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笔者有幸观看了优秀青年演员李小青演出的个人戏曲专场，引发了诸多感慨。这里的“有幸”并非无稽之谈，盖因省戏曲研究院名家云集，明星荟萃，加之长期承担着为三秦父老争取荣誉的重大使命，大批优秀演员缺乏担当主角的机会，难以让人发现其潜力。如若演员自身再无上进之心，自甘沉沦，则可能一生都被埋没到“群众甲”、 “群众乙”之中了。从这个意义上说，此次由省文化厅、省剧协主办，省戏曲研究院承办的“优秀中青年演员个人专场演出月”实在是一件功德无量的好事，它不仅让15名有能力举行个人专场的演员脱颖而出，也展示了秦腔队伍的雄厚实力，为陕西戏曲演出市场带来了新的活力。
　　其实，在省城舞台上默默无闻的李小青当年也有过“过五关、斩六将”的荣光。年轻的李小青10岁学艺，如今已有了20多年的艺龄。在临潼县剧团，他是毋庸置疑的主角，曾经担纲《狸猫换太子》、《白玉楼》、《回荆州》、《周仁回府》、《八件衣》、《玉堂春》等20多部秦腔传统戏中的主演，塑造了陈琳、张彦、赵云、杨五郎、周仁等众多鲜活的舞台艺术形象。由于号称“西北戏曲最高学府”的省戏曲研究院那强大的吸引力，李小青抛开了已有的一切，义无反顾地考到了这个秦腔人才高地。“井底之蛙”豁然见到了堪称广阔的天空，在自惭形秽的同时，也使他平添了奋斗的动力。身边有众多的良师益友，有难得的学习机会，他抓紧一切时间向老师，向专家，向同事，虚心请教。在排练《哭祖庙》一戏时，小青不仅认真聆听导演、作曲的指导，还特意请师姐、师兄来给他指点唱腔、身段和动作上存在的问题，而且将别人的意见仔细地记在纸上，在表演过程中反复推敲、练习，理解、融汇于心。这种方法，使他在专业上提高很快。初来乍到的毛头小伙子，在团里基本上没有担任主角的可能，他被安排在《赵氏孤儿》、《周仁回府》、《五台会兄》、《苏武牧羊》等多部戏中补排配角。但对于在学习上处于饥渴状态的李小青，给名角配戏却是大好的舞台观摩机会，给了他饰演主角时无法体会的感受，演出中，他可以从容地看主角的表演，并比照自己原先对同一人物的理解和表现，从而更清楚地意识到自身的不足。被安排担任某出戏的B组演员时，导演给A组演员排戏，他就站在一旁仔细观看和默记，下班后，一个人在排练场挥汗如雨……。
　　艺术活动与赛事对于演员来讲是一种良好的展示平台，也是由此提高技艺的一种手段。每逢戏曲赛事活动，小青都会积极报名，踊跃参加，并能取得不错的成绩。他曾经荣获第二届“中国戏曲演唱红梅大赛”金奖，第二届陕西省戏曲红梅大赛一等奖，第三届陕西戏曲红梅大赛“陕西戏剧奖，红梅奖”演唱一等奖等奖项。今年初，当小青得知院里要举办“优秀中青年演员个人戏曲专场”时，精神为之振奋，马上报名，力争跻身其中，一展自己的风采。
　　在研究院剧场演戏不容易，这几乎是院内人的共识。演员在舞台上面对着诸多专家、内行挑剔的眼光，就像是被置于显微镜下，稍有差池便会引起一片哗然，被倾轧得体无完肤。初生牛犊般的小青居然不信这个邪，他自信满满地开始了紧张而细致的准备。专场演出的准备工作繁重而琐碎，首先是剧目的选择，要考虑每个剧目情绪上的反差，剧目中角色行当的区别，重点当然落在自己如何能够完整驾驭整台演出，圆满完成各个戏中不同人物的塑造，把多年来的学习成果呈现于舞台，让观众和评委看到自己最好的表现。除了排练外，小青还认真琢磨角色的化妆、服饰、演出的字幕，甚至为一个字的发音反复求教，力求准确无误。好在与他搭档配演的是他的妻子柏海英，便拥有了别的演员无法企及的便利。排练场里，有导演、老师、伙伴们的指点，下班后，夫妻二人细细切磋，相互鼓励，相互把关。那些难忘的日子废寝忘食地排练，遭遇障碍时的苦闷，日有所进的欣喜，他们一同走过，终于迎来了登台的时刻。
　　李小青个人专场的第—个戏是《舍饭》，这是选自历史剧《牧羊圈》中的秦腔传统折子戏，以须生应工。说的是黄龙造反，朱春登代叔从军，他婶母谋占家财，谎称朱春登战死，欲逼朱妻政嫁，朱妻赵锦棠不从，与婆母一起被赶走至山中牧羊，挨饿受冻，备受折磨。而朱春登斩信婶母谎言，误以为母亲去世、妻子改嫁，为了悼念母亲，慰藉亡灵，遂在自家坟莹舍饭，周济穷人。不料，母亲、妻子来到此地要饭，经过一番曲折，母子相逢，夫妻团圆。但凡是秦腔须生，很少有人不会这出戏，演员们把自己的理解，融入戏中、一代一代演下来，可以说千姿百态，各不相同。作为第一次在研究院舞台上亮相的青年演员李小青，自然不甘心单纯的模仿前辈，他卯足了劲，要演出一个独特的朱春登。乍一出场，小青便使人眼前一亮，只见他一袭白蟒，与黑色的官帽、长髯反差鲜明，眉目炯炯有神，身姿如玉树临风——好一个英武俊朗的朱春登!在扮相上赚足了观众印象分的小青，以自己规范、大方的表演迅速地把观众带到了剧目的规定情景之中。婆媳上门乞讨舍饭，却发现来到了自家祖坟，惊异中不慎打碎了饭碗。朱春登制止了手下差役的大声呵斥，转而唤那贫苦的妇人细问详情。面对似曾相识的容颜，他虽正襟危坐，心中却疑窦丛生：是我那魂牵梦绕的妻子么?踌躇间又不禁否定：她早已不在人世了呀!李小青对这段戏的表演拿捏得恰如其分，令人可信。他声声追问，步步推进，好似波浪层层堆积，直到真相大白，形成巨大的洪峰。与一个大幅度动作跌坐椅上的同时，一声慨叹“嗷”，带动观众的情绪冲到峰顶。“听我妻声泪俱下讲一遍，好似那刀割肠剑把心剜。”朱春登替叔父从军打仗，班师凯旋、封侯加冕后“望眼欲穿把家念，归心似箭马加鞭。离村还有十八站，一站一叩到村前。”谁料想等着他的却是母亡、妻改嫁的噩耗，他感到如“五雷轰顶，地转天旋”。这一大板唱段，小青唱得字字滴泪，声声浓情，苍凉悲怆，扣人心弦。他的音质刚劲中见柔，高亢中带磁性，嗓音舒展，韵味浓郁；他表演大气传神，准确细腻；身段动作规范到位，干净利落，有极强的艺术表现力。
　　李小青专场演出的另外两出折子戏《悔路》和《血溅祖庙》，也可圈可点，尽现潜力，受到了观众的好评。虽然他的表演还略显拘谨，对气息的运用还不够自如，后半部分的声音稍有疲态，但瑕不掩瑜，他无疑已用个人专场引起了领导、专家和同行们的关注，成功地步入了人们的视野。在台上，他全身心地投入塑造人物的形象，而台下，观众们给他送上了毫不吝啬的热情。作为一位演员，演出中阵阵热烈的掌声就是他所能得到的最高的奖赏，是他所梦寐以求的场景。
　　出处：戏曲艺术. 2008年（合订本）/陕西省戏曲研究院编.西安:《戏曲艺术》编辑部,2008