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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腔好家” 张润民


  在陕、甘戏曲圈内,张润民的大名真可谓掷地响当而有声了,尤其在甘肃地盘上,所享社会声誉,绝不在刘易平、任哲中等名家之下,原因在于他是个大大的“秦腔好家”。
  提起此公还真有些来头,早年曾在邓宝珊部下任过少校团长,为此,“文革”中真没少吃苦头。其实,这苦头吃得太冤,因为他这个少校军衔,不过是个唱戏的领班而已,加上他又嗜秦腔如命,称得上是个不大不小的“角儿”,平时演个小丑补个空角什么的,都能应付自如,但又从未拜师正式下海,到老依然落了个“好家”的名份。因此,虽说“文革”中受了皮肉之苦,可一想也是为了秦腔,反倒自觉心安理得而无怨无忧了。建国后,他不仅任某部参谋处处长,且又任甘肃省民革副秘书长,还是省政协委员,省参事室参事,政治待遇确实不低。尽管“衔头”如此之多,但爱唱秦腔的雅兴始终不减,而且一“唱”不可收拾。
  我与润民兄的熟悉是在七十年代后期,一次偶然的机会,聆听了他自编自演的陕西快板《说土产》,便邀他来电台录音广而播之,从此慢慢成为至交。得知他不仅快板说得好,秦腔唱得更好,当年还和孟遏云、乔德福同台演过戏,又和张健民等人称兄道弟平起平坐过。正因为如此,我便赠他一顶“著名秦腔好家”的桂冠。
  润民兄的性格极其活跃,虽已七十有五,浑身却充满孩子气。他为人热情,好助人也好激动,甚至顽皮而风趣。平时说起话来,满口的秦腔味,时不时还随口编出一长串合辙对仗的秦腔诗白,不逗你笑个前仰后合流出眼泪才怪。在他心中,秦腔似乎成为一座神圣不可侵犯的尊神,如果有人在他面前抱怨秦腔不好,天王老子他也会立马翻脸。即使结识朋友,也要先看对方对待秦腔的态度。你若真心喜欢秦腔,佰元大钞都舍得送你。尤其每当陕西名家来兰演出,八十元的门票,他会毫不犹豫地买上二、三十张,然后驱车请你看戏。这事听来的确有些太痴,可他却当成自己的一种责任,一种荣耀,而且长期乐此不疲。
  润民兄爱戏,意在唱戏,平时朋友聚会,他都要拽着嗓门吼上两板,尤其在公众联谊场合,若不让他当场唱几段,便会视为这是对他天大的不尊和小瞧,少说也要和你睹上半年的气,我便为此吃过一次“亏”。那是1985年,我二人联手举办过一次全省秦腔名家亮相演出活动,考虑到专业高手荟萃,业余“好家”自当不在其列,不想竟触犯了他,一气之下,给我不吃不喝竟在床上躺了整整两天两夜,无奈,我只好破例给他加了戏码方算和解。
  润民兄的演技的确不俗,一招一式皆在规矩之中。他平时最爱炫耀自己生旦净丑无所不能,其实演得最老道的还是小丑、老旦两门。我很欣赏他在《杀狗》中的老旦表演,单就上场时扶着拐杖颤颤巍巍的几步走手和抖抖索索的头脑晃动,就很见功力,很见人物。加上高调低唱的虚声行腔,真把一位饱受不孝儿媳虐待折磨的风烛残年的曹母形象活脱脱“亮”在观众面前。更让人叫绝的还是他那《起解》中的崇公道,人未出场,先在幕内抛出一声“啊哈——”,就能很快拢住全场观众的神。然后踩着小锣,悠悠然行至台口站定,两眼左右一扫,小辫子轻轻一幌,尽管无一句台词,却从眼神里射释出一股幽默喜辣之气,顿时撒满全场,逗得观众个个捧腹大笑不止;还有他铜铃般的嗓音和过人的口齿功力,通过一大段“板壳子”表演,体现得至深至透。他先是由慢而快,再由快促紧,口不松,气不懈,字如珠,句如玑,无论节奏的把握,情趣的渲染,都非常准确到位。到了最后激紧之处,虽无句逗可言,但每个字的吐放,全然就像从枪膛里射出的子弹,既清晰脆亮,又打远响堂,还妙趣横溢。最为难得的是,他对这一丑角人物还有独到的认识和体验,认为崇公道其人天性良善,乐善好施,性格豁达,心明如镜,只不过作为封建世俗社会中的一个“小人物”,只能借助丑行表演,为他公开鞭挞揭露官场种种丑恶,蒙上一层喜剧色彩作为掩饰罢了。否则,又何以在苏三“实可恨”唱腔插白中,对世态、对人情、对官场、对社会的各种时弊,分析得那样透彻,又表现得那样玩世不恭呢?所以,对这个人物表演上必须要以正派形象刻画,绝不能给角色染上丝毫低俗龌龊之气,否则戏就“歪”了、“砸”了。正是有着如此深沉的体味,他所饰演的崇公道,俱能干净中见美,幽默中含情,机趣中寓理,难怪许多有名望的演员演这出戏时,都喜欢和他联袂。
  时下,润民兄已入耄耋之年,对秦腔依旧矢志不移。七十五岁的人了,精神矍铄不知倦乏。清早出门,午夜回家,天天如此,年年如此,要么为秦腔事业而奔波,要么为赶场唱戏而忙碌。有时唱罢午场,又驱车去百里之外赶唱夜场,弄得家人儿女们老为他捏着一把汗。儿女们当然晓得我二人的关系,总以为只有我才能把他管束得住,硬是要我出面做做工作,原则是戏不可不唱,但也不宜多唱。可我深知这是个极敏感的话题,担心未必能劝说得下。果不其然,我的话只吐了半拉,他就朝我直瞪白眼,随即又从鼻腔里送出一个“哼”来,便掉头扬长而去。我望着他的背影,又一次从心眼里感到,秦腔已成为他的一种信仰,甚至成为他生命的一部分了,还是由他去吧!打此以后,在他身后便多了一位关爱他、照顾他和管束他的人,这也算是无奈的儿女们给他的真诚呵护和所尽的一份孝道吧!
  出处:当代戏剧. 2000年/当代戏剧杂志社编.西安:陕西省戏剧家协会,2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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