧评论文选/陈彦主编.—西安:陕西人民出版社,20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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