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愿“刘姐”生活得更美好


  “刘姐”是青年剧作家陈彦新创作上演的眉户现代戏《留下真情》里的一个角色。刘姐三十九岁,有婚史,风姿绰约,资产雄厚,疏财仗义,乐善好施,渴求文化,追求现代文明。虽然她也是改革年代自强奋搏先富起来的“富婆”,但她感情上却有着遭丈夫遗弃的精神残缺。也许是这种创痛使她鼓起人生风帆,干出了一番业绩。但在金钱面前,她并未迷失,少有那些出身草莽者的为富不仁与张狂,她不挥金纵欲,贪婪占有,投靠上达,找寻靠山;也不恃财傲物,珠光宝气,满身铜臭。然而,刘姐也有自己的无奈和焦灼,这便是待字家中,难觅知音。
  按时下的世情,刘姐有钱,有钱能使鬼推磨,要物色个白马王子,还不是招招手儿之劳,何况身边就有服务到家的金桥婚介中心,能言会道善于牵线的赵大兰老板竭诚服务。然而刘姐却不愿这种卖骡子买马的撮合,她有自己的择偶条件,这条件是从她八年前被自己的丈夫——一个不入流的文学爱好者——遗弃而发愿的。她要找一个强似那个眼浅的不入流的文人的人,这个人要文学上小有成就。这既是刘姐对前夫的报复,也是对未来人生的设计和对文化的向往。这向往与要求应当说是合情合理的,无可厚非。作为一个作家,我十分欣赏刘姐的选择,并对刘姐产生了同情与性格的偏爱。陈彦塑造了这一特定性格,让我也对文学坚定了自信。特别是今天。
  正当刘姐巴望心目中的白马王子出现时,陈彦差来了一位被未来的丈母娘砸了一花盆赶出门的业余文学作者金哥。金哥是对爱和文学双双自暴自弃走向刘姐的。刘姐又是通过看他的小说稿件走近金哥的,然而金哥只是对于金钱的无奈而把灵魂抵押给了富婆刘姐,而一颗心仍旧苦恋着有八年恋情的叶子。按照世俗,这样的重组太习以为常了,而且似乎成了一种世俗的模式,婚姻仍难以摆脱金钱的枷锁,有情人终难成眷属倒似乎是一种规律。陈彦的高明是他没有按世俗去发展他的剧情。正像有作为的文学艺术都是反世俗的一样,陈彦也选择了一条通往艺术的充满荆棘的路。他以独到的艺术敏感,把他创作中的人物全都推到了焦灼和无奈中,让他们在无奈和焦灼中,触及心灵,发掘人物的内心世界,用艺术的真实,完成角色性格的塑造,特别是用浓墨重彩精心塑造了具有典型性格的刘姐形象。
  金哥走向刘姐,是文学和感情对于金钱的无奈;而刘姐却以为寻寻觅觅,终遇知音。金哥暗合了她的择偶条件,于她来说,是件幸事。她欣赏金哥的才华,不惜用巨资包装金哥,这既可见刘姐的追求和脱俗,也可看出刘姐爱的付出与真诚。她不需要一个体力劳动者的丈夫,她也不要金哥成为如她一样的在经济大潮中搏风斗浪的强人,她需要神圣,需要精神的东西,那就是文学,于是她让金哥闪出金子般的彩光。她为金哥联系小说出版,请专家推荐,鼓励金哥再创辉煌。在金哥身上她寄托了希望。按说金哥也找到了知音,他们应珠联璧合,共创美好。正当美满的婚姻就要玉成,苦恋八年的叶子出现了,在叶子面前,金哥发现自己的心偏重于她,他难以割舍。于是刘姐看到了一个画面,这画面对人生是完美的,而对刘姐却是一次重槌击心。她的心血,换来的却是痛苦的回报。失意使她心灰意冷,而且愤怒。因为在她看来,金哥此举无异是对她感情的玩弄。刘姐的愤怒没有富人对穷人世俗的轻视,而是感情付出得不到回报的愤怒,这愤怒既让人理解,也让人为之捧一把心酸泪。金哥依恋旧情是一种完美的美,那么刘姐的失落和感情受创,也是一种残缺的美,这两种美谁更具有审美价值,自然是刘姐了。刘姐的感情空缺由谁去抚慰呢,剧作家把观众推到了两难境地。这就是艺术的奥妙与机巧。
  然而作者的高明处,还在于让观众的焦灼去回应剧中人的焦灼。这焦灼也是现实生活某些错位和迷失造成的。剧作在这里便让观众去审视现实,更确切说是审视世俗。作者的高明还不在于提出问题,而在于如何发展剧情,使问题得到解决。这解决并不是法律的裁判与世俗的调解,而是按艺术规律去进行人物性格的重组与聚会。
  作者未安排金哥去海南打工,而让他因科学试验出现鸡群大量死亡而自愿留鸡场“打工”,补偿刘姐损失。面对感情背叛的金哥,刘姐不是以富人的居高临下去俘获他,而是用爱心去争取他,而且又一次陷入对爱的痴迷。金哥也愿去做她的“男秘书”,似乎有裂痕的婚恋可以弥合,柳暗花明就会出现。偏在这时,叶子要出嫁了,而且嫁给一个有八个情人的大款。金哥想到了这是叶子在为八年苦恋的殉葬,他怀着痛苦去望郎山送叶子,为叶子编织了鲜花做成的花环,依依不舍打发叶子去跳这个婚姻的陷阱。这虽是一种解脱,但却浸着人生的无奈和苦涩。就在他们难分难舍、缠绵悱恻、互诉爱情的当口,刘姐与他们邂逅了。突然的打击又一次击倒了刘姐,她大病一场。观众的心也被刘姐的痛苦攫住了。作者在这时,没有采取简单的手法,而是充分揭示人物的内心冲突,安排了刘姐和金哥的一次“摊牌”,把刘姐与金哥复杂而真实的内心展示给观众。如果说大病已经使刘姐反思人生,对婚恋有了自己清醒的看法,那么,当金哥表白自己只把她当大姐时,她震撼了,她要重新认识人生的价值,审视爱的真谛。她省悟到爱情不是占有,也不是恩赐,而是一种人类高尚的情感的一部分,是一种付出,一种义务。只有爱心才能获得。她的精神境界升华了,决定自己抽身来去除两个有情人之间的羁绊和藩篱,为金哥和叶子的完美结合铺一条洒满阳光和鲜花的大道。她不仅这样想,而且把想法变成了成全金哥与叶子的行动。她的大度和无私使金哥也由衷地唱出了“我真想留下来陪伴你”的肺腑之言。
  刘姐失去了一次爱的机会,但却完善了金子般美好的灵魂。成全美好,本身就是一种美和善。到这时观众为金哥松了一口气,也为叶子放下了悬着的心,但却更为刘姐而感到一种沉重。谁会来填补刘姐感情的空缺呢?她的精神比她的资产还要富有,她和那些肤浅的富有者已经划开了界限,她把根基确定到了文明与追求美好的人生坐标上,她应当获得爱。这也是陈彦乃至我们每个善良人的愿望:愿刘姐生活得更美好!
  这台戏为陕西乃至全国当代剧创作吹进了一股清新的风,也推出了一批年轻的演员。特别是扮演刘姐的演员那种对眉户艺术的把握和对角色的内心酣畅淋漓的发挥与真实刻画,很值得称道。我相信这个戏的成功,也将确立作者、导演和全体演员乃至音乐舞美在艺术生涯中的位置和成就。这是本文的题外话。
  祝愿《留住真情》获得成功!
  (作者系著名作家)
  (原载于《戏曲艺术》1995年第3期)
  出 处:陕西省戏曲研究院理论文集1 戏剧评论文选/陈彦主编.—西安:陕西人民出版社,20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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