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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有相对独立的艺术构思——《法门寺》的启迪


  一次,看一出新编戏曲的演出,听到观众这样的议论:“听不见唱,没意思。”“可不,愣巴唧唧的!”其实,那出戏的故事性不可谓不强,人物性格不可谓不鲜明,又何尝没有相当繁重的唱念?“听不见唱”者,没有听着过瘾的唱段也,缺乏戏曲特有的愉悦性也。《法门寺》就没有这样的问题。尽管由于时代的变迁,戏中有的科诨的效果已不如前,但从整体看依然具有相当的艺术魅力。观众一方面把这出戏称为演员的“歇工戏”,一方面还是乐于欣赏,欣赏中还是感到趣味津津。这里面应该有值得借鉴的经验。
  戏一开场,我们首先看到的是一幅春光明媚的乡野风光图。透过孙玉姣轰鸡、数鸡、韧针、搓线等逼真、细腻的虚拟化的表演动作,感受到一种轻松明快的情趣。傅朋上场后,又进而使观众看到了一幅美丽动人的描绘古代恋情的风俗画。演员以多变的眼神和灵巧的身段刻画人物激动而娇羞的内心。接着刘媒婆与孙玉姣在一起的一段戏,则不再以“做”为主,而是转为“念”“做”并重。
  然后是刘彪、刘公道行凶作案的场面,一系列情节一律以过场戏来处理。这段戏本身与全剧的喜剧风格不谐调,所以象是一组迅速摇摄的电影镜头一笔带过。这里特意规定刘彪、刘公道要“倒口”念方言白,显然是为了给观众平添一些趣味。下面的戏是赵廉误判此案,造成冤狱。作者不仅没有将这段主要情节写成重场戏,而且连过场戏的篇幅也不给,索性作为幕后戏。
  从太后摆驾法门寺,戏的气氛为之一变。刘瑾与贾桂之间逗嘴皮子的语言独特而生动,台上升腾着一股大权势者炙手可热的气焰,那流畅而顿挫的京白更别有一番韵致。这一切使观众的耳目为之一新。
  宋巧姣父女的过场戏异常简洁地补叙出造成冤案的经过,同时也为宋巧姣的性格画出轮廓。
  法门寺拈香才是全剧的重点场子。在这场戏中,生、旦、净、丑相映生辉,唱、念、做表色彩纷呈,令人眼观耳聆美不胜收。贾桂念状的大段贯口白与人物之间插科打诨式的妙语联珠搭配有致,宋巧姣节奏缓慢、壮重的青衣唱工与刘瑾、赵靡的短小精悍的散板唱段映衬得体。刘瑾的倨傲不逊,赵廉的胆战心惊,贾桂的奴才性格,宋巧姣的理直气壮,自然流露出来。戏的音乐美、语言美、动态美、性格美纵横交织,构成色彩缤纷的充满生气的一幕。
  紧接法门寺一场的热闹气氛之后,旋又转为赵廉锁拿人犯、行路抒情的比较沉静的场面。这一场侧重给观众以听觉上的美感。当观众欣尝赵廉的韵味醇厚、娓娓动听的抒情唱段时,恰如刚刚吃过大鱼大肉,进而品尝紫菜甜食,倍感清爽宜人。后而刘媒婆、刘公道分别上场唱大段流水板。于是,观众又从郑重其事的聆歌审美中解脱出来,对两个小丑的表演不禁为之开颜一笑。
  “大审”一场是全剧的结束。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似乎已不会有什么“戏”可看,但人们还是有兴趣看下去。这是因为作者在这场戏里写了一些既可信、又有趣的好的细节。譬如:贾桂索贿,赵廉让座,刘瑾量刑等细节就写得精彩抓人。
  总之,《法门寺》一剧确有自己独具特色的艺术构思。它不是把戏的语言、结构、程式等因素仅仅作为表达情节的手段,而是把这些因素作为愉悦观众的手段,即通过戏曲艺术的特殊形式和手段在戏中积极地挖掘趣味,巧妙地组织趣味,有效地渲染趣味,使观众得以在大饱眼福、耳福之中领略戏的思想内容。 《法门寺》之所以堪称雅俗共赏的好戏,其艺术构思的“秘密”正在一个“趣”字上。这个“趣”字至少体现在如下几个方面。一曰“逗”。即在若干组人物之间写出了丰富的科诨语言。角色并非有意说笑语,但他们的语言却令人欲罢不能地发笑。戏曲论著中所说插科打诨“亦是剧戏眼目” (王骥德《曲律》),此之谓也。二曰:“变”。在《法门寺》中是以五彩斑驳、反复变幻的艺术美感来体现整个戏的喜剧风格的。虚写与实写,悦目与动听,舞台气氛的热与冷等等,都在精心安排下互相结合,灵活转换。三曰:“深”。也就是做到了李渔所说的“绝无一毫书本气”,“深而出之以浅,非借浅以文其不深也”。台词虽“俗”,却“俗”得有思想光彩,“俗”得有审美味道。贾桂的台词甚至在毛泽泽同志的著作中加以引用,说明台词的确写得漂亮,有性格。四日:“精”。作家的笔没有被戏的情节牵着鼻子走,而是对戏的故事性和趣味性二者兼顾,有“趣”则长,无“趣”则短。有的新戏在艺术构思上缺乏必要的戏曲化,被人们批评为“话剧加唱。 《法门寺》中,念多于唱,却决无“话剧加唱”之嫌。这是什么道理?恐怕就是因为这出戏里的念白虽多却精,虽多而有趣,那京白、韵白、倒口白、科诨白、贯口白的谐调交织充溢着戏曲美感的缘故吧。这也正是古人所说的写戏曲“白不厌多”的体现。
  《法门寺》的启迪在于:写戏不仅要写情节,写人物,写思想,还要写趣味。如果只有对于戏剧矛盾冲突的精心安排,却没有相对独立的如何体现戏曲美感的艺术构思,不考虑怎样才能给观众以尽可能充分的戏曲美感享受,恐怕就难于写出使观众喜闻乐见的戏曲剧本。这就好比一个厨师如果只是将原料做成种种菜肴摆到餐桌上去,却不考虑这些菜肴在咸与甜、冷与热、软与硬、干与稀、浓与淡的搭配与次序上的讲究,尽管他摆到餐桌上去的这桌酒席营养很丰富,也决不会得到美食家的称赞。其实《法门寺》一剧的题材,到了没有经验的作者手中,也会写成一出头绪纷繁、索然寡味的“情节戏”的。简言之,有趣则有戏,无趣则无戏。因此,建议那些正在被如何使戏曲观众喜闻乐见这个问题苦恼着的戏曲作者,不妨在创作中问:自己的剧本的每一场、每个角色、每段台词、每个程式是否蕴蓄着戏曲应有的趣味性?自己的剧本在给予观众以尽可能多的尝心、悦目、动听的美感享受方面,是否已为演员提供了足够的用武之地呢?
  出处:当代戏剧. 1985年/当代戏剧杂志社编.西安:陕西省戏剧家协会,198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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