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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用『情』来演唱


  我是一名戏曲旦角演员,在从艺多年的实践中,深深地体会到演员不但要有一副好嗓子,尤其要通过自己的声腔表现出富有韵味的真实感情。这就是说,要具备有情有味、入耳动听,扣人心弦的声腔,才具有很强的穿透力,给观众以艺术美的感受。这种美给人以雅逸,给人以陶冶,给人以勇气,给人以力量,诚如歌德所说:“壮美感动着人,优美摄引着人。”
  戏曲旦角的行腔、拖腔、彩腔都有一定的规律。有规才有矩,有方才有圆。秦腔的正旦腔要纯,厚、亮;小旦腔要纯、柔、细;花旦腔要纯、脆、甜;老旦腔要纯、厚、宽,而且在腔中要吐字清晰,音色圆润,音调刚柔结合。因此,旦角演员在演唱时,必须十分注意腔调的旋律。做到了这一点,其唱腔就像涓涓细流,微波荡漾,涟漪层层,变化无尽。同时还要字正腔圆,清朗纯正,喷口适度,轻重得体。这样的唱腔,使听者舒心畅怀,陶醉如痴。当然,旦角演员要达到如此幽香异彩的唱腔境界,既要博采众长,又要融会贯通,不死学前人,不刻意摹仿,还要根据自身的具体条件发挥自己的优势,形成自己独特的风格。
  演员在演唱时,掌握了十三辙的收声、归韵在词句中的用法,借鉴民歌唱法的特点和其他艺术的长处,用科学的发音唱得入耳动听,这并没有到家,还必须要有情,情者,感情也。就是演员的演唱要以声传情、以情辅腔。只有这样,才能刻画出所饰演人物的性格,抒发出人物的内在感情,使人物活灵活现,栩栩如生,以强烈的立体感走入观众心中。
  下面,我以自己演唱时的几段唱腔来说明“情”的重要。
  《放饭》中,赵景棠的一段唱,从[尖板]“赵景棠跪席棚心惊胆战”到[紧拦头歇板]“你念起贫妇人实实可怜”止,虽然没有大起大落的身段程式表演,但从一开始我就把情带进口喷出的唱腔中。赵景棠在丈夫替叔父从军出征后,和婆母遭婶婶虐待被赶出家门,深山牧羊,与羊群同吃青草,同眠一起,凄惨境况令人怜悯。今听人说侯爷放饭施舍,婆媳席棚乞讨。奈婆婆年迈力衰,饥饿难忍,双手颤抖,摔破了侯爷施舍的饭碗。饭碗打碎是一件小事,触犯侯爷却有杀身之祸,这还了得!因此,在这32句的大段唱中,我转换运用[尖板]、[苦音慢板]、[慢歇板]、[紧带板]、[紧带板歇板]、[紧浪头歇板]的板乐旋律,诉说人物的身世、遭遇,倾吐出内心的苦衷。在整段唱腔中,我紧紧跟随音乐的律动,做到有昂扬、有顿挫、有起伏、有高低,吐字清楚,有板有眼,使行腔富有变化。这样,跪在席棚里的民妇赵景棠一副“心战惧以兢悚,如临深而履薄”的立体形象就立在观众面前。加之,演员依靠自己真情的抒发,声情并茂,观众和演员的接触变成零距离,舞台人物形象、演员、观众融为一体,共同感受剧中人物的喜、怒、哀、乐、荣辱、仇懑的情感。善附者异旨如肝胆。演员演唱时抒发出真情,就能取得这样的效果。
  又如,在眉户剧《曲江歌女》中,我饰演李亚仙这一歌妓形象时,在唱腔上抒发的感情区别于《放饭》中的赵景棠,着力体现出李亚仙对宦门之子郑元和的忠贞,李亚仙对郑元和爱得那么痴,那么深,除郑元和外,不管你是公子哥儿,还是达官贵人,一概拒接。老鸨的甜语相劝,执鞭拷打,丝毫也动摇不了李亚仙对郑元和忠贞的爱情。在《孤恋罢舞》一场,李亚仙思念郑元和成疾,苦苦盼望能从良后和郑元和结成鸳鸯的那一天。“等得奴茶不思来饭不进,夜夜等你到金鸡儿报时辰。等得奴奄奄一病泪湿枕,娇妻夜夜哭郎君。”在这四句说道情调的唱词中,我以内动与外表相结合的戏曲程式,把思念郑元和时李亚仙彼时的心情和自己的情感融为一体,借说道情的曲调,跌宕起伏,有强有弱的声腔抒发感情,用情把观众紧紧地吸引住,一个娇面盈盈的歌妓,却变成了颜色憔悴、形容枯槁者,真有“思君如满月,夜夜减清辉”之实。这样,李亚仙的艺术立体感就丰满得多了。李亚仙听到郑元和有其下落时,一脸愁云散去,联想翩翩。然而,得来的消息却是郑元和沿街乞讨,这对李亚仙无疑是一个沉重的打击,她痛苦万般,生死不能,于是唱道:“忽闻恶消息,血泪洒湿衣。夫妻难得见,恨无上天梯。一阵阵秋风痛心寒,棒打鸳鸯分两边。不如一死怨仇恨散,丢不下郑郎在人间。我的郑郎……”。这段说道情哭道情和上段说道情的情感不同,在声腔的抒情上决不能雷同。上段的情感是思念成疾,病蔫蔫的情态:这段则是突遭打击,痛不欲生的情态,这是人物处在两种不同情景中的两种心态,必须用不同的声腔分别表达。情感的律动,应时时紧扣人物的心理活动和外部形态变化奏出不同的旋律,以不同的唱腔旋律,抒发出李亚仙彼时彼地的内心情感。从整场李亚仙的唱词看都富有“痛意情难诉,常思忆,常忧虑;心戚戚,泪如珠”的感情色彩,但这种感情色彩并没有减弱李亚仙为了从良,假装疯人,和老鸨进行激烈斗争的独特个性。“老妖精杀人不眨眼,纵然有命也难全,把青丝一齐都踩乱,我和你一同归九泉。”随着剧中人物的感情变化,我多次运用苦音和拖腔来衬垫李亚仙的真情实感,给观众留下难以忘记的艺术形象。
  当然,一个演员要在舞台上把在剧中所饰演的人物活灵活现地呈现在观众面前,除在唱工上讲究外,还要在表字上做文章。人们常说的“内动外表”,就是这个道理。也就是说唱腔还要和其它表演手段密切配合在一起,才能充实丰满。
  演员的唱腔必须符合观众的审美情趣,才能使观众和剧中人物的脉搏一起跳动,产生共鸣,“粗者自然拂耳,精者自能娱神”。
  在舞台实践中,我深深体会到:演员能巧妙自如地驾驭唱腔,他的艺术表现力和艺术感染力就能达到声情并茂,给观众以清新隽永、韵味无穷的艺术享受。
  演员的唱,是唱情,不是唱声,“情”发自自然,但“第一自我必须严格地控制第二自我”,不能丝毫放松,唱到伤心悲痛时,演员不能自己落泪,唱到兴奋高兴时,演员不能自己出声大笑。让观众自己掉泪、捧腹,艺术的感染力和穿透力就达到了,演员的艺术使命也就完成了。
  唱情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难,要达到情深更难,我要继续努力探索,不断实践,把唱情推向炉火纯青的境界。
  出处:当代戏剧. 2004年/当代戏剧杂志社编.西安:陕西省戏剧家协会,2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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